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尉寺的工作清闲而无聊,主要就是管着军队的一些轻辎,比如帷幕衣服什么的,重辎如兵器之类都有兵器监与枢密院管着.所以过了一个时辰的时候顾惜朝就把他工作处理完了.
"这么快!"一直站在旁边的戚少商满脸惊讶.
顾惜朝点了点头.
"顾惜朝,卫尉寺是不是可以自由的进出军营?"
"可以,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大宋的军队."戚少商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中闲动了希冀的光芒.
"好"顾惜朝点头.两人骑上马直奔军营.京城驻扎的大部是御前三司的兵马.顾惜朝想了想决定先带他去禁军的军营参观.
"好壮观."戚少商在边关时也见过宋军,但那里的兵是不能跟天子近前的禁军的装备想比的.远远看去,营帐整齐,绵延数里.旌旗飘扬,明枪持戟.戚少商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天真.他一抖马缰冲了进去.
"小心."顾惜朝话还未说出口,就听戚少商惨叫了一声.一不明飞行物从天而降直砸在正在向前冲的戚少商的额头上.好在该物体不重在高速运行下也只是把戚少商的额头撞红一块."这是什么东西?"戚少商定盯一看,竟然是一个球.就是皇帝最喜欢的运动蹴鞠.
"喂,骑马的快把球还给我们."一群身穿球衣的士兵狂奔而来,冲着戚少商大呼小叫.
"你们不用操练?"戚少商好奇的问了句.
"你哪个营的,新来的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少废话了快点把球拿来."
"各位接着玩吧."顾惜朝从戚少商手中拿过球,使劲一扔,球向天边飞去,一群人紧跟着球追跑着去了.
戚少商的脸色沉了下来,上行下效,皇帝爱踢球,全国上下自然是球风大盛.他黑着脸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一声吆喝."下注下注,买定离手了.开,四五六大"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哥俩好呀,五魁首呀.喝喝"酒味冲鼻而来.他皱着眉接着向前走,再往前是主帅的大帐.女子的娇笑声伴随着男人下流的猥亵声从内飘出.那张鼓嘟嘟的包子脸皱成了千丝卷.
"还要再看吗?"顾惜朝莞尔.
"有正常点的吗?"戚少商反问.
"有,不过不多."顾惜朝肯定的回答.
"我没兴趣了."戚少商郁闷了.这样的军队还打什么仗.
"那回去了."顾惜朝拨转了马头.
"顾惜朝"戚少商叫了一声却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时间心中忿恨难平.
顾惜朝扭头看了他一眼."戚少商,回去了."
□□□自□由□自□在□□□
京城里的好酒不少,可是就是没有炮打灯,也许这种边关穷人喝的酒根本进不京城人的眼.戚少商在傅府的厨房里找了很久也没见到,最后只能失望随便拿了一坛,跳了出去.
顾惜朝在在窗前看到戚少商跳出院墙.他不猜就知道这只包子肯定是在饱受打击后找个角落借酒浇愁去了.
"相公,你在看什么?"晚晴柔柔的问.
"没什么."顾惜朝掩饰的一笑.
"刚才好像有个人影从墙上飞过.是不是有贼你去看看吧."晚晴微笑.
"嗯."顾惜朝点了点头追了出去.却没查觉身后晚晴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树早已退去了夏日的盛装,河边的寒意浸人.顾惜朝找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终于发现了目标.他轻轻走了过去,蹲下身.那人睡的正熟,身边还有个空了的酒坛.顾惜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戚少商翻了个身含糊不清的嘟哝了一句又接着睡.顾惜朝笑了一下,打横把他抱了起来.在这里睡可不行,明儿非着凉不可.
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悬空,戚少商半眯着眼看了一下,然后向他怀里缩了缩又接着睡去.
"平时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倒也是一副魁梧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轻."顾惜朝想着,抱着他的手不觉又加了几分力道."看样子这些日子以来又瘦了不少,这个傻子啊,就是太喜欢操心了."
