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堤摇头:「不!不是季伯命大,而是那个人不想杀他。」
「何解?」郭合睁大眼睛问。
「伤害他的人手脚俐落,却没有一刀毙命。试想,当我们发现季伯是多久的时间?这段时辰够那个人杀了季伯,并且把玉牌带走,但他却没有这麽做,所以我很纳闷。」赵堤再次望著玉牌,「但不可否认的,这个玉牌一定跟伤害季伯的人有关。不然,它一点用处也没有,白起死了多年,该陪葬的都陪葬了,怎麽会有个属於他的玉牌问世呢?」
罔极啜著酒,不发一语,仰望清澈的天际,耳旁还听著郭合问著有关白起的生前事绩,以及後代的问题,当然听到的是赵堤说明,白起被灭族的事,是不可能有後代。
罔极又平静喝下一樽酒,在外人的眼中看来,这美丽的男人像是在赵堤身旁的点缀,又好像至身事外,什麽也引起不了他多大兴趣。
郭合不自觉对他感到好奇。「不知道罔极兄弟有什麽想法?」
「没。」简单回应。这时候他比谁都明白整个事情状况,没必要去嚼舌根。
赵堤看著意外冷淡的罔极,不知道心中感到奇怪,正想要说什麽时,就见到闰儿慌慌张张急奔而来,「主子,主子......」
「什麽事?」
「太子、太子派人送请帖过来。」
「请帖!太好了,我等到了。」赵堤兴奋站起来,他立即开启请帖,上面说著,什麽贵宾、什麽隆天光临......全是无聊的废话,重点就是要他带著罔极报去他府上作客。
哼!天晓得他跟赵嘉一向不和,连他生辰宴会也没邀他去,突然用一个无聊的名目,因为一个堂堂的太子怎麽可能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所以名上是请赵堤过去赴宴,但重点顺便请罔极一同前往,只不过他的重点摆在罔极身上而已。
「看来我注定是陪客,罔极,这次可能靠你了。」赵堤仍是孩子气拍拍罔极的肩膀。
罔极笑一笑,心想十日,也许来得及。
再次来到太子府,望著门口络绎不绝宾客以及下人随从,一个贵族配上一大堆人,赵堤这个贵族反而显得简单,只有罔极,再加上抱著「颜勿琴」的闰儿跟在他後头。
他的简单反而引起不少人侧目,赵堤的简朴众所皆知,他的常带那把琴的特色也是众所皆知,而他身後那个人──到是很多人傻眼。
怎麽会有如此美貌的少年,而且还是剑客打扮。刚开始霎见罔极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是男?是女?顿时之间分不出来,但他的行为举止,穿著打扮,神情态度就会让人清楚他是男的,之後讶然世上怎麽会有相当貌美,并阴阳协调的男人,若非亲眼所见,一定无法相信。
当然这些达官贵人,一定更不相信,这场盛大的宴会是为他而举办的。
赵堤是贵族,自然会跟其他宾客寒暄几句,这种政客上的应酬是少不了,这事是方便往後行事上顺利,所以赵堤是不会排斥,只是问他的人不多,反而是问起罔极的人到是不少。他们这些人不由自主想跟罔极亲近,赵堤表面上笑容依旧,但肚子里已经不满痛骂这些脑满肠肥一脸色相的达官贵人。
「走吧!」虽然罔极保持礼貌上的笑意,可赵堤快保不住,他直接牵著罔极的手腕往太子府里头钻。
「堤?」
「走吧,我可看不惯他们看你的眼神,像是......」赵堤说不上来,但他丝毫不能接受。
「无谓的,我又不是大姑娘。」
「他们就是把你看成大姑娘,我不喜欢那种眼神,彷佛要把你生吞活剥似的。」
罔极笑笑不回答,他望著他,心中竟然有一丝丝欣喜的感觉,也许,他很高兴赵堤的在乎吧!
「嘿!到了。」转眼间,他们来到赵嘉深院後的牢狱,赵堤看著牢狱的森严有点讶异,除了侍卫不断的来回巡逻,以及行事上的严谨。
据说赵嘉的牢狱是「直的进去躺的出来」,又说「容易进去,出来难」......但传闻毕竟是传闻,事到临头,却没想到困难重重。
赵堤和罔极面面相觑,然後若有所思的默默离开,往大厅热闹方向走著。
赵嘉的牢狱别说是赵堤这个手无縳鸡之力的贵族感到困难,就连武力高强的罔极都感到棘手。
怎麽办?
