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漆盒非常之眼熟,正是他颁赐"起死回生药"给大司马所使用的盒子。
"赢儿,这可是你朝思慕想的物件?"毕环将盒子推到吕赢的面前。吕赢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一块泥灰样的东西就在其中。
"对了,对了,就是它。"吕赢面色潮红,仿佛非常激动,吕赢摔下盒子,双手揉碎了那泥土的壳,只听习苏一阵响声,泥土都掉落在地,吕赢手中握的,就是那又湿又软,仿佛肉块的东西,在摇曳的烛火下仿佛在颤颤蠕动。
毕环起初只是微笑的看着,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禁生出一丝寒意:"这到底是什么怪事物,赢儿,不可擅自动它。"
吕赢一笑道:"呆会要是我出了什么异状,你别惊着......"
他说的时候,早就双手捧起那小小的商羊,下一刻就放入了嘴中。毕环上前一步拉住他已然不及,吕赢囫囵吞下那物。
毕环见他这样冒失,惊得一身冷汗,急忙道:"赢儿,你觉得怎么样?"
吕赢蜷曲着倒在床上。
毕环饶是阅历甚深也没了章法,口里喝道:"来人!传医师来!"
吕赢听他这样说,拉住他衣袖,慢慢摇了摇头。毕环手足无措,担心地搂住他,却被一股蛮力推开了。
"别碰我!"吕赢沙哑道,而后便昏迷了过去。
当吕赢再次醒来,就看见身边一人和衣守着。
毕环甚是警醒,吕赢一动,他就醒了,他关切地看着刚刚发生意外的吕赢,伸出一只手,要摸摸他是否还有热度。手刚伸出,就被一把攥住了,攥得太紧,毕环甚至有些疼痛。他疑惑道:"赢儿,你......"
吕赢那雪白的脸,在灯下异常的艳丽,他那惯常的大刺刺的神色消失了,现在的他看着毕环,脸上波澜不惊。
毕环问:"你到底是谁?"
吕赢放开手,径自下了床,他叹息一声,仿佛无限伤感和幽怨,叫毕环心头一紧。
吕赢道:"毕环,多谢你的厚赐,这块商羊是真的......"
毕环却后悔将这物给他了,他问道:"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你是谁?"
吕赢眉头一皱,道:"是可以告诉你,云楚的国君......可是,只怕你听了不相信,我还是不说为妙。"
毕环这时却猛地长身立起,手中多了一把剑,抵在吕赢前胸,他神色凛然道:"何方的妖孽,占据了吕赢的身体,你若不老实回答,我饶不得你!"
吕赢闻言大笑:"哈哈,说我是妖孽呢!"
他一手就抚上了剑刃,那吹毛断发的利刃,立刻割破了吕赢白皙修长的手指。毕环一惊,只好撤开剑。吕赢好似并不疼痛,他端详着手指,只一会儿,血就不再流了,他叹息着把手放下:"云楚的国君,你可曾听说过商羊的来历?"
毕环沉思,而后回答:"商羊是起死回生的灵药,这传说由来已久。"
吕赢淡淡地说:"也不是很久,也才二百年罢了。算起,正是成周天子开国的时候。"
毕环道:"你是谁?又与这灵药有什么关系?"
吕赢抬起手来,手上的伤口已经全然消失了,毕环心头微寒,手中剑握得更紧了。
吕赢道:"这不是药......商羊不是药。"他说罢口气悲凉,又含着怨愤。
毕环问道:"不是药,又是什么?"
(7)破阵坠城
立在烛前的那人,神色凄楚,而目光却似火烧,他咬牙道:"商羊是鸟,不能飞的鸟,只有一只脚,鸣叫起来如同啼哭,召风唤雨,最要紧的......有商羊在身侧,能言吉凶,只不过,商羊只言凶,不言吉!"
