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叶谕熏[第一部]

作者:  录入:01-02

「知道。」罔极便跑著回头看著赵堤一眼。赵堤还记得罔极他那在阳光下展露出无邪的笑容。
殊不知这彼此的一眼,就这麽一眼!正好切割他们最真挚、最纯朴的情意日子。
从此走上分裂东西两端的道路。成为最──殊途对立的恋人。
但这时的赵堤并没有想很多,看著罔极的背影,正感受著他带给他难以言语的甜意,却不知一块黑布罩住他整个视线,一股力道让他腾空而起,还来不及呼叫,就被一掌打中後颈,顿时昏睡过去。
「堤哥哥......」罔极卖掉他的薪柴以及猎物,挣了六个刀钱正从市集过来,因为小毛头吵著要吃松糕,拗不过他,於是多担搁片刻向小摊贩卖了松糕後。却抱起小毛头,快步来到他跟赵堤约定的地点。
一来到定点,却不见人影,心想他可能去别的地方悠转悠转去了,於是再等一会......
夕阳落下,霞云四起,飞禽横过城头,守城门的士兵在吆喝著要关门的时辰。但心中挂念的堤哥哥就是不见人影,罔极不禁担心著,不知道他出了什麽事?连附近的百姓都打听了,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加上小毛头不顾轻重地哭喊著要回家,弄得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心想,小主子不能留在邯郸过夜,只有先回去,或许也有可能是堤哥哥先回家也说不定!
他一咬牙,决定离开市集,在守卫关上门的刹那,唯一的牵挂,就在这一刻永远的阻隔。

赵堤被送往一处,揭了眼罩、松了绳索,一睁眼就是一座华丽的宫廷。
「什麽?!」他一看到不禁心惊胆跳,难道他们还不放过他吗?突然有个穿朝服的人背对著他,周围处全是士兵伫立两旁。
他坐在地上,两手撑在地上,触碰著冰冷却闪著光的石地。那人转过身来,他更是瞠目结舌向後移动。
「公子,久违了。」那人对他两手一前一後交叠行礼,然後朝他跪拜,屋子里的人跟著那人全朝他跪下,纷纷大喊:「公子,久违了。」
「季伯,怎麽一回事?」赵堤对著头一个向他跪下的大夫说著。
「娘娘的事平反了,公子的身份可以立即复位。」
「我母妃的事平反了?」赵堤立刻站起抓住季伯的臂膀:「真的!你说真的!」
「是,王上还为这件事,因此还封你为『庆陵君』!」
「庆陵君?我被封为庆陵君!」赵堤傻愣了一会,然後慢慢恢复理智,「──可是为什麽你们是用这样偷鸡摸狗的方式,而不是堂堂正正的让我入宫?」他故意反问,想知道他们还有什麽样的脸跟他说。
「那是因为......」季伯顿时面有难色。
「那是因为,身为王上不能有错;还是──他已经即位,所以,我不具有『威胁性』了。」
「主子要这样说......臣、不敢接话。」大夫季伯低头说著。
「算了吧,反正你我心知肚明,用莫虚有的罪名让父王赐死我母妃,又用通敌的罪名把我贬为庶人,还不是为了他可以即位......」
「公子,让庆陵君复位,是先王的意思,先王对你有愧,想保护公子的一番苦心,如果不这样做,反而更会陷入更大的深渊,所以......」
「我懂了,烦请跟王兄,不!大王,烦请跟大王说明,我赵堤,三年前踏出宫外,就没想过再回来,什麽庆陵君、什麽公子的......我全不稀罕。」
「公子。」季伯立即起身转到赵堤面前,再次跪下。「公子,此举不智!这样反而让王上认为公子有异心,更能引起......杀身之祸啊!」
「公子请三思!」所有的人齐声高喊。
「公子──」季伯有些激动抓著赵堤的衣角:「王上曾经说过:『赵堤若走,命留下;赵堤若留,把自尊抛下。』公子您想,王上要得不就是你的忠心?服从王上的忠心啊!」
「这就是先王留给我的──路?哼!是极尽华丽的囚牢......」他抬头无力疲惫望著雕梁画栋的屋子。
「这里就是庆陵府,是公子的住处了。」季伯指著周围的下人士兵:「这些是公子的手下,随时吩咐听唤,赶明还要进宫谢恩呢!」