虽然他们各此著不同的心思,但同样的问题皆在他们俩人之间盘旋──。
「太子府的牢狱不好进,只有把秦国王孙弄出府外,那就好办。」赵堤立即想到这个方法。只是要用什麽方法让赵嘉放了秦国王孙呢?
对!这才是我要的。
但赵堤的一句,顿时一道光闪进罔极的脑子。
既然暂时想不出法子,他也就不去多想,到是有个问题他很想问问罔极。
「罔极,这件事结束後,你会留下来吗?」
罔极很担心的问题赵堤终於问出来了,他不想说谎,但也不想伤害他,虽然这所有的一切已经注定好了,只是一面对之後,那种感觉还是很不好受。
「我,还是要回楚国一趟。」他回避赵堤的热切眼神,强压著不该激动的思绪,硬是转身就走。
而赵堤急得拉住他的手臂。「你还是在意,在意男人不能成双这事?」
罔极愣住,背对著他,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僵硬的表情,那本该是平静无波的,但现在的他神情上多了不能有的哀伤。
赵堤又接著说:「我,我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一同前往水夷村,过著只有你、和我的日子。」
不可能!
罔极不能把心里最深处直接道出。他的命运在一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今生今世只能为大秦效力,为了大秦,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牺牲。而他们之间更是一道又深又长的深渊,这之间有太多的牵绊,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他转身直直望著赵堤,看著他眼神中有著期盼,但他有那种渴望,却没那种自由,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
「我们......」他垂下眼睑,正要说著推延的话,耳旁却听到另外一个骚动,然後一名宦官扯著细尖的嗓音:「大王驾到──」
「什麽?大王也来了?」赵堤有些震惊,大王一来,这对他们来的目的相当不利。虽然寻找秦国王孙是大王的旨意,但要是大王得知道秦国王孙很有可能是在赵嘉这里,那种为他人作嫁的感觉,他不想在赵嘉身上发生。
对上赵嘉,他发现自己顿时心胸狭窄,计较的有如小鸡肚肠。为什麽?他说不上来,尤其是罔极来到他身边後,更为严重。
原来自己算不上什麽君子啊!赵堤不禁冷笑嘲讽自己。
大王驾到,所有人低头垂目恭迎大王的到来,赵王偃一看见赵堤,不替微微讶异:「在太子的宴会中见你,真是难得!」看来他与赵嘉不合众所皆知,连大王都知情。
「太子诚心邀请,岂有不来的道理。」赵堤官场打滚多年,这种虚伪的场面话,越说越流利,连自己都快被打动了。
但,大王那会相信,於是他仰天大笑:「王弟啊!你越来越适应官场的虚伪了。」
这肯定是眨不是褒.赵堤心里明白,只是佯装腼腆地苦笑,拱手弯腰恭请大王到大厅。
所有人来到大厅,赵嘉请王上坐了上位,也让所有的宾客坐在餐位处,他则站立在旁,傲人的目光横扫在场的每个人,直到目光停留伫立在赵堤身後的罔极身上,便不经意流露出奇特的笑靥。
赵嘉的目光赵堤注意到了,瞬间他颇为不快。但又不能发作,只好把目光往前方望去,这时他才注意到大厅中央竟然有水池,水池是呈现荷花形状。相当大,应该可以容入两三百人,水面上飘浮著碎花瓣,给人感觉典雅而清心,水却很浅只有脚踝深而已。
一时之间,赵堤说不出这是什麽用处,但一定跟今天的宴会有关。
顺著水池,目光向上移动,便见到五名陌生的人士高矮胖瘦,有男有女,有著韩、楚、齐、燕、魏特有的衣饰,在贵族身後伫立著。
其实罔极也注意到了,他定定的望著眼前的那五人,从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来说,绝对是武功高强的侠士。
宴会开始,舞者在荷花池旁两侧跳著美飘然的舞步,接者安排的是乐师们的诗乐演奏。所有的宾客酒酣耳热之後,赵嘉自命不凡地站了出来,他先向赵王偃请安,便宣布一件事:「各位,感谢各位贵宾赏光,最後我来为大伙安排个馀庆节目。」
赵嘉略动手指头,下人立刻拿出一箱高贵的木盒,命下手开启,便亮出一把沉重的剑,这一把剑现身,所有人皆傻住,尤其是罔极,更是惊讶不已。
太乙!那是他的剑!是唯一能证明小主子身份的信物!
