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兄,我的艾猗。
原来,我早就等到了他。
月轮独殇 无似佳时
身体,由炽热变得冰冷。
身边空无一人,身体疲倦不堪,离月今天并没有留在他房中,窗外有点迷迷的白,天快亮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采音不应,无力地躺在床上。
"洛公子,皇上吩咐给公子净身。"
原来是下人,采音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净身?
无所谓了,反正早已变得肮脏不堪。
但是......
采音吃力地坐起身,疼痛感顺着神经攀爬而上,痛得头皮发麻。
"进来吧。"采音按住床檐,寻找可靠的支撑点。
有几个丫鬟应声而入,看到眼前凌乱的床和憔悴的人,都是一脸惊讶的神色。
采音抽出身下压着的亵服,"切,又弄脏了。"
随手把衣服丢开,光着身子站起身来,对着进门的丫鬟喊:"备药了吗?"
"奴......奴才这就去取。"最初进门的丫鬟红着脸跑出门去,另外四人搬了浴盆进门,热气顿时盈满屋子,暖暖的雾气,暧昧地在空气里萦绕。
"请公子进到里面去。"说这话的丫鬟,面色被雾气蒙住,模糊不清。
"你们先出去。"采音挥手示意她们出门。i
"是......"四个模糊的人影走出门去,采音大大地吸一口气。
"啊......痛痛痛......"细细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
明明刚刚用手试过水的温度,不冷不热,温度很适宜。但是碰到后面的伤口,果然还是很疼。
但是,如果不清理的话......明天肯定连床都起不了!
无能为力而懦弱的洛采音,不希望让自己再扮演那样的角色。
而且,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忍着痛一屁股坐下去,痛得牙痒痒。
一股清凉的触感自伤口处往上扩散,疼痛顿时消失了很多。
有红色的血丝顺着水流涌出来,接触到水的伤口,痛觉在一分分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我的药效果卓绝!"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采音慌忙回头,看见一个打扮成丫鬟的美人脸。
"就是颜色恶心了点。"
美人脸的旁边,是个吐着舌头的女人脸,伸手拨弄着头侧的两个发髻,"话说这天杼丫鬟的发型不错。"
"喂,采音,你这是什么表情,干嘛不说话?!"美人脸明显不满,伸过一只手来揪采音脸蛋。
"不会是你的药有问题吧?!"女人脸面露疑色。
"怎么会!我自己有试验过,明明效果不错。"美人脸干脆伸出两只手来捏。
某音被面无表情地捏成馒头脸,嘴里嗫嚅着,"奉......奉开偶......"
又有两只手加入虐音行列,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他的脸。
采音受不了四只魔爪的虐待,挣扎到一边去。
"我说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有水花顺着挣扎的动作溅了出来,竟然是绿色的!
"你说什么?!"接着脸被捏得更重,痛得采音唧唧喳喳乱叫。
"偶错了!偶错了......"被捏成馒头脸的某音赶紧求饶,果然筱楼的人都是不能惹的......
"我说采音,怎么我们每回见你你都搞成这副德行。"女人脸还是盘弄着头侧的两个发髻,眉角闪烁着一只黑色的蝴蝶,狭长而妩媚的眼睛,正是钰蝶。
"这个......"采音支支吾吾,这确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吧......"美人脸散开头发,皮肤细白如雪。
"啊!!!!雪衣果然是女人啊,怪不得一直觉得雪衣像女人,那为什么之前要女扮男装?"采音对雪衣的性别很感兴趣。
面前散开头发的某位表情貌似很气愤,在他旁边的女人笑得前仰后俯。
"我是男扮女装!不是女扮男装!再乱说话小心我给你水里下药!"雪衣被他说到痛处,恨得面容扭曲。
"人家不说还不行嘛,雪衣小姐莫要生气。"采音大眼睛扑闪扑闪。
"你敢再说一遍?!"雪衣一下子跳起来,手指间夹飞镖一样夹着三包药粉,随时准备丢到水里去。
"啊啦~~我说你们,两个长着女人脸的家伙争什么争,快点说正题啦,正题。"
钰蝶气定神闲地坐到一边去,留下两个黑着脸的人仍在争性别问题。
"采音,我们这次来,是帮你恢复自由的。"钰蝶捧起桌上的茶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自由?"采音转过脸来,眼睛里有层浅浅的雾气。
"因为就是明天了吧,月圆。"钰蝶悠闲地品茶,接下去要说的话,已经不必再说出口。
采音稍稍一楞。
"这茶不错。"钰蝶狭长的眼睛瞥过来,眉梢的蝴蝶闪闪发光。
服了药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身边坐着一人,气息平稳宁静,让人一时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采音吓了一跳,随即微笑着道,"早安,月。"
"已经是中午了,采音,看来昨天是累到你了。"离月伸手抚他的面颊,"不过今天气色还不错。"
"多亏了月昨天唤丫鬟来给我净身。"采音扯过衣服穿。
"哦?对我带来了丫鬟很满意?是哪一个?"离月侧过脸来细细凝视他,银发披散而下,眼神越发明亮。
"跟丫鬟没关系啦,只是澡洗得很舒服。"采音慌忙地扭衣服的扣子,一不小心扣错了几个。
"哦?是吗?那是从百里外的小镇送来的温泉,采音你喜欢就好。"离月拨开他笨拙的手,替他把衣衫整理妥当。
"百里外的小镇?已经攻下了?我怎么不知道?!"采音大吃一惊,从床上跳起来。
"那么危险的事,采音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只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就行。"离月微笑,"哪里也不要去。"
采音轻笑,"除了这里,恐怕哪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哦?是吗?你知道那就再好不过。"离月起身,"那么今晚,等我回来吧。"
"嗯。"采音点头,"等你回来。"
离月踏前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对采音笑,"对了,今天是十五,月亮会很漂亮,我会尽早回来陪你。"
"谢谢你,月。"采音温顺地向离月告别。
房门被关上,采音抬起头来,眉头轻皱。
真是抱歉啊,月。
在这样的小镇,是看不到最美丽的月亮的。
"咚咚咚......"有人敲门,"公子,午膳送来了。"
一丝笑容浮上面颊。
流风散月 玉道柔情
打开门,是张又陌生又熟悉的脸,不是钰蝶不是雪衣,怎么回事?
