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是这样----viburnum

"......爷爷身体最近不太好，也难怪，八十多岁的人了，一些老毛病总是发作，家里人都很担心他，我也是......爸妈已经不再因为家业和婚事唠叨我了，换句话说，就是放弃我了。随它去吧......Tetsu，你也放弃我了吗？已经一年了......"
"......奶奶因为爷爷的去世大病了一场，家里人急坏了，不过幸好现在病情稳住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堂弟结婚了，新娘子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和他老公完全不同，结婚照上就显得新郎眼睛小。为什么北村家男人都是单眼皮小眼睛呢？这遗传基因怎么搞的？奶奶和我妈明明都是双眼皮......"
"......Tetsu，这已经是第五年了。你过得好吗？我想你，昨天做梦还梦见你了，梦见那年去游泳你踩着海胆，我都从梦里笑醒了......堂弟的小孩出生了，男孩，谢天谢地不是单眼皮，这下北村家的基因改造有希望了......"
......
我到后面已经不敢一封一封看了，因为眼睛已经疼到快睁不开了，撩起衣襟抹了一把脸，我拆开最后一封信。
"......Tetsu，我决定回去，自己回去，工作的事正在联系。家里已经不反对我回去了，或者不在乎我回去了。反正我呆在老家也没什么做为，不如回去......这些年来你过得怎么样？一定不错吧......这可能就是我的最后一封信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原谅我了，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如果偶然在街上遇见，你当作不认识我也好，或者只是看我一眼就走掉也好，我都不会怪你......Tetsu，我想你，真的，其实我有时候真觉得世界太大了，我即便回去，也不一定能有机会再遇见你。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头发还是那么长吗？人还是那么瘦吗......Te......Te......你将是我心里一辈子解不开的结，好俗的话，可是我是很认真地在说的。让我说个更俗的吧，祝你幸福。真的，Tetsu，真的希望你过得好......再见，Te，再见。"
......
我侧躺在满地的信封和信纸上，哭到嗓子发不出声音。
Ken没有结婚，没有继承家业，没有忘了我，他从始至终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是我对不起他，错的是我，全是我，一直是我！
Ken，我要怎么样才能补偿你啊？我要怎么样才能赎罪啊？
Ken......
费力地爬起来，我重新收拾好所有信件，然后一把拽开门就往外跑。
我要去找他。
我想，我一秒钟也不要耽搁了，我已经误了六年的时间，现在真的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了。
见到Ken之后我可以给他下跪，可以叩首赔不是，只要能让他原谅我，怎样都可以，真的，怎样都可以。
外面的街道很安静，时间已经是半夜了，风凉飕飕的，在我家对面的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我再次有一种雷霆掠过大脑的感觉。
那是Ken的车。
我知道，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单手按住心脏，我朝那辆车走过去。
敲了敲车窗，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车里的灯亮了，然后车窗摇了下来。
"Tetsu？！你怎么......"Ken一时间满脸的不知所措。
"你没回家？"我擦了一把眼泪，脸颊带出一个微笑。
"哦，那个，我刚接着队里电话，说最近一个逃犯老在这附近出没，所以才......你看，这大半夜的，当警察就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拉开车门，上车，又关上车门，然后，我看着Ken脸上的紧张："我来投案了。"
"啊？"
"你不是在这儿等逃犯落网吗？"
"这......"他茫然无措地看着我。
"我六年没回过家了，我怕触景生情，今天是迫不得已才回来的。"我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我刚见到你的信。"
说完这句话，我看向Ken，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然后，他转回脸看着前方，双手捂住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如释重负地吐出。
"天哪......六年，三百......"
"三百一十二封。"
"光买邮票的钱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是啊，还有信纸信封。"
"胶水。"
"碳素笔芯。"
"时间。"
"精力。"
"感情。"Ken拢了一下头发，"尤其是感情。"
用力闭了一下眼，Ken合拢左手的指头，像拿着通讯器似的，然后，他对着掌心开口："队长，我是北村，逃犯已经落网，可以打道回府了。嗯、嗯，明白了。"
说完，他看着我，接着微微扬了一下嘴角："队长说，犯人就交给我了，可以任意处置。"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在我几乎已经完全不相信奇迹存在的时候。
"啊......Ken......"
