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重写版）----嶙屹

仍维持着持枪的动作，埃德蒙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抱歉，克雷默，这是机密。"
"靠，又是机密！"克雷默本来也没以为能从一向古板的埃德蒙嘴里套出话，他也只是象征性地骂了一句而已，然后试探性地抱怨，"捷利卡顿公司啊......麻烦死了！到底是什么问题啊？机器人吗？！"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克雷默先生，我们先行告辞了。"埃德蒙仍是一脸死板，公式化地行礼然后离开，但一直仔细观察着埃德蒙的克雷默，没有错过他有意的一次缓慢的眨眼。
这是一个暗号，埃德蒙不能当着下属的面透露什么，但是却没有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是机器人的问题，会是什么问题？克雷默自认为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没有介入捷利卡顿公司的内部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没有任何预告就出现并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科尔希德又是谁？

"弗拉德长官？"
"先入部队先撤退吧，留下3个监视者，留意出入口，有情况就报告。"指挥室里的弗拉德很伤脑筋，取下实地监控的耳机，"我们这里也注意一下克雷默的定位吧。"
"监视者三名到位。""定位确认。"
弗拉德抚了抚额头，不打算再说什么，直接推开玻璃门离开。他知道0224博士应该已经和克雷默接触了，就算没有接触也快了。早上在风化区弄丢了克雷默之后，他立刻安排了搜索克雷默的秘密住所的事宜，这本来不应该是太复杂的程序，但是明显感到有阻扰，一直拖到下午才部署完毕。没有听说克雷默有这方面的才能，而且他的通讯设备和电脑也已经被证实没有相关线索，那应该就是0224博士的介入了。
现在所有的监控还是通讯都是通过加密网络，但是既然是加密就可能被破解......弗拉德一个人靠在自己漆黑的办公室中，皱起了眉头。上面下来的逮捕令，他看过很多遍了，除了说明0224博士是一个在逃的研发军用机器人的科研人员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给出，看来上面给的资料一点都不全面。
他垂下了手，摸索到桌上的电话，按下几个键，"喂，米拉提中将，我有些问题要问。"

 

