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灯光有些凄惨,射在执话筒的手上,映出紧紧抓住听筒的手指上泛白的骨节。
听筒那边传出声音来,"果然你还是联系我们了,真想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不要废话,你们想叫我做什么?"
"观察他,然后告诉我他的动向。"
"监视?你以为我会比你们的人做的好吗?"
"不是,我只要你在酒吧里观察他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
"时刻掌握他的行动是我们可以轻易做到的,但是,我们并不了解他在想什么......明白了吗?"
"你以为我会有更多的了解?"
"起码比我们多。"
"......那么,现在,你想知道什么?"
"哈哈,不要那么硬生生的......最近他有去你店里吧?"
"嗯,他一直都有来,以前也是,有不愉快事情的时候就会来酒吧。"
"哦?那,最近是不是有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
"一直?我不知道,他没有固定带人的习惯。"
"那最近他有带来过什么人么?或者和什么人在酒吧碰面?"
"两三天前,带来过一个男人,好像是叫‘科尔希德'?"
"他们两个做什么了?"
"在酒吧就说话吧,之外我就不知道了。"
"叫科尔希德......很古意的名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很漂亮、很羞涩的年轻人......大概就是这样。"
"男人啊?如果他们再碰面,就多注意他一点。"
"我会留意的。"
"那么,这个叫做科尔希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所有方面。"
"克雷默的事情和他有关系?"
"和他有没有关系,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好了。"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明显的就是出众的外貌吧!"
"哦,很漂亮?记得找机会拍一张照片转交给我。"
"我知道了。对了,这件事情结束了之后,我有个要求......"
"你说,我要考虑。"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绝对不会是让你难以接受、过分的要求,杀了克雷默什么的,我是不会说的。"
"你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啊,你的要求具体等你说了之后,我再考虑。"
幸运屋酒吧没有开大灯的酒窖里难以想象的黯然,为了保存葡萄酒而开着的冷气也给人带来一阵阵凉意,史奇背对着门坐在一个木桶上和什么人在通话。
发现了从酒窖中泄露的微弱光线,尤利乌斯推开虚掩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滑进室内。
"啊?这么麻烦?那么,还请您尽量帮忙。"
"嗯,好,谢了。"
纤细而冰凉的手指落在史奇温热的脖子上面,尤利乌斯从后面贴上史奇的背。通话中的手机立刻掉落到地面,史奇整个人都变得僵直了起来,"尤利乌斯,你怎么......"
似乎并没有注意史奇通话内容的前因后果,尤利乌斯啄吻着史奇的脖子,"干吗在那么冷的地方打电话啊?"
"啊,有点不方便......"史奇仓促地从地上拣起手机,也不再确认什么立刻地就切断了通话。
犹豫着放开手,尤利乌斯的表情变得幽怨,"不方便?是旧情人......?"
"啊!不是不是,只是在拜托警察方面的朋友做点事情......这个嘛,呵呵,这个比较不方便呐......"
史奇的表情掩饰地一点都不好,但是尤利乌斯却没再继续问什么,他静静地低垂的眼眸里面光芒涣散,一点也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傍晚时分,克雷默的手机上收到了没有号码没有标题的短信,"去幸运物酒吧",短信一闪而过,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想到科尔希德下午说的"再联络",克雷默没多想就穿上外套出门,就算短信不是科尔希德发的,自己去一次酒吧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到幸运物酒吧不近不远,克雷默选择了走路,下午埃德蒙警告的"你有生命危险"他不是忘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什么实质感。从来都是自己带着特种部队,跟踪或者突击,要担心的也只是不要在突击中发生意外,而被原来是战友的人袭击......这种事情,实在无法想象。
天空下着蒙蒙的小雨,打湿了克雷默叼在嘴里的烟,索性丢开烟,带起帽子一路小跑,他很快就发现了,以往不论自己去哪里都会跟上来的监视者一个都没有来。不可能是没有发现自己出门,自己那么开着定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来,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或者说,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去向,并安排好了新的一波人,不太可能吧?
难道......埃德蒙的警告一闪而过,克雷默突然冒出一条吓了他一大跳的想法,他们准备在路上狙击自己?!没可能,第一是自己根本还没有触到当局的底线,第二他们还没有掌握到和自己接触的人的信息,第三是冒出这个奇怪的念头只是因为有了警告,因为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吧!
心里惴惴不安地一路小跑,最后却无惊无险地到达幸运物酒吧,克雷默伸手去拉门把的时候,闷在面前自动打开了。
笑脸从门里面探出来的时候,克雷默觉得自己大概产生幻觉了,因为来开门迎接的不是尤利乌斯而是史奇,这个一直嫉妒自己和尤利乌斯曾经恋人关系的小男生,对着自己那次不是怒目相加或者一脸嘲讽,现在他居然笑意盈盈地给自己开门。
"你......"
