赖也要赖定你————范醒

张郅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两个自己，两个无法理解对方的自己。拉扯。安静的深渊与激越的高空，日日不停轮转。
"什麽时候走？"小光抱紧被子，蜷成一团，脸藏在阴影里。
"後天。"张郅慢慢穿著衣服，欢愉的味道已消去，衣服能遮住激情存在的痕迹。
"那我就不去送你了。"小光微微抬头，张郅能看到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嘴唇有些红肿，眼睛半眯著，睫毛卷的就是个洋娃娃。柔软的表相看上去诱人蹂躏，比自己更象处於下方的那个人，配著这张柔软大床，说不出地淫靡，似是连他呼出的气都带著强烈的情色味道。
张郅摒住呼吸，在身後握紧拳，平静地道："嗯，不用。"
小光看了张郅一会儿，突然道："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联系你了。你要乖乖的哦。尤其是对那个方从时。"
很长一段时间？多长？一个月？还是一年？张郅眨了眨眼睛，没办法把这样的疑问问出口，嘴里说出完全不相干的话："你只是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要互相忠诚，既然离开了，就不必管我乖不乖了吧？你看，我都没管你。走了。"张郅摆了摆手，迈脚要离开。
"我可没说我们这算分手。你也尽可以管我，我肯定听话的。"小光一把把张郅重新拉回床上，压好，低低笑道："长期纵欲不好，要有张有弛，才有益健康。乖啊，张郅，乖乖听话。我跟你一样，为你守身如玉，怎麽样？"
"守身如玉？噗～"张郅忍不住笑了出来："拜托，咱俩都是男人，你别搞得这麽小情小调的好吧？太肉麻了。"张郅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小光，笑眯眯地大步离开。
心情很好，真的心情很好。张郅一路哼著小调往家走。虽然没有答应小光的要求，甚至觉得他那样的要求太娘，可还是因为这个太娘的要求感觉很温暖。忍不住嘴角的笑，一直笑到开学。
校园还是老样子，同学也都是老样子，甚至连方从时都没有变化，好象完全不记得那一夜的醉洒，不记得那个吻，态度坦坦然，对张郅依旧细心周到，关怀备至。只有张郅在身体里面暗自起了变化，下意识地回避与方从时的肢体接触，怕那一夜的回忆惊扰到自己。偶尔会看到方从时受伤的眼神，张郅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心一软再回去哄一哄，幸好方从时非常好哄，几句好话，一个拥抱就能让他开心。
日子并不难过，大一的课业不紧，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舒服的大学生活。但身体的门被打开，再也回不去古井无波的生活。张郅自慰的次数明显变多了，真的杳无音信的小光，在自慰的幻想里永远是第一位的，他的笑容，他的吻，他的手指，他的情话，都能引发激情。可释放过後带来的却是强烈的空虚。对於这样的状态，张郅有些笑不起来。
一个月後，胖子成了603之光，他竟然抢在帅气的方从时，高大的吴维，书卷气十足的张郅之前有了女朋友。全寝同庆，还带上了这位说不清是嫂子还是弟妹的女生。
"志海，你们寝除了你，都是帅哥啊～"这是弟妹与603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说完，还在方从时与张郅的身上来回扫视，一会儿，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可你就是不爱帅哥嘛～"胖子并不生气，而是快活地抱住娇小的弟妹，转头对兄弟们道："我女朋友你们认识吧，中文系的，叫......"
"我叫肖丹。小帅哥，我们见过的。"肖丹看了一眼方从时，转向张郅，眼里闪著光笑著自我介绍。
"见过？"张郅愣了愣，没想起来。
"近代史，我们都选的是金老太的课。"肖丹不以为意，继续提示："上学期有一次，方从时吻你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呢～"
"吻？吻我？！"张郅完全结巴了，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看到肖丹点头，再转头看看在场其它人的表情，果然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19
方从时挑著眉，用手撑著下巴，眼睛盯著肖丹不言不语。似是在研究肖丹，又似在思索到底有没有真的在学校吻过我。吴维则是皱著眉，看看张郅又看看方从时，并不说话，意义不明。最聒躁的是胖子，"你，你们接吻？！"指著张郅半张著嘴，一付受惊吓的样子。
张郅看著肖丹，直到肖丹眯著眼睛，用看好戏的眼光在自己与方从时身上来回扫的时候，才灵光一闪，这个表情，自己见过。确实是金老太的近代史，确实有那麽一"吻"。
张郅失笑於这些女生们的超乎寻常的想像力。走上前去，笑著对肖丹道："我想起来了。"
"什麽？！真有这事？！"在场其余四人听了这话，齐齐出声，连方从时都一脸惊讶。
张郅点头笑道："是啊，我可以演示给你们看。"说著，一把揪过惊得还在发呆的胖子，因为比胖子高些，半俯下头，离胖子的唇一厘米处停住，道："你们看好了，就是这样。"说著，轻轻地刷过胖子的唇，然後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回视众人，却发现一堆木头人。
