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夕辰

孟凌峰笑得春风和煦："凤影同学，刚上完网球课啊？"
"嗯。"凤影乖巧地像个小学生。废话，只要长眼的都知道我刚才上的是网球课！
孟凌峰在凤影身边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
"嗯，下课了，同学都走了。我有点累，在这儿休息会儿。"不喜欢和人交往，对方又是自己的老师，凤影略感拘谨。
"我虽然是你的老师，但也没比你大多少，你没必要怕我。我也是刚从学生时代过来的。"
"嗯。"凤影低着头应道。这和年龄没关系，就算你和我一样大，是我的同学，我也一样。
"凤影，听说你和专业最帅的学生桑槿经常在一块，关系很铁？"
"嗯，还好。"凤影继续以头顶对着孟凌峰。哪个大嘴巴的混蛋多嘴，我跟桑槿关系好碍你什么事啦！嫉妒啊！切，这老师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么短的时间就知道了这些事。靠，一群八婆！都怪桑槿这家伙太惹人注目了。没事长这么招摇干吗？别人为什么都来找我而不是找他，真是倒霉！
"凤影，你不热吗？"孟凌峰双腿交叠，双手交握地放在腿上，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
"啊？"凤影不解，抬头看着孟凌峰。
"你刚打完球，头上还扣着帽子不热吗？"孟凌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哦。"凤影摘下帽子，顺了顺额前的刘海。
汗湿的头发粘在额上，遮住了饱满光洁的额头和大大的眼睛。
"同学都说你平凡无奇，我倒觉得是他们看走眼了。呵呵。"孟凌峰身体向后靠，笑出声来。
"啊？"凤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尴尬地转着手中的帽子。这个孟凌峰眼神倒是厉害，看他人前笑得无害，心里铁定装了不少事！整一个笑面虎！
"凤影同学，你和桑槿关系那么好，是不是从小就认识啊？"孟凌峰微笑。
"不是。因为是同班同学，又是同一个寝室，所以关系比较好。"凤影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帽子。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孟凌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凤影的肩膀："凤影，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凤影微仰着脸，"啊"地一声，呆呆地看着孟凌峰离开。
孟凌峰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地踱着步子。刚才接触的气息虽然纯净却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看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孟凌峰离开没多久，桑槿就出现了，手上还拎着两瓶水，两个饭盒。
看到桑槿去而复返，凤影笑得好不开心："就知道你会回来！你的拍子还落在这儿呢，怎么可能不回来呢。嘿嘿。"
"别那么笃定，下次我可不会心软！再说了，你帮我拿一次拍子都不肯吗？若真是那样，那我早把你踹飞了！"扔一瓶水给凤影，桑槿拣了一个石凳坐下。
凤影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
"刚才孟老师来过。"抹了把嘴巴，凤影盖上瓶盖，把水放在石桌上。
闻言，桑槿抬眼看着凤影："他和你说了什么？"
"唔，他的眼光很不错，洞察力挺强的。才见过两次面就知道我其实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凤影昂首挺胸，眼睛亮晶晶地自我吹嘘。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就别吹了！"泼了盆冷水，打断凤影的自恋演讲，"他还说了什么？"
"认识你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每个找我说话的人都会提到你，好象想从我这儿打听你的事情。我真是可怜！他们一个个都有眼无珠，竟看不出我天资非凡！"越说越顺口，越说越觉得真是这么一回事。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别在这浪费口水了，没人会听的！"真受不了小影深情并茂故作可怜的表演！若只是打听我的事情还好，就怕他怀有其他目的。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不是简单的人物。以后还是小心点好！
之前体力消耗那么大，凤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待力气一恢复，便扑到桌前，打开盒饭。
"哇，鱼香肉丝盖浇饭！我的最爱！"大呼小叫操起筷子猛扒饭。
"你饿死鬼投胎啊！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死你！"瞧他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饭，桑槿冷言冷语。
"唔，我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再说，这儿又没有别人。"努力地咽下一口饭菜，凤影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
"桑槿，你要是不说那些夹枪带棒损我的话，其实是挺温柔的一个人。"吃了七八分饱，凤影把筷子往饭菜里一戳，开始有力气抬杠。
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桑槿头也不抬，迸出一句："那要看对什么人了。对你，不用！"