"怎么了？"他停下动作，气息不稳地看着我。
"轻点......"我同样气息不稳地看着他。
"哦......"Ken把脸埋进我的颈窝，"业务都不熟悉了。"
"那就重新熟悉熟悉吧。"我抱住他的肩膀。
"好。"Ken笑了，然后覆住我的唇。
玩笑只是一开始时有，到后来我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放平的副驾驶坐上满是我和Ken的汗水，两个人都好象没有个够，都好象想把六年的空缺在一个晚上补回来。
起初Ken是温柔的，他的目光、亲吻、抚摩，以及每一个动作都是温柔的，就好象我是第一次，就好像我是易碎的瓷器。但在两个人的体温都上升到理智沸点的时候，温柔便着了火。他一直索求，直到我哭着求他停下来。
"可不是这一次就能全把帐还清的。"Ken的吻仍旧在我胸口流连。
"我知道。"我抚过他的头发，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恐怕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会吧。"我笑了。
"怎么不会。"他抬头看着我，"难道你还想还清了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我的回答是一个深吻。
"那就好。"Ken低声笑着把脸贴在我肩窝里。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我用指尖滑过Ken的肩膀。
"我害怕，我那时侯看你挺......"
"绝情？"
"有一点。"他抱紧了我，下巴上的胡渣蹭得我痒痒的。
"我要是没搬走就好了。"我叹着，"或者哪怕中间回来一次也好。"
"你是笨蛋。"Ken轻轻戳我的锁骨，"我也是。"
"两个笨蛋啊。"我轻笑。
"所以才相配嘛。"
"Ken......"
"嗯？"
"其实，我特别想你。"我低喃。
"我知道。"Ken把身子往上挪了挪，然后凑到我耳边，"Te......我爱你。"
我一时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眼眶又开始湿润了。
"我说，你给点反应好不好？"Ken撒娇一般地咬我耳垂，"这可不是床上的戏言，再说我觉得只有在床上才会自然而然真情流露。"
"因为都没理智了？"我看着他，"可现在是在车上。"
"你啊。"他捏我的鼻尖，"你总算又回到原来了。"
"特别能耍赖？"
"嗯。"
"你不喜欢？"
"喜欢。"
"真的？"
"真的。"
"Ken。"
"嗯？"
"我爱你。"我说真的，"我爱你。"

 

第六章
第一次醒过来，我看见的是深灰色的车顶棚。
第二次醒过来，Ken均匀的呼吸拂过我耳侧。
第三次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干净的床上了，是Ken的床。
"Ken？"我想起床，却因为全身的疼痛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干吗？"他走进卧室，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菜刀。
"你干吗呢？"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副打扮。
"给你做饭啊。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你已经三顿没吃了。"他很理所当然地说着，"我昨天说什么来着，给你做饭你说不用，结果今天起不来了吧？"
"什么？你有种的再说一遍。"我现在只想冲过去揍他。
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他有没有想过我是为什么才起不来的？
"我不敢惹你。"Ken故作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好好休息吧，饭做好了我就给你端过来。"
说完，Ken转身离开了，我本想重新钻进被窝，却突然想起了昨天Yukihiro的录音电话。
"Ken，你今天不是还要准时集合吗？现在......"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都快九点了。"
"没事，十点才集合呢。"
"哦。"我放心了，舒服地叹了口气，我重新钻回被窝里。
Ken做好饭后真的把盘盘碗碗的都端到我床上了，小床桌上满是诱人的美食。我当时肯定特没吃相，因为Ken一直看着我笑。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声音含糊地问他。
"在老家的时候啊，有的是闲时间，就净琢磨这个了。"Ken解掉一直围在腰间的围裙，"这几年我连织毛衣都学会了。"
"那洗衣服呢？"
"会啊。"
"熨衣服呢？"
"也会。"
"好、好。"我伸出左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以嫁人了。"
Ken露出好象被呛到的表情："嫁人？嫁给你啊？"
"行，我要了。"我继续埋头只顾吃。
"你养得起我吗？"
"那有什么养不起的。"
"我要求可高着呢，你做得到吗？"
"你能有什么新鲜要求？"我抬起眼皮时正迎上Ken的坏笑。
"你说呢？"他朝我凑了凑，"我的要求你还不清楚？"
"去去去，吃饭呢，别影响我食欲。"我一把推开他，"快上你的班去吧。"
"是、是。"Ken站起来，"真没天理了，老公在家大吃大喝，老婆在外头卖命。"
"你怎么这么贫啊。"我笑出了声。
Ken离开家之后，我继续美食享受，然后收拾碗筷，给编辑部打电话请假，一切都料理好之后，我准备去泡个澡，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Hyde。
"可以谈谈吗？"他迟疑了半天之后开口。
我们是在外面谈的，就在Hyde第一次介绍Sakura给我认识的那间酒吧。
"Sakura怎么样？"先开口说话的是我。
"哦，挺好，他......"Hyde始终低着头，"他这几年一直在闯荡，重新开了修车行，这个很正规，也很大，工人都是正派人。"
