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叩响,随机被推开,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小箫,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吧······"来人的声音在看到室内两人相拥的一幕后骤然消音,半响,才呐呐地说:"很,很抱歉,我,我不知道,那个······"
"你是谁?"江临风神色不善地看着这个打扰他享受宝贝主动投怀送抱的男子,浓眉一拧,扬声说:"David,怎么随便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David跑了过来,欠身说:"对不起先生,这位先生说他是医生,又是黎先生的朋友,我正好有些单子要签,于是走开了一下。"
江临风重重哼了一声,瞪着站在门口,神色既震惊又哀伤的男子说:"这位医生,没什么事您请回吧。"
黎箫从江临风怀里抬起头来,一见来人,惊喜地挣开了江临风的怀抱,喊:"陈医生,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陈允墨,自黎箫转院后再没见过。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黎箫和江临风,满腔重遇的欣喜都让刚刚的那一幕打落到冰水中。他扶了扶眼镜,勉强笑道:"我,我正好来这里公干,小萧,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这家医院名医荟萃,治疗效果果然要比原先医院的好。这位是······"
"他,他是,那个,珂珂的老板。"黎箫飞了一眼江临风,不由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实在讲不出自己和江临风的关系。
江临风不动声色地将黎箫圈入自己怀中,冷傲地朝陈允墨点头,说:"鄙人江临风,幸会,陈医生,不知在哪所医院高就?"
"幸,幸会。"陈允墨只觉满嘴苦楚,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自若的表情说:"我,我原先是小萧的主治医师。"
"是啊,"黎箫接口说:"陈医生人很好,医德又高,当时很照顾我的。"
"是吗?"江临风嘴角轻轻上翘,心道看见你这样的病人,不照顾着才怪,嘴上却客客气气:"那真是多谢陈医生了,我们箫箫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俨然一幅所有人的姿态,令陈允墨备感神伤。黎箫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没话找话说:"陈医生,你还好吗?小张护士怎样?护士长呢?还有魏教授,大家都还好吧?"
"大家都挺好的,小张还是那么马马虎虎,经常念叨你。连魏教授都说,你是他见过的,最配合的病人了。"陈允墨说着,瞧瞧江临风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黑,黎箫则是一脸抹不开的尴尬和羞怯,叹了口气,黯然道:"小萧,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看你。"他转向江临风说:"江先生,请好好照顾他,刚刚失礼了,很抱歉。"
江临风一听,觉得这人这两句话说得还算体面大方,遂点点头,也说:"陈医生客气了,黎箫我自然会小心着的,谢谢关心。"
陈允墨最后看了看黎箫一眼,说:"小萧,你要好好的啊。"
"好的,陈医生,谢谢你来看我。"
"不谢,我走了。"陈允墨神色哀伤,转身离去。
黎箫充满歉意地目送着他走开,一回头,对上了江临风炙热的视线,说:"怎么······唔······"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江临风一把堵住了嘴唇。江临风狠狠地含住他两旁柔软的唇瓣,长驱直入,勾起他的甜软的小舌头亲了个够,才放开他,说:"下次离他远点,知道吗?"
"为,为什么?"黎箫被他吻得有些晕头转向,懵懂地说:"陈医生很好啊。"
"小傻瓜,这世上多的是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相信我,那个陈医生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可我觉得······"
"听我的没错。"江临风急急地吮吸他的唇,细细舔过他的唇线,叹息说:"真是,少看你一会都不行,真希望干脆把你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摸得到。"
黎箫安静地微笑着,没有接话,却主动环住了他的颈项。
"小东西。"江临风笑看着他流光溢彩的眼,慢慢地,将唇再度覆上他的。
第 10 章
"箫箫,箫箫。"黎珂咚咚地跑了进来,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开心地咧着嘴笑。
"轻点,这是病房,别吵到别人。"黎箫正依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闻言回头,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
"噢,让我给忘了。"他吐吐舌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说:"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菱形风筝。
"呀,是风筝呢。"黎箫高兴得笑了,走过来摸着那个普通至极,用红色透明塑料纸扎成的风筝,眼睛都亮了,说:"这个,好像我们小时候玩过的。"
"对啊,我坐公车上看见路边有人卖,又没到站下车,把我给急得,后来跑了一站路回去,还好那个人也没走,才买到的。你看,象吧。"黎珂得意洋洋地说。
"珂珂,你真是傻,累到了吧?"黎箫口里虽然这样说,却爱不释手地左右端详着,自言自语说:"看到这个,才想起原来我也放过风筝呢,呵呵,童年也算没白过。"
"是啊,那时候老爸怕你在家无聊,特地动手做给你玩,连我都不让摸。想想我真是命苦,一样是儿子,为什么就那么偏心······"
"胡说什么呀你,老妈多疼你呀,你上大学第一学期回来,老妈足足站在门外等了你四十分钟,我怎么劝都不进去。还有啊,那次······"
"得了得了,小老头,你怎么又唠叨上了,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反正老爸老妈都不在了,你想找他们求证都找不着······"黎珂看到黎箫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睛一黯,醒悟过来,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呐呐地说:"那个,箫箫,我的意思是,即使他们不在,咱们哥俩也能好好玩,这样老人家在天上瞧着也开心不是?"