"有人等你。"偏偏头,史奇指向酒吧深处。
幸运屋酒吧今天的营业已经开始好久了,店里早已是烟雾缭绕,借助正中舞台上正在闪耀的灯光,克雷默透过白色的雾气似乎看到什么人正在对自己招手。
"谁啊?"克雷默眼睛瞥向史奇,明知故问。
神秘的弯着嘴角微笑,史奇晃了晃右手的小指,"科尔希德..."
果然是科尔希德找自己么?克雷默看着店内,仿佛在搜索科尔希德的身影,但是却在暗自打量今天态度颇乖的史奇。他应该不知道科尔希德的名字吧?自己在店里没有叫过他名字,不过,在店外被人听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史奇!"
"哎?"已经准备离开的史奇转回头来看克雷默,果然,还是一脸绝对发生了什么的"友好"笑容。
"你今天吃错药了啊?"克雷默的口气不带一丝婉转,生硬地冲得厉害。
"啊?!"终于皱起眉头来了,史奇显露出厌恶的表情,这样终于和平时有点像了,"你什么意思啊,难得我那么亲切地待你!"
"所以才觉得奇怪,有发生什么好事吧?"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克雷默一点兴趣都没有,伸出手臂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地,克雷默拍了拍史奇的后脑勺,"你的脸还真是什么事都藏不住。"
"切!"史奇一脸的好脸色终于变成了一脸的大便色。
十三
那个......你该不会是终于被史奇上了吧,尤利乌斯?!
习惯性地先到吧台去和尤利乌斯打招呼,看着在吧台后面一脸无精打采的尤利乌斯,克雷默在心中大叫着想要问出上面的问题。克雷默自认为不是八卦的人,也不是喜欢臆测他人私事的无聊人士,只是现在对方是尤利乌斯,是自己以前的爱人、现在的好朋友,实在是有点在意。
史奇和尤利乌斯正式开始交往也已经有3、4个月了吧,但是上床却好象一次都没有,当时还觉得奇怪,不过尤利乌斯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适合激烈运动。但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史奇开心成那个样子,甚至还不在意讨好自己,尤利乌斯却无力到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做过了吧?
"尤利乌斯,累的话就先去休息下!"克雷默还记得以前,有着神经性哮喘的尤利乌斯因为过于激动,而直接在上床时暴发哮喘的可怕经历--修长而消瘦的尤利乌斯,视觉上就看得出,身体素质并不好。
"哎?"抬眼睛看克雷默,尤利乌斯的眼神中也是满满的疲劳。
"史奇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真不知道怜香惜玉,你这样子身体受不了的。"在早已熟悉的吧台前面,克雷默一屁股坐上凳子愤愤地敲击着桌面。
尤利乌斯侧过头半张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转回来看克雷默的眼神里是疑惑的神情,"克雷默,怎么了?我困和史奇有什么关系?"
克雷默用手按了按额角,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你们不是做了吗?"
"哎,谁说的?没有啊?!"尤利乌斯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看上去颇为憔悴,只有充满惊讶的眼神还有着几分神气。
"那,你怎么那么累的样子?"
"......克雷默,我最近有点心烦,"修长的尤利乌斯垂下双手,整张脸都隐藏在灯光落下阴影的地方,"你的事情是不是弄得挺麻烦的?前些天还有警察过来问事......"
"哎?!"立刻警觉了起来,克雷默的眼神变得尖锐,"怎么说?"
"你说叫过我不要问,所以我不问你--但是史奇好象......"说完这句话,尤利乌斯伸出手指在吧台上写下"搅局"两个字,然后如释重负一样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克雷默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史奇,"是吗?谢了。"凑过嘴唇在尤利乌斯的嘴唇附近落下亲吻,克雷默从口袋里掏出酒钱放在吧台上,然后转身进入店的内部找科尔希德去了。
尤利乌斯把钱收好,然后低下了头,的眼神变得涣散,微微蹙起的眉毛小幅度抖动着,浅紫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唇形。
Entschuldigung, Chiky...(对不起,史奇...)
科尔希德穿着他的露胸夹克和低腰牛仔裤坐在雾气弥散的店堂中间,半闭着眼睛的他似乎在假寐,但是克雷默一靠近他就立刻睁开眼睛望向克雷默。那眼眸是亮丽的银色,漂亮地仿佛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珠,但是也像弹珠一样看起来没有生命的迹象,就像是没有接通主机的电脑屏幕一样,科尔希德大大睁开的眼睛空洞而且毫无神采。克雷默惊讶的须臾间,那漂亮的眼睛一弯又恢复了明亮,科尔希德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一个甜吻径直扑到克雷默面前,"你在门口耽搁好久啊......"
科尔希德那毫无生气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克雷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忽视刚才看到的,科尔希德也说过他的身体是机器人性质的,那难道是......精神和肉体无法连接顺畅?克雷默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状况,所以看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
其实从科尔希德叫出自己的名字开始,克雷默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克雷默也经常在自问,为什么还放任自己与他深交下去?明明才认识没有几天,还不明确他的身份,却已经和他上床、让他修缮身上的微型机械。当时和尤利乌斯相处的日子也是,克雷默多少也发现了他不仅是一个酒吧老板那么简单,但是他却并没有去调查尤利乌斯,而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和继续交往。
难道自己从骨子里就是喜欢危险感的男人吗?