他蹑手蹑脚的回到傅府,把戚少商送回房间.小心的放到床上,然后脱去他的靴子,除去他的外衣.拉开被子把他包好,做完一切,顾惜朝想起了晚晴.糟了,他心中叹了口气.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晴已经睡下,顾惜朝悄悄走到床前,冷不防晚晴突然抻手握住他的手臂使劲一拉,顾惜朝顺势倒在床上,晚晴翻身把头搁在他的胸口."相公,"她没有睁眼,懒懒的说了句."把包子捡回来了."
"嗯."顾惜朝低头在她额前吻了一下.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戚少商揉了揉眼,抻了个懒腰.这一觉睡的真好.神清气爽不过他记得自己是在河边的,怎么会在这里.昨夜的事,他依稀还有映像."顾惜朝."他的脸红了.
"戚捕头."一名下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戚少商看到盘子中放着一个炖盅.
"姑爷吩咐的给戚捕头准备的."仆人放下盘子就退了出去.戚少商掀开盖子一看,竟是一盅燕窝."好香."他端起盅子三口两口便喝完了.剩下的日子里,顾惜朝没有再吩咐过他做任何事,每天除一日三餐外,还有两次加餐,全是大补的药膳.才短短几日,戚少商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丰润了起来,而那夜的事顾惜朝却再没提过.好在七日之约转眼就到,他心情大好的回到了六扇门.
四大名捕立即围了上来.
"姓顾的没为难你吧?"
"丞相府有好酒没有?"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傅宗书跟黄金鳞没找你麻烦吗?"
"还有,顾惜朝最近有没有又发疯的举动?
戚少商摇头.这几天他在丞相府与其说是当下人,不如说是休养.养的他都快闲出病来了.
"最近有什么大案子没有?"戚少商反问,他闲了一周实在是闷的慌.
"也没什么,就是蔡京的生辰纲让人劫了."追命懒懒的说了句,"这种案子我才懒得去查.反正全是民脂民膏,多丢点才好.你有兴趣,你去好了."
"我?"戚少商指了指自己.
"对."这回说话的是无情."案子是发生在山东境内,据说那儿的土匪不少.小股的流匪倒也是不怕的,只怕聚众作乱就不好了.戚兄还是辛苦一趟."
"嗯."戚少商点头,他明白任务安排给他,是因为他也是出身江湖草莽,查起来应该方便些.正好他也要好好活动活动了,不然真的要长胖了.
他快马加鞭赶到山东却没呆上三天就匆匆忙忙返京了.本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案子了,结果一查才发现山东境内的土匪之多不亚于流寇四起的江南.而劫了生辰纲的就是众匪之首梁山水泊.他悄悄的潜入,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山寨比当日自己的连云寨还要庞大,而且这帮土匪竟如军队般每日操练.众匪首中竟有不少曾经是朝廷官员.他没敢再耽误下去,生辰纲的事也不及再查了,匆匆忙忙的赶回了京城.汇报完一切就很没形像的倒地就睡了.
梦中,又回到了大漠边关,连云寨,与一众兄弟开心的时光."大当家,你害死我们了."转眼间兄弟们满身是血的冲着他凄厉的叫:"你为什么不给我杀报仇,为什么不杀顾惜朝.?千里追杀只是你们玩的游戏吗?大当家......."
"不是,不是的,不是."一惊而醒,映入眼帘的就是顾惜朝的脸.他想也没想,抽出放在床边的逆水寒就刺了过去.顾惜朝猝不及防被剑尖划到胸口,血隔着衣襟渗了出来,很快殷红了一片.
顾惜朝捂着胸口,在一丝悲痛过后眼神变的凌厉而凶狠.手指伸进了装小斧的布袋,目光触及他一脸的迷茫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戚少商此时已清醒了.无力的放下剑.他叹了口气.
"你还是放不下."顾惜朝冷笑."你就这么想杀我."
戚少商不想跟他斗嘴转过脸没理他.
"戚少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顾惜朝突然一本正经以罕有的沉重的语调说."如果你杀不了我,就要学会放下."
戚少商诧异的看着他,然后不着边际的说了句."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我是专门跑来给你砍的."顾惜朝气闷.自己一听说戚少商回来了,马上跑过来看看这傻子有没有虐待自己,结果傻子一醒当胸就给了他一剑.看来他们之间那还须要时间来冲刷往日的血污.
