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风雷跟他老婆青梅竹马,十几岁就在一起直到四十多干脆离婚,从来没出过这种妖蛾子,那些寻常人生命中常见的劈腿、出轨、第三者插足的感情闹剧素来与他无缘。他这辈子就没经过这种事,简直气懵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也不知道如何平息这种怒火,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他方风雷一辈子没做过错事,当老公就当个好老公,当金主也算是个合格的金主,钱也花了,卡也给了,从没有非礼要求,床上就算粗暴点,那你也没反对不是么?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得这么对待他?
方风雷知道自己在迁怒,可他实在没法不迁怒,他心中存着被抛弃被甩离的痛苦,却一直不得发泄,查理小朋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气得他简直要吐血身亡。
“为什么?”方风雷压下呼吸:“为什么这么做?”
查理迷惑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句话:真帅啊!
人有百态,林子大了必须有很多鸟,有人为财死,有人为色亡,查理小朋友就是后一类的集大成者。虽然刚刚被人揍了一拳到现在腮帮子都疼得直抽筋,但这也不妨碍他对帅哥的痴迷。
方风雷身形魁梧,挺拔如山,一身正装束得全身见棱见角,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端端正正的领结束在喉结下面,衬着两道浓眉和愤怒的双眼,禁欲而威严。
“怎样啊?谁让你不理我?”查理被美色迷晕了头,刹时间忘了一拳之恨,委屈地抱怨起来:“你都快一个月没碰我了!”
“就这样?”方风雷错愕地凝起眉。
“一个月啊!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查理的狗胆又回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男人不行?”方风雷冷笑:“这事怪我?”
“那当然!”查理陈理直气壮。
方风雷眯起眼,感觉再扯的理由也不能更扯了,这小子简直是拿了他的钱,把他当白痴耍。
方风雷那脸黑得都快能当黑板用了,偏偏查理小朋友泪水迷了眼,越想越觉得委屈,把想了一路的道理都给倒了出来:就为你那个破毛病,老子都禁欲快一个月了,这多可怕啊BLABLABLA;我都跟你说好了,你不也没反对么BLABLABLA;我知道你有洁癖,老子特意买了最厚的安全套,我多用心为你着想啊BLABLABLA……
方风雷听到后来,脸上一丝表情都没了,直接,当胸一脚踹过去,把人踢了个跟头。
查理气急败坏:“你怎么又打我??”
“你可以骗我。”方风雷松了松领结:“但你不能这么骗我。”
感情,咱不讲,但你不能鄙视我的智商。
“你这不合逻辑,好好的,我为什么要骗你!”查理大怒:“你别以为我不会还手。”
方风雷解开袖扣,勾了勾手,他是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能跟一个骗子吵架,把自己跟他的神逻辑降到一个水平,你不可能吵得过他,就像人不能跟畜生计较。
对于同样没怎么练过的人来说,打架这事基本看身板,再加上身边还有两个拉偏架的格斗高手,查理一通王八拳下来啥好处也没捞上,直接被揍成了一只猪头。
连惊带委屈又疼,查理小朋友哭得一塌糊涂:我操,你想怎样啊?我不过了!
“你说不过就不过了?我付过钱的。”方风雷冷笑。
“我还你!”查理直喊。
方风雷打完这一架,感觉舒服了很多,转头跟身边人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拿着一张轻飘飘的纸蹲到查理面前,指着其中某一条说道:“违约,一赔三。”
“你??”查理瞪大一双潮湿的泪眼:“你故意的,你设置合同陷阱,你这是敲诈!”
方风雷捏了捏眉心,他实在看不透这个白痴,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一心求死的。他挑了挑眉毛,把人提到身前:“放心,我不会让你违约的。”
事后,方风雷也想过,为什么那种情况下,对着那么一只猪头,他也干得下去。可是后来想想,哪有什么可为什么呢?不过是人性最直接的反应——
因为被骗所以愤怒。
说不清道理就想动手。
你想走,我就偏不让你走。
你欠操,我干死你。
……
多简单?