"啊，啊，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肖丹，发出的竟是惊喜的感叹："我怎麽会忘了拍照呢，哎呀，错失良机，错失良机。"
张郅一头黑线，提醒道："喂，胖子是你男友，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说著，转头看向胖子，道："胖子，你说对不......"话没说完，张郅愣了一下，发现胖子竟然满脸通红，正象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傻傻地看著自己。
"怎麽啦？胖子？"张郅只见过胖子嘻嘻哈哈，哪儿见过这麽文艺这麽细腻的他？不禁担心起来。上前扶住胖子的胳膊，关心地问。却见胖子盯著自己，脸越来越红，突然一甩胳膊，反手制住张郅，大叫一声："啊～～我的初吻啊～～张郅，我要杀了你！！！"
张郅听到这样的话，突然想爆笑，这麽可爱的胖子，肖丹可是捡到个宝哦，处男......这麽胡乱想著，张郅一边努力退，一边笑著解释："停，停下啦，胖子，我根本没碰到你，没碰到你啊～～你的初吻还在，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处男一枚～～肖丹一切都看在眼里，不会介意的。对吧，肖丹？"
肖丹并不答话，而是拿出手机，趁著胖子把张郅压到床上，张郅挣扎不停的时候，使劲拍照，边拍边笑，张郅用余光看到，第一次发现，一个女生，竟然也能笑得如此......呃，全是些张郅说不出的形容词，只能用在男生看A片时的表情形容上，现在，只好直接在腹语中消音了。
两人闹得开心，胖子也从刚才的尴尬变成了纯闹，压住张郅不放，要扒他裤子以做惩罚。
"胖子，胖子，哈哈哈～"张郅被胖子挠得笑到脱力，在床上缩成一团，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小的给您赔礼了还不成吗？有女生在啦～～救命啊～～～"
"我们来救你～"吴维与方从时相视一笑，也冲过来，加进战团，把胖子与张郅压在身下，尽情调戏。
於是，一场正剧变成了闹剧结束。
闹剧结束後三天，张郅早上没课，吃午饭的时候才起床。迷迷糊糊地去打饭，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笑著议论，而且都是些女生。张郅可以从这些人的眼光中看出，并没有恶意，但是......那眼光未免也太大胆了点吧？如果目光有实质，自己一定早就是裸体了。入了狼群的羊都没自己这麽不安心的感觉。匆匆打了饭，头也不抬冲回寝室。
"怎麽了？跑得这麽喘？"方从时起得早，早上虽然没课，可能也是去了学生会。这会儿精神奕奕，给张郅倒了杯水，问。
"今天出什麽事了吗？刚才......"张郅坐稳，喝了口水，把事儿一说，用眼光向几个人问了一遍。
"是哦，我也感觉到了。"方从时站在一边，附和："我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你这麽一说，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吴维突然抬头，道："我知道为什麽。"
"啊？"张郅与方从时吃惊地互看一眼，张郅开口问道："怎麽回事？"
吴维没有多说话，放下饭盒，打开电脑。几下之後，指著屏幕道："就是这个原因。"
张郅和方从时凑过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是本校的BBS里女生最活跃的一个论坛。几个热贴的名字完全让张郅和方从时闭不拢嘴。
《24楼603配对之我见》、《小郅郅是总受啦～～～》、《萌到爆的603（多图）》《时郅恋情同人》、《禁欲忠犬攻吴维大揭密！！》......这些耸动的，让张郅完全不能理解的题目，却有万千上万的点击。
打开其中一个，张郅看到内容，下巴直接掉在了地上。这世界......原来比自己想像的要疯狂得多得多......
都是些偷拍照片，张郅上课时的表情，方从时与张郅说悄悄话时的样子，吴维搭著张郅的肩一路去吃饭说笑的样子......最出人意料的是，竟然还有他们睡觉时的表情！！再往下拉，就是那天他们打闹里的景象，张郅最压到最下面，表情又是笑又是痛苦，竟然还有人给了个特写，说是萌！
图片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编者们天才的看图说话的本事，普普通通的男生寝室互动，硬被掰成了三角恋，哦不，N角恋。错综复杂的感情，狗血不断的桥断，比八点档还要夸张。
张郅不知该做什麽表情地回过头，就看到方从时的嘴角抽了又抽，表情说是笑，其实比哭还难看，古怪地扭曲著。
"是胖子！"张郅只能说出这麽一句话来。睡觉的表情，除了他，没人能进来拍到。更何况那天打闹的图片，也只有他的肖丹才有。这个汉奸！这对X男女！张郅咬咬牙。方从时眯起了眼睛，勾起的嘴角，是残酷的弧度。而吴维，则面无表情地还在网站上翻来翻去。一时间，603诡异地冷了下来。
胖子非常幸运，此时不在，陪亲亲女友吃饭去了。

20
胖子一直到晚自修下了才回来。一进屋，就被一屋子冷笑的脸冻住，转身就想往外跑，被方从时一把拽进来，张郅非常配合地把门一关，吴维笑了笑，站起来，就听到胖子鬼哭狼嚎的求饶声。OK，关门打狗。