"哦。"我点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无措和紧张，"你去过了？"
"去看了一眼。"
"那他还住修车行里？"
"不是，那儿晚上有工人值班，他自己现在有房子。"Hyde的语速有些快，说话时仍旧不看我。
"那很不错啊。"我笑了笑，然后端起饮料喝了一口，"那......当初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你问了吗？"
"问了，他说......要闯荡几年，混出个样来才回来找我。"
"亏他有这个心气，挺难得的。"我的语气把握在轻松又不象是在嘲讽的程度。
"Tetsu。"Hyde突然抬起头来，"那、那个......"
我没有问他想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我......"Hyde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终于说道，"Tetsu，你恨我了吧？"
"没有。"我紧跟着回答。
"可是......"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这没什么。"我摇头，单手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真的没什么。"
Hyde，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能说的只有对不起，我能说的只有不要放在心上，咱们两个都清楚对方会说什么，既然如此，何必劳神再说出来呢？Hyde，你了解我，你清楚我的为人，在你要和我谈的这件事上，我认为没什么可多谈的了。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Ken回来了。"我轻声说。
Hyde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特别惊讶，然后又慢慢缓和下来："哦，是吗，他怎么样？"
"挺好的，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那太好了。"Hyde微微笑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没有谈任何关于那段阴郁日子的事，我知道，现在已经可以忽略以前的所有不愉快了，什么亏欠，什么施受，都不用再提了。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起点的四个人，可以重新开始了。
放下负担的感觉真好。
和Hyde告别之后，我往自己家走去，准备好好打扫一下乱到极点的屋子，可在我还没走出多远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显示屏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我谨慎地接电话。
"是小川君吗？"
"我是。"
"哦，我是淡路，Yukihiro。"
"哦，哦，知道知道。"我有点惊喜。
"那个......你现在来一趟警局吧。"声音降低了许多。
"啊？"我有些疑惑，惊喜中已不见了喜的成分。
"刚刚出任务，Ken他......出了点事。"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水泥地面上，从翻盖的地方传来断裂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赶到警局的，一路疯了似地奔跑，直到停在楼梯口才反应过来忘了问是哪间屋子，我询问着擦肩而过的警察，然后直奔重案组的办公室。
猛地推开沉重的防盗门，面前是空无一人的屋子，我心里也一下子全空了。
"小川君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一回头，发现是Yukihiro，他表情严肃到显得沉重，"你来一下。"
我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忘了询问Ken的情况，忘了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就只是默默跟着他走到了隔壁的小房间。
这是一间有里外屋的办公室，惨白的墙壁和黑色的办公桌形成刺眼的对比。
"Ken让我......"Yukihiro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包放到我手中，"把这个给你。"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那明明就是Ken的钱包！
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张我的照片，是我留长发时的照片，在照片上有一片暗红色的痕迹。
是血迹吗？！
"他、他......"我已经开始发抖了，"他现在......"
"你冷静一点。"Yukihiro按住我的肩膀。
"他现在在哪家医院？"我只想见到他，立刻。
"这......"
"我要见他！"我喊出了声，我现在要马上见到Ken，不管他的样子有多让我不能接受。
"那......"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发现Yukihiro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
"那你等一下。"说完，他转身大步朝那边的里间走去，在他走进屋之后，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巨大响声，紧跟着，一个人被从里面踢了出来。
我完全呆住了，是Ken！
"喂，你的暴力性别在我身上体现好不好？"Ken冲屋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