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聆似乎没太大感觉啊?
唉,这个比较麻烦。谦煜撇撇嘴。真是的,好歹也在那哪儿......熏陶过一年多,怎么这孩子还那么迟钝啊!不过既然聆是他给捡了回来,那他就送佛送到西,月老做到底吧。凡正他是偏向自家二哥。
呵呵呵呵......谦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已经有了主意。那招虽然有点老土却很有效。俗话说酒色不分家,二哥酒量不好,基本上是一壶倒,他就先灌醉了二哥,再点了叶阳聆的穴,让他二人光溜溜地躺一块儿。只待二哥情欲一起,两人便巫山云雨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便万事大吉了,呵呵呵呵......
越想越得意,谦煜不由得笑出声。
"何事如此开心?"伏月泡完温泉正欲找他,却见他笑得好不得意地迎面走来。
"哦,二哥你泡完啦?"谦煜笑到脸抽筋,脸上的筋肉一抖一抖。
"贺参军飞鸽传书说是军中有异,要你速速回府。"伏月将刚取下的书笺递给他。
"啊?"谦煜当即垮下脸。不是吧?那他的妙计怎么办啊?心不甘情不愿地苦着脸接过信笺,却只看了一眼便正了正脸色微眯起眼。
"要紧?"
谦煜抬眼望去,二哥的眼神虽淡却读的出一丝关切,便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折好那信笺:"不,小事。不过二哥,我这就得回去了。"
□□□自□由□自□在□□□
伏月刚踏进书房就见叶阳聆无精打采地翻着《易经》,当下即知他又被谦煜捉弄了,不觉好笑。
"你心神不定哪里看得进易经?"
"看它就是为了定心神。"叶阳聆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不然干吗去翻一本他倒背如流的书。
伏月走上前合上他的书,道:"别翻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出门?去哪儿?"讶异地抬起头,聆的声音透着一丝惊喜,心想王爷不是从不出府的么?
"山顶。"说罢,伏月自内室取出一件皮裘覆在他身上,"快入冬了,山顶湿气重,多穿点免得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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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叶阳聆跟着伏月七绕八绕老半天,不由得感叹太阴之险名不虚传。王府是在半山腰依断层而建,故地势平坦,即便是上下有阶,也是后来人手铲平,不若山路蜿蜒崎岖。出王府没多久,便是每向上走一步都艰难万分。迎面而来的风也多了几分锐利。
聆撩起袖子擦擦额上冒出的薄汗,呼吸有些急促,面上也泛起一片红晕。
伏月飞快地瞟去一眼,见叶阳聆果然如他料想那般有些消受不了,嘴角微微一勾,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且稍稍加快步伐。
从未攀过山的叶阳聆为了不至于跟丢了王爷,几乎是一路小跑,还要踏准步子免得被石头滑倒扭到脚或是被尖利的荆条扯破衣裳,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暗忖平日里只觉得王爷身形颀长,除了面对面说话要仰着脑袋倒也没多加留意其他,这会儿才发觉人高腿长,迈出的步子都与自己不同。他在府中却从没这种感觉,现在想来怕是王爷刻意放慢脚步吧。
别样心思涌上心头,聆忽觉胸中被又柔又暖的感动涨得满满的。却也有些埋怨为何到了山中王爷反倒撇下他不管。这么一想,方才的漫溢的喜悦中又夹杂了一丝寂寞。
伏月并不知叶阳聆到底转了多少心思,只是佯装没看见他的跌跌撞撞,丝毫未放慢脚步。
聆最终忍不住停下脚步,边喘边唤:"王爷,歇会儿,歇会儿......"照此下去,等到了山顶他也小命休矣。
伏月听得他唤,眨眨眼,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走到双腿打颤的叶阳聆身边:"走不动了?离山顶尚有一大截路要走,你这就吃不消了?"
叶阳聆惭愧。要说他没爬过山,那王爷足不出府连路都比他走得少,此刻却脸不红气不喘,他又怎好强辩?
