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曼舞————猫饼干

每天各人忙各自的事情，晚上会约在一起吃完饭或者宵夜，然后散步或者去超市购物。最后总会一起回家，并排靠在沙发里看电视或者聊天。
看着看着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做爱，甚至不需要什么语言或动作的暗示。
只是宋青葛这几天都很忙，每天很早就出门，一整天都在外面。
柯扬没问过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虽然多少是有点在意。

那天早上，在宋青葛离开后，柯扬从随身带回来的行李中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打开盒子再查看了一遍。确信宋青葛应该会喜欢，才小心地收好，放进随身的背包里。
发了短信给宋青葛，问他什么时候能忙完，想去哪里吃饭。
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信，柯扬干脆直接打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并不是宋青葛本人，单是那一声讨人严的称呼，柯扬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嘿，高中生。你宋青葛宋叔叔现在不方便接你的电话，徐哥哥陪你聊一会儿怎么样？”徐正阳看了看握着宋青葛的手机，懒洋洋地靠在幕布旁边，一边看排练一边说。
没有听到对方的反应，徐正阳又补了一句：“忘了我是谁了？”
“没有，徐律师吧，麻烦你让宋青葛有空的时候回电给我。”压抑着情绪，柯扬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哦，没问题。不过恐怕他今天都没空接你的电话了。”徐正阳说着笑了，赶在少年发火前补充道，“不过你可以过来找他。”

出门拦了辆出租车，柯扬按着徐正阳给的地址直奔过去。
车停在一家小剧院前。
柯扬刚一下车，就看到徐正阳西装革履地站在剧院门里朝他招手。

徐正阳领着柯扬进了剧场，并没做什么解释。
因为柯扬已经看了到舞台上，随着音乐舞动的男人。
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静静地观赏舞台上的表演。
“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排练，晚上就要首演了。算是配合情人节推出的一部歌舞剧。”徐正阳解释着，“他从年底就开始准备到现在了。”
柯扬默默地听着，目光停留在舞台上的男人身上，停留在他的没一个动作上。
“知道这台歌舞剧是谁赞助策划的吗？”
“是麦晰，对吧？”
“宋青葛都告诉你了？”
“没有，不过我想应该是他没错。”
徐正阳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少年，又转回头看向舞台。

徐正阳掏出一支烟，点燃，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宋青葛跟麦晰有过一段，挺久以前的事了。我认识宋青葛的时候，他正和麦晰在一起。后来他告诉我，初到T城的时候，他靠在街头跳舞乞讨过活。被麦晰偶然看到，收留了他，还掏钱让他去专业的舞蹈学校学习。大概是为了报答吧，宋青葛一边学舞蹈，一边在麦晰名下的娱乐场所表演。那里面很多男孩女孩除了表演，还会做一些交际的工作。”徐正阳缓缓吐出一口烟，“就是出卖肉体的工作。不过麦晰一直挺照顾宋青葛，只是让他跳舞，后来还让他做了领舞。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后来麦晰往来的客户里，有个很难缠的看上了宋青葛，要从麦晰手里包下他。起初麦晰好像不同意，后来大概出于利益的考虑，也就同意了。宋青葛被包养了半年，回来后，麦晰待他很好。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玩得最疯的时候，NP，SM都有过。宋青葛说当时他都是嗑了药的。”
又点了支烟，徐正阳将它递给了旁边的少年。
柯扬没有拒绝。
烟气充满鼻腔和肺部的感觉，可以让人暂时不用思考。
“怎么样，吓到了？如果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没有，你继续说吧。”柯扬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徐正阳是这样评价麦晰的，说他很善于捕捉别人的心理，能让人心甘情愿、死心塌地跟着他。所以宋青葛才会在他身边一待就待了七年，直到麦晰结婚。
分手的时候，麦晰给了宋青葛一笔钱，宋青葛本来打算用这笔钱作为出国学习舞蹈的费用。结果在临行前听说麦晰遇到官司，他就留了下来，拿那笔钱打通认识的关系，想帮麦晰。
麦晰还是有些背景的，最终被不痛不痒地判了罚款，人倒是出来了。他没有见宋青葛，只是让手下送了张支票，就算彻底了解两个人的关系。
没多久，麦晰去国外定居了，宋青葛倒是留了下来。

在徐正阳离开后，在舞台上的表演者，连同那个男人都回到后台休息后，柯扬仍然没有动，目光停留在一片漆黑的舞台上。
一只手握着已经熄灭的烟头，另一只手因为握得太紧已经有些麻木。
听到手机铃声，柯扬迟钝了两秒才接起来。
电话那边宋青葛说今天可能要完一些才能忙完。
柯扬说：“没关系，我来找你。”
“等下我把地址发过去给你。”
“不用了，我已经在剧场里了。你在后台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起身，柯扬才发现因为坐得久，腿麻了。