戚少商却笑了,顾惜朝微怒时的表情最可爱,嘟着嘴轻咬着下唇,每次一看到他这个表情他就没法再跟他生气.他扯过被子蒙住了头说."我还要睡."
"睡死你."顾惜朝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他的房间.
晚晴看到丈夫胸口的伤时,瞪大了眼睛而后一派天真的说."相公,你又去找戚少商打架了?"顾惜朝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牵着妻子的手委屈的说."我没动手,是那只包子砍我."
"那我去帮你砍回来."晚晴义愤填膺的拍了拍他的肩."把刀给我."
"好."顾惜朝把自己的小刀递给她,就是那把在连云寨刺了戚少商的小刀.晚晴接过刀,一扬头向厨房走去,顾惜朝好奇的跟了过去.只见晚晴拿着他那把杀人的小刀在砍包子,不一会一笼包子全让她剁碎了.
"搞定了."她剁完拍了拍手把包子端给顾惜朝说."我都忘记了这是给你准备的晚餐."
看看自己弄的油乎乎的刀子,再看看碎成碴的包子,再看看一脸笑容的妻子他傻傻的一笑接过了包子.他绝对绝对不再给晚晴刀子了,完了妻子又说了句."这包子是我做的,不过包子的皮是厨师做的,馅也是他做的,只有味道是我调的."
"娘子做的东西一直都是最好的."顾惜朝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一闭眼,狼吞虎咽的把一笼碎包子给吃了下去.晚晴笑了,笑的很灿烂.
次日午时,傅家全家都聚在一起吃午餐,傅宗书要顾惜朝去参加蔡京的寿宴并准备贺礼.而且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换下布衣.他最讨厌这个女婿的平民作风了."你怎么了,不过是一件寿礼,至于难为成这吗?"傅宗书看到他对着满桌山珍海味直皱眉毛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忍不住挖苦."真是穷酸,是不是吃习惯了青菜豆腐受不了大鱼大肉了."
"我猜他八成是吃了表妹弄的东西了."黄金鳞一看他这样子,哈哈大笑出声.晚晴曾经也想过学一下厨艺结果第一个试验品就是他,当时他只是吃了一口便立即感到味觉消失了.晚晴很聪明,但厨艺这方面的确是没天赋.他越想越好笑,结果越笑越大声.耳听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响起.黄金鳞反射性的向桌下一缩,结果还是躲的迟了,发髻让削去了一半.头发散开披落了下去.德容言工,晚晴所缺的就是工,一切女工她都不会.为了弥补这点遗憾她总是试着去做一下,顾惜朝很明白她这种心情所以不论她做出什么,他照单全收.
"死疯子,你想杀人啊."黄金鳞摸了摸摸自己的头惊出一身冷汗.
顾惜朝拿着小斧吹了吹,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相公我也要玩."晚晴甜甜的笑着,伸出了手.
"小心别伤到自己."顾惜朝轻轻把斧子递了过去.神哭小斧体积不大,份量可是不轻,晚晴只觉沉手腕一沉.手指一滑,小斧直坠下去,锋利的斧子把桌子中间的一盆鸡舌羹劈成两半,叮的一声叮入红木的餐桌.汤汁飞溅直溅了傅宗书一脸.
傅宗书啪的一拍桌子怒吼道."顾疯子,吃饭的时候不准玩你那些破玩意,更不准给晚晴玩."
顾惜朝撇了撇嘴没有吭声,晚晴垂下了头,掩盖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黄金鳞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人会是夫妻了.
没过几日蔡京的生日就到了,六扇门上下也在发愁礼物的问题.那蔡太师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随便买件像样点的东西都得上千两,这几位名捕们也是穷.凡是侠者都逃不开一个穷字.一不偷二不抢,三没祖业,虽然官俸也不算少,但仅够他们自己用.以至于这四人至今还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六扇门内蹭饭的.虽说蔡京跟他们没关系吧,但贴子都下到这儿来了,不去也不合适.再算上一个戚少商,甭提了更穷.