以前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快乐自在一些。过了那么多年，愿望终于实现。不过他也太活泼了。别人面前自是乖巧的很，和他亲近了，才知道他那烂个性。论刻毒，他比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咱俩好歹是兄弟，你不用这么对我吧？我有那么差劲吗？"垮着脸，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别让我消化不良！"
"好歹这几天的宵夜你是吃得舒服满意。怎么现在就不记得了？桑槿，你这算不算以怨报德？"翘着二郎腿，眼光亮闪闪地看着对方，存心不让人好好吃饭。
"你现在有精神玩闹，我可没空陪你！有本事去找其他人。"
"我找你是因为小爷我看得起你。你该感到荣幸才是！"
"荣幸？算了吧。我看倒霉还差不多！"瞟了一眼凤影自得的神色，桑槿很不给面子地泼他冷水。
"怎么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得豪气干云，颇为义气。
桑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愣了愣神，面上一阵恍惚。眼前闪过记忆中那张笑容和煦，清丽苍白的病容。
"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就好了。"桑槿低语。e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说得太小声了。"凤影心一惊，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刚才桑槿表情怪异，似乎十分悲伤，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桑槿。
"没什么。吃饱了就回去吧。"收拾好残羹剩菜，桑槿拿起拍子就走。
"等等我！"凤影快步追上他，一脸疑惑。可是不管怎么问，桑槿都拒不回答。凤影急了，一把扯住桑槿的胳膊，拦在他面前，难得认真："桑槿，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不管有什么事，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想帮你！"
平时看他嘻皮笑脸，插科打诨，现在诚恳关切，认真无比，桑槿心里一阵温暖。
"小影，我没事！"
"桑槿，我不希望你不开心。"直勾勾地盯着桑槿，一脸真诚。
"小影，你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微微别过脸，桑槿笑得不自在。不管过了多久，时间如何变迁，他还是一样关心自己，温暖的气息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凤影低下了头，无辜地苦笑："桑槿，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你要记着我刚才说的话。"都怪自己平时太不正经了，现在认真的时候都没人理，真是失败！
"走啦，我困死了！出了一身汗，等会儿回去还得洗澡呢。"收起严肃的面孔，恢复平时的耍赖脸皮。
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穿着雪白衣裳十一二岁的小孩，怀里抱着一只小动物。那只小动物似乎受伤了，小孩温柔地笑着，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动物，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想看清楚，眼前总是灰蒙蒙的，不论自己多努力，都徒劳无功。挣扎间，凤影被桑槿唤醒。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那个被大雾遮掩的小孩抱着小动物。待清醒过来，刚才的那个梦变得模糊不清，被抛在了脑后。
刚出寝室，就迎上了隔壁寝室的林雨阳。看到桑槿和凤影，林雨阳笑得阳光灿烂地走了过来。
"桑槿，凤影，你们也没有走啊。"
"嗯。"凤影笑了笑。
林雨阳是他们班的班长，一米八多的个头，强壮结实。身上是北方人特有的热情直爽，开朗爱笑。除了桑槿，林雨阳是凤影在大学惟一当作朋友的人。林雨阳阳光外向，热情大方的性格颇受老师同学的喜爱。这个班长的位置他也做得有声有色，十分称职。大一刚入学，林雨阳知道住在隔壁的桑槿和凤影是同班同学便三天两头到他们寝室串门。这么一来二去，桑槿和凤影也就和他关系亲近了些。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去上课。其实就听林雨阳在说，凤影他们也就偶尔插几句。幸而林雨阳口才极好，说起话来妙趣横生。和林雨阳在一起倒不觉得无趣。桑槿是个比较冷淡的人，和他在一块，凤影经常无话找话说。若不这样，他可非得闷死不可。现在有林雨阳这样一个朋友，当然高兴。可是凤影不爱去林雨阳寝室找他玩，所以每次都是林雨阳主动。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和林雨阳在一起，凤影的话也不多，不若和桑槿呆一块时话多。平时他们俩单独在一块时，凤影是彻底一个耍赖的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提出什么要求，桑槿都不会生气，不会拒绝。因此就越发得肆无忌惮。虽是如此，凤影也算个义气的人，做事也极有分寸，从不会让桑槿为难。
进得教室就和许晓梦打了个照面。许晓梦冲凤影微微一笑，凤影以为她是和桑槿打招呼，便转头看了看桑槿。桑槿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下奇怪，说道："有事吗？"
凤影看看他，又看看许晓梦。此时许晓梦已经低着头，便耸耸肩说没事。
桑槿也不细想，拣了三个座位坐了下去。

第四章

现代大学生几乎没人会喜欢上政治课，这当然也包括凤影。凤影从来不把任何一门功课放在心上，可令他头疼的就是政治这门功课了。从上初中开始，他就从来没在这门课上得到超过七十分的成绩，每次一上课，他就无法集中精神听老师讲课超过五分钟。看着老师一张一合，唾沫横飞，激动万分的表情，心里倒十分同情那些弥漫在老师的喷雾之中的同学。大学从大一开始，每个学期一门政治课，直到大二下学期才结束那梦魇般的课。那么多门功课当中，就只有政治这门课的分数最孤单可怜，六十几分，单薄得很，连凤影自己看了都觉得那分数惨兮兮的。课本摊在桌上，凤影掏出课外书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大家各做各的，直到下课铃响。
