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雁程......"他像领会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却笑得更开心。他紧紧拥着我,抚摸着我脑后的头发。
"不要再佯装坚强了......我就在这里。"
眼底再一次湿润,但我的自尊驱使我紧咬着下唇,强咽下未流出的泪水。
"你啊......明明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却总是强忍着,硬撑着......叫我怎么放心得下?这样矛盾的你,却独独吸引我所有的视线......"
"雁程......我好喜欢你!"
他的手指轻抚着我的脸,目光深邃......
只见他慢慢低下头,将唇抵在我的额头上,印下只属于他的烙印。他的略嫌灼热的气息渐渐下移,温暖的唇如羽毛般轻柔地掠过我的眉,我紧闭的眼帘,颤抖着、沾着水滴的眼睫......
我一时不能站稳,身体栗栗发抖。他一手揽过我的腰,索性将我压倒在石桌上。一手抬起我的下巴,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印上我的唇......肺中的空气被他蛮横地夺走,口中溢满了他幽兰般的气味,那是撩人心弦的幽香。颤栗着,撩拨着......我呼吸困难,双颊发烧。
水断天的眸中波涛汹涌,他在我还未窒息前放开了我的唇,沿着下巴吮咬到我的颈部,留下点点粉红的斑痕。
"你......你......放开我!"即使在这方面愚笨如我,也会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大口地喘息着,想要推开压在我身上的他,怎料双手使不上力气。
"放开我!"我抬高声音,又羞又气,不想在这个地方被人强迫至晚节不保......虽然我还不老。
"还是这么固执呵......"他将我的话置若罔闻,狡猾的手伸入我的前襟,在我光裸的胸膛肆无忌惮地摸索着。牙齿更噬咬着我的锁骨,令我又痛又痒......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我!"
他魅惑地勾起唇角,低哑而有磁性的声音让我的脸红得更厉害。
"如果我说......不放呢?"
"那......我们,恩、断、义、绝!"我讨厌别人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即使是你......
水断天大概第一次听到我冷至冰点的声音,微微一愣,旋即又趴在我的身上笑得浑身发抖。
"......雁程,不要这么绝情嘛。"
"哼!"
"哈哈哈......你刚才那个样子好有趣,怪吓人的!"
"长见识了吧!"
"哈哈哈---"
**********
水断天笑够后,默默起身,替我整理好凌乱的衣物。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突然---
"啊!好痛!"额头被他使劲弹了一下。
"笨蛋!"他一边抚摸着我那被他弹得发红的额头,一遍愤愤地扯着我的脸。"我不是告诉你回来后立即去酬天门吗?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想让我等到肝肠寸断吗?脸色这么差,你有没有好好地吃饭睡觉!还有,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喝酒,还穿得这么少,想引诱谁?"
"喂~喂~,你说的我好像妓女一样。"
我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他的脸上盛满不常见的怒气,薄唇紧抿,美目圆睁,修眉上挑,煞是可爱。斥责的话语中不乏温柔疼惜。看着如此有生气的他,我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直到,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在他面前,可以不必硬撑着吧......
"笨蛋......"水断天叹息般地再一次叫我笨蛋,默默地将我揽入怀中,不再言语。
天空中的月亮虽然皓质流光,却是遥不可及。而我的月亮,就在身边......
满庭萱草(4)
"雁程......雁程醒醒,我们到扬州了。"
头发被一个人轻柔地揉抚着,我舒服地不想睁开眼。
"哦......到了啊......"揉着眼睛无奈地支起身体。咦?等等--
"我什么时候睡到你腿上了?"
水断天笑吟吟地望着我。
"还不是某人睡得迷迷糊糊后倒在我身上......"
"对......对不起"看着水断天正揉着发酸的双腿,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何况,我也赚到了哟!"他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眼中闪着狡猾的光芒。"看到了你久违的睡脸,而且还偷偷地......"
"你别说了!"预感到不会是什么好事,我的脸腾地红了。
水断天笑意更甚。轻声低喃着,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害羞时脸会很红。有一点点的不坦率......"
"被‘买主'大人如此称赞,该是雁程的荣幸还是悲哀?"我斜睨着他。
他苦笑着。"看来30十万两‘买你'的事在你心上烙下印了,如此在乎我们间的这层买卖关系,该是我的荣幸还是悲哀?"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水断天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将你绑在身边......如果我不是......"
水断天将未出口的话咽下,脸转向窗外,眉头微蹙。
他在向我隐瞒什么吗?心底升起一个小小的疑团,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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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江南好地方。虽然我们不是"烟花三月下扬州",但盛夏的江南仍是烟花流水繁华地。衣香鬓影,珠翠罗绮,江南的温婉中不乏活泼明朗,宛如未出闺阁,却已芳心初动的少女,少了几分雕砌的妩媚,多了几分天成的灵秀。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步行去码头了,那里有船在等着我们。走吧,雁程!"