"当然。"黎箫淡淡地笑了笑,说:"可惜我现在不能跑了,你跑给我看,我们去把风筝放起来吧?"
"好啊,我早就侦查好了一个放风筝的地方了。你瞧见那边假山后的草坪没有?就那,风也够大,不用怎么跑就能把风筝送上天去。我们走吧?"
"好。"黎箫笑着应了。
草坪上风并不大,吹在身上轻柔而舒缓,黎珂手忙脚乱,夹杂着怒骂鬼叫和黎箫在旁边清澈的笑声,兄弟俩终于将毫无特色的红风筝放上了天。黎珂拽着手中的鱼线,将它捆绑在地上一块石头上。与黎箫一起坐在草坪上,笑嘻嘻地看著天上飞扬的红色菱形,他猛然间一低头,一股耀眼的光线从黎珂手腕上反射到他眼里。
"什么东西?"黎珂嘀咕。
黎箫脸色尴尬,忙遮住手,笑着说:"没什么。"
"我看看嘛,有什么不能看的。"他一把拉过黎箫的手,发现一条昂贵的宝石手链映着太阳,正在黎箫精致的手腕上闪闪发光。
黎珂疑惑地盯着黎箫,说:"箫箫,这,这不便宜,这是哪来的?"
黎箫脸上有些慌乱,扯回自己的手说:"是,是,别人送的。"
黎珂脸色有些变了,凝重地说:"是谁?箫箫,告诉我实话。"
"是,是江临风。"
"他为什么送你这个?你又为什么拿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黎箫咬着唇,斟酌着词语,缓缓说:"珂珂,如果我,将来,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会看不起我吗?"
黎珂一听大惊,这些天来隐约的担心疑惑通通冲了上来。他板正了黎箫的身躯,正视着他,说:"箫箫,你开玩笑的吧?"
黎箫更紧地咬嘴唇,摇头低声说:"我是说真的。"
"跟江临风?"黎珂咬牙问。
黎箫别开头,说:"他,说很喜欢我,让我考虑一下,我,觉得也不差······"
"什么不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黎珂暴怒,大骂道:"放屁,你好好一个人,凭什么沦为这种有钱人圈养的玩意儿,他妈的,是不是他逼你?你别怕,大不了我找他拼命,妈的,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不是,不是,"黎箫急得抓住了黎珂的胳膊,说:"珂珂,你听我说,那个,他对我还算真心,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他······"
"他什么啊他,这人是谁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你傻了吗?他那样的人要什么人没有啊,凭什么看上你这么个病秧子?还不是瞧着你这张脸,觉得新鲜有趣,他想玩你而已,那种有钱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啊?"黎珂提高了嗓门,看到周围诧异的眼神,只得压抑了脾气,努力用平和的口吻说:"不是,箫箫,你听我的,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别理他,咱不理他,这么多年,我照顾你照顾得不也挺好的吗?你不要担心钱,我,我也不上学了,反正都退了学,再上也没什么意思。明天我就到他公司辞职,干不了软件工程师,干别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把这次的医药费还他,把这条东西还他,咱不欠他的,犯不着为了钱作践自己,好吗,箫箫,好吗?"
黎箫眼神悲哀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弟弟,这几年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脸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似乎真的成长为可以依托的男子汉,但现在这张脸上满是孩子气的懊恼和着急,这才让人记起,他漂亮的弟弟,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黎箫心疼地摸着他的脸,说:"珂珂,对不起。但是,我觉得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啊?那你把我当什么,我这么辛苦,你他妈就这么回报我吗?"黎珂彻底炸了,他手一挥,抓住黎箫的肩膀,使劲摇他:"早知道你要走到这一步,我还不如让你病死算了,黎箫,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做,我就掐死你,不,我就,我就他妈的跟你断绝关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够了!"旁边传来一声暴喝,一双大手及时伸过来扯开了黎珂,黎箫被摇懵了,踉踉跄跄被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他抬头看,发现江临风不知何时来了,正满是占有欲地抱着自己,与黎珂剑拔弩张地怒视。江临风满脸狠色说:"黎珂,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么对你哥,我不管你是谁的弟弟,照样收拾你。"
黎珂有些胆怯,但随即就跟见了仇人似的红了眼,回骂道:"江临风,放开他,他是我哥,有你什么事啊,你他妈要发情找别人去,别招惹他,告诉你,真要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黎箫又急又窘,又挣不开江临风的双臂,涨红了脸说:"珂珂,你别激动,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听我说······"
"还不算糟吗?他都当着我的面来抢人了,这事还不算糟吗?箫箫,从小我护着你让着你,只要是你的心愿,我他妈做牛做马也会帮你实现,唯独这件事不行,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掉火坑里去。箫箫,你听我一次,就听一次好不好,"他见黎箫脸上既迷茫又凄楚,越发坚定了他被人所逼迫的想法,朝江临风怒骂道:"江临风,有种你冲我来,玩弄一个病人算什么男人,放开他,你他妈听到没有?"