小丫鬟低着头将午膳放到桌上,"公子......"
脸上红了一片,"您昨天说要备的药,奴才拿来了......"
"药?"采音意识过来,眼前的人正是昨天奉命来净身的丫鬟。
"放在那里就好,你先出去吧。"倒是那两个家伙怎么回事,明明说离月一走便来接他。
"奴才现在不可出门。"小丫鬟低头,"皇上吩咐了,在他回来之前,让奴才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其他的丫鬟,禁止进入公子的房间。"
寸步不离?禁止进入?
"这是什么意思?!"采音瞥过一眼,两颊有点发红。
"奴才......皇上说是......昨天奴才服侍得公子很舒服,所以才叫奴才来的......"小丫鬟吞吞吐吐,满脸羞色。
服侍得我很舒服?难道就因为刚才那句话?还是离月发觉了钰蝶和雪衣?
这下可怎么是好?
采音啪地一声把门摔上,身边的小丫鬟吓得直哆嗦。
"我不要你服侍我,你给我出去!"采音甩开袖子,好大的脾气。
"可......可是皇上......"小丫鬟吓得要哭出来。
"皇上面前我说了算,要是我在他面前说了半句对你的不满,你的命就别想要了!"
桌上的托盘午膳药罐香炉,全部被扫到地上,哐当当碎了一地,发出好大声响。
采音回头看还有没有什么可摔的东西,床头桌子上的衣服杂物,不能发出很大的声响,不划算。
视线转到梳妆台,采音大眼睛扑闪扑闪,抓起茶杯就往镜子上砸。
"公子不要......"小丫鬟急得跪下身来。
咣当......镜子的碎片洒了一地,大门被猛地推开,几十个护卫冲了进来。
"洛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带头的护卫连忙冲过来扶他。
采音咬住嘴唇不说话,眼睛仍然盯着面前的丫鬟,有泪水盈满眼眶。
"没......我没怎么......你们出去,快出去......"采音柔弱地摇头,脚下一个踉跄,被身边的侍卫慌忙扶住。
"洛公子,你没事吧?!"
"我......"采音眼睛仍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钻到面前人的身后,"救我......"
"咻--咻--咻--"利剑出鞘,下一秒小丫鬟的脖子上就架满了刀剑,寒光耀眼。
"祁......祁将军,奴才冤枉......"小丫鬟哭得撕心裂肺。
祁将军?原来不是什么护卫,是个将军,就这么个小客栈,留了一个将军和百十个护卫,就是为了要看住我吗?
离月,你好看得起我。
不过,你又小瞧了我。
这屋子里的护卫,应该已经超过了所有护卫人数的一半,那么这间客栈的大门,只有在此刻最容易被攻破。
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祁将军,与这丫鬟无关,你放了她吧。"采音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嚣张的字体,写着:今日巳时来迎洛公子。九个潦草的大字,署名是重影。
采音折起字条递到祁将军手中,"祁将军,按照皇上的吩咐,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采音弯起嘴角,笑靥如花。
楼下突然传来男人的惨叫声。接着是打斗声吵闹声,似乎已经打得很热闹。
"你们留下保护洛公子。"祁将军冲出门去,喧闹声自下而上,沿着梯楼传进房间,宣告着入侵者的勇猛。
屋内的人围成一圈,没有人敢有一丝怠慢,采音轻笑,如果自己掉了一根头发,离月就会让面前的这些人掉脑袋。
换做别人,这样严密的防守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对一个人来说......