在途中从水断天口中得知,酬天门并不在扬州城中,而坐落于隶属于扬州的一个独立的、名叫"冥岚"的岛上。这个神秘而富有的酬天门,好像并不向我想象中的那样高阁重楼,其内都是蒙面高手。但听说岛上守卫森严,鲁莽的人如果想要硬闯,一定会被岛上重重机关所惑,不仅徒劳无功还会负伤累累。
真是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地方啊。孤傲如水断天,是否内心也像这冥岚岛般,远隔沧海,无法涉足?但为什么,水断天会独独为我亮出通行证?
不过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水断天所说的冥岚岛上的一位佳人、一位朋友和一位可爱的弟弟。看得出来,他们对于水断天,就像是雨润云温荒寒对于我的存在。是朋友,亦是不可或缺的家人。只是我奇怪,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亲人能培养出水断天这样的性子?
我和水断天并肩走在街上,身旁这个人吸引了众人所有的视线。赞叹的、爱慕的,云裳罗绮的少女们看了一眼觉得不够,扭着头又偷偷地瞧上几眼,脸上飞红一片,灿若桃花。
"呵呵,水门主真受人欢迎啊,全扬州城的人都在赞美欣赏着你的容姿。跟你走在一起真有压力。"
"有我一个人看你不就够了,你何必计较那些人的目光。"清冷悦耳的声音一如从前。
"可是......,同样身为男人,真不甘心啊。"我微笑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并不是真的在乎这种事。
水断天突然牢牢抓住我的手,扣得很紧,挣脱不开。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的两个男人,引来旁人一片哗然。水断天不顾众人的目光和尴尬的我,阔步向前。
十指相扣,便是生死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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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扬州官衙时,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奔驰而来。水断天迅速地将我带到一边。
马车猛地在官衙大门前停下,只见从马车上跳下一个身着凌乱官服的熟悉身影,那人边整理衣物边小声嘀咕着:"......睡过头了睡过头了。"他不经意间瞥到我们,步行一顿,便怀疑似的向我们走来。
"咦?你怎么长得这么像小程程?"
"小程程?"一旁的水断天望着这个长着一张俊秀的娃娃脸的人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善。
"不是像,我就是啊!游老爷。"我笑咪咪地看着游歌脸上的疑惑转瞬间变成了惊喜。
"啊~~~小程程你想死我了!"游歌刚想扑上来,水断天蓦地带我后退几步,让游歌扑了个空。
游歌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水断天身上。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了无论容貌、气质都比自己高出好多的人,游歌一愣。
"你是......?"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雁程,我们走。"水断天看都不看游歌一眼,拉了我就往前走。
"水断天!别这样,游歌是我朋......"
"啊!你就是那个水断天?"有个夸张地用手指着水断天,大叫一声。
水断天傲慢地挑起眉毛:"怎么,有什么异议吗?"
游歌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绕着水断天转了两圈,脸上尽是端详之色。一会儿,他脸上的不甘转为挫败。
"我......认输。"看来,游歌老老实实地将"扬州第一帅"拱手让人了。
"莫名奇妙。"水断天拉了我便走。
"喂~~别急着走嘛。我和小程程好久没见了,总要给我们点时间叙叙旧呀。"
"水断天......"我拉紧他的手,用眼神询问。当然,他看到的我眼中不是乞求之色,而是像上次那样"如果不答应我,我们恩、断、义、绝!"。
身旁的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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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小程程你要去酬天门?"游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嗯......"我微笑着望着游歌,这人率直爽朗的个性还是未变。
"可是......"游歌将嘴凑到我耳边,眼睛警惕地瞟向一旁的水断天。水断天从开始到现在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优雅地喝着茶。
"酬天门,酬天门耶!雁程你真的要去?朝廷现在很警惕这个组织,你若是去了......不管你去做什么,朝中的老臣们有多握了你一个把柄,谁知道他们又会添油加醋地说成什么。你不仅官位不保,项上人头也......"
游歌悄声诉说着他的担忧。一旁的水断天大概听到了游歌的话,眉头微微一动,但也没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身正不怕影子歪',莫须有的罪名就算狡猾如他们,也不敢随便扣在宰相头上吧。更何况,酬天门又不是什么狼巢虎穴......你不用担心,我秦雁程的命可是很硬的。"
"雁程......你太天真了......唉......拿你没办法。"游歌无奈地垂着头,我也沉默不语。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刚才的说辞太牵强?我心里也没底儿到底那些人会不会拿我去酬天门的事做文章。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是,既然答应了水断天......而且我心底也有个叛逆的声音在叫嚣:我没做错什么,他们能拿我怎样?
