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夕辰

作者:夕辰  录入:01-07

它还年幼,对于那些话并不太能理解,不过从他们的口气中猜到凤梓的身份地位并不普通。凤梓给它治伤的药都是名贵的药,伤口过了五六天就痊愈了。在治伤期间,凤梓经常抱着它,手轻轻地抚着它的背,对它说话,很显然是把它当成了朋友。它的出现,给凤梓孤寂的生活添了丝生气,有了它的陪伴,凤梓不再觉得孤独。偶尔它也会看到凤梓望着远处发呆,脸上流露着落寞和渴盼。它很奇怪。

 

第七章

因为凤梓的关系,院子里的人都对它很好,它也乐得暂时住在这里。伤好后,它就不再那么乖顺,常常在院子里扑腾撒欢,爬树攀梁,凤梓身体好时,总会在它身后看着追着,和它一起闹。若身体不好时,则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凤梓常常咳嗽,身子忽冷忽热,脸色总是很苍白,有时还会咳出血来。每当这时,周围的人都异常地小心。病中的凤梓虚弱得如同随时就会消失一样。它乖巧得蜷缩着身子躺在凤梓颈边,间或伸出舌头舔舔凤梓的脸颊,软软小小的脑袋拱拱凤梓的颈窝。凤梓醒来,看见窝在身边的小白,病容上泛着一抹温暖的笑,柔柔的嗓音在小白头顶上飘下来:"小白,真好。"
小白抬起温润的眼睛,伸出舌头舔舔凤梓的脸颊。凤梓怕痒似的呵呵笑了。以前每次生病醒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空旷的卧房里只有自己一人。凤梓难过的想哭。可是他明白,不管自己哭得多伤心,爹娘也不会来。要是让老太爷知道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照顾自己的人都会受罚。自从那次独自走出院子病发后,他就再也没有独自出去过,他不想别人因为自己而受罚。看到其他兄弟姐妹都能快乐的玩闹,他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他有时十分痛恨自己这副病痛缠身的破败身体。自己过强的力量不仅没给自己带来方便,反而成了自己行动的最大枷锁。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别人的生死。每当看着天空,就渴望做天边的一朵浮云,自由自在。知道爹娘疼爱自己,可是爹娘对自己却不像其他父母,他们和自己说话也如其他人一样带着几分尊敬,连一句简单的关心都蒙上了生疏的色彩,让人感到分外别扭。即便如此,自己仍然希望爹娘能经常来看自己,陪自己说说话,他也希望能向他们撒娇。每次希望,每次失望,到最后他终于明白这些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就在自己不抱任何希望时,他捡到了小白。拜自己力量所赐,他一眼就看出小白不是普通的小动物。它足上的斑斑血迹,警惕地瞪着自己的温润眼睛,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无助,让自己不由自主的想把它带回来。自从有了小白,他不再觉得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人,小白很懂自己,自己心情不好,它会逗自己开心,弄出很大声响引起自己的注意,让自己暂时忘记不开心。自己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它。即使它不开口说话,可从它的眼睛里,他知道它明白自己的话。他从来不把它当成动物,它是有灵性的,他把它当成朋友。
日子相处久了,他习惯身边有小白,他希望它能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生病的时候,醒来就看见小白在身边,生病的疼痛也小了许多,它舔着自己的脸颊表示它的关心,让自己觉得温暖,心里十分开心。
凤梓在读书习字的时候,小白就会蹲在一边,跟着凤梓一起看书习字。小白用自己的足握着笔,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第一次看它握笔写字时,凤梓没表现得很吃惊,只是夸赞它字写得好。做这一切时,都是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所以别人都不知道小白不是平常的小动物。凤梓也从没在其他人面前说过。其实周围的人都不曾和他说过多少话,要说都是规规矩矩的说着份内的事。而且周围的人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靠近。小白对于凤梓的夸赞很高兴,可是却表现出一副傲慢的神情,还斜睨着凤梓,仿佛在说:"我的字本来就写得好看!"
