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枭半天没说话。
常远知道,顾枭不出声,多半是说明他不愿意。常远抱着顾枭等了一会,终于觉得没戏了,便放开顾枭,难过而安静地重新躺回他的位置上。
"去哪里?"
常远刚躺下,身旁忽然传来顾枭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冷硬,但是常远立刻激动起来,"我想好地方了!很好玩的地方!"
顾枭从床上坐起来,平静而冷漠的看他一眼,便去了浴室。
该去哪里呢?
常远又倒回床上,抑制不住的兴奋着,脑子里想过一个又一个的地方,但又马上否定掉。
其实他根本没想好去哪里,只是因为怕顾枭改变主意,所以才说已经想好了。对他来说,只要和顾枭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淋浴头里出来的水温很烫,顾枭身体的皮肤已经微微发红。
他双手撑着墙,把头埋进臂间,轻轻的颤抖。
昨晚那么肆意的享乐,那么放纵的情欲,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颂卉杰,或者,是背叛了十年来的坚持。
"就当我是宋卉杰,好吗?"
常远的这句话,当时几乎逼自己流出泪水。
十年太久了,而今后的路,还有多漫长?
仅靠着思念和回忆,是无法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他需要的是鲜活的身体,可以感觉到的热度,可以拥抱的温暖。
常远的话,点中了他心底最深也最绝望的希翼,所以在被蒙上双眼,仿佛有了一层保护之后,他就把压抑在心里的渴求全部寄托在了这个毁灭他人生的人身上。
竟然,仿佛真的回到从前。
可那只是昨晚,释放以后,清醒以后,就是十万分的懊悔和怨恨轮流来惩罚他。
顾枭低头站了好久,在抬起头来时,眼睛又微红了。
他取下淋浴头,熟练的卸掉上面的莲蓬,只剩下一个水根,便对准自己的后穴插进去。
常远的精液昨晚就留在里面了,当时太累了,极度的快感,又极度的悲伤,所以根本没力气再做清洗。
灌进一定量的水,取出水管,收缩括约肌让水和污物排出来。
这样的动作在这十年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羞耻感,屈辱感早就没有了,可这个早晨,顾枭难过得仿佛回到了在常远的床上渡过的第一个夜晚。
等顾枭洗完澡出来,常远已经收拾妥当了,见顾枭走出来,他的眼神立刻追上去,揉着爱意和小小的兴奋。
顾枭也恢复了平常的冷峻,他就常远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换衣服,穿鞋子,至始至终都没看过常远。
□□□自□由□自□在□□□
阳光很亮,走出门去的那一刻,顾枭看了一眼天空,微微眯起眼。而常远仍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侧面,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阳光下,积雪在慢慢化去,悄无声息,他多希望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恨和敌意也能就那么淡淡散去。
刚出几步,常远像想到什么,连忙去拉顾枭的手,顾枭便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不冷吧?怎么又不戴围巾?化雪很冷的。"
常远一边唠叨,一边连忙取下自己的围巾给顾枭围上,刚围到一半,自己到是先咳嗽起来,一会就咳得弯下腰去。
常远想起来,早上忘记吃药了,他刚准备跟顾枭说一声,想回去把药吃了,却见顾枭将围巾扯下来,丢回他手上,"你自己戴吧。"
"我......"
常远刚想说回去吃药的事,可顾枭已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等......咳咳......等等。"
常远连忙追上去,他去扶顾枭的肩,想让对方走慢点,可他看见顾枭的脸那么冷漠,那么疏离,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搭在顾枭肩头的手,也因跟不上他的步伐而滑落下去。
曾经,顾枭永远站在自己的身后,无论何时,只要回头都能看见他;可现在,两个人的位置已经换过来,顾枭总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好像随时都要离开他,而他的身后,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常远的咳嗽,照例是到了有暖气的出租车来才缓和下来,这一路走过来,他还以为自己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司机回过头来问顾枭,要去哪里。
顾枭转过头来看常远。
常远被他看得心虚,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只能囫囵的对司机说:"你往前开就是。"
常远怕顾枭知道了自己的小算盘,连忙又去偷偷看他,可顾枭已经把头转向窗外了,路边的柏树的倒影,在他的眼睛里飞快的往后退,反而显得他的目光看得远而空虚。
大概他对自己真的无所谓,常远收回视线,在心里幽幽的叹息。他甚至都觉得顾枭对他不仅不爱,而且连恨都不屑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激起他多大的反应。
可昨天晚上的顾枭,明明那么动情,那么漂亮。
难道他真是把自己当成宋卉杰了?可分明就是两个人,怎么可能说当成,就能当成的呢?