到了后台的时候，宋青葛正坐在椅子里跟其他演员聊天。
看到他进来，对他笑了笑。
柯扬勉强扯出一个笑。
“刚才徐正阳接了你的电话，告诉我你在这边排练，我就过来了。”
“我本来是想晚点打给你，再问你要不要过来看表演。”
宋青葛说完自己也觉得挺别扭，这种略有些尴尬紧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我刚才看到了，你跳得很好。”柯扬说道。
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好像突然变得很重，重得没有力气伸出来，连给眼前的男人一个拥抱的力气都没有。

那晚的演出很成功，从观众热烈的掌声就可以听出来。
柯扬整晚都静静地注视着舞台，但是双眼却总是无法聚焦，以至于这出舞台剧到底演了些什么，到剧终结束他也没看出来。
随着人潮走出剧场，被包围在双双对对的情侣之间，柯扬觉得空气都变得窒闷。
包里装着的小盒变得很重，好几次伸手进去，却都没能将它掏出来。

18

    走出剧院，柯扬接到宋青葛的电话，说晚上有庆功酒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庆功酒会在一家西餐厅举行，参加的人并不多，但气氛还算热烈。
　　柯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叫做麦晰的男人身上。
　　作为歌舞剧的赞助商，同时也是这家餐厅的老板，那个男人自然很受欢迎。
　　宋青葛作为歌舞剧的主角，也是不断受到周围人的祝贺。
　　麦晰和宋青葛靠的很近，不知道说了些什麽，柯扬只看到他们有默契地微笑。
　　
　　七年……
　　自己认识这个男人甚至还不到七个月。
　　七年对七个月，根本连比较的可能性都没有。
　　默默地看著宋青葛和麦晰亲密地谈笑聊天，柯扬说不出自己的感受。
　　很复杂，综合著所有负面甚至有些极端的情绪，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或者应该说，也许自己根本连发泄的资格和立场都没有。
　　
　　最後干脆不去看，也不去想，好像周遭热闹的人群都跟自己没什麽关系了。
　　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徐正阳旁边时被叫住了。
　　“高中生，今天晚上很闷嘛，都没见你跟谁说话。是不是担心回去晚了，作业写不完被老师骂啊？”
　　收到对方并不友好的视线，徐正阳笑笑，“看你太闷，开个玩笑而已。是不是正在想怎麽跟宋青葛说分手？其实用不著那麽麻烦，那个家夥也根本不会在乎，反正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有能不能上床之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所以，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柯扬厌恶地拍开他搭上自己肩膀的手。
　　“这跟你没关系吧？对他而言，你也不过是众多炮友中的一个吧？”
　　徐正阳愣了下，只看到柯扬大步走开的背影。
　　他笑著摇了摇头。
　　
　　柯扬承认自己差点让徐正阳的话激怒。
　　这几天，让他对和宋青葛的关系产生了错觉，甚至想要和他一起过情人节。
　　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其实宋青葛从来没谈过任何关於感情的话题，而且拒绝听到自己的表白。
　　於是，真相其实就是徐正阳说的那样，他们不过是炮友而已吧。不过关於分手他说错了，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分手。没有开始，哪来的分手。
　　思绪纷乱地走近洗手间，在看到站在镜子前的男人时，柯扬愣了一下。
　　
　　麦晰正在洗手，看到柯扬进来，点了点头。
　　柯扬看著眼前的男人，觉得应该说些什麽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有什麽事？”余光感觉到被注视，麦晰干脆转向他。
　　眼前这个男人有著成功的事业，有美满的家庭，有妻子儿女。
　　柯扬觉得很不值，他为宋青葛不值。
　　
　　柯扬问：“你给他这个机会演出歌舞剧到底是看中他的才华，还是看上了他的人？”
　　麦晰慢慢悠悠地扔掉擦手纸：“如果我说两者皆有呢？”
　　柯扬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
　　“如果是欣赏他的才华，那麽请你继续帮助他。其他的，就麻烦你放过他吧。你浪费了他七年的时间也该够了吧。”
　　“浪费？”麦晰笑了，“照你这麽说，我也在他身上浪费了不少钱。”
　　“这能相提并论吗？他为你做了那麽多，你随便扔点钱就算了？”
　　面对柯扬略有些情绪激动，麦晰表现得很平静。
　　“那是他自愿的，我从没强迫他做过什麽。再说，他也没你说的那麽专情那麽傻。至少他也曾经陪过某个知名导演。可惜，最後只拿到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角色。这些你不知道吧？”麦晰摇摇头，“你还太年轻，世界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慢慢学吧。至於宋青葛这个人，他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他。”
　　柯扬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双臂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他听到自己说：“适不适合只有我自己知道。”
　　声音不大，所以麦晰就像没听到一样，大步从他身边走开。
　　
　　朝脸上泼了好几把冷水，柯扬看著镜子里那张布满水滴的脸。
　　那张脸让他厌恶。
　　
　　调整好心情再出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热闹的大厅已经没几个人了。
　　看到他走过来，宋青葛笑笑：“这麽久，差点找人去捞你出来。”
　　努力控制面部肌肉，做了个还算自然的微笑。
　　“怎麽大家都走了？”
　　“大概因为是情人节，都急著去约会吧。”宋青葛无所谓地说著，拿起外套递给他，“我们也走吧。”
　　只是短暂的犹豫，柯扬没能掏出准备好的礼物，只是接过了外套。
　　
　　外面有些冷，柯扬拉紧外套，将手也揣进口袋里。
　　街上一对对的情侣，相拥依偎著走过。
　　卖花的小女孩围著他们，举著包装简陋的玫瑰，不断重复地说著：“哥哥，给姐姐买朵花吧。”
　　路过柯扬的时候，小女孩只看了一眼就转向旁边一对情侣。
　　“等一下。”柯扬说，“我要买一支玫瑰。”
　　被叫住，小女孩愣了一下，可是有生意总是好的。
　　“哥哥要买哪支玫瑰？”
　　柯扬细细看了下，玫瑰的颜色有粉和红两种。
　　“红色的好吗？”柯扬对宋青葛说却又不听他的回答便掏了钱买了花，然後转身，将花递给宋青葛，“情人节快乐。”
　　对著那支红颜的玫瑰，宋青葛皱了皱眉，最终拗不过柯扬的执著，伸出手，接过了那支花。
　　柯扬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暖著。
　　
　　夜晚的大街，昏暗的路灯，匆匆路过的行人。
　　也许没有人留意到口袋里插著一支玫瑰的男人，也没人注意到两个交握双手，并肩走著的男人。
19  