「王叔,我们来打个赌,如果你的手下只要能打赢我的手下,」他看著赵堤,轻松自若的指著一旁五名侠客:「这把剑就归你。」
赵堤对剑没兴趣,正想要推却,但一侧目抬头见到罔极对那把剑竟望眼欲穿,全身不停颤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双手紧握不放,失去他原有的冷静。
比起对面五名侠士,虽然他们也有见猎心喜的模样,但比不上罔极的激动。这是为什麽?还是身为剑客对名剑本来就有的痴迷?赵堤迷茫了。
「罔极,」看著凛然的罔极,低声提醒他:「你可以拒绝。」他还是希望罔极不要卷入这安排好无聊的争斗。
但罔极可不怎麽想,只要赢就可以拿回原本属於自己的东西,光是这一点,他宁可冒险一试。「我可以。」
「罔极不要!」赵堤紧张望著他,他不要他受伤,不要!千万不要!
「要的,我一定要。」他低声坚决跟赵堤说。
而赵嘉彷佛看穿罔极的心思,知道他非战不可,因为那是他的剑,死也都要拿回去。「怎样?结果如何?」
看来罔极心意以决,赵堤不禁喟然叹口气,只是清楚赵嘉的为人,为了罔极的安危,他不得不多此一问:「如果输了呢?」
「很简单,要是你的手下输了,那他就要归我。」赵嘉指著罔极。
赵堤和罔极两人一愣,原来!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安排一场华丽盛大的宴会,全是为了这一刻。
懂了之後,罔极平静的脸庞,心里却在冷笑。
赵堤起身附加一句:「不过,比武必需要有个规定,只可点到为止,一旦有人倒下,就不可以再继续进攻。」即然改变不了必然的事实,就把伤害降到最低。
「那怎麽认定输蠃?」赵嘉问著。在他的心中,有人死亡才能表现出输蠃。
赵王偃看比武事情相当有趣,於是比著荷花池:「就在水池里比吧,只要谁出界,就算谁输。」
「大王英明。」赵嘉十分开心,因为经过两次跟罔极交手,知道他轻功十分了得,如果在荷花水池里比武,那罔极便因水的阻力,功力则会大大受到影响。赵王偃的提议正合他心意。「好!比武开始!」
在赵嘉的大喝之下,首先站出来的是身高壮大齐人,罔极也准备站出去,赵堤瞬间拉住他的手低声柔语地说:「罔极,小心点。」
「放心,我会安然无恙。」突然间他瞄到闰儿一直抱著的颜勿琴,一时之间他笑了出来,「堤,你还记得咱们朝夕相处的水夷村吗?」
「怎麽?」赵堤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事。
「可以帮我吗?为我弹琴,利用你的音律为我助阵。」
赵堤瞬间恍然大悟,那三年来两人在竹林,一人弹琴,一人舞剑,彼此都熟悉著彼此,他的高音拔尖正是他的突刺,他的低声间滑正是他的扭转挥剑。一音一指,相得益彰。
「好。」赵堤立即架起颜勿琴,所有的人皆好奇一人弹琴一人武剑,到底是什麽的情景,大伙都很好奇伸长著脖子。
罔极与齐人对站,他打量对方的兵器,是两个大铜锤,一个铜锤就十分沉重,而他能够各拿一个,这就表示他的力气相当大,加上这名齐人身高壮硕,罔极身高只不过是到他胸口而已,给人的感觉很悬殊。赵堤听到不远的宾客讨论,「这应该打不过吧!身形相差太多。」
「很难说,你看,这小家伙整个人都很沉静。」
赵堤不想再听到其他人对这场比武有什麽见解,只是让自己沉浸在深山流水的境界。手指弹拨之间,流露出清脆的琴音。
琴音一出,齐人有如野兽的吼叫,同时甩出一铜锤直逼罔极颜面,罔极反射性闪过,第二个铜锤又甩了过来,罔极直接用剑去挡,还没抬头就感应到另一个正往头顶砸来,他立即往下一缩身,铜锤没砸到他,反而在罔极的身後炸出一道水花,趁势,罔极冲上前用剑柄撞他的软腹,使齐人大汉吃痛弯腰。