常远这么想着,心情又好了些,大概,他们之间还需要时间,还好,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司机闷头往前开了半个多小时,几次回头来问常远要去哪里,可常远总叫他往前。其实常远这一路都在找适合下车的地方,但一直没找到。
忽然,一家火锅店从他眼前掠过。
去吃饭吧!正好两个人都还没有吃东西。
"停车。"
常远把车钱给了司机,便和顾枭一起往路边的火锅店走。
寒冷的空气中,火锅店里飘出的缕缕白烟似乎格外温暖而诱人。
第 31 章
顾枭站在火锅店仰起头看着那块招牌,他回头看了眼常远,没说话,但那双冷漠的眼却象在问: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常远有些尴尬地推着他进去,边走边说,"吃了饭再去玩,反正时间还早。这大冬天的,得吃点暖和得才行。"
两人选了张靠窗的桌坐下,常远叫服务员把菜单拿了过来,他点了几个菜,都是印象里顾枭筷子动得比较多的,然后又把菜单递给了顾枭。
"来,你也点些。"
顾枭默不作声地接过菜单,简单地看了两眼,轻轻地动了动唇,"够了。"
常远有些失望,可他仍着点了点头,"那我再叫点,昨晚你也累了吧?"
听见后半截话的时候,顾枭的脸色忽然就阴沉了下去,他紧紧地瞪着常远,锐利的目光里满是憎恶。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常远诱使自己对宋卉杰的背叛,这让他忍无可忍,他恨常远,也恨自己。
常远不知道顾枭为什么反映这么大,他看见对方这样的脸色,自己也吓了跳。
可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顾枭的神态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他别开头,往窗外看,眼里又沉淀出了一泓宁静的琥珀色。
本来吃火锅是件热闹的事儿,常远身旁的几张桌子人们都是有说有笑地在喝酒吃菜,可这店里似乎只有他和顾枭象是走错了地方的,两人都闷不做声,甚至连表情都是同样木讷。
陆续端菜上来的服务员奇怪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放下常远叫的啤酒就逃也似的地走开了。
"喝酒吗?"常远用起子开了瓶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顾枭面前空荡荡的杯子,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也觉得空荡荡的。
顾枭正在烫毛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扑腾不已的火锅,忽然抬头看了眼端着酒瓶很是期待的常远,默默地点了点头。
常远终于微笑了一下,他殷情地替顾枭把酒斟满,结果漫出不少泡沫在桌上。
顾枭见状赶紧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口下去就是一杯。常远还要替他倒酒,顾枭却摆了摆手,从旁拿起了两支啤酒,一支放在另一支的瓶底,他猛地拍了下下面了那支啤酒的瓶底,上面那支的瓶盖立即受冲击飞了起来,漫溢出的酒沫顺着瓶身就洒了出来。
顾枭没有把酒倒进瓶里,他直接拿着瓶子就开喝,直到喝了一大口才放下酒瓶。他目光苦闷地看着常远,忽然厌恶着什么似地扬起了唇角,"我很烦你对我这样,很假,很恶心。"
好像是没意料到顾枭会这么直接,常远愣了下,尴尬地笑了下,把手边的酒又倒进了自己的杯里。
"要是我一开始就对你好些,你也不会觉得我现在是在作戏了吧?"
他抿了口酒,抬眼望着顾枭,丝毫没有半点怒气。
有些事儿,是自己做错了,现在想补救,过程是挺难的。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会信。
顾枭别着头也跟着笑了声,目光又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拿起酒瓶就开灌,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喝光了。
忽然顾枭啪地一声放下瓶子,起身就要走。
常远急了,赶忙也站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他死死地盯着顾枭,生怕这个人会一转眼就从自己面前消失,这种感觉让常远觉得很难受。
"去厕所。你要不要跟着来看我撒尿,少爷?"顾枭咧嘴对常远一笑,眼里既是不屑又是鄙夷,他看了满面纠结却难以出声的常远,冷笑着转身就往厕所去。
看着顾枭的背影不见了之后,常远才又坐了回去。
他没事人似的把一盘鹌鹑蛋都倒进了锅里,自己又夹了些肥牛肉起来,分好在自己和顾枭的碗中。
火锅店窗外的人行道人不少,其中很多都是成双成对地你挽着我,我靠着你。
常远觉得很羡慕。
他没意识地往嘴里塞着菜,嗓子忽然又痒得过分,东西还没咽下去就咳了起来。
顾枭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常远已经咳得脸都红了。他知道自己得去好好地看看医生了,可是又觉得就这么病着难受着也好,自己这点小痛,怎么比得上顾枭受得那么多年。
看见常远又在那里一副要咳出肺的样子,顾枭的眉毛轻皱了下,低头就瞧见了碗里多出来的菜。常远看他又闷不做声,以为他不高兴自己给他夹菜,心里一下都紧张了起来,可顾枭愣了几秒就把筷子拿回了手里,把碗里的菜痛痛快快地吃了。
常远胸口总算舒服了很多,他坐直身子,望着顾枭,费力地咳了几声才说出话,"多吃点吧,你最近瘦了好多。"
忽然,顾枭叹了口气。他又抬头看着常远,这一次目光里竟有些悲悯的意味。
这个男人看样子是真地想和自己重新来过,可惜,自己却没有再来一次的选择,就算有,自己还是会选宋卉杰。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卉杰。顾枭在心里默念着,目光很快从常远脸上移到了别处。
这顿饭又是在尴尬中结束的,常远有些后悔自己死磨硬缠地非带顾枭出来了。
即便是两人做了一晚上,自己也该知道顾枭的心究竟不是在自己这里的,想要和顾枭好好相处,还得慢慢来。
自己幻想的温馨场面,恐怕还在剧本里没演到。
可他却又不死心。
"吃完了,我们去......我们去......"常远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所承诺顾枭的"好玩的地方",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哪里会是顾枭喜欢去的。