毕环博文多才,经史典籍看得甚多,可商羊的传说,他却第一次听闻,不禁露出诧异神色。
吕赢道:"商羊只是鸟儿,怎么言吉凶呢?国君你自然要奇怪......我从头说罢......"吕赢依然努力回忆似的,他坐下来,出着神,半晌才又说话,"成周天子分封天下,吕候封于越地,滕妾生有一子,名雨,他地位低微,十四岁得罪主母,被赶进云梦山居住......堂堂公子,要自己打柴挑水,忍冻受饥,那日他在山中打柴,见一只鸟儿单足静立水边,水中有蛟正眈眈而视,急忙呼喊,蛟惊起而走,鸟儿却不飞去,还口发人言。"
毕环眼睁睁望着眼前的吕赢,虽然他也敬命畏神,却不敢相信如此奇事。
吕赢的语气逐渐激动,仿佛克制自己似的,压低了声音:"鸟儿言道:吾乃天地之灵兽,今一呼之恩,必定报答。......公子雨大喜,问商羊:可否助我重还朝,登君位?......商羊于是化成一赤衣小童,跟从公子回朝,他能预言凶事,言中太庙遭雷走水,因有防备,保住了太庙......"吕赢仿佛有些糊涂,想了一阵,才又道:"......也记不得那许多......只记得雨登了王位,他有能言凶事的鸟儿,自然得意......行越国虽小,却强盛,雨娶了成周公主梵莹,那不懂事的梵莹知道有这么一个能占卜的小童,就去问他,成周国运如何......灵兽说不得谎话......就言道:成周二百秋,大树倒,山林茂,其后一岁一枯,垂一甲子,姬姓必亡。"
听到这一句,毕环手一颤,连拿剑的手也颤抖起来:"这......这......简直......"
吕赢满不在乎地继续道:"正是泄露天机的报应,商羊说出这样的话来,公主如何不怒?劝雨杀了这妖孽......"吕赢惨然一笑,"雨不肯答应,公主便禀告了成周天子......"他仰起头来,仿佛是望着苍天,细数当时的怨孽,"毕环,你想必不知道,那时发生的事情吧?为了这事......也不知道多少史官被戮,多少简书被烧......周天子发兵,雨跪地求告,商羊已经料到,叫雨只管抵挡,诺他必不会输,因为周天子国中必将出逆事...商羊能料凶事,却料不中人心......"吕赢突然怔怔而坐,不再言语了。
毕环虽然预感到之后的故事不会有善终,却还是问:"之后如何了呢?"
吕赢长叹一声,道:"当时如何着了道,事后细想,才能明白......商羊本是灵鸟,虽然化为人,能饮食,但不可口沾血腥,临战前一杯水酒,滴进了雨的血,那时候,他本是......"说到这里,吕赢又是一个摇头,"以为是他战袍上的血腥煞气......没想到,雨见它倒卧,下一刻便提起剑斩下了它的头。......可惜商羊纵有通天彻地的异能,怎么能料到,前一刻与它生死相约之人,后一刻就拔剑杀它呢?雨怕商羊作怪,竟将它的尸身斩做肉糜......用污泥封了,装在七只金盒中,献与周天子!"只听一声爆响,吕赢身畔的烛火猛地狂窜,幽白的光亮一瞬即没。
毕环的长剑已经从手中松落,插在了地上。
一片死寂中,倒是吕赢先开了口,只因事情已经久远,他毕竟未曾如当时那样恐惧愤怒,只是百年过去,这已经在阴暗的闭锁中的仇恨,又再度脱出了牢笼。
吕赢垂下头去 :"我也记不得被杀后又如何......只记得自己的血竟也是红的......"
毕环喏喏道:"你......你就是......。"
吕赢一摆手:"便叫我翳罢,那才是我的名字,就如你叫环。"
短短一烛香的时间,毕环却得知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事关王室的往事,他的心情也不能平服,望着自己曾邂逅相遇,赤子心性的吕赢,他已经不复从前模样,如今顾盼风采,淳然天成,不是国君的气派,如仙人的出尘俊秀--却让他隐隐觉得失落。
他喜欢的,可不是这一个怪物啊......