「明白了。」赵堤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季伯一挥手,所以的下人全涌上替他退去粗布衣裳,放下黑瀑般的长发,换上华服丝绸,为他载上冠冕以及腰间的琼玉。
等一切繁杂的换洗完毕时,季伯松了一口气,他拱手说道:「恭贺公子。」
「明天我会进宫谢恩,你们退下吧!」
季伯看了一下赵堤,心有所不安,但主子的话他不能不听,於是他退至走廊处,就吩咐其中一名侍卫看紧著庆陵君,千万不可有任何马虎。
赵堤一看到他们离开,便褪下外层的大衣,抱起「颜勿琴」立即跳出窗外,侍卫从另一窗口看见,轻轻一挥手,要其他人不动声色跟著庆陵君。
穿过庭院来到後门,赵堤步行走出所谓的「庆陵府」,他看了一眼,心中不带任何眷念离开此地,此时心中只有一个人挂念著。天色已晚,罔极等得一定很担心吧!他打定主意,要罔极跟他一同前往其他国度,楚国、齐国......什麽都可以。
这个庆陵君的位置,他敬谢不敏。

罔极一回到水夷村,当年为他做的竹屋,里面却是漆黑没有烛火,心想会不会又碰上恶狼,於是往山谷的方向寻去。
这时的赵堤终於回到竹屋,经过三年的「磨练」,由市集到水夷已不是难事,但他来到时,却没有见到罔极,所以他来到罔极居住的竹屋,却只见小毛头安然睡在床上。
「喂!你的极哥哥呢?」他总觉得罔极对这小毛头有种过份的呵护,但他可不,他常常对他跟一般小孩一样闹著玩耍,所以小毛头对他在睡梦中叫醒,到是很稀疏平常。
「我不知道啊!」虽然稀疏平常,但被他叫醒仍旧不高兴,开始发脾气 对赵堤又踢又叫的。
他到底跑到那里去?
罔极从来都不曾为一个人如此焦急过,他不知道该面对失去一个人所带来的恐惧。师父不在身边,连商量的人都没有,怎麽办?
罔极跃上树梢,在皎洁的月光下,去寻找熟悉的影子。
突然!他见到四五十个手持火炬的人群,往山中顺著蜿蜒的道路而上。他一惊,心想会不会是身份曝光?是不是小主子有危险了?於是他立即跳下树梢往竹屋方向狂奔著。
赵堤等得有点久了,加上小毛头完全不理会他,直接歪著头又睡了,口水还随著嘴角淌流而下。
「这小子,睡得挺香的。」赵堤对他好气又好笑,心想看要不要出去等比较好。所以他走出门後,伸个懒腰,却瞥见一堆拿著火把的人,顿时傻眼,定睛一看是自己的人马,全是庆陵府的。於是不加思索的往山下路径跑去。
赵堤跑下去的刹那间,罔极正从另外一个方向奔上来。他立即冲进撞开竹门:「小毛头!」他见小毛头正安隐睡著,被他大力冲进的声音吓醒。他生气的说:「你们俩个很讨厌,一前一後吵人!」
「什麽?小毛头,你的意思是堤有来?」罔极紧张问著。
「对啦!」小毛头不满嘟嚷著,挥动小拳头语带威胁说:「再吵我打你!」一说完,又蒙著被子呼呼大睡,完全不理人。
「他说堤刚才在,那他一定走不远。」罔极一想,便夺门而出。
赵堤一看到是季伯,以及其他侍卫,他有些心虚,但更多是恼羞成怒,他大喝著:「你们在干什麽?快给我退下!」
「公子,请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有说不回去吗?」赵堤不满说道。
「那──公子,请您将『颜勿琴』留下,这样子想去那里,就不用说一声了。」
颜勿琴跟赵堤形影不离,季伯很明白它对庆陵君的重要性。关於这一点,赵堤也相当清楚。
他跟他们僵持著,倏地,一个影子从竹林中窜出,其中几名侍卫见状,立即冲上前攻击,那人动作俐落,瞬间转身闪过迎面而来的攻击,同时挥手,手掌成束朝对方胸口切去,对方跌倒後,他才定睛看见是赵军,加上赵堤对他的呼喊,罔极顿时愣住。
眼看赵军再次迎头攻击,他心里很清楚的不能还手,就怎麽硬生生被赵军戈戟猛撞腹部,使他吃痛弯腰,单脚跪倒在地上。
「住手!他是我的朋友。」赵堤大喝。
季伯一挥手,所有人退下。
「罔极,你没事吧?」赵堤上前将他扶起。
「庆陵君,跟我们一同回去吧!」季伯拱手。
「庆陵君?你是赵国王亲贵胄」罔极不敢置信望著眼前的赵堤,顿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赵堤知道没什麽好瞒的,「我真正的名字──是赵堤,是当今王上的弟弟。」
罔极傻眼,他发愣退出赵堤的怀抱,缓缓退出,再退出......
