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雷的语气很冷静,像是在谈什麽平常的公事一样,「你打电话跟她说,十分钟以後我派阿祥去跟他拿钥匙。」
听了对方的回应以後,雷又继续道:「跟她说,他昨晚遗忘在我们店里公关身上的东西需要钥匙──她若是再罗唆什麽,就说我们直接去找她老公拿。」
雷挂上电话,转过头来看著阿纬身上的东西,他轻轻地扯了一下。
「唔!」会痛。阿纬在内心暗咐。
「锁得死死的。」雷皱眉,接著让阿纬趴在沙发上,轻轻地推著他的腰,猜想得到这东西一定给他不少折磨。
「...放松一点趴好。」男人低声道。手在阿纬的腰上、腿上、轻轻地推按著。
阿纬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跟他在同个空间内的人是那个之前一直强要他的男人。但是感受到男人温柔的手劲,他还是舒服地闭上眼,彻夜未眠他很疲倦。就算是在作梦好了,时间就这样停住,一辈子不要醒来也好。
昏暗的酒吧,一名高大俊美的男性坐在吧台边。那位男性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浓黑的头发,雅痞的穿著,独自一个人在喝酒。有几位男性想过去与他搭讪,却被他冷漠甚至不友善的态度给打回。
据说,那个男人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
据说,那个男人在更早以前,曾经有和另一位男性来过。
据说,那个男人曾经在这里和那位男性发生争执,却误伤了对方...
据说,後来他们两位就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了。
雷一直都很讨厌酒吧,尤其是同志酒吧。对於这种「刻意」强调自己为一族类的分割,让他很不以为然。然而只有这一天,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一定要来这里坐。这个地方,在很久以前,他为了某个他以为将会深爱一辈子的人,时常与他同进同出。
「雷...。」在他喝下最後一杯酒,决定今晚不要待太晚,回到店里去找阿纬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会这样叫他的人,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
「Kevin。」他也开口叫了那许久没叫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Kevin坐到了雷的身边。
「生日快乐。」雷勾起嘴角,见到了曾经深爱的人、曾经最恨的人──他却突然说不出什麽话了。
「谢谢。」Kevin扬起了一个帅气的微笑。
这两人坐在吧台,从背影真给人一种合谐的感觉,而酒保看在眼底,更是深觉得这两位十分的速配。
「最近在做什麽?」雷似乎不被眼前的笑容给影响,继续问道。
「我啊...前几天刚从法国回来,明天又要回去了...」
「继续逃跑吗?」听到了什麽「回去」「回来」的字眼,雷忍不住讥讽。
「你要这样说,我也不否认...」Kevin叹气。
雷站起身,不打算继续和他对话,Kevin却伸手拉住了他。
「不要走,是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回来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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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纬不知道是在什麽时候闭上双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在他痛恨男人身旁入睡,但是他感觉他好久没有这麽沉地入睡了...
他梦见了一个很幸福的梦,很幸福、非常幸福、幸福得让他眼泪都流了下来,又感觉到有人轻拭去他的泪,诧异地睁开眼睛。
回到现实了。
雷正盯著自己看。手停自己的脸颊上,刚刚为自己拂去泪水的就是他。
「哭什麽?」雷开口问。
「...没什麽。」残酷的现实,连他到底做了什麽梦也没有留下半点记忆。
雷并没有打算追问,缓缓将手移至阿纬的身後,「不要乱动,我帮你拿下来。」
阿纬昏睡了将近两个小时,在那期间有人把钥匙送了进来,然而看著阿纬的睡脸,这是雷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安稳的面貌。
以往的阿纬,虽表面上服从,眼神从总流露出那麽一点骄傲...雷知道,阿纬痛恨自己。
为什麽想到痛恨二字时,他竟有那麽一丝揪痛?一直都把他当成是那男人的替身,不对,连替身都算不上,只是把阿纬当成是玩物...
玩物。对了,一直都是把他当成玩物。
只是他和之前几个有一点点不太一样...
他不会像第一个那样立刻就说要辞职。
他不会像第二个那样抵死反抗甚至对自己动手脚──
他不会像第三个那样伤害自己以求自保...
他不会像上一个那样自杀抗议...
知道他是为了钱,上次发现他身上有伤而调查,发现他甚至还背了债。他想试试看这个人为了钱可以忍耐多少──
但是知道以後又如何呢?雷突然觉得得到答案也没任何意义...
阿纬忍耐著疼痛让男人从自己身体内拔出那玩具。但他也要感谢男人的残忍,用力地、直接地一口气拔出。
说什麽感谢!?阿纬暗骂自己。
想到等等男人也许又会强要自己、也许还会拿他手中的物品来欺负自己...