夜晚如此安静。肖丹在梦中被手机的短信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拿起来一看，"啊～"一声尖叫。
"肖丹，你干嘛？"宿舍的人都被吵醒，不耐烦地问道。
"没，没事。"肖丹的声音有些发抖，结结巴巴地道："做了个恶梦。"
过了一会儿，众人重新睡下，呼噜声，梦话声，磨牙声，此起彼伏。肖丹重新拿起手机，躲在被窝里，再看一遍。暗叹一声："胖子真的该减肥了啊～"说著，眼神飘了飘，笑了起来。在手机灯的映照下，看起来格外慎人。
次日，校外的小旅馆里，坐著四男一女。
"肖丹，你的私人喜好，我不干涉。但你这次做得过份了，打扰到了我们三个的正常生活。"方从时说话一向冠冕堂皇，此时明明胖子已变成熊猫，窝在一旁可怜巴巴，方从时却跟没看见一样，侃侃而谈："你最好能把那些贴子删掉，并且澄清流言。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麽样？"肖丹不以为意，笑眯眯地问。
"昨天的照片，你也收到了吧？你要是不照做的话，我就把它们PO到BBS上去。"方从时听到肖丹的问话其实也是一愣，没办法，只好把话说个清楚。
"不要啊～～"肖丹与胖子同时叫道。
方从时听到这里，嘴角微微勾起来。甩开胖子拉住自己的手，慢慢道："怎麽？肖丹答应了？"
肖丹低头沈思，张郅三人也不打扰她，胖子冲上前去，趴在肖丹跟前，用他的熊猫眼做可怜状，猛眨，道："丹丹，我好可怜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肖丹抚抚胖子的头，安慰道："乖，没事，有我呢。"说完，把胖子一把推到一边的沙发上坐著。抬起头来，略带愁容地对方从时说道："我们打个商量嘛～"
方从时一挑眉，想说"你根本没有讲条件的资本"这种话，又觉得对方是个女生，不好说得太硬太绝。於是微微点头，道："你说来听听。"
"胖子他现在太胖，不好看。"
"诶？"这有什麽关系？方从时三人头上同时出现大大的问号，这女人说话完全是跑题型的啊。
"不如等他减肥减好了，你们再拍，再PO。"肖丹嘿嘿笑了笑，道："胖子那张裸照，整个全是白花花的肉，我昨晚看了一夜，想来想去，还是没把它拿出来给大家分享。怕雷到别人。"
"！"这下连胖子都呆了，带著一脸瘀青，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女友。
"你，你......是想说，你比我们还想把胖子的裸照PO到BBS上去？"方从时的口才此时完全无用，结巴了半天，才把话说完。
见肖丹笑了笑，似是要点头，张郅大怒，噌地一声站起来，指著肖丹，道："喂，你这个女人，有点正常思维行不行？胖子怎麽说也是你男朋友！"说完，猛地转头，对胖子道："胖子，这种女人你还当个宝？！这事就算了，你们分手，我就认了！"
这话说出来，肖丹愣了愣，脸上的笑消失了，有些苍白地转头看著也是一脸错愕的胖子。
胖子看了看皱著眉的张郅，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肖丹，半天，才摇摇头，道："丹丹她就是好玩，没你说的那麽坏。"
话一说完，肖丹眼睛一亮。笑了起来，转过头来，看著张郅，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道："就按你们说的办。"见三个男生松了口气，才勾起一边嘴角，坏坏一笑，道："其实......我真的不是空穴来风。你们俩，" 说著，指了指方从时与张郅，道："明摆著的嘛，赤裸裸的奸情，挡也挡不住啊～～"
说完，不理余人怎麽反应，走上前，拖起胖子，当著众人的面亲了亲，道："宝宝，还是你最乖了啊，跟姐姐回家去。"然後，得意地一摆手，拽著胖子离开。离下一屋子安静，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良久，吴维站了起来，羞涩的笑了笑，道："那，我要去图书馆，也先走了。"
张郅一见吴维这个表情，非常想上去揍他。这叫什麽表情啊，羞涩，这种时候羞涩个什麽劲儿啊？！撇撇嘴，搭上他的肩，道："一起吧，我去教室。"方从时不言不语地跟上。三人相偕而去。
晚自修，张郅回到寝室。就见到只有吴维一个人在电脑前窝著。一百八十几公分的个子，都快窝成驮背了。丢下书，蹭过去，使劲拍了拍他的背，道："怎麽样？撤了吗？"
"不知道。"吴维的声音闷闷的。
"什麽意思？"张郅有些不解。
"咱们学校的BBS今晚被黑了......"吴维抬起头，看了张郅一眼，道："会不会是方从时干的？"
"他？应该不会多此一举吧？"张郅从早上之後就再没见到方从时，虽然这麽想，却也不能很确定："要黑的话，也应该由你来啊，你在咱们寝室这方面最强了。"
吴维还要说什麽，突然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只好转口对张郅道："应该是找你的，一个男的，一晚上打过三个电话了。"
"喂，找谁？"张郅有些奇怪，是谁这麽急著找自己。
"我！"明显的怒气。
"小光？！"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来电话，张郅愣了一下，心怦怦跳了起来，涌出一股怪怪的感觉。知道吴维还在身边看著，只好强做镇定，客气道："找我有什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