那次大病时,凤家老太爷拿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珠子晶莹剔透,十分漂亮。老太爷拿着珠子施法把珠子种入凤梓身体中。过了一段时侯,凤梓的病渐渐好了。从那次以后,凤梓身子好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病得厉害。虽然还没达到健康的状态,不过生病的次数倒是少了许多。过了半年,凤梓便开始出现在凤家以外的地方。原因无他,作为凤家最厉害的法师,凤梓义不容辞的履行着自己作为尊者的义务,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虽然还很年幼,可是这不能作为自己退避的借口。收魔除妖是他的职责。当然那些妖魔都是力量强大,道行高深。若是力量不够强大的妖魔,是不必惊动凤梓的,凤家的其他人可以收服。然而就算它们再厉害,也还不是凤梓的对手。每次出行时,凤梓都会把小白留在院子里,不让它跟着自己。毕竟小白还很幼小,力量还很弱,如果带着它,它一定会受伤。第一次出行时,小白因为凤梓不让它跟,一天没理睬凤梓。不管他怎么解释它都摆明不听。最后在他说出:"等到你力量强大到能够打败那些妖魔时我就让你跟着。"才让它消气。
结束任务回到院子,小白都会跃进凤梓怀里。凤梓抱着小白,心里暖暖的。不管自己多么累,一回到这里,就能看见小白。以前最讨厌的院子,现在变成了自己最喜欢的地方。他已经习惯了小白的存在。若哪一天小白离开了,自己会十分伤心难过吧。
凤梓身体不太好,总是苍白着脸,瘦弱的身子似乎随时会倒下。尤其是他出行回来,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淡粉色的嘴唇颜色更加淡了。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可是就算如此,凤梓还是认真地做着那些事,明知有危险也还是微笑着出门。
凤梓出行时,小白就窝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等着凤梓的回来。
有一次凤梓回来时受伤了,小白跃进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温润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凤梓笑了,安慰地说道:"小白,我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然后凤梓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身体才好起来。伤好后,凤梓便把此次出行的过程告诉小白。
凤梓这次要收服的对象不像以前的那些。这次的对象是个蛇妖,道行高深,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千年蛇妖。本来凤梓是可以收服她的,可是打斗中,她一脸的仇视哀痛的表情,凄厉的控诉让他下不了手。从她悲愤的话语中,他才知道,原来她有个女儿,遇见一个人类男子。男子贪恋她女儿的美貌,甜言蜜语地把她带回家。男子的父母不喜欢她,和男子成亲后,便经常刁难她,不管她做的多么好,男子的父母总有借口挑出毛病,加倍地惩处她。她为了男子,忍住不说,一直温柔的对待着公公婆婆的刁难。不仅如此,男子的父母还在男子面前说她如何不好。男子是个懦弱的人,看着她受苦,也不上前安慰,最后在父母的压力下休了妻子娶了其他的女子。还在耳边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才一个月的日子就变成了可笑的笑话。她心碎的离去。后来男子的妻子遇袭,她不计前嫌地救了他妻子。男子不但不感激,还指责是她害了他妻子。她错愕而心痛地盯着他,不敢相信这是曾经喜欢她的他,本已碎了的心再一次裂为片片细小的碎片。就在她发怔的瞬间,她被男子的父母愤怒之下打中七寸,含恨带冤地死去。作为她的母亲,蛇妖一开始就不同意女儿和人类在一起。经不住女儿的一再央求,不想让女儿失望,便同意了。谁料才过了一个月,女儿就这样死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女儿,更恨那个负心的人类男子。为了给女儿报仇,她杀了男子一家。
"我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是真心喜欢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们人类杀我们就是天经地义,维持正义,我们杀人就该遭天谴,这是什么道理!人类凭什么对其他生命任意屠杀!一边杀害其他生命,一边自诩高尚,这般虚伪狡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替天行道'!我杀那些人有什么错!他们害死了我女儿,我杀他们有什么错!"