那名大汉吃了亏,又再次发出吼叫,连续疯狂对罔极猛砸,罔极倒退再倒退,专心听著赵堤给他的曲子,一首又一首,像成为鸟儿在竹林般轻盈跳跃著。
他握著剑,冷眼看著大汉用著蛮力对他出击,面对重击,他要灵活。於是他轻巧的跳上大汉的肩头,大汉往罔极方向砸去,但挥力过大,反而使大汉本身摔了一跤。硬生生整个人颜面朝水里与水撞出水花。
这场戏弄让大汉发狂,无论是挥动或是砸下,而罔极始终不与他正面冲突,只管闪开再闪开,最後大汉再次向他砸头,罔极闪过,拔尖向上一跳,大汉好像看穿罔极的身影,放掉其中一个大锤,伸手去抓正要跃过他头顶的罔极脚踝向下一扯,罔极一惊,反射性的另一脚踢向那大汉颜面,这一踢。大汉鼻梁断裂,鲜血狂喷。握在罔极脚踝的手不禁松开。
罔极俐落轻盈的身影飘然在大汉跟前,大汉狠狈爬起要上前再次攻击,罔极冷静看著那大汉有如猛兽冲过来嘴里狂叫著,赵堤的琴音突然拔尖变得锐利,罔极眼眸闪著浅栗色的光便一眯,将所有的精力集中降到腿上,然後等他冲到跟前,他再使尽连环踢,让镖形大汉飞向一旁,当他落下时,已经越过荷花池。
这就表示齐人输了。
精采的武术令所有宾客喝采。齐国大汉悻悻然离开。罔极回头望著赵堤,赵堤点头向他称赞。
但赵嘉的脸上挂不住,脸一沉,举起手,三个侠客魏、燕、韩便出现在罔极的周围。
什麽!三个一起?
「等等,这太不公平!」
「是不公平,但罔极可以认输。」赵嘉故作轻松自若说著。
「认输不就等於......」赵堤望著罔极,只见罔极笑了一笑。
「堤,我可以的。」罔极故意提高音量,在赵嘉面前加重「堤」这个字。
赵嘉一听到「堤」的腻称,不禁妒火中烧,恨不得、恨不得杀了赵堤,也想杀了钻入他心的罔极!
赵嘉阴鸷的神情向三名侠客点头,三名侠客纷纷掏出他们的兵器,分别剑、戈戟、和曾经伤罔极很重的铁爪锁鍊。
先是魏人戈戟近攻,罔极再他刺向自己时,他知道水池里的水大大牵绊他要跳跃的力量,所以他跳上戈戟前端,再翻越魏人的攻击,同时後腿踢中他的背面,让他吃不住倒去。
尚未站定,燕人铁爪鍊锁便向他袭来,他一侧身,铁爪砸碎脚下水池旁石砖。这铁爪鍊锁厉害会转弯,罔极选择不与燕人正面冲击,但韩人的剑却已经刺向他後背,这一剑险,赵堤一旁看得心惊胆跳,好在反应快的罔极闪躲,但同时铁爪、戈戟不等他喘气的密集向他攻去。
赵堤看了一会,他连忙坐下,闭上双眼,想著湍急奔腾的河流,又快又急......念头一想,手指便飞快在颜勿琴上拨弄。
罔极收到了,他的动作随著琴音越来越快......
铁爪有如黑蛇直窜扑来,他立即举剑来挡,铁爪卷住他的剑,罔极朝他方向使力做拉扯,却抵不过铁爪破坏力道,瞬间剑被扭成软铁,对方再使力,罔极的剑立即破碎。
手上的武器剩剑柄,但身旁还有三名对手......
情形对他相当不利!
可恶!罔极愤恨地皱著英气的眉头将剑柄向外一丢,这时戈戟的魏人见他没剑,向他攻来,罔极向侧闪开,同时抓住刺来的戈戟,不发一语将戈戟抓住,但对方仍然抓著,罔极抬起左足迅速向他右颊扫去,那人吃痛飞出荷花池。
一人失败!
罔极持著戈戟冷静对著接下来的俩个人,韩人的剑、燕人的铁爪。
韩人的剑以俐落为名,而燕人的铁爪则是犀利。他正想要如何应付......
赵堤的琴风转换了,变得诡谲而多变,像是在深山迷雾中的猎人,思忖著去抓狡诈的狐狸。
罔极懂了,他露出鬼魅的一抹微笑,浅票色的眸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