"王爷,我......我......"眉目浮现一丝歉然之色,他低下头。找不出理由为自己开脱,他"我"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也罢。你病未痊愈是禁不起攀山这般劳累。"伏月叹口气,"不然你我就此作罢,打道回府吧。"
"不不,王爷,都走了这么远了,怎好半途而废。"闻言要回府,叶阳聆着急,连忙抬头。
怎么能回去?王爷好不容易有兴致出门走走,岂可因自己体力不济扫了王爷的兴?
突然有些自我厌恶。
其实,他分明是因为难得王爷领他出门才不肯轻易罢休。
就是累死了也要继续爬:"聆只是一时有些气闷,喘两口现在已经好了。王爷,继续攀吧。"
"这道儿才走了两成远,你果真爬得了?"伏月见他气未定却逞强,心下有些不悦,语气亦冷了几分。
"这......"未留意伏月的冷淡,只是想着还有八成的山路未攀,叶阳聆的脸色刷地变白。
"况且山路是越走越险,我看还是算了。只是山顶奇景你是无缘得见了。"伏月虽是有些惋惜,却果真转身向下走去。
"王爷,别......"叶阳聆连忙唤住他。
"走又走不得,攀又攀不得,那你要如何?"伏月转身,直直地望向他,面色不悦。
叶阳聆满脸为难,这一着急,额上的汗冒的愈发多,见伏月似乎有些恼,一时间眼中氤氲起一层雾气。
伏月回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当真想上去?"
叶阳聆老实地点点头。
他不是想爬山,山有什么好爬的?他也不是想去山顶,还有什么美景能比看着伏月更赏心悦目?
"若果真想上去,倒也未必寻不得他法。"一句话吧叶阳聆的心给提了起来。
"王爷有何妙计?"他忙抬头,满脸期待,闪闪发光的双眸因那浅浅的水气而晶莹欲滴。
伏月忍住笑,佯装思索片刻缓和那突如其来的迅急心跳,淡淡地道:"我拉你使轻功飞上去,如何?"
空气凝结了片刻,几滴冷汗顺着叶阳聆的额头滚落。
"......飞......"他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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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功?就是那种足不着地,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的功夫?叶阳聆刚刚才恢复的脸色再度发白。
想他叶阳家世代皆为书香门第,几时也未有过习武之人,而他幼时便被发配关外,所见武人不外乎一身蛮力,哇呀呀地挥舞着几十斤重的大刀,不是你把我扛起来摔地上就是我把你撞飞,连宝剑这类秀气的武器都难得一见,哪里见识过中原武功?第一次见谦煜使轻功他还当是撞了鬼。别说是要他亲身尝试,就是光看那些人在半空中飘来飘去,他也头晕眼花双腿发软浑身都没了气力。
现在伏月竟然要拉着他飞上去?飞到山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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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叶阳聆的汗毛根根直立,冷汗涔涔而下。他,他,有没有心疾来的?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伏月见他呆住,淡淡地补了一句。
叶阳聆无语,二人沉默对视。
风声骤起,林间静谧不复,一片沙沙声中泛黄的树叶悠然而落。光的影,针一般穿梭于树梢叶隙,地面斑驳点点,摇曳的光晕纷乱迷离。少年似是有些眩目地细了双眸,象牙般白皙柔润的面容却是恍若梦游,傻愣愣地望着眼前之人。
伏月的眼中毫无妥协,要么飞上去,要么打道回府,倒也不急,只是缄默等待。
衣袂轻扬,似那人瀑布般未束长发灵动跃舞,叶阳聆望着望着,意识便不知飘向了哪里。
地上的人影延长了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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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叶阳聆垂下眼,摸摸鼻子。再这么下去,日头都落山了。不就是飞到山顶嘛!大不了一死!死于与王爷同攀太阴途中虽是不太好听却也算是死得其所,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抱着必死的决心,叶阳聆拳一握脚一踏眼一闭,豁出去了:"飞......我飞......"