对!现在的他才注意到赵堤一身的华服。
「罔极......」他看著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他是赵国贵族!罔极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他是赵国平民,那还有一丝希望,但他是赵国贵族,那就难了......。认清这个事实,他内心竟然有著前所未有的痛。
「罔极,其实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只要你跟我一同入宫──」
赵堤一靠近,罔极立即退後,他再靠近,罔极再次退後,直到最後退无可退时,他生疏的拱手对赵堤行礼:「公子,恕草民无理,请回宫吧!」
「罔极!你!──你还把我当作你的堤吗?」他对罔极生硬的态度感到难过。心像锥子扎一样的痛。
「多谢公子厚爱,罔极没有这个福气。」话一说完,他的头垂得更低,让一头的黑瀑长发遮去他脸庞表现出的伤痛。
「罔极,跟我一同回去,连同你弟弟还有师父。」
罔极不动如山。
「罔极......」赵堤上前握住罔极的手,那是充满茧块,是夜以继日不断练习的手。
「罔极,我不想和你分开,虽然我恢复身份之後,但还是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了,我只想要你,别离开我,好吗?」
罔极还是不说话,他的青丝随著轻风摆动,平静的脸庞清如凉水。
赵堤明白,他是知道他的,他不说话就表示他是拒绝了。季伯在他身後催促著,他知道不能担搁太久,只是这一离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走吧,庆陵君。」季伯心想已深夜,一定要把公子带回去。
「罔极......」他还是存在一丝希望。
赵堤无奈,他看了罔极一眼,心中叹了口气,便坐上车,坐上车时,仍再看罔极一眼,就怎麽片刻,他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现。但没有,罔极依旧纹风不动。
失落了吧?赵堤坐上车後,大批队伍往山下行进,罔极伫立在原地,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是沸腾的,有如千军万马在鼓噪著,对赵堤过去的片段历历在目,他没有忘记,只是......他是赵国最恨的秦国人啊!
为什麽他是赵国公子?为什麽?
为什麽?......是不会有人给他答案。

「堤!」他倏地抬起头张望著远方,看著已经消失在尽头的大批人马。
三年!不长也不短的三年。点点滴滴尽在这片寸土寸地,三年!拥有他的三年,就这麽......刹那间,於是他放弃了,他放弃来赵国的目地,他放弃他的职责,他放弃要守护小主子一辈子,连他的名字,他都要放弃,他只想......只想跟他的堤在一起,就算片刻也好,就算只告诉他心中情诉也可以,他......已经不在乎了......
狂奔!他穿越一片大的竹林,纵然竹枝锐利刺伤他的皮肉,他也不在乎,他只想要跟他在一起,只想──
他奋力播开竹林最後外围,面对的是一道河流,河的另一头是赵堤的队伍,罔极一看到,便用尽全身的力量奔跑,「堤──」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不要在水一方,堤,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不要、我不要在水一方......