"我们去公园吧。"常远轻声咳嗽着走近了顾枭的身边,顾枭已经在喝最后一口酒了。
顾枭诧异地看了眼常远,头又朝窗户那边转了过去,他匆匆地扫视了眼人潮涌动的外边,嘴角稍稍一弯,看起来象是在笑。
"随便。"
顾枭的回答还是那么不冷不热,可是常远却听得莫名高兴。他叫了服务员买单,而身旁的顾枭先一步就走了出去。
太阳还是暖洋洋的,常远眯了眯眼,挽上了顾枭的手,两人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走到巷道的拐角。常远刚想和顾枭说天气这么好,干脆走去公园算了。可他还没说话,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凭着这些年在江湖上混得经验,常远警惕地转了转头。
几个面相嚣张的年轻人已经笑着从后面走近了他面前,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袖口明晃晃地扎眼。
常远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可胸口还是给划了一刀,顾枭先是吃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扶了把常远,满脸戒备。
几个要杀常远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纷纷亮出刀子寻求着速战速决。
常远盯着这些杀手,丝毫也没有畏惧。因为顾枭就在他身边。
"谁派你们来的?"常远摸了把胸口的血,阴冷地冲那些杀手笑。
可那些人什么也不说,拿着刀就把常远和顾枭往巷子里逼。
毕竟对方人多,常远又没带武器,很快他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身上给划了好几道口子。他有个意识就是赶紧逃,可顾枭却已经被另外两个杀手围住了。
常远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虽然就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来说,后面就是个转角,应该挺好冲出去的。
"顾枭,走这边!"他一面在墙角抓了根木棍防身,一边朝顾枭喊去。
顾枭利落地踢倒一个杀手,回肘又撞倒另外一个,急忙朝常远这边过来的时候背上冷不防被划了一刀。他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是习惯性地往常远的身边跑了过去。
"你走。"
看见面前这些虎视眈眈势必要取常远性命的杀手,顾枭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一起!"常远看了眼顾枭身上的伤口,顿时一阵难受,肺上一痛又让他猛咳不止。
就在他俯身咳嗽的时候,杀手们已经集体冲了过来,顾枭见势不妙,猛地挡到了前面,一脚就踢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可是接着第二个人已经又挥了刀上来。
常远还在自己身后咳得厉害,顾枭根本不敢闪躲,只好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刀。
他右肩一阵剧痛,可还是挥拳把对方打倒在地,其他的几个人见他伤得厉害,刚要再次趁势扑上来,忽然巷子口有人尖叫了一声,"杀人拉!快报警啊!"
几乎一眨眼间,那几个杀手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常远好不容易止住咳,抬头一看,顾枭正捂着自己的右肩,满手是血,脸色苍白。
第 32 章
"医生,他没事吧?"
常远身上缠着几条绷带,可他自己也没歇下,就站在一旁担忧地望着替顾枭检查伤口的医生。
替顾枭缠好绷带,医生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郑重地对常远说,"伤口很深,好了后有可能会影响以后右臂的使用情况,或许就不能做什么力气活了。"
顾枭静静地坐着,失血过多的脸色还是有些白,窗外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也黯淡了下去,又躲进了云翳里,他别着头背对常远,出神地看着外面。
"出去。"常远愣了会儿,挥了挥手叫出了医生。
他看着顾枭的背影,终于还是犹豫着走近了顾枭身边。
"真是很对不起。"常远握起顾枭的手,心痛地看了眼顾枭被裹起的右肩。
顾枭还是背对着他,什么也不说,过了会就干脆躺到了床上。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常远默默地点点头,慢慢退出了房间。带上门的一刻,他的心里竟莫名地有些高兴。
虽然两人之间势如水火,但在这关键时刻,对方竟还是肯救自己,一如当初在自己身边时那样,不顾生死。
这阵子忠信会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出那天刺杀常远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几乎道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常远被刺的事,也都知道了关键时刻是那个三联社以前的老大顾枭救了这个仇人一命。
外面的人都清楚顾枭和常远之间是仇敌关系,可是在常远心里,却渐渐没了这感觉,他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他只相信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毕竟,顾枭救了自己才是事实,不管他平时对自己表现出多么大的厌恶,但总算没有抛弃自己。
常远身上的伤比较轻,多时皮肉伤,没两周也就好了个七七八八,顾枭的伤主要是右肩上那几乎贯骨的一刀,拆线之后还在调理期,右手几乎都不能用了。
"要吃点什么?"
常远每天都是赶着吃饭的时间就回家,生怕顾枭照顾不好自己,虽然也有请仆人,可是他也知道顾枭那脾气,怎么能忍得了别的人把他象残废那样照顾。
他拿起筷子,指了指面前的几道可口的菜,目光探问着顾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