方风雷从不是个简单的人,虽然现代商业用不上阴谋诡计有如宫斗那一着,但从来也不是这样简单直接的世界,所以压抑到极处时,他简直迷恋这样简单的发泄。
多好?如果一切都能这么解决就好了。
方风雷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的前妻,那天,他们站在法院门口告别。他永远温柔雅静人淡如菊的妻子平静地看着他说再见。说你有空就来看看孩子,让助理提前通知我,我好做准备。
那是一个像他一样,永远不会犯错的女人,他们这种人事事追求完美,手段圆融,城府深重,喜怒都不会形于色。即便偶尔有出格的心思,会也一步一步做得让你无话可说。
方风雷那时静静地看着她,那是他的妻子,他一直以来的同路人,共同在这尘世间奋斗的战友……从今往后,会从他的生命里走出去,属于另一个男人,甚至与他结婚为他生孩子。方风雷无论如何都无法压抑那种暴躁,很想冲过去,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回来——
老子不离婚。
你想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要转移财产让你一分钱都捞不着。
你别想拿我赚的钱去养小白脸。
……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那是完美无缺的梅若轻,不是这个漏洞百出的查理,他连发火的借口都找不到,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方风雷有时会觉得,这么多年以来,他和梅若轻连手打了个龛子把自己供了上去,然后她厌倦了,而自己却下不来了。
像方风雷这路人精,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失控,再怎么发火也还留着分寸。所以当查理小朋友泪流满面的哭着喊疼的时候,方老板还是缓了一缓,甚至停下来做点准备,于是天赋异禀的查理迅速抓住机会把强奸搞成了合奸。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浪。”方风雷近乎咋舌的看着查理又把小腰扭成了麻花。
“那你还不快点?”查理哼哼着。
搞完一场,两个人都是筋疲力尽,便又都诡异的冷静下来。
方风雷看着那只鼻青脸肿的猪头多少生出一些欠疚,不会打架的人都有这习惯,拳头净往脸上招乎,伤倒是不重,就是特别显。方风雷下楼包了一只冰袋递过去,沉声说道:“谈谈?”
查理小朋友即怂且色,方风雷一人拿着他两个罩门,逼得他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抱着冰袋憋了半天,才哼哼着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嗯?”方风雷脸上寒光一闪。
查理陈马上又怂了回去,嚅嚅道:“但你打我。”
“我也不想打你。”方风雷严肃又诚恳:“是你讨打。”
查理悲愤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怎么着也不能跟帅哥计较:“这样,只要你能保证一礼拜跟我搞一次,我就……”查理细看方风雷的神色,又不情不愿地改口:“两礼拜也行。”
方风雷愣了一会儿,还是笑了,他已经搞不清这小白痴是真傻还是想给自己台阶下,但他的人生就错过这么一步,只有这么一个意外,实在免不了把所有备份的恶趣味都用了在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傻冒身上。
于是,他认真想了想,然后郑重的摇头说:“不行!”
“为什么?”查理大怒。
“我本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要改?这对我没好处。”
“你说的……”查理很郁闷:“也有道理。”
“你不守信用,我揍你一顿,昨天的事我们两清。如果下次再让我抓到……”方风雷迟疑了一下,把“我就阉了你”这种明显执行起来有难度的威胁抹去,换了个更具现实性的:“我就抽一整天时间,慢慢揍你。”
查理哀怨地瞪着他。
打一闷棍,就得给个萝卜,方风雷琢磨着,也到了应该给萝卜的时候了,便伸手摸摸他汗湿柔软的头发,又捏了捏他青紫的脸,就像安抚宠物那样温柔中有无奈的:“你好好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
关于什么叫亏待这个问题,方风雷与查理之间有着根本性的分歧。但坑爹的是,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哈哈,你是在搞笑么?”所以即便是沟通良好,也无法达成真正的共识。
于是,此役过后,方风雷把包养费用提到了50万欧一年。
查理千方百计地要到了至少一个权利,那就是跟着去出差。
结果,两边都安生了。
8.