八
是夜，阴天的夜幕没有星斗，克雷默哪怕睡觉也没有拉窗帘的习惯，窗外的监视者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各个出入口，抱怨事态没有任何变化的同时，也希望事态不要有所转变。
克雷默自认为一向睡得很浅，但是在科尔希德敲窗子之前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惊愕地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窗台上的科尔希德，穿着特殊材质的贴身制服，没有拿着任何工具的他面带微笑地蹲在狭窄的窗台上，心不在焉地敲击着窗玻璃。
克雷默顿时惊得睡意全无，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窗子，贴近窗沿往下看了看，监视者并没有任何动作，"你怎么上来的？"
"啊，谢谢帮我开窗，"轻盈地滑进窗子，科尔希德着地地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呵呵，其实我能自己开窗，就是要看看你多久才能醒。"
发现科尔希德明显地调侃，克雷默没好气地甩上窗子，"怎么又来了？"
"后会有期啊......"科尔希德在克雷默的耳边重复了下午的话，顺便落下一个带着夜色味道的吻。
"......"等于没有回答。
"不过说起来，你可睡得真沉啊......"科尔希德弯了弯眼睛表示笑意，冰凉的右手又一次攀上克雷默的左耳，就这样半捧着克雷默脸，笑容辄然而止，"你有要问我的问题吧？"
发现科尔希德好象很喜欢摸自己的左耳，但冰冷的手指给人不太好的感觉，克雷默稍稍躲闪了一下，"我问题可多了！"
"我会尽量解答，不过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发现了克雷默的躲闪，科尔希德索性整个儿而握住了他的耳朵，"离开之前先做件事，我放开手了，你别出声。"
离开？他难道不知道楼下有人在监视么？不对，要是他不知道又为什么要从窗口进来？克雷默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科尔希德，突然察觉到他只有在说重要话的时候，才会捂着自己的耳朵，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科尔希德放开手，从别着的腰包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那是半个巴掌大的像是计步器一样的装置，科尔希德把那个东西贴在克雷默的左耳后面，过了几秒钟，克雷默听见"嘀"一声。
食指从唇前竖直划过，科尔希德把那个东西往床上一塞，然后勾过克雷默的脖子，手指再次抚摸上他的耳朵，"走了。"
话音才落，克雷默就感到科尔希德挨在耳后的手一松，腰被人猛得一拦，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下情况，更别说要抱怨什么了，手臂被拉了一把，接下来就在夜空中坠落。
我的天--这里是7楼！克雷默难得地腿发软了。
冷飕飕的风像细碎而无形的刀子一样摩擦着仅着衬衫的身体，虽然早就预料，如果真的要逃离这里，科尔希德除了跳窗子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但是真正实践而且还没有任何预告，克雷默几乎想要尖叫，但是根本就没有力气叫出来。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空降的训练，也不是没有接受过万一降落伞打不开该如何脱险的训练，但是像这样就穿着睡衣和拖鞋的样子......
其实整个下落过程也就只有3、4秒的时间，克雷默却清楚地感受了身下那座两层楼的房顶渐渐逼近的整个过程，那种压抑的感觉一分一分地加强。
太卤莽了，这么做还是太卤莽了，不说有没有勇气跳，但这样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力的--一瞬间克雷默的脑子里充斥了恐怖的想象，自己因为直挺挺地落在楼顶上而腿骨寸断的画面，在脑中模拟的刺痛感让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但事实上的冲击却并没有来到，科尔希德在落地的同时把克雷默抄进自己的怀中，以躺着的姿势着陆的克雷默真实感受到的疼痛，不过是来自科尔希德为了防止他飞出去而环住的他的胸口和撞到科尔希德膝盖的背部，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不是那么瘦削的科尔希德所能拥有的力量，或者直接说这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现实是有惊无险，但克雷默还是一头冷汗，抓住科尔希德又要抚过来的手，克雷默压低了嗓子大吼，"科尔希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如何定义，可能是具有机器人性质的人类吧......"维持着抱着克雷默的姿势，科尔希德又跳下矮楼的楼顶，轻巧地落地，迅速地伸出手盖住克雷默的左耳，"明明和我说了那么多你的事情，凯罗莲一点都没有告诉你吗？"
"凯罗莲......"捷利卡顿公司的女老板，具有机器人性质的人类......科尔希德果然是捷利卡顿公司的机器人吗？"那我现在的处境是怎么回事？他们要抓的人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凯罗莲说了你的事情来保护你而已。"说这些的时候，科尔希德的表情很淡然，但闪亮的眼眸中却渗透着丝丝寒意。
"如果只是想保护我，你大可不必要把我从自己家里带出来，你也说了他们不是要抓我，那么，明天早上他们发现我不见了的话，"克雷默看着那对不知道是因为不真实，还是因为真正的魄力而变得恐怖的眼睛，突然之间有点害怕，没有太用力，但是还是拨开了科尔希德的手，"只会让他们更怀疑......"
科尔希德轻声地发出噤声的警告，又一次把手靠上克雷默的耳朵，"嘘......"
"你的手，到底是什么用意？"克雷默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察觉到了吧？我把手放在耳朵后面是为了干扰信号，"科尔希德冰凉的指尖点上了克雷默耳后有些突起的淋巴腺体，"你知道自己被监控了吧？定位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今天带你出来的目的就是它。"
什么？！本来以为定位系统只是植在皮下，哪个不是很重要的地方的微型机械，但是竟然是在这种地方，"如果想要贸然拿出来的话，岂不是会死人！"
"是。"科尔希德仍抱着克雷默，仿佛感觉不到他体重一样，灵敏地在夜色的街道中疾行。
"那？"
科尔希德的脸上绽开自信的笑，"我不贸然，也不拿出来。"
"？！"

