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阴错阳差的相识,一个顾自哀怜不公的命运,一个为对方乱了心底那一潭平静的沼泽.
分别,来得如此措手不及,只有一句等待的诺言.
十年后,相遇在生与死的边缘.菊花地上腾起的熊熊烈焰后,停止不了的,何止是杀戮.......
主角:云戬,睿宣
十年
我叫睿宣,没有父母没有姓氏。
我是孤儿。
今年17岁,罪名是,故意伤人罪......
我叫云戬,我真正的身世......
那是秘密,不说也罢。
今年17岁,罪名,呵呵,没有罪名。
钪锒一声,监狱的门合上了。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被隔离在那道屏障之外。
眼睛瞪得再大也是徒劳,这一刻起,正常的生活已经离自己远去。
放缓的时间里,狱警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死寂的囚牢,
和我们。
我们是谁?我们自然就是囚犯。
云戬懒散的侧靠在床头,悠悠的点着烟,对眼前的新来的"客人"表现出了十足的好奇感。
可是--稚嫩的面容,瘦削单薄的身材,顺垂的发丝掩盖住了清澈的眸子,那诱人的小嘴微微嘟囔着......
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孩儿,云戬不禁心里疑惑,这孩子真的是囚犯么?
来人也不看云戬,自顾自的走到对面的床边,赌气的狠狠往下一坐。床板发出一声闷响,接着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重的镣链,束缚着的是脆弱的灵魂。
在云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泪水,就那样下来了。
静静的,一滴一滴,划过那稚嫩的面庞,掉落在地上。
"喂!"云戬不耐烦的凑近了瞧着他,"你哭个什么劲啊?"
只是面前这个依然带着些许稚气的可爱男孩,一味的低垂着脑袋,拨弄着镣铐的铁环,发出铛铛的撞击声,沉闷的压抑着跳动的心脏。
云戬吃了个蹩,更加烦躁。伸出手指,紧紧扣住男孩的下巴,抬了起来。
"看着我,臭小子。"不满的抱怨了句,之后却惊讶的瞪着手中那布满清澈泪痕的面庞。
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手也跟着松了劲。于是那片刻抬起的面容,又低垂了下去。
可怕的沉默,蔓延开来。
这就是两个人的初识。一个顾自哀怜,一个,却因为另一个,而慌了心神。
"喂,给你烟。"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纸盒从对面划着弧线落在了自己的床上。嘴唇蠕动了半天,终于羞赧的出了声:"我不抽烟的......"
意料中的笑声传了过来,却没有丝毫刺耳的感觉。
"我说,你真的是犯了事的人?怎么越看越象个乖学生啊。"
"我、我......"结果"我"了半天还是没"我"出第二个字。
"罢了罢了。我这都是无聊的玩笑话,别那么当真了。"云戬收敛了不正经的笑容,走过来挨着男孩坐下了。那男孩呆了一下,既而往边上不着痕迹的挪了下。
"怎么?嫌我?"云戬不满的皱了眉,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想瞒我,于是紧贴着男孩挪了一步。
果然男孩越发的慌乱,一颗头颅不停的摇晃,使劲的否认。
云戬无奈的摁住他的肩膀,打趣道:"别晃了,眼不晕么?"话音刚落,只见男孩的脸上飞满了红晕。
相识的第二天,男孩终于开口和云戬说了话。
其实男孩叫做睿宣,不过不是男孩自己告诉云戬的,是云戬事先就已经知道的。
很多年后,云戬只要想起那初见面的时候睿宣的稚嫩,依然会痛恨自己当初怎么会找上他既而又害了他。
如果......当初没有找他的话......就好了......
如果......早些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是死也不会让睿宣承担那些本该自己承受的苦难的......
......
这个世界却现实得无法容忍如果。
没有如果,就得面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后悔,
也终是徒劳的。
何况......
没有相遇的话......
真的会好么?
......
在监狱里相处的日子里,睿宣的话并不多,一直是云戬主动找话和他说,才不至于十分的憋闷。可是日子一长,云戬也有些倦怠,便不再想着法子逗引着睿宣和自己说话了。只是烦闷的时候,依然喜欢逗着他看他羞窘的样子找乐趣。
这日中饭过后,云戬依旧逗着睿宣在说话,不想的是,来了一个人。
被云戬逗得满面羞红的睿宣并不知道,这才是自己苦难的开始。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温和的老人。
锐利的双目扫视了一下牢房,随即微微弯着身子道:"少主请出来说话。"
少主?