颤悠悠的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
伏月轻刻两声。莫怪乎谦煜爱捉弄他,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十分滑稽。他并非有意见他为难,只是聆体质太弱,需多活动,不拐不行。或许,这其中也有那么点儿逗他的意思吧。
笑意掩在眸底,伏月淡淡地道:"好。不过我欲先教你八句口诀,你且记下调好内息。你从医已久,并非难事。"说罢道出内功心法。
待叶阳聆默记于心之后,伏月一手自身后揽住他,一手紧握他手腕一跃而起向上飞去。中途逢着地借力时,必先告知他准备妥蹬地,一路倒十分顺畅。
叶阳聆只闻耳边风声嗖嗖,山中景物忽闪而来又飞驰而过,一阵头晕目眩,脑海全然空白。本想闭目,却被伏月时不时的低喝吼得瞪大眼睛紧张不已。一路下来等到了山顶,他也几乎虚脱,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心扑通扑通似是快跳出胸腔,被风一路扫过的双眼亦满是泪水,只觉着双眼酸涩不已。软绵绵地靠在伏月怀中,心下疑惑王爷竟然也会用吼的。他还当伏月永远都是那么淡淡的似静水般无波无痕。
深吸几口气,他发觉自己竟不若初登山时那般气喘不已,想必是那八句心法口诀调息的缘故。他瞄瞄四下,不由一呆,远远望去有一天池,腾腾升起滚滚白雾,随风四溢,一时间宛若仙境。
"这湖算是太阴一景。"耳畔传来伏月淡淡的声音,拉回神志的聆这才发觉自己还倚在伏月怀中,连忙踏出两步立于伏月身侧,连耳根都一阵一阵发热。偷偷窥望伏月,却见他面无异色,这才多少放下心来。见叶阳聆已调好气息,伏月便向前走去,遂二人并肩。
叶阳聆未曾料到太阴山路崎岖陡峭,山顶却十分平坦。
伏月边走边道:"世人只见太阴险,望而生畏。山中野兽成群,故鲜少人敢攀爬。这倒也好,待我定居于此,倒还想着法儿的不让外人进来。其实太阴险峻之后别有洞天,今日领你来山顶,改日带你去栖霞。"
闻言心中窃喜,掩不住满脸笑意的叶阳聆跟着伏月走到湖边。
湖面不宽却广,顺山势向远处延伸。湖水湛蓝湛蓝,清澈见底,即便远立湖畔亦清晰可见远处偶有闪着七彩光晕的鱼群惬意游弋。湖面处毫无动静,而距湖面一丈处却不断涌起雾气且越升越浓,似是凭空凿出了湖面与雾气中的空间距离,甚为奇异。
"这水生着雾气,想必是山中温泉汇集成湖,却不知为何这般清澈还泛着蓝光。"叶阳聆有些困惑。只有寒水才有颜色,为何这湖如此奇特?
"此湖虽起雾却冰寒彻骨,故曰寒冰湖,那雾不过是寒气。"畏寒的伏月拢了拢黑袍道。
叶阳聆蹲下伸手触那湖水,果真一股冷冽的寒气直逼而来,似是要冻结血脉一般,忙缩回手,道:"山中有温泉,必有热源,却又如何生得这奇寒之水?"咋舌不已。
伏月微微一笑,领着他继续向前走,边走边道:"天地之间,阴阳二气,生四时化五行,伦常周始变幻无常,万象皆因其运转而相互贯通。河伯未遇海若便不知海之浩瀚,井蛙不见飞鸟则不晓天之广阔。你我不过沧海一粟,怎可尽知天下奥秘?"
脚步停在崖边,伏月伸指向下:"你瞧那里。"
叶阳聆晕高,有些怯怯地移步伏月身侧,悄悄攥紧伏月的袍角才小心翼翼地顺他手指望去,而那一眼便拓了胸怀。天朝的中心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繁华的京城此刻只有巴掌般大小,天朝那汇集多少精工巧匠无数才智心血,融入多少财富为世人称颂的皇城,那广阔无垠的三宫六院也不过拇指粗罢了。
四下望去,远远的,天地连成一线,却并非尽头。天地究竟有多广阔,聆并无正解,而那一刻他却恍悟,世人在这方天地中渺小到不值一提。再多的恢宏再多的堆砌在高处望去,也定然只是一个个小点吧。
"当时若不登高望,谁知东流海洋深。"不自觉,聆感动满胸,喃喃低吟。
"若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则必自迩啊!"伏月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感慨,"几时我才可放向下心中旧怨,似这片天地般广阔?"