"黎珂,"江临风极有威严地低喝一声,成功让黎珂噤了声。他抱紧黎箫,面沉如水地说:"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黎箫愿意跟谁是他的自由,即便你是他弟弟,也没权指手画脚。而且,他已经是我的人,我还是那句话,别惹我,你惹不起。"
黎珂宛若被人重击一锤,倒退了一步,脸色煞白说:"箫箫,难道你跟他,你已经······"
江临风冷笑:"不然你以为呢,我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黎珂脸色古怪,说:"箫箫,你是被逼的对不对,告诉我,别怕他,珂珂会保护你。"
黎箫苦笑了一下,低声说:"珂珂,对不起,我不是被逼的,我自己愿意,我,我喜欢他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其余两人耳朵里,江临风闻言犹如打了胜仗一样肆意笑了起来,随即柔情万种地低头吻吻黎箫的鬓发。黎珂则握紧双拳,发着抖,有如受伤的小兽一样,眼睛里浮现一层伤痛和绝望。他看看黎箫,再看看江临风示威一样环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深深地吸了口气,用近似凄厉的口气冲江临风说:"江临风,你他妈好好对他,如果让我知道你玩弄他,我不会放过你。"
他别开视线,再没有看黎箫一眼,转身走开。
"珂珂,黎珂,你别走,你听我说······"黎箫在后面喊着,想要挣脱江临风,却被死死拽住。"放开我,珂珂走了,珂珂不要我了。"
黎箫整个身体骤然软了下来,江临风忙扶紧了他,低头一看,他双目紧闭,两行泪水从睫毛下渗透出来。
"箫箫,没事,他是你弟弟,怎么会不要你呢。他只是还有些没想通,给他点时间,他会回来找你的。"江临风轻声安慰他。
"不一样了。"黎箫泪眼朦胧,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无助地看着他。江临风心里一阵发紧,连声说:"不会的,我保证,不出三天,他肯定回来。他要是不回来,我绑也要把他绑来给你,放心,你忘了吗,我是江临风,这点事还难不倒我,相信我,嗯?"
然而黎箫的样子仍然很哀伤,他极为安静地挣开了江临风,走回刚刚黎珂绑风筝的石块旁,静静地将风筝线解下,又松手,正好一阵风过,风筝瞬间在天上打了几个漩,朝远处倒栽葱一样飞远掉落。江临风看着他,满心不解,正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黎箫低头,喃喃自语:"不一样了。"
第 11 章
一连数天,黎珂都负了气,没有出现。
黎箫整日整日地蜷在病床上,抱着腿,沉静得犹如一尊精美的雕像,从侧面看上去,下巴尖到几乎有搁疼膝盖的错觉。他极少说话,让他吃就吃,让他睡就睡,打针做检查,连睫毛都不眨一下,乖巧到让人心疼。对江临风的拥抱、亲吻和爱抚并不拒绝,只是也没有多少回应,偶尔转过来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发慌,仿佛心神飘移在某个见不到的地方。江临风初时不以为意,但看到他的情形一天天颓靡下去,才发现黎珂一走,仿佛把黎箫的魂也给带去。自己实在低估了黎珂在黎箫心目中的地位。江临风对此非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将黎珂这个障碍物踢开,看这情形,没准过不了两天,还得自己亲自吩咐人把他给找回来。
江临风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快到了极限,从没有一个情人象黎箫这样让他烦心,看似柔弱温顺,乖乖顺着他安排好的路线往前走着。但实际上的感觉却象在云里雾里,完全摸不到这个人的心思。有时候他抱着黎箫温软的身体,却分明觉得怀里的人离自己非常远,此刻的亲昵感只是一种错觉,顷刻之间就要烟消云散。江临风是个行动主义者,行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抓住重点,一举击破,最有效地解决问题才是他的原则。站在病房外,看着黎箫虽美却没有什么生气的脸庞,他皱皱眉,眼睛里闪出冷冽的光,转身而出,边走边拿行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这天,乖乖吞下营养师搭配的午餐后,David就抱着一个纸袋,站在黎箫面前说:"黎先生,请换衣服。"
黎箫没有问为什么,接过纸袋,拿出里面一套质地良好的白色休闲服,走到浴室内换上。这些天都是如此。David安排他的生活细节,他则毫无反抗,一一听从。这本是一身充满动感的时尚服饰,穿在他的身上,却平白无故多了几分飘逸轻灵之感。David看他走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黎先生果然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