睿宣疑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往返不疲。
云戬愣了一下才站起身:"好。"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复又弯下身子在睿宣耳边低低的说了句:等我回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句没有考虑到后果而无心说出的话竟然成了往后折磨着两人的诺言。
然而等睿宣回过神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那令人留恋万分的背影。
那个背影后来成为了每日经受苦难的时候,唯一可以支持着睿宣脆弱的精神的信念。
云戬实在没有想到,原本短暂的一别,竟然就别了七年。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只是这七年之间,遗忘了多少往事,改变了多少人生。
七年后的云戬,是个大人物。七年前的那段经历,已成过眼云烟。
重新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的时候,云戬感动的差点流下泪来。
熟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
睿宣,我回来接你了。
你,
还在等我吗?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云戬浮躁的来回走动。他在等待,等待来自监狱的电话。
七年的光阴,已把他从当年那个浪荡不羁的公子哥磨练成了一个心思缜密的沉稳的男人。可是,心,却未曾有过丝毫的改变。相思,与日俱增。虽然已经不知道那人是否还记得当时那句算不上诺言的话语,但是云戬坚持要回来实践自己所承诺过的东西。
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一向沉稳的男人突然感到了从所未有的胆怯。掌心渗出的密密的汗珠泄露了他内心急躁的状态。捏了捏拳头,终于拎起了听筒。
"喂。"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好的,我知道了。"语气平淡的听不到一点起伏。电话,被缓缓的放下了。男人坐了下来,头,深深的埋进了臂腕里。
站在一边服侍的下人们惶恐的颤栗着。不知道为什么,空气中有丝淡淡的血腥味,竟然消散不去了。
两天后,云戬在自家的客厅见到了一个人。
却不是他期盼的那个人。
"坐吧。"
肃清没有坐下,而是使劲的瞪着面前略显疲惫的男人。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法遮掩的统领贵气,他想破脑袋也没有办法把眼前的男人和七年前斜倚在床头嘴里叼着烟屁股的小混混联系在一起。
短暂的沉默,肃清终于沉不住气了:"你真的是云戬?"
男人轻笑了声,好看的笑容蔓延在透露着男人性感气息的唇边。
肃清看呆了眼,怔怔的喃喃着:"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有死......可是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怎么不可能?"男人优雅的坐进沙发里,点燃了一支烟,"现在,总该告诉我睿宣在哪里了吧。"
肃清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发呆。他想起在狱里的日子,那个看似天真的睿宣总是兴冲冲的扒在云戬的身上,对着自己说云戬肯定是落魄的白马王子。那样的话,早就被自己当作笑话一笑而过了。谁想到,现在,竟然成了现实!
男人好笑的看着千种情绪闪烁在对面的人的眼中。总是会疑惑的吧,呵呵,也不知道睿宣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有怎样惊讶的表情呢。
思及此,云戬决定打断肃清的发愣,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睿宣呢?"
睿宣呢?
对啊,睿宣呢?
这时候最应该在这儿雀跃的人,却不在。
男人敏捷的捕捉到从肃清明亮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不好的预感刹时好象绳套一下把自己捆绑住,越来越紧,紧的喘不上气。
再也顾不了许多,云戬冲上前去,箍住肃清挣扎的臂膀:"睿宣呢?他在哪?"
得不到明确的答复,云戬使劲的摇晃手中的身子,双眼紧紧锁住面前的人:"你说话啊睿宣他在哪!!!!!说话啊!!!!!!"
肃清被摇的头晕目眩,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出一声,眼见泛白的嘴唇上渗出了血丝,云戬才在下人们胆战心惊的阻拦下松开了手臂。
"你会原谅他么......"一直没开口的人抬起了头。沉痛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显现在那苍白的脸上,心下却是不为人知的巨大快感在暗涌。
"你说什么呢。"云戬皱起了眉头。
"原谅睿宣吧,不是他的错。"肃清低垂下头,长长的额发遮掩住了满是阴霾的眼睛。
真相
他的血,染红了整片的菊花地。
云戬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然而下一刻,他却不顾一切的跪在了那一片灿烂的菊花地前。从来都不轻易流下的泪水,顷刻间湿了坚硬的双颊。
他想起来,肃清说,睿宣死了。云戬闭上眼睛,脑海中是睿宣清澈的眼眸,直直的看着自己,溢满了看不真切的爱恋。
风中,有淡淡的花香味,缠绕着纠缠住悲戚的心神,驱散不去。
那天下午,在自家的客厅。肃清说,原谅睿宣吧,不是他的错。
云戬听着疑惑:"原谅什么?"
肃清却象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般,自顾自的喃喃着:"监狱后院有个山,山上有片宽阔的菊花地。"
"我知道。"
"那里的菊花特别的灿烂,开得特别的好......"
"这个我也知道。"云戬有些不耐烦,站起身,直视着看似已经有些神志混乱的肃清,"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你不知道!"肃清转过脸,诡异的似笑非笑,"你怎么会知道?"
云戬终于不能忍受,上前想要抓住肃清的肩膀,却被巧妙的躲开了。
"你自然不会知道那些花现在被滋养的是如何的灿烂......"
"你到底要说什么。"云戬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依然不知死活胡乱发着疯的肃清。
肃清冷笑一声:"我要说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猜不到么?"