「你出去吧。」雷简单地下命令。
阿纬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诧异地抬起头。
「衣服穿好以後出去。」男人站起身,把他的衣服丢给他,坐回他平时办公的位置。
阿纬虽觉得有些疑惑,更疑惑的是刚刚自己为什麽有一瞬间觉得失落?然而他拾起衣物,整理好後便准备要走。
「你立刻下班。从明天开始不用再来──不准再去找任何公关的工作,我已经下令封杀你了。」
瞬间,阿纬只觉得解脱,却又想到现实──
「为什麽!?」这大概是阿纬第一次在雷的面前这麽激动、这麽大声。
「不为什麽。我玩腻了。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点也不好玩。」雷冷笑。
「我、我需要这份工作!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不要辞掉我...」阿纬颤抖著身体,他没求过男人,然而他必须为了他亲爱的爷爷奶奶,为了他父亲留下来的债,为了钱──
「我不需要你做什麽。钱的话,想必现在也不那麽需要了。」
「我需要钱!」
阿纬走到雷的面前,走进他办公的位置,蹲了下去,以手解开雷的皮带、拉下拉鍊...
「你就算要我做这个我也可以...」阿纬以手握住了男人的分身,双唇将它含了进去。
雷对於阿纬的反应,完全是意料之外。他没想到阿纬居然会为了钱、为了这份工作而这样...。
然而被阿纬如此挑逗,雷几乎又想将他抱起来狠狠地爱个几回。
「够了。」雷将他拉起来,以口阻止他原本打算抗议的嘴。
阿纬热烈地回吻著,只要能讨好这男人...雷也不客气地吻著他,两人口舌交缠了许久...
雷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将他推了出去。不管他在门外如何敲打、如何嘶吼,派人将他从店里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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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纬失业了。原本以为可以有固定收入的工作竟就这样莫名奇妙丢了。
他恍惚地走在路上。手有点痛,因为刚刚敲门敲太大力了。脚有点伤,刚刚被拖出门的时候撞到的。心有点空,失去什麽般地落空。嘴里还有一点那男人的味道...他的菸味。
他不解。是因为昨晚那位夫人吗?还是真如雷所言对自己玩腻了?不管怎样,没有钱,他要怎麽办?难道又要像上次那样被那群流氓揍吗?
在离开之前,雷的秘书塞了一个信封袋给他,说是这几天上班的钱。他恍惚地走在路上,打开信封袋算了算,里头居然有十万。这些钱够让他还两个月的债务。
他捧著钱,决定先去找债主付清一部分的钱。
没想到他一进那间「公司」,报了名字,所有的小弟都站了起来(或者说跳了起来)冲到里头去,甚至把老板也请了出来。
「谢民纬先生啊,您今天来这里有什麽好照顾的啊?」老板一出现,立刻陪著笑脸。
「...我来还钱。」阿纬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人,吃过亏的他,直觉似乎又有陷阱。
「别闹啦!谢哥!您的钱早就还清了啊!我还没亲自向您道歉!上次我的小弟不知好歹居然敢乱动您啊...」
「还清了?」
「谢哥果然贵人多忘事啊!您上次还请了雷哥来『处理』这笔债务,让我们公司吃了好大的苦啊...我们小弟也知道错了,您就别来找我们碴了...」
雷帮他还清了债务。
要他不准再去店里上班。
要他自己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
雷没有拿著那张可以让自己卖身一辈子的借据要胁自己。
阿纬走出去,走回家。
没了债务。
没了骚扰自己的男人。
那让自己活在阴影中的父亲已经过世。
自己手上有的是高学历的文凭、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有十万元。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竟不知为何地流下泪...
Kevin记得第一次见到雷的时候,他像是学校里头的狮子王一样,全校的人都知道他,上至校长、下至高一的学生,没人不知道雷胤,全校的人也同样怕他,因为他父亲是黑道。
那时候Kevin刚到那所学校任教,担任雷的班导师。他是头黑狮子,浓密的黑发、一双深黑的眼睛,很好看的一张脸,觉得他像狮子的原因,他不喜欢成群结队,然而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在一旁服侍他,上课的时候总是在睡觉,最讨厌老师叫他起床──
「雷胤。请你上来算黑板上这题。」那时候Kevin当然不甘学生在自己课堂上睡觉,点了他上去计算问题。
雷完全不为所动,仍然在位置上睡觉。直到Kevin叫了第二声,雷才不甘愿地睁开眼,「吵死了。」冷冷地丢下这句,然後走出教室。
Kevin看著全班都觉得理所当然不应该吵他起来,甚至有人因为雷离开教室而不满地瞪著自己,其实自己以前在别的学校也遇过这种「大尾」的学生,还是先不要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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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来个「家庭访问」。
他决定家庭访问的原因是──他听说雷一个人住在外面,没有和家人同住,他决定前去看看他单独住的地方。
「你爱来就来...随便你。」雷冷笑。
那天晚上Kevin在雷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都没等到人。
「雷胤,放学留下来。」今天最後一堂是他的课,放学前他丢了这句话,摆明就是不想让雷走。
然而雷仍然无视他,下课钟一响,甚至老师还没说下课,他已经背起书包离开了。
同样的这天,这次Kevin换在深夜时刻去雷住的地方,这次果然在家了,房子的灯是亮的。
他按下门铃,直到有人开门的那一刻──
一个男人,裸著上半身,甚至连下半身都只穿著一条四角裤,一头褐色的乱发,嘴角刁著一根烟,不耐烦地问:「你谁啊?」
「我、我找雷胤!」一时间Kevin居然觉得脸有点红,男人给人的感觉根本就是刚做完爱,浓厚的情欲感。
「喔...找雷?」男人挑眉,「你谁啊?不会是雷背著我偷吃吧?」
「不是!我是他的老师!」立刻撇清。他完全了解这男人和自己学生的关系了。然後他看见雷在里头,也是一头乱发,身上随意套了件T恤走了出来,就算套上衣服,仍然可以看见他脖子上有那麽一点吻痕...