"都没钱."戚少商看着众人.众人一齐摇头.
"问神候借吧."戚少商提议.
众人再摇头,"师傅说了没钱."
"那怎么办?"戚少商问.
"想到了,去跟王小石借."追命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小师弟,而且正好管着天下第一楼的金风细雨楼,他没钱那是不可能.
"好主意."众人一起附和.于是五人一起直奔金风细雨楼,五大捕头一起出马,弄的一众小捕快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王小石不是傻子他一看到贴子就知道了,师叔手下的几个穷鬼肯定会来找他,金风细雨楼是有钱不错,但那些钱都是楼中公款,并非他私人所有.于是聪明的躲了出去留下总管杨无邪应付这帮穷鬼结果很明显一分钱也没借到.
当五人垂头丧气的走在街上的时候,很意外遇到顾惜朝.
"这么巧."顾惜朝一面他们五人的脸色就明白了."没钱送礼在四处借钱吧."
"顾大人当然不用为此发烦,相府珍宝无数随便挑一件便可,自然不会像我等如此烦扰."无情反唇相讥.
顾惜朝一笑."傅宗书的那些东西我是不会用的.送礼吗,其实也不用花什么钱.珍贵固然不错,但有时奇巧更胜一筹.在下家中最近开出一棵菊花,一枝之上竟开出五朵颜色不同的花来,甚是奇异,各位若是不嫌明朝我差人送来,权当各位的礼物如何?"
"等下,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追命有点戒备的问.
"因为他."他看了一眼戚少商然后又看了一眼铁手"还有他.一个是我的知音一个是我的大哥.况且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又何乐而不为?"
"那好."无情一笑."是真是假花送来了自然就可知道."
"也是."众人觉有理就没有再争.唯有戚少商仍然担心,绝对不要相信顾惜朝的笑容,他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次日,顾惜朝派人把花送来了.正如他所言花果然呈现出五色,无情拿过花仔细看了看嗤笑一声."我当什么珍奇异宝类,只不过是在土中加了不同的药物以此来控制花的颜色罢了,这花最多开此一季第二年断不会再开,不过也真亏他想得出来,用来蒙蔡京是足够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也不亏他叫了你这么久的大哥."追命嘻嘻哈哈的说,问题解决了他又可以安心喝酒了.铁手一耸肩,他也想不通顾惜朝为什么会帮他们.
很快蔡京的生日便到了,结果那批生辰纲六扇门却是一分也没追回.他很郁闷.但真正令他郁闷的却不是这件事.
其实,傅宗书当时谋反,蔡京是有所耳闻的,他在等,他蓄势待发等傅宗书动手,然后就可以趁乱取利,黄袍加身.可是他等啊等到了重阳那天,竟风平浪静,出奇的平静.没有人知道原因,就这样一场谋乱消于无形,具体原因当时连六扇门也不太清楚.好像他傅宗书从未有过反意一样.一直是老实本份的臣子.直到最近他知道,当时,傅宗书的确是想反,然而他精挑细选的杀手却临阵倒戈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结果,傅宗书只好偃旗息鼓继续当他的臣子.更可笑的这一场动乱,皇帝连一点动静也没发觉.蔡京心里那个郁闷啊,甭提有多郁闷了.等他派人去查顾惜朝的时候,蓦然在朝堂上相遇.当时的杀手今日的状元.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一甲三名不比一般的进士,皇帝一般都会亲自考核的.若没真才实学谁也不敢站在金殿上.他觉得自己最近视力有点下降,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为什么一早没有注意到.
很快负责全面调查顾惜朝的人回来,交上了一叠厚厚的报告.蔡京看完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人比诸葛神候手下的四大名捕更可怕.那四人的武功高强罕有敌手倒是不假,可比狠毒比计谋没一个及得上顾惜朝,如果说顾惜朝是上将之材,这四人只能当先锋.这一点,莫说诸葛神候,放眼京城各重臣的派系中都无人可比.就算是有桥集团的神通候方应看恐怕也比不了.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便宜了他傅宗书.蔡京更加郁闷了.于是他决定趁着自己寿宴的机会亲自见见这个顾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