林雨阳坐在凤影旁边，翻看着报纸。看完报纸，左右张望，教室里，同学们或趴在桌上睡觉，或写作业，或看课外书，或小声说话，总之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认真听课的。林雨阳眼睛在教室溜了一圈，不巧瞄到系花许晓梦。许晓梦的位置在他们后两排的左边。此时，她正意义不明地盯着凤影瞧。看了许久，才发现林雨阳看着自己，转而微红了脸移开了目光。林雨阳想到这几天的传言，低下头偷偷地笑。看向身边看课外书看的专注的家伙，嘴咧地越来越大，手肘轻轻碰了碰凤影。
凤影微歪着头，一脸困惑。
"刚才许晓梦一直看着你，看来她是看上你了。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哦！"
凤影睁大了眼，澄清似的急忙说道："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我。班长，你别开玩笑了！她要喜欢也该是喜欢桑槿或是班长你！"
林雨阳趴在桌上笑看着凤影着急的样子，微带调侃地说："你也不差啊，怎么这么没自信。有多少人想得到许美人的注视都不行，现在她喜欢你，你该高兴啊。要是换成其他男生，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了！你可倒好，美人在前还急着往外推。"
凤影悄悄向许晓梦看去，恰巧和许晓梦的视线相撞，尴尬地急急收回目光。
"我没说错吧。许晓梦肯定是喜欢上你了。"林雨阳又碰了碰凤影。
凤影脸上发热，死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哎，你可真奇怪，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了？"林雨阳止了笑，好奇地问。
"不是。"凤影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那为什么？"若不是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估计自己也会追许晓梦吧。
"我不喜欢她。我对她没有那种感觉。"凤影压低声音解释。
林雨阳不可置信地盯着凤影看了几秒，说道："许晓梦那么漂亮的女生你都不喜欢，你的要求可不低啊。"
"这跟那个没什么关系啦！"凤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味地摇头摆手。
桑槿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人逼你，你不用这么紧张。"
凤影很无奈地搓了搓额头。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晚上，那双诡异的眼睛今晚没有出现，凤影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情放松，很快就坠入深沉的睡眠。
迷蒙中，又看见那个身穿白衣的小男孩。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大宅中，小男孩抱着那只小动物，那小动物很奇怪，状如白鹿，但却是马足人手而且头上长了四只角，怪虽怪，可那小动物长的颇为可爱。一只足上绑了一条白色丝绢，看来受伤的是那只脚。小动物有一双明亮温润的眼睛，它温顺地窝在小男孩怀里，偶尔伸出舌头舔舔小男孩的手。一转眼，景象变为小动物在院子里上窜下跳，小男孩坐在竹椅里看着小动物，苍白的脸上带着欢快开心的笑容。暖暖明媚的阳光照在院子里，一人一动物都笼罩在光晕中，柔柔的，暖人心扉，让人觉得十分轻松欢愉。凤影似乎也深受梦中气氛的影响，嘴角挂着一抹愉悦的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让本已可爱的面容增添一丝美丽。
桑槿半夜醒来上厕所，捕捉到凤影柔和的情绪，无声地笑了。以前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在脑海里重现。那时候的自己因为小影的温暖笑容而不断地靠近亲近他，那样的笑容就像天下最美好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把它留住，握在手里，不让它消失。小影身上纯净柔暖的气息让人留恋，不想离去。看着他的笑容，感受着他的气息，心变得柔软，一切都变得美好。桑槿想的出神，任自己的气息融入到小影平稳安宁的气息中，放松一切感官，任思绪沉浮。不知不觉，在祥和的气息中，桑槿坠入甜美的睡梦。这是自那件事后，他睡的最舒服的一觉。
第二天，两人都因昨晚的好眠而心情大好。在上课时碰到许晓梦，凤影不像以前的几次，在许晓梦和他打招呼时，他也笑着和她打招呼。
桑槿见他今天笑容满面的和许晓梦问好，吃了一惊，戏谑地说道："看你笑成那样，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过了一个晚上，终于想通了，要接受许美人的青睐啦？"
凤影横了他一眼，很不屑地"切"了一声，懒得解释。
在吃饭的途中，凤影看到林雨阳在前头，喊了一声："班长！"
林雨阳听到凤影的声音，回头一望，毫不意外看见那对形影不离的搭档，露出灿烂的笑容："啊，桑槿，凤影！你们去哪儿，吃饭吗？"
"是啊，一起去吧！"凤影扯了扯书包带子，和林雨阳并肩而行。
桑槿扭头看着林雨阳问道："班长，今天你怎么一个人啊，其他人呢？"
"嘿，那些家伙都有约了，就剩我孤家寡人一个。"林雨阳垮着脸，哀戚地说道。
桑槿笑骂："得了，在我们面前你还敢自称孤家寡人，这不是存心刺激我们这些光棍吗！"
"哎，我和她那是牛郎织女，隔着银河呢。"林雨阳叹气。
凤影笑眯眯的说："还鸿雁传书诉衷情咧。多浪漫啊！"
桑槿搭腔："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说她也在这个城市，她学校离我们学校不远，你可比牛郎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