看着她痛恨凄楚的眼神,凤梓迟迟没有出手。他可以感受到她对她女儿深如大海的爱,那样浓烈的爱是自己渴望的,他看到的是一个母亲痛苦与挣扎的灵魂。因而他放过了她,没有任何闪躲地受了她一击,还微笑地对她说:"你走吧,你女儿很幸福,你是个好母亲。以后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小白,我好羡慕那个蛇妖的女儿。"凤梓对身边的小白喃喃说道。
沉默了许久,凤梓又接着说道:"小白,你出来那么久,你爹娘不担心吗?"
小白白了他一眼,撇过头不想回答他的话。
见它不回答,凤梓自言自语地接下去:"小白,没关系,就算你爹娘不要你,我也不会不要你。"
小白本想生气,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心里的气"扑"一下就消了。
凤梓是个很善良温柔的人,即使孤独地生活着,他还是爱着周围的人。知道不能和别人随意交谈,便更加珍惜和别人说话时的短暂相处。说话时总是温和有礼。因为气息纯净,所以受他吸引的生物很多,他也从来不伤害它们。偶尔,凤梓也会像真正十几岁的孩子,向小白撒娇。比如,喝药时,他会嘟着嘴,皱着眉,不高兴地抱怨:"小白,药好苦!"这时,小白便抓起一粒话梅给他。有时,他会软软地央求:"小白,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我都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你陪我玩好不好?"小白不忍拒绝他,便陪他玩捉迷藏。凤梓十分兴奋,简单的捉迷藏游戏竟也能乐此不疲地玩一下午。难得的任性顽皮,会半夜爬起来,抱着小白跑到院子里看星空月亮看得发呆。
有小白在身边,凤梓活泼多了,整个人除却了清冷,柔和温暖起来。虽然仍是一脸病容,身体虚弱,却给人舒服安心的感觉。和他呆得越久,就越无法离开他。小白不是安静的性子,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会要了它的命。就因为这样,它才会跑到人类世界来而受伤。受伤的那几天它还算乖,伤一好后,它就老想往外跑。凤家十分庞大,凤梓住的院子地方不小但也不是太大,很是僻静,鲜少有人来打扰。在外面转了几圈,小白就不再愿意出去了。在外面不如呆在这个院子里。不知为何,只要有凤梓存在的地方,就会显得安宁舒适。所以它宁可呆在没多少人的院子,也不愿出去玩。
一人一动物相处的日子长了,竟也生出默契。他们之间有时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领会对方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开始的几年,都是凤梓一个人说话,知道小白还不可能说话,却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这样有什么奇怪,十分自然。在凤梓十七岁时的一天清晨,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清晨,凤梓睁开眼伸手摸摸身边的小白,却摸了个空。咦,小白呢?凤梓转头在床四周查看,都没有。抬头才发现房里多了一个少年。少年和他年纪相仿,长得十分俊俏。
凤梓朝少年笑了,像老朋友般,柔和地打招呼:"小白,你能变成人形啦。"
少年走近他,带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直觉啊。"凤梓仍是笑。
"桑槿,桑梓的桑,木槿的槿。"桑槿眨了眨眼,说道。
"很好听的名字。"
"那是当然!"
"小白也不错。"
"我有名有姓。"
"小槿。"
桑槿皱眉。
"槿。"
皱着的眉舒展,浮现一丝笑。
"终于能听见你说话了。虽然小白很可爱,可是有个人能说话更好。"凤梓从床上爬起来。
桑槿"哼"了一声,拿起衣服递给凤梓。凤梓顺手接过衣服,一件件穿上。凤梓身为尊者,在两年前就开始自己更衣,不需要下人伺候。若今天清晨的事被其他人遇见,定不可能像凤梓那般镇定。凤梓之所以有如此反应,除了和他的特殊身份有关外,还因为他和桑槿之间多年来的情谊,那种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对方存在的情谊。
"今天要做什么?天气很好,要不要到院子里坐坐?"