Kevin不敢想像究竟这两个人刚刚在干嘛。
「唷,老师。你也是来骂我『死同性恋』的吗?」
「老师,别这麽严肃的脸嘛,进来跟我们一起玩啊~我还没和老师玩过3P呢。」男人亲热地搂住雷,语气轻佻地嘲笑道。
结果Kevin做了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决定。他真的踏进去那房间,「对嘛老师~一起来玩啊~反正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呀~」那男人在一旁耳语,但Kevin的眼神一直注意著雷,他想引起雷的注意、他居然想要得到这个男孩...
他记得当他进入雷的身体的时候──那双眼中燃烧著浓浓的情欲。雷的口中还含著另一个男人的分身,然而他却觉得雷的那双眼睛盯得他快烧起来了...让他狂热地不断地渴求这男孩。彷佛不满足这男孩,自己也得不到满足了...
他记得那种感觉、那让他上瘾无可自拔的快感──
他不知道雷和那男人後来怎样,他在还没天亮的时候就穿上衣服逃离那里。只记得隔天雷满身是伤地去上课,放学以後便去他的办公室找他,问他怎麽了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他带著雷回他的住宅。从那之後,他和雷再也切不断任何关系。他迷上这男孩的肉体,他也感受到男孩深深迷上自己。两人见面的时间若不是在酒吧,就都是在床上,纠缠的肉体、混乱的呼吸,两人的相处时光大多如此。
然而为人师表的他,却和学生发生关系。Kevin几乎没办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雷...
然而肉体上的快乐让他蒙蔽自己的良心。那一段时间,Kevin最喜欢带著雷去一间他常去的Gay Bar,两人在那里喝酒调情,雷的话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自己再随意乱聊。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将近一个月。
他必须承认,他迷上的是雷的肉体,这种欲望上的需求被满足以後,最终会厌倦...他却对雷的情感及占有欲渐渐感到害怕。
雷疯狂地执著於自己,几乎将他逼得无法喘气。
那一天──
他26岁生日那一天。两人一样约在酒吧。
Kevin提起分手两个字,他决定要出国。两人无法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我跟你一起飞到法国去。」雷坚定的语气几乎不让Kevin有机会反驳。
「不行,你要完成你的课业。你高中还没念完。」
「你想甩掉我?」
「......」
「原来你对我真的只是玩玩的。」
「雷...」Kevin从那平时没太大表情变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受伤的痕迹。
「闭嘴!」雷大声道。让Kevin也吓到了,雷从来没用过这麽大的音量讲话。
隔壁桌的一个酒醉的男人,在此时经过他们身旁时,撞到了雷的身体。气头上的雷抓起对方揍了一顿,Kevin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雷架开来──
一个酒瓶砸了下来。
喝醉酒的男人不甘挨揍,拾起酒瓶便朝著雷砸过去。
没有击中目标,反而击中了Kevin的头。
Kevin顿时只觉得这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头有点昏...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
此後,他再也不曾见到雷。伤势没有太严重,不到一个月他就出院了,然後就辞掉学校的工作,出国了。
□□□自□由□自□在□□□
雷从恶梦中惊醒。
梦中的他手中抱著浑身是血的阿纬,却怎样跑也找不到医院。
为什麽会梦见他?
他都放手了,让阿纬离开自己了,绝对不会有机会让阿纬遭遇与Kevin一样的事情──就算他知道那是意外,然而他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那时候Kevin浑身是血,他只想著这世界如果没有了Kevin是不是会崩毁?
於是他选择离开。他不要再如此去在意一个人、为一个人伤神、为一个人情绪失控──
选择离开,关起心门,这是他选择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直到阿纬的出现...──不行,他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他只需要好好睡个觉,什麽都别想!
一个晚上的恶梦,让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爱上一个人果然就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原本就有打算和同学一起创业的谢民纬,在两次面试碰钉子以後接到了同学的电话,他们打算几个人合夥开一间婚礼布置以及结婚顾问等等包办别人结婚的公司,欲邀请在设计以及管理方面有专精的阿纬。念设计相关科目的阿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崭新的人生,崭新的事业,之前在牛郎店打工以及背债的过去就当作是一场噩梦。就算他始终忘不了那个男人也一样。在那之後,他忙得几乎都忘记了那个男人。也没再和当初介绍自己进去工作的Jason连络,他害怕再与那间店那个人有任何牵扯。
很幸运的,那男人再也没出现过。
──三年後。
公司渐渐从创业迈入稳定。婚礼场子也愈接愈大,网路上广告、网页架设、公司设立,一切一切都由几个他们大学同学一手包办。看著公司的发展顺利,阿纬全心地投入工作当中,这三年吃过了多少苦、经过了多少事,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