仿佛能看穿毕环平静的神色下,惴惴不安的念想,吕赢嫣然一笑,恍惚间,仿佛春风再渡,他柔和颜色道:"环,你若能助我达成心愿,我必会报答你。"他慢慢走到毕环身边,毕环却拔起剑,防备地挡开一些距离,翳只是垂下头,暗地里思量,抬起头来时,微笑道:"商羊能言凶事,自然能助你一臂之力......而且即使是翳自己......也能给国君想要的东西。"
他朝毕环靠了过来,眼中秋水横陈,口里道:"樊城,聿城,我帮大王弄到手......连行越,也送给你如何?只要翳在你身边,不但是行越,周围的土地,全都送与大王可好?......到时候,也许不需要周室一岁一枯,大王你一把火就烧尽了!"
毕环额头慢慢沁出一丝冷汗,哑声喝道:"妖孽......你住口......你只是想......"
翳已经抚上他握剑的手,而温热的气息,则在毕环耳边徘徊道:"正是,我要报仇,你要行越的国土......环,你可想清楚。"
翳滑进毕环怀中,散乱衣襟中,那胸前的七颗痣,在明灭烛影下,如血一般红。
(7)破阵坠城
"热......真热......"
好难受,几乎要窒息,身上怎么这样热?
难道是寡人裹了那件狐裘睡觉?还是吃多了金风玉露酒?
吕赢呻吟一声,迷糊地张开眼睛,只见极近处那张人脸,热气熏得人脸颊火烧。
他难过地伸手要推,却被人紧紧搂住,搂得甚紧,叫他原本不清醒的头脑,因为呼吸不畅,更是昏沉沉,可是这种情况也太古怪了,让吕赢不能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个清楚。
那个贴着他的人,把嘴唇挪到他耳朵边, 低沉道:"你这只灵兽,难道也懂人间情爱......莫不是在骗我......"说罢,竟猛地亲住了他,这隐忍已久的吻,异常火热。
吕赢一时惊骇,竟要尖叫,却不提防,正好迎纳了对方,真正是丝丝入扣。
他在惊慌里,只觉得对方不但强横霸道,更是碾转承合,极是熟稔。
吕赢本是个美女不离身侧的人,丁香小舌日日浅尝,却怎么经得住这样的逗引,才挣扎了两下,未能得脱,也就只好配合了。
谁知这吻却有开头,没个结尾,少顷,对方离开,吕赢刚吸了口气,要说句话,却又被撰住了唇,这一次却吻得狠了,到不可收拾时,那温软处揉捻后竟被咬得生疼,极尽了缠绵韵色。
吕赢心中一荡,急忙收摄心神,他知道这样下去是要出事的,急道:"慢着,慢着!"。
对方听到这着急的腔调,疑惑地停下片刻,还是不想理会,伸手一揽,将他扯到了床榻之上,一翻身,已经压住了他。
吕赢就算再搞不清楚状况,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也知道不妙了,借灯光一看,在他上方的人,剑眉微轩,一双细长又狡猾的眼睛正瞧着他,竟然就是毕环!
好个云楚国君,真是不成体统,谁不调戏,竟要对他轻薄?!
吕赢大叫:"你!你放肆,大胆!你这是要干什么!毕环!"
毕环这样精细的人,一听这莽撞口气,就知道该回来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那人已经撩拨得自己情不自禁,也必须要负责的,他在这样的情状下,如何又能停手?
不由身下这人惊慌急叫,毕环抓住他手腕,制止他的挣扎。
果然,这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国君,空长一付颀长秀雅的身形,在他的钳制下,如一只被缚的白兔。
毕环摸到他身上那件扯松的缁袍,吕赢再也忍受不住,大叫道:"你你!你敢再动,寡人叫你后悔到这世上一遭!"
毕环一笑,这时候无限温存的笑容,早已经盖不住双目中的邪恶念头,吕赢见到这样的目光,激灵灵打个冷颤,只觉得自己身上压的,是只老虎,是匹狼。
他颤声道:"毕环......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不理他颤抖的质问,将吻落到他的耳垂和鬓角,厮磨间,吕赢已是气短声促:"你......你别这样......寡人......我大好男儿......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你你,别......"
毕环这个时候,已经挑开他的衣襟,以唇舌抚弄他胸前柔腻的皮肤,嫣红的痣仿佛朱泪,让毕环流连不去,而吕赢只觉得一阵麻痒和微疼,只顾挣扎,也不知这人对了男人的前胸有什么好啃的!他的腿被毕环压着,膝盖一挣,仿佛就碰到了什么。
吕赢暗自叫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场面,虽然隔了许久了,但是他也绝少能有这样的境遇,怎么会记不住?