突然,游歌抬起头,脸上又挂起了他招牌似的笑容。
"我也去!"
"什么!"我和水断天同时惊叫。
游歌嘿嘿地笑着。
"我看水门主独占欲超强的样子,好担心雁程会不会被你趁这段时间吃干。所以,我要以挚友的身份,密切监视小羊身旁的这只大灰狼的一举一动!"
"游歌......你......"我彻底呆掉。
我居然成了"小羊"?而且,刚才隐隐约约听到身旁‘大灰狼'的喃喃自语:"......反正早晚会被我吃干抹净。"
这什么世道!
我忿忿地瞪向游歌,令我惊讶的是他已收起平时的"痞子"样,微笑着向我眨了眨眼睛。于是我突然醒悟过来--
游歌是在帮我。如果朝中那些人真的对我倒戈相向,身为扬州刺史的他也会是我的一个有力的辩护人,游歌是冒着多大的风险作这个决定的!
水断天闭着眼睛思考着,聪明如他,一定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明白游歌的良苦用心。只是,心高气傲的他,会随随便便让一个看起来很"痞"的人踏足他的领域吗?
"我同意。"良久,水断天幽幽吐出这三个字。
"真的吗?太好了!小程程~~"
"不过......"水断天看着高兴地抱住我的游歌,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你只可以在酬天门呆十天,十天后,你从哪来就给我回哪去......而且,酬天门向扬州官府缴纳的关税减半。"
"嘎?"我和游歌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这个强势的人......该说他很有商业头脑呢?还是该说他得寸进尺呢?
满庭萱草(5)
船行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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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一直不明白爹娘为什么每年都携手出游一趟,一去就好几个月,甚至连我也不带上。虽然每次回来都风尘仆仆的,但是他们脸上那甜蜜的笑意,那种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后,加深了彼此一辈子爱的羁绊后的幸福与满足,总让我时常想起,细细琢磨。
也许,人在自然面前才能更深彻体悟到生命的渺小与珍贵;在一起同甘共苦后,才能更加紧握住手中的另一只手。
毕竟,相遇是偶然,却也是几世注定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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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游歌并肩站在甲板上。夕阳染红了江面,那迷离眩美的色彩,如梦如幻。
"啊--好久没这样惬意地吹着江风了,明天这船就要入海了吧?"游歌张开双臂,好似要拥抱夕阳。
"嗯......游歌,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这样跟来,以后朝中......"我还是无法放下心底的包袱。自己的个性是生来怕麻烦,但我更怕因为自已的原因给别人惹上麻烦。
"‘朋友至上,其他免谈'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像是看穿我心底的忧虑,游歌拍拍我的肩,毫不在乎的神色中竟有几分诚挚。
"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怎么去了一趟沂州你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像个大姑娘似的......"
我心想:你才大姑娘呢。
"噢,对了。水大门主呢?"
"刚才他接到个‘飞鸽传书',这会正忙着。"能将商人和杀手头目做得如此有声有色,融为一体,真的很佩服这个人。
"呐......雁程,水断天不在我正好问问你。他对你,真心的吗?"
我脸一红,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么问,转念间,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自己心底的一个声音。
"真心假心,谁又能知道,谁又能分辨得开?"
游歌皱眉。"看得出他挺喜欢你。不过,最近朝中这么乱,对方又是一直负面传闻不断的酬天门......如果这位心机颇深的门主利用你......"
"你以为我秦雁程会是傻子吗?甘心任人摆布?"
"嘻嘻,你不是吗?"
"你......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听着呢。"
"怀疑......多累啊。我宁可无条件地选择信任。"
"即使你最后发现自己的信任是错的,也心甘情愿地吃苦头?"
"与其整天忧心忡忡,瑟缩着、惶恐着、为藏在暗处的危险担忧着,倒不如坦荡荡地信任,挺直脊梁大方地生活着。"
自从当年跟随先皇来到京师后,我便有了这样的觉悟。我秦雁程可以不要响当当的头衔;可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身居陋室;可以默默无名终其一生;可以微笑着坦然接受所有不满我的人对我的指责嘲讽。但我不会像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的那些人一样,总用有色的眼光看别人,时时提防着本不会出现的危险。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就算我够不上一个君子,至少要按自己的意念生活着,无人可以左右。如果是在做不下去了,长袖一挥,策马扬鞭,归隐那白云初生的地方,未尝不是一种惬意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