好笑的看着男人眯起的眼睛一瞬间瞪得阴狠,肃清一反刚才的疯癫,轻轻的叹道:"睿宣死了。"最后的尾音,也仿佛消逝在落寞里。
云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你说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么?"肃清再也顾不了这许多声嘶力竭的吼起来,"你这个王八蛋不得好死害睿宣等了你那么久你知道他有多苦么不你不会知道他的苦你的世界里只有你自己你这个自私狂妄没有人性的只知道自己过舒服日子睿宣瞎了眼看上你去你妈的王八蛋抱着你自己过一辈子吧!!!!!!!!!"终于吐完心中的苦,肃清小声呜咽着蹲下身子把头埋进圈起的胳膊里。只留下个云戬目瞪口呆的站立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智来。
有些后怕的肃清慢慢的平复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他不是真心为睿宣感到不平。
他只是想借由此事发泄一直深深埋藏在心中的不满。
不满什么?
不满很多的事情。
为什么继承人是云戬而不是自己,
为什么同是云家的人却只有自己不能用那个姓氏,
为什么最后狼狈的都是自己,
为什么幸运女神从不眷顾自己......
既然如此,不如你不幸。
只有你不幸,才能换来我短暂的满足感。
只是云戬不了解此时肃清的心里所想,权当是痛苦的发泄。
那是个无法忘记的下午,云戬知道了一些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想要知道的事情。
"云叔。"
"老奴在。"
"扶我起来吧。"
依然挺拔如初的男人上前一大步,扶起跪得双腿发麻的少主人。
"少主......"看到云戬做了个禁声的姿势,男人识趣的没有再言语。
云戬起身,不经意的掸着身上沾染的些许尘土。
他不会忘记,肃清说,在他走后的三年里,睿宣天天想着自己。
每天的苦都默默忍受,只有等待云戬的信念支持着睿宣要继续活下去。
肃清说,睿宣也不想死的,他是没有办法,原谅他吧......
在那片灿烂的甚至耀眼的菊花地上,睿宣没有选择的被侮辱了。
他的睿宣,
为了留下干净的白骨,
割腕了。
在那片曾经漫溢幸福如今沾满污秽的菊花地上自尽了。
说到后来的时候,肃清的表情都已经有些痴痴的了。他微笑着说,血一直一直的流啊,流了好多好多天,终于渗透整个菊花地,也......终于流尽了。
云戬烦躁的挠挠头,钻进已经打开门的车里。
"云叔。"
"老奴在。"
"替我查查这座监狱的老监狱长,我要亲自拜访。"
"是,少主。"
云戬闭上盈满泪水的双眼,靠在舒适的座里,活络着僵硬的手指。
傍晚的时候,厚厚的一叠资料已经整齐的摞在云戬平日里办公的桌子上。
桌子后面,有个男人吞云吐雾。
"抽烟出去抽,老子心情不好。"云戬坐在桌沿边,翻起那些资料。
"哼!就知道赶我走~你都不爱我了~"男人扁了扁嘴,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云戬抿了抿嘴,使劲的把一堆脏字又咽进了肚子里,没有开口,装绅士。
男人瞅着没劲,干脆起身,一下趴在云戬的身上,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句:"我认识文素素。"
文素素?云戬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不想我介绍你们认识么?"
"......"云戬犹豫了,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叠纸。
"怎么?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可惜了么?"男人继续嬉笑着,从云戬身上滑了下来,稳稳的站在面前,"别让我失望啊~"
云戬挑起眉看着眼前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男人:"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弟弟啊!"他故意突出了弟弟两个字。
男人嘿嘿一笑。
"说吧,这回我得拿什么来换?"
"不用不用~我还是知道轻重的~"男人收敛了笑容,"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尽情的报仇吧我亲爱的哥哥~"
云戬阴森森的笑了,那是男人见过的最痛楚最阴狠的笑容。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男人缩了缩脖子,旋风般的逃离了。
关上门的瞬间,男人轻轻的低语了一句:"哥,以后一定要原谅我啊......"可是沉浸在仇恨和苦楚中的云戬没有听到这祈祷的话语。
豪华的餐厅里,衣着华贵的每个人各怀不轨的心思。
最起码现在相对着坐在桌子两侧的人肯定是符合这样的评价的。
云戬慢慢抿着咖啡杯沿那丝淡淡的香味,心里思绪翻腾。
对面坐着一个局促不安的女孩子,红红的脸庞显露出内心的躁动。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翘着,大大的眼睛不停的瞟向沉默的云戬。
云陵看看这位看看那位,叹了口气,心说这解闷的任务又光荣的落到我这个当弟弟的头上了。
无奈的,换上虚假谦逊的笑脸,看向坐在一边的女孩:"这就是我哥哥了。"
女孩预料中的羞赧一笑,随即低下头去,也就错过云戬唇边那恶意的笑容。
"你好。我是云陵的哥哥,云戬。"
"恩......你好......我叫文素素......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