方风雷喜欢收藏梅森瓷,有一次,带着查理去逛拍卖会,就看中了一套古董瓷。但方老板是生意人,生意排在爱好前面,感觉起价高了,就没下手,估计大家都觉得起价高了,东西就流拍了。
方风雷在回家的路上犹豫了一下,感觉那个价码其实也还可以,但也就是一闪念就过去了。
那会儿,查理小朋友正在试图修补自己色狼花棍的恶劣形象,就想着,自己吃人的花人的用人的,多少给送份礼吧?就偷摸把这套瓷器给买了,隔天又把东西给送了。
查理这会儿刚刚考上执照,还在实习期,给人当副驾驶飞各种商务线,那种飞法真是四平八稳,连甩个尾巴都不让,飞得了无生趣,嘴里淡出个鸟。
那天下了班回家,就看到方风雷坐在餐桌旁边看着那套瓷器,眉头微皱,眼神专注。查理一不小心,就起了色意,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说,真是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喜欢吗?”查理很得瑟,感觉有这玩意儿打底,你今天晚上不干满七次,你也说不过去啊。
“多少钱买的?”
“十万吧。”
方风雷沉默了片刻:“送给我的?”
“那当然。”查理一脸快夸夸我吧的吧儿狗表情。
“你不用送我这么贵的东西,而且我也……”方风雷凝起眉,忽然又笑了笑,招手说过来。查理小朋友乐颠颠地爬到方老板腿上。
方风雷低头亲了亲查理的脸再一次重复:“不用给我送这么贵的东西,没有必要。”
“好。”查理眼睛亮闪闪的,并不关心钱这个问题。他在方风雷手上拿了不少钱,都是白得的,还回去一点他也不心疼,就当时之前没白得这么多。但这事在方老板看来实在不一般,他虽然大方,但却是生意人的大方,一分钱都会算明白的个性,不能理解查理的神逻辑。他本想说没必要,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爱上你,不要对我抱有太高的期待。可是话到嘴边被拦下了,方风雷忽然有些困惑,什么叫爱呢?
爱是平等,尊重,心灵的需要,彼此的慰藉……扯蛋吧,方老板心想,他爱过梅若轻,结果呢?也不过如此,那个女人说,她感觉不到他的爱。
方风雷知道自己是个拧人,规矩成了天性,忠诚到习惯的那种,他这辈子就睡过两个人,一个跑了没抓住,那就这个吧,这个看起来是容易抓住的,既然不打算放他跑,那还有什么可计较爱不爱的呢?
方风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一摸查理柔软的头发,把人搂进怀里:你这辈子就跟着我吧,敢劈腿揍死你。
查理一手摸到方风雷怀里,捏着胸肌嘀咕:大叔,不要再抱了,赶紧开始吧!
9.
查理陈连骗带蒙好不容易熬过实习期,一甩头就奔了广阔天地。方老板起初没上心,不就是出差嘛,他自己出差还少了?可没几天接到一个电话,把他震在了当场。
查理在兹兹啦啦的电流声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都在写遗嘱,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吧?你开录音了吗?录一下。”
遗嘱??!!方风雷没回过神。
“我的钱都放在我房间柜子的抽屉里,我要是死了,你就帮我把钱给马克西姆,要是马克也不在了,那就自己留着吧。不用拿给我爸了,反正他也不缺钱,你比他喜欢钱。”查理说中文总是软绵绵的,生出本不存在的哀柔。
“为什么……会死?”方风雷莫名其妙。
“万一嘛。”查理笑着说。
方风雷还想再问一句,陡然听到对面一阵急促的枪响,查理忽然提声飚了一串英文脏话,急匆匆挂了卫星电话:“集合了,回头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