    听到柯扬说“情人节快乐”，宋青葛笑了却没作回应。
　　柯扬揣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摩挲著宋青葛的左手，温暖而干燥的手掌，指尖描绘著他手指的长度，占据他手指间的缝隙，与他十指交握。
　　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少年却不允许，反而握的更紧。
　　紧到两只手掌间没有多余的空隙。
　　
　　柯扬说：“宋青葛，我好像爱上你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并排站在街口等交通灯。
　　“你看，我们刚才慢了一步，所以又要多等几分锺。不过，最终还是会过去的。”宋青葛说著对柯扬笑了笑，“对你而言，我也不过是路过的一个街口。红绿灯过了，就能继续走下去了。”
　　“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
　　“不会的。”宋青葛摇摇头，“也由不得你。过一段时间你回想起来，只会恨自己走的不够快。”
　　“我不会的。”柯扬说的时候，握著宋青葛的手也不由得收紧。
　　
　　宋青葛叹了口气：“现在也许不会，以後总会有後悔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
　　柯扬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心里。
　　“别这麽看著我。还有，爱不爱的不要乱说，自己都不确定就最好别开口。”
　　“如果我说我确定呢？”
　　宋青葛笑了：“你真的确定？”
　　看著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不以为然的表情，柯扬说：“那麽麦晰也是你路过的一个街口了？”
　　
　　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可是说出的话怎麽也收不回了。
　　看到宋青葛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柯扬只觉得心口一阵窒闷。
　　可宋青葛不再看他，收回视线望向对面开始闪烁的红灯。
　　“我曾经以为是终点，其实不过是个叉路最多的路口，而我又选了最难走的那一条。”
　　随著他的话音落下，人行道上的绿灯亮了。
　　柯扬没来得及说什麽，宋青葛已经率先迈开脚步。
　　稍稍的分神，手只一放松，那个男人便不著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并且立即塞进口袋，让自己连再次牵到他的机会也没有。
　　手掌残留的温度，立刻被寒冷的空气隔著衣服吸收掉了。
　　看著男人走在前面的背影，柯扬说不清楚自己是什麽心情。
　　好像一切负面的消极的情绪都聚集在了一起，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什麽感觉。
　　周围的空气窒闷得让人透不过气。脑袋里充斥著乱七八糟的片段，发生过的没发生的，连喘息的间隙都没有。
　　
　　两人一前一後地进了家门。
　　在柯扬犹豫著开口之前，宋青葛已经进了浴室。
　　
　　听著隐约传来的水声，柯扬躺倒在地板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噤，不过脑袋里却清明了一些。
　　清明过後，是从没有过的挫败感。
　　回忆跟这个男人有关的片段，好像从来都是挫败，自己在他面前从未赢过一句。不管自己要说什麽表白什麽，他都知道，而且都那麽不屑。
　　那些过往的片段，暧昧情色的，甚至这几日少有的温情，一幕幕在脑海里晃过。
　　一成不变的是宋青葛的脸，微笑著满不在乎的表情。
　　柯扬觉得头疼，眼睛也有些酸。他轻轻闭上眼，眼前却跳出另外一幕。
　　那个阳光的午後，校庆会场的幕布後面，微笑著跟他跳舞的男人……
　　
　　从浴室出来，看到躺在客厅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宋青葛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近，踢了他几下。
　　“要睡也别睡地板上。起来吧，去冲个热水澡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