赵无恤......他和毕环有所不同,身上这无形狂徒,乃是个真正好男色的,那赵无恤却是被他害的......那正直果敢的将军,被他污蔑,当时想必也恨得他牙痒,最后竟连剑都送了过来......
一报还一报,如今,若赵无恤看到现在自己这狼狈样,定会说......老天睁眼!
--老天爷闭眼才是!要报应也不是被个男人压在身下调戏,如此荒唐吧?
这报应怎么也过分了--堂堂行越国君,要被当做云楚君王的男嬖享用了,实在比死还丢脸。
吕赢一面哀叫一面着急,眼里不争气地泛出水光,可是要他放开了嗓子喊救命,他这菲薄面皮也拉不下来。
那个赵无恤若看到这场面,虽然要笑,却不会坐视他受辱的......想到此处,吕赢更是委屈,既然赵某人称为护国栋梁,怎么也不见国君危难的时候,及时出现呢?
还有牧,算来算去,不怪这个弟弟没良心,害他现在沦落此间,又能怪谁?
他这一个闪神,嘶的一声,原本系在腰间的衣带已滑落到了地上......
(7)破阵坠城
吕赢只觉得身上一凉,宽大的袍子已经被麻利地扯下,他待要去夺,毕环已经先一步将衣裳远远丢到地上。
吕赢只穿着白色单衣,又冷又惊,急道:"你......你若敢强逼我......。"
毕环只是一笑,反问道:"如何呢?是你有本领杀我,还是想自裁免受羞辱?"
他一只手攥住赢的双腕,另一只手已经伸向吕赢的单衣,里衣的系带应手抖落了:"赢儿不必觉得羞耻,你每日里美人常伴,谙尽温柔滋味,难道不知这情爱,乃人间自有的真乐趣?寡人自会叫你知晓另一种欢悦......"
吕赢忍无可忍,恨声道:"我才不要......你这不是使强是什么?......"说到这里,觉得胸口很是烦闷,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不对头。
但是不等他再想,毕环的手却探到了吕赢的两腿之间。
那物被碰的一瞬间,吕赢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如炸开一般。
伤心,羞耻,愤怒,委屈,以及被碰触的时候,那奇异的感觉,叫他忍无可忍。
吕赢哀鸣一声,突然大叫:"--赵无恤!你不是说定保我平安回奉邑的吗?现在又上哪里去了!你这无信义的小人!!"
毕环的面色尴尬,身下这人如此大吼,倒在其次,他竟一开口就喊得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只听吕赢意犹未足,道:"牧,你这没义气的兄弟!......骨肉相残,夺我的王位,也不看看时机,害我如今这样凄惨......看你怎么对死去的父王交代!--还有你,毕环!"双手在钳制中,吕赢一面给自己的倒流进嗓子的涕泪噎着,一面怒目相向,断续道:"放开你那只......下面那只!--就算我是个废君,也是堂堂行越王族,你做出这样的丑事,我定要讨周天子的诏书,汇齐了诸侯过来问罪,你等着!"
吕赢停口,见毕环直勾勾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怒了。
毕环眼神深沉,忽而叹息一声,将手松开。
吕赢仍被他罩在身下,只好警惕地看他。
毕环摇了摇头,苦笑道:"寡人......要拿你怎么办?"
刚才那人张狂怒吼,竟叫毕环觉得自己的心头一紧,现在才发现自己怜惜此人的心竟比自己纵驰难收的欲念更盛,简直到了自己都驱使不动的地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对这小吕赢,他到底......
他慢慢的支起身,吕赢连忙从他身下挪走。
毕环自己的情欲仍旧翻搅,也极少有如此不能遂愿的时候,眉宇间稍稍有了挫败的黯然,不过他哪怕是这样受挫折的时候,也还是平静的,他缓声道:"你不愿,那也罢了......我毕环素来就是个霸道蛮横的人,但只要是我的人,必要他甘心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