"也好。"g
太阳不太强烈,微微有些风,搬来藤椅,去书房拿了些书,两人各据一张藤椅,在花架下读书闲聊。
那些下人对凤梓十分关心,看见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陌生少年,带着明显的不解和防备。凤梓朝他们解释:"不要紧张,他是小白。"凤梓的笑很能让人安心。一句话就让那些人的不解和防备完全化解。
桑槿冲身边的凤梓说道:"你很特别。"
凤梓没回答,只是浅浅的笑。
"槿,你出来好几年了,不回去吗?"
"无妨,我爹娘他们知道我的情况。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你不厌烦就好。和你做朋友很好。"
"那倒不会。你话也不多。你身体好了许多,为什么不出去走走?你要是出去,我陪你,他们应该可以放心。"
"没关系。其实在这里也不错。外面虽然大,却不如这儿清净。"
起风了,书页被吹得哗啦哗啦响。
桑槿看了眼凤梓单薄的身体,起身去卧房拿了件披风。
凤梓朝他感激地笑,把披风盖在身上。
接着,两人各看各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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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午膳了。餐桌上只有凤梓和桑槿两人在用膳。还是"小白"的时候,小白就和凤梓同桌吃饭。现在人形的时候,自然直接和凤梓坐在一块儿用膳。
饭菜十分丰盛,凤梓吩咐下人不必伺候,那些人便都自觉的下去了。没有人在身边盯着,两人吃得十分闲适。
"有你这样的主人,做下人也轻松。"桑槿在下人全都走后,对凤梓说道。
"我不喜欢走到哪儿,做什么事都被人盯着。"凤梓夹了一筷子菜。
"他们只是在做自己份内的事而已。而且他们喜欢你这个主人,不摆架子。"桑槿以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说道。
"若真是如此也不错。只要他们不认为我无能就好。"
"只是身体弱一些而已。你的力量是凤家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没人不敢尊敬你。虽然你宁可平凡些。"
"平凡并没有多糟糕。若能平凡些我倒愿意。"
话题说到这里桑槿就很自觉的闭嘴不说了。再说下去就不会是愉快的话题。他一直知道凤梓希望能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生活,可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成了他和父母之间的障碍。没能和父母一块儿一直是凤梓的遗憾。
吃完饭,凤梓便去午睡。桑槿没去打扰,自个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半个时辰后,凤梓午睡醒来,去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大了许多,也空旷许多。只有一间房,院子里栽了两棵银杉,屋檐下摆了一张藤椅。除了这些,便没有其他东西了。后院是供凤梓练习法术的地方,下人是不被允许接近半步的。除了凤梓,就只有桑槿可以进来。桑槿也在这里练功。
下午的天气凉快许多,凤梓踏进后院,便专心认真的练习。凤梓已经是尊者了,可是仍然会来这里练习。他不是骄傲的人,是个谦虚踏实的人。并不是想让自己变得多厉害,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应该要负起责任。既然自己是尊者,就要保护凤家。学无止境,自己造诣越高,守护的力量越强。
说起来,自己每次出行,并不是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邪恶的。它们也有感情,也会受伤,也会流泪,也有无奈。它们有是也不过是保护自己,保护所爱而已。若是自己越厉害,对方所受的伤害便越轻。
这一次出行,是老太爷亲自来说的。以往的每一次都是由其他人报备,老太爷从不出面。这次竟是老太爷自己出面,而且神情凝重。凤梓一看就知道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然老太爷不会出面的。
果不其然,老太爷以沉重的口吻说道:"冷楚炎因为仇恨而堕入魔道,失去人性,双手沾满了血腥,如果不阻止他,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丧于他手。冷家对我们凤家有恩,希望尊者将他封印,化去其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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