「堤!」他又再次大喊。突然一颗小石子重击他膝盖弯处,顿时一个不稳侧身重重跌入河里。
赵堤掀开帘子:「是不是有人叫我?是罔极吗?」
季伯四下张望,看著平静的河面,摇头的说:「没有。」
「真的没有?」赵堤认为他没有听错,走下马车,却看见皓月下的河面闪著珍珠般的光。
他以为......以为罔极追上来了
他失落停顿一会,什麽话也没说的走上车继续进行。
望著隐约的山形,赵堤心想:这个水夷村,有著他珍藏最美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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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处,有一个人将罔极从河里湿淋淋并硬生生拖了上来,他一把抓住罔极的肩头朝竹林方向扯,罔极甩开手要往另一方向离去,被抓了回来,又扯开向前奔去、又抓回来、扯开、抓回,最後是抵在地上动弹不得。
「别动!」罔极定睛一看,是记空用双手压住他肩头。
「放开!──」罔极大吼,同时起身挥手打去,记空一弯身闪过,一脚却踢向罔极的小腹,罔极吃痛退後几步。
「可恶!」罔极折断一枝身旁的竹枝,甩一甩手就当剑来使,并且对准著他:「挡我的路也一样对你不客气!」
「真是无可救药的小子!」他不屑地摇头,才一讲完,回身踢向罔极颜面。罔极忍著痛地翻了翻身撞倒在地,又立即跃上起身,用竹剑划开正在冲上来记空的胸膛,记空低头看了一下血痕,他冷笑再度冲上前,罔极见他无畏,便向後跳跃,一双脚横踏住竹杆,利用竹的反弹力向前冲至记空面前,记空一抹冷笑,从容闪躲半个身子,在罔极经过时,他一把抓住罔极背衣领,狠狠的扯下来。当他翻身要起来时,便发现记空已经夺去他手中的竹枝,刺著他咽喉呈一个凹痕,只要他一的力,凹痕立即变窟窿。
这些连串动作,不过是转眼瞬间,罔极被他的快怔得有些傻眼。
「乳臭未乾的小子,你的剑还不到火候呢!」记空欣赏著罔极在月光下,有著美豔及动人的面容,虽然神情上有著不服输的倔强。
「让我走!」
「你是谁?」记空凭空一问。
罔极纳闷:「我是罔极啊。」
「不!你应该回答,你是秦人。」
罔极一愣,泪水就在眼窝打转。
「你是秦人,也是白起的後人,这一些你还记得吗?」
罔极喘著气不语,但内心却十分难受。
「忘了你的名字了吗?罔极?是白晏官?还是什麽也不是?罔极,只要你一去,你这一生就得过得跟老鼠一样不见天日的生活,你其他尚未死亡的族人,也跟著毁灭,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罔极坠落晶莹的泪水。记空将竹枝丢弃,「还想要去吗?」
罔极眼眸被泪水淹埋,他红著脸抿著嘴,最後忍受不住,咬著倔强的牙终於哭了出来。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他痛恨捶打著地。
记空冷冷看著他,不理他仍在伤痛著,只是拉起他衣袖,将他整个人也跟著拉起来。另一手箍住他脖子,端看他的容貌。「老天哪!我明白了,你的眼眸、你的眼眸......变黑了!」
「什麽?!」罔极不懂,这有什麽不一样?
「哼!」记空若有领悟地加紧手头上的力道,罔极这时感到呼吸困难,涨红著脸却全身麻痹不能动弹。记空无视罔极的痛苦,反而加了力道,并让他背贴著树杆向上提升,使罔极的脚著不到地,无助来回挥动著。
「唔......」罔极失去了意志,也许就这样的离别也是一件好事,从一出生,他的生命就从来不是自己的......他苦楚难过著......也许就这样吧......
堤、还有那个已经模糊的父亲!父亲......那个记忆......父亲带著他,看那满坑满谷的死尸,有半截的、有只剩半颗头颅的、有手、有脚展露在荒凉的外头,风呼呼吹著黄沙,有著说不出的凄凉,以及阴森......
父亲低头看著他,看著他,放大的眼眸充满著冷酷残忍的光,那道光是浅栗色......
浅栗色!
罔极一睁开眼,闪著两道浅栗色的光,刹间,他的力量回来了!
他瞪著记空,射出两道骇人的光,原本无力的双手伸起来抓住记空的手臂,记空一愣,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罔极手紧一掐,然後抬起脚往他脖子一夹,一个翻身,就把记空狠狠的摔出去。
记空吃痛抚著脖颈,蹒跚地爬起身来,在月光下,他的眼眸不再是动人的黑眸,而是无情的浅栗色,他冷笑著说:「哼!你总算清醒,再不清醒,就要死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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