如果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的话,科尔希德就是埃德蒙说的那个逃犯的可能性相当大,除了他以外自己完全没有接触任何其他人,或者说科尔希德把那个所谓的逃犯挡开了?还是他就是逃犯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不论如何,克雷默都没有和警方联络的意思,作为曾经的特警,他清楚的知道线人的危险,而且他对科尔希德最终的目的很感兴趣。
被克雷默沉默不语地盯着看的科尔希德没有打破他突然就开始的凝视,直到克雷默自己突然想起埃德蒙的话才猛然醒转,只不过,他才伸出手要关闭定位,手就被科尔希德一把抓住。
"你已经叫过饮料了吗?"把身体贴近克雷默,科尔希德抱住他的腰做出仿佛发嗲的动作,克雷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可以清晰地看见满脸献媚笑容的科尔希德,眼睛里面的表情还维持着清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方便,但是克雷默猜出科尔希德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也就流畅地接下话题,"啊,还没有......你要什么?"
"我喝柠檬汽酒。"
转身在可见度极低的室内找到是吧台的方向,克雷默大声地招呼着史奇,"这里要2杯柠檬汽酒!"
〖嗞嗞......啊!终于好了。〗
科尔希德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来,克雷默敢发誓他的喉咙里绝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自己却确切地听到了他在说话,疑问的眼神落在科尔希德的脸上,而回答却只是一个狡黠的笑容。
〖到底怎么回事?〗在心里想并用眼神质问着对方的克雷默根本没想过会因此得到答案,然而--
〖是新的通讯技术哦~〗科尔希德回答的声音却又在脑海中响起来。
吃惊,〖我想的事你也能听见?〗
〖嗯,不能说是你想的事情,你是想要对我说话,不是么?当这样带有‘对科尔希德说'讯息的脑电波被被捕捉到,就会转化为信号,通过端口发给我。〗
克雷默看着科尔希德,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弄的,我说这个通讯终端?〗
"我没有啊......"科尔希德确确实实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来,克雷默反而有点不习惯,〖我不过就是借用了一下当局给你们装的定位,只是小小的附加功能。〗
〖你不要在两边切换!〗科尔希德一会用有声的对话,一会又转到脑电波通讯,这两种感觉很相似却完全不同,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怪异感受,克雷默实在有点不习惯。
〖有些话不能说出声,关闭监听也不能确定这里没有人在监视吧,到底是龙蛇混杂的酒吧?但是,我们这么面对面站着,一直不说话也会显得很奇怪吧?〗露出媚态的笑,抱着克雷默腰的科尔希德更加紧密地贴着他的身体,还嘟起嘴唇啄着他的耳朵,"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从克雷默的角度看来,闭着眼睛亲吻自己的科尔希德微低着他精致的脸庞,微微嘟着嘴的样子颇为可爱,不禁也转过脸吻上了科尔希德的脖颈。
已经上过两次床,亲吻过无数次,但是克雷默主动的接吻这却是第一次,科尔希德不禁吃惊地抖了一下,形状漂亮单凤眼流转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克雷默......"
"嘘--"辗转在细腻皮肤上的吻没有停止,克雷默的气息吹在科尔希德的脖子上引发了科尔希德小规模的颤栗,"让我们来做点不必说话的事情吧!"
十四
勾住科尔希德的腰,从店的中央转着圈,绕到了角落,克雷默粗鲁的动作撞了不少人,但是看到两人唇齿相接着转着圈,所有人都露出了理解和笑容。
幸运物酒吧是出了名的一夜情酒吧,所以灯光照不见的角落就是性爱交易的最佳场所,贴着墙壁激吻的两人,耳朵里听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呻吟和怪叫,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是交缠着肉欲的躯体。
不过这样的环境并不影响两个人的谈话,克雷默把科尔希德按在墙上,手从他开到肚脐的衣领探了进去,〖下午是你发信息给我?〗
〖是。〗配合地揉搓着克雷默的腰,科尔希德把纤长的手指插进他裤子和臀部之间。
啃咬着彼此的嘴唇,两个人振动着喉咙发出享受的喘息,〖手机行为可以通过卫星反查!〗
〖我有加密,而且直接通过卫星发送......〗仰起脖子露出下巴的曲线,科尔希德的银发在墙壁上揉乱。
〖好,科尔希德,我不管你叫我来是为什么,〗伸出手去捏住他的头发,膝盖顶入科尔希德张开的双腿,克雷默啃着他咽喉的动作看起来只是急切的粗鲁,〖但是今天我得到一个确切的线索‘我有生命危险',而且是来自军方,你能对此做出什么解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