腰上一重,有什么轻轻抓住了自己,下一秒人已不在屋内,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惊叹。
采音眼前一灰,极速让他眩晕。
睁开眼睛,看不清面前人的脸。
不过,真是太好了,这样,就可以见到他了吧......
"谢谢你,重影。"狂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风中夹杂着清新的花香,还有一丝淡淡的琴音。
面前的人抬头,一双凌厉的眼睛,长发束起垂至腰际,正是重影。
从采音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后颈的紫薇,和翩跹而起的蝴蝶。
啊,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采音微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影抱着他顺风滑下,不远处有两个女子等候的身影,应该是钰蝶和雪衣,采音皱眉,雪衣他真的是男人吗?
钰蝶抱着一把白琴,右手轻轻抚住琴弦,左手托住,将琴交到重影手中,"这是答应给你的,救采音出来的代价。"
重影不接,眼神放柔了点,还是不说话。
"喂,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钰蝶有点发火,眼睛瞪得圆圆的。
重影看了一眼钰蝶递过来的琴,踏前一步,冷冷道:"再不去夜阕宫就来不及了。"
手上被人拉了一把,采音被勒得生疼,重影拉着他往前走,把两人丢在身后。
"痛痛痛......"采音怪叫,破重影,夫妻俩吵架凭什么把气往我身上撒!真讨厌,诶呦......痛痛痛,要断了要断了......
花香一阵阵随风而来,眼前这般美丽而温暖的地方,正是夜阕宫。
难以置信!重影练的到底是什么功?!
风筝功?老鹰功?怎么只是滑翔就可以飘这么远?!从边境小镇直接飘到都城?
那么,钰蝶他们为了找重影,一路奔波而来,辛苦劳累自不必说,都是为了我。
采音安静下来,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的心愿。
虽然心里是这么希望的,想他,想见到他,想告诉他这样的心情,但是可以吗?
昨天晚上刚刚刺了他!今天却跑来看他?可以吗?会得到他的原谅吗?
不会......的吧......
但是,不是为了他的原谅才来的。
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问他为什么不对他坦白,想对他道歉,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不是他就不行。
捏着自己的手突然放松,采音觉察,抬起头看见重影吃惊的眼神。
"怎么了,重......"
瞳孔猛然收紧,有什么在心中膨胀着,几欲喷薄而出。
流风轻描,漆黑的发丝四散开来,盖住了大半个纤长的身体,长没石椅。
坐着的人静默似画,溶入风中,可望,却不可及。
突然,他动了,水中有涟漪一圈圈散开,风动了,花动了,世界都乱了。
他抬起眉眼,深紫的瞳仁,闪耀着不可思议的流彩。
他起身,风止发落,悠然若仙。
嘴角和眉角都弯起来,描绘着微笑的弧度。
"小小......小小......小小......"他唤,一遍一遍,意语情深。
他踏前一步,又突然停住,手紧紧按在腰间。
那里,有他的小小留给他的印记,血红的印记。
放松手,他跨出两步,鲜红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单薄的衣杉。
他浅笑,天地为之动容。
抬起头,一步一步往前走,脸上是淡淡的笑,被染红的衣杉,在风中摇曳。
"小小......"他执起采音的手,"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很高兴......"
采音早已泣不成声,艾猗就在面前,不敢触碰他,不敢抱他,现在的他,虚弱地如同随时可能被风吹倒。
"小小......"强大的力道将自己抱紧,很紧,几乎窒息。
采音抽出手,死死地按住他的伤口,温湿的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裳。
"小小,你给我留下的伤口很痛,所以你要补偿我,你要留下来陪我,你来了就不许走。"
艾猗的气息,冰冷却安宁,比死亡还冰冷,也比死亡,还安宁。
采音抬起头,看见艾猗深紫色的双眸,在那眼眸的最深处,掩藏着一丝火红。
采音轻笑,不肯脱离艾猗的怀抱。
没关系的,不管怎样,都是没关系的。
只要有你,即使结局是被毁灭,也是没有关系的。
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皇兄?
绣床斜凭 知我君怜
眼前的情景是--
"不许距离我超过一步的距离,包括睡觉;不许在我睡着的时候走开,包括出恭;不许和除我以外的男人讲话,包括重影;还有,我受伤了,罪魁祸首是你,所以吃饭你得喂,洗澡你得给我搓背,睡觉你得给我暖被,就是这样,那么现在,我们从睡觉开始。"
某人斜躺着,睁着一双妩媚的细长眼睛,左手撑着头,身下是张极大尺寸的床。
漆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单薄的身体松松地挂着一件火红色亵服,左边的大腿露在外面,浴火的凤凰嚣张地印在大腿内侧,恰巧被遮住的部分引人遐想。
采音跳起来,"你这是软禁这是软禁!"小脸红扑扑,胸膛快速而不规律地上下起伏。
"小小......"艾猗呻吟一声,抽出右手按住伤口,"小小,你好狠的心,你刺得人家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