九
"应该是不会有人跟踪，监听也没有打开，不过你还是先别说话。"
"好的。"虽然还不太搞得清楚情况，但是克雷默还是乖乖地住口，科尔希德前进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都无法记住走过的路线。
多少个转弯和路口之后，科尔希德突然跳上一个没有楼梯的二楼窗口，在墙边的什么地方一按，本以为是普通窗户和墙壁的地方整个凹陷下去，一个闪身进入，出口很快关闭，两人陷身黑暗。
克雷默看到黑暗中有亮点在闪烁的时候，黑暗也渐渐消退了，一点点亮起来的是一个几乎立方体的房间，四面金属壁，堆放着闪着刚才亮点的大型组合电脑，四边都有，每个都和人差不多高。
"这里是......？"克雷默警惕地四周环顾，不过因为穿着睡衣，所以他的动作看上去傻乎乎的。
放开克雷默，科尔希德径直走入电脑群中，"我的一个秘密工作室，比较简陋。"
除了生存条件比较简陋以外，克雷默觉得这里比一般的科研室更加专业，"为什么来这里？"
"我要改造你的定位系统，我一个人做不到，要外部支援，所以在你家不行，"科尔希德从一边抽出一把外形简洁的椅子，向克雷默摆了个请坐的手势，扶着椅背的手一拉，椅子转了个圈正好停在克雷默面前。
老实地坐下，克雷默转动眼睛环顾了四周的电脑，十几个闪亮的屏幕显示着不一样的画面，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上面显示的东西他一窍不通，"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到边上的组合电脑旁边，按了几个键，科尔希德从随身的电脑上抽出光纤与之相连，然后又转到一边一个闪着指示灯但是没有屏幕的大柜子边，"现在这里很安全，完全与外界断绝联系。"
"唉？那些电脑没有联网么？"指了指地上的线路，克雷默看得出那些接在墙壁上插口的不是电源。
在柜子上键入密码之后，仿佛是一体的柜子上面弹出一个小抽屉，科尔希德从里面拿出一个仿佛蛋壳一样的东西，"我们进来之后就断网了，没有我的确认就立刻破坏硬存。"
在嗓子深处发出惊愕的抽气声，克雷默不得不承认科尔希德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大意，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科尔希德进房间之后在什么地方做了确认。克雷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后，那里除了和普通人一样有一小块突起的淋巴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那就是很小的东西，"对了，你说这个是定位，那我离开房间，他们岂不是会发现？"
"刚才我复制了你的定位代码，短时间应该不会被发现，不过我们还是尽快。"取出酒精棉花在克雷默的耳后擦拭消毒，然后科尔希德把那个蛋形东西贴上了他的耳后，"有点痛，别动。"
"嗯，"耳后瞬间传来仿佛有细微东西刺入的感觉，但是其实并没有特别痛，科尔希德放开手，克雷默转了转头，才突然发现那个蛋壳一样的东西已经吸附在自己耳朵后面了，"这个是什么？"
"微型操作器。"科尔希德像没有解释一样地解释了一下，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扯出一根比发丝粗多了的透明光纤，执着光纤的一头连接上一直随身携带的电脑，"我用它来修改你定位器的参数。"
"哦......"克雷默其实并不明白，他也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弄明白，所以放弃了，"你说的定位器不只是定位的吧？我觉得我还受到了视觉干扰。"
"对，据我所知，他们对每一个警官实行了听觉和视觉的监控，还有就是地点定位......"点了点头，科尔希德低下头在随身电脑上开始工作，时不时地点击屏幕。
又动了动头，克雷默发现似乎也有几根光纤是从自己的方向连接出去的，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微型操作器的数据连接了，"你刚才说的是听觉和视觉的监控，不是干扰么？"
"初衷的确是监视，但是因为最初的设计不够合理，微型机械的工作能量需求过度，给大脑造成极大的负荷。所以一旦启动监视或者监听，多半会造成微型机械拥有者的不适应，头晕脑胀甚至血压升高等一系列不良反应，视觉监控的活体试验一次都没有成功过，监听也是在拥有者身体情况良好时才能实现。"虽然说科尔希德尽量保持他说话的语气，但是从那仿佛毫无个人想法的陈述中，克雷默还是听到了淡淡的讽刺意味。
"那就是失败品？"
"在业界的人看来就是失败品，但是......他们觉得只要能定位和干扰就可以了，简直是暴殄天物。"瞥了克雷默一眼，科尔希德的眼珠是和头发类似的银灰色，浅色浅的仿佛是玻璃球。
注意到科尔希德的话语里面两次提到了这个不确定的代名词，克雷默猜不出来，所以打算问问，"他们？"
"警察当局，但是具体是多少的高官，我也不太清楚。"
克雷默脸上露出不太信任的表情，虽然，如果真的要大批量安装这些监控设备，不是警局的话做不到，他只是怀疑科尔希德信息的来源，"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哪边的人？"
"我是什么人，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科尔希德手一点也不停，眼珠跟着屏幕上移动的光标转动，根本不被克雷默的话影响，"你既然选择相信我，就请相信到底。"

克雷默沉默了，他的确已经开始无条件地相信科尔希德了，比如他什么都没有问，就同意科尔希德为他改造监控设备，哪怕他知道如果出错会要命，但是他就是觉得如果是科尔希德，就不会出错。无条件地信赖一个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克雷默无法定论，如果是战友那绝对是好事，但是......科尔希德究竟是什么人呢？克雷默再三用目光审视科尔希德，可惜从那张严肃地看着电脑的脸上，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十
"那......你修改了之后，它会怎么样？"克雷默转开实现去看四壁的金属，没有任何缝隙，是整块金属的墙壁。
"你可以控制监控的开闭，定位也可以随时转移。"伸手在克雷默耳后的微型操作器上调整了什么，科尔希德终于正眼看了他，"对于当局的监控，你可以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地防御。"
"......好吧，但是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给我装上的这个东西，我没有在医院或者医疗室被麻醉的回忆。"回视科尔希德，克雷默发现这是他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他的眼睛，虹膜的部分其实比头发颜色稍微深些，是铁灰色的。
"没必要麻醉啊，"伸出手指点开克雷默越靠越近的脑袋，科尔希德露出了淡然的笑意，也皱起眉头，"只要用注射器就能植入微型机械了，它自己会定位。"
望着轻松自如，仿佛讨论家常事一样讨论着高端技术的科尔希德，克雷默突然有种"莫非这种技术是科尔希德开发的"的奇妙想法，"你知道的很多啊，你的技术？"
"我？怎么可能？那可是13年以前的事情了！"科尔希德收敛了皱着眉的样子，脸上表现出好笑的神情，盯着克雷默有些气馁的表情，科尔希德还是把"也不是和我完全无关"的话留在了心里，"嘘，我程式设定好了，现在开始执行了。克雷默，一分钟，很快就结束，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