最后那句话似乎是自言自语,聆有些诧异地转头,但见伏月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片皇城,眉目间流露出一种令人难懂的神色。聆似乎能感觉到那其中稍纵即逝的隐隐哀伤。他又俯瞰向皇城的方向。
他记得王爷从未提起过宫里的人和事,先前也听颢斫说过,似乎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反感与宫里有关的事物。除了谦煜也没再见有哪个皇族与伏月有过往来。
聆垂下双眸。或许,会有王爷愿意向他倾诉的一天吧,就像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伏月一样。
他却也清楚,伏月是不会如此轻易坦诚于某个人的。
聆心中苦笑。不奢求太多便不会寂寞吧?其实,能一辈子侍奉伏月便已是心满意足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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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到了春夏之时,雨水充沛,这湖水满溢便有瀑布落下。现在是看不到了,待到开春过了清明再来。"说着,伏月又转向另一侧,"谷底下游便是栖霞湖,那可是一番美景,不过距这里远了一些,改日再领你去。"
抬眼望去,伏月此刻神情悠然自得,连带着聆也觉得方才有些落寞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心中不免期待与伏月同游栖霞湖的日子。
其实,他并不好出游,会期待,只因是与伏月同游,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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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没多久,层层雾气之中便隐隐约约显露出凉亭的影像。绕过寒冰湖,叶阳聆发现果真有一石砌四角亭巧妙地隐藏于雾障之后,不仔细找便很难发现。
伏月一脚踏进小亭,掀开中心石桌的薄板,变戏法般捞出两方厚垫铺于石椅之上。叶阳聆瞪大双眼颇为惊奇。
"这石椅怕是吸了湖的凉气,奇寒无比,即便三伏天也不可直接坐于石面,否则必得风寒。"说着便坐了上去。
聆跟着坐上垫子,却还是感觉得到一股凉意自下传来,稍坐片刻便没了那感觉,想必是在石桌中贴着石壁的缘故。这垫褥有一尺来厚,坐着极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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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伏月像是有些感慨:"我六岁开始便跟着夫子天南地北地跑。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宫里。只可惜自打夫子被贬之后便没那种机会了。"
叶阳聆一时有些怔愣,方才还想着不可期待......,片刻反应过来,来不及欢喜,惊道:"我还当王爷不爱外出,今日肯登山,聆已觉着难得......"
伏月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摇首,微微一笑:"夫子当年贵为天下第一相却玩心甚重,只要得出巡机会必借机游山玩水。我亦好玩,又是夫子唯一弟子,自是夫子去哪我去哪。"
天下第一相?叶阳聆呆了一呆:"莫非王爷的夫子是莫深莫大人?"难怪伏月解得了蚀骨之毒。
世间谁人不知天下第一相的莫深?那人的传奇只怕是如今的谨公都望尘莫及,说是媲美诸葛孔明都无人反对吧?叶阳聆已不记得当年他爹对莫深有过何种评价,而就是关外周边番邦蛮人,提起天朝莫深也是满脸崇敬,可见莫深已是闻名天下。
伏月颔首:"正是。夫子遭贬后我便没再出游过,一则忙于揽权无暇他顾,一则因易容太过麻烦。"
闻得伏月这般话,叶阳聆不自觉地点点头,这张脸是不可就这么着外露,否则怕是真有人举着香对着他三跪九叩吧?
"当年我处心积虑夺权不过是想为夫子平反,真正动作之后才发觉当初的想象过于简单了。待我好不容易掌控了相当势力,夫子却已逝。他知我心性,怕我放不下旧怨肆意报复,一来毁了我自己,二来毁了祖宗打下的基业,便留下遗命逼我不得不从。"再度浮上愁绪,伏月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不提也罢。只待沛言登基之日尽早到来,我也好卸了这身上的担子。"他不是神,他也会累的。
叶阳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王爷劳心劳神掌控政局,就只是为了辅佐沃王助他登基?"其实,众人心里皆清楚只有伏月才是最应登上九五之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