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第三部)----行到水穷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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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辰鹰率领亲信卫队冲入法场,一时间混战成了一团,风畅将湛天剑拔出来,总算等到他了,苦栎国君居然亲自来劫囚,这司马逸云果然身分不同。两人大战,风畅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和金辰鹰势均力敌的,谁知道过了五十个回合,金辰鹰的黑剑已经压住了他的湛天,金辰鹰本来早就可以杀他了,但是想到风寒要亲自报仇,就把功夫只使出了七成。风畅却已经觉得吃奶的气力都出来了。
眼见金辰鹰的下属都快被鸿雁的大将们围住了,就在这时,半天里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道:"风畅,把人放了,不然我就扔了他们。
只见那高塔上有一个黑衣人,他手里抓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那两个孩子大半个身子都在塔外,只要黑衣人手一松,两个孩子就摔成肉饼了。
鸿雁的大将都将兵器停下来,法场上顿时就静下来了。大家都看着两个小皇子,风畅的手抖个不住,西门夜道:"管他们呢,不过是两个皇子而已,陛下的子嗣还有。"
任水流道:"不行,这是皇后的儿子,皇后不是太子的生母却对太子不薄,如果太子不救弟弟,那么举国必将骂太子不仁,留下这个名声,可对太子不利。反正司马逸云的两个小孽种已经死了,司马逸云也废了,放人吧。"
风畅气得七窍生烟,考虑了一下,将手一松,金辰鹰便冲向法场,将司马逸云父子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塔上那人,哈哈大笑,将两个皇子吊在高塔上,然后便如同轻烟一样的飘起,还没有等风畅追去,已经消失了。
一场计议良久的擒鹰计划就这样破产了,风畅的心情之糟糕的就如同一锅烧焦了的饭。他将两个弟弟送回皇宫,皇后是连声向太子道谢。风畅忍住气,离开了回到自己宫中,太监禀报,墨山玉家的恪国公来见,他说有方法擒住金辰鹰。
凌霜辰知道师哥心情不好,就自己回了天竺院,见不到和宁,他心里很是害怕,说不定有人对和宁不利,趁着自己离开的时候伤害和宁。凌霜辰也不晓得着了什么迷,一醒来见到床前那个绝色的美少年对自己的温存关怀,心里就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这种关怀和师傅不同,那少年眼里有对自己的爱慕、怜惜种种复杂的情感。他破了天竺院的例,让这个少年易容和自己进了天竺院,之所以要易容是怕畅哥看见了,会对和宁下手。在凌霜辰心中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想要占有一个人,他时时在想着和宁,念着和宁,如果见不到和宁就会心神不安。他不敢想却不能不想,他肯定自己是对和宁有情了,天啊,自己终于对另一个男人有了感情,和宁他是怎么想。
林和宁此时却推着风净尘陛下在冰湖下的山脚散步,二年来风净尘经常传他来推车,然后便对他拉拉家常,甚至说一些根本就令人难以相信的话。
风净尘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叫和宁的少年产生一种奇特的信任。也许是他不向自己求功名吧,也许是他看上去特别平常吧,也许是他身上总有一股正直之气吧,也许是他那纯朴得不加一点杂质的眼波吧......
七年多来,风净尘一直觉得很孤独,内心深处有许多话,没有办法和别人说,难道跟畅儿他们说,自己爱着那个人。这太可笑了。但是他却很想跟这个少年倾吐内心的秘密,第一次那少年推自己出来散步的时候,自己就跟他说了小时候的事,怎么在龙泽生活了九年,怎么被那个人捉弄,怎么就心生愤恨。和宁静静的听着,没有作声,却掏出手绢擦去了他的眼泪,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个擦泪的动作让他想起凤璧,对了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和宁,怎么就觉得和宁跟凤璧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是那么温存如水,那么恬淡和雅。当然和宁容色不能跟凤璧的绝颜相比,但是骨子里却真的很相近。
风净尘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少年面前保留什么,他把自己为什么做的一切理由都告诉那个少年,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人,不是么?那个人杀了他的父母,夺走了他的然明,杀死了堂哥,他犯了那么多错,自己这样对他有什么不对呢?
听到这里,和宁温吞吞的说道:"陛下恕和宁多嘴,近来看书和宁觉得事情有很多面,和宁不敢说陛下是偏听偏信,陛下自然是圣明的。但是陛下为什么不去证实一下那人的话呢,如果确定那人的话是假的,陛下就不必老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自己是有理的,本来就有理,还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
就是和宁的这句话,风净尘的心中一动。他传了自己的亲信,让亲信们分别到北夏、前秦、南拓、东遥去走一趟。那些亲信去了一年,有两个回来传报,他们在北夏偶然见到了北夏的三亲王孟思北,觉得很象照烈皇后。另外一个亲信去了那几个皇宫,他回来报告说有画是不假,但是他偷偷将画取出来,连夜请画师鉴定,那些画师说这些真容,画画人必需要有五十年的画功,不可能是一个十六岁的人画出来的,其中有一个画师肯定其中的一幅画,一定是北夏著名画师所画。
消息传给风净尘,他没来由觉得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大陷阱,而自己刚好成了这个陷阱中的一员,而凤璧和那人则刚好掉进了这个陷阱里。他的心在隐隐作痛,一定出了问题,再过几天自己的毒可能就会彻底解了,到时候自己首先要从母后开始查起。母后为什么一口咬定,是那人杀了父皇呢?
不知不觉间与和宁就更说得来了,霜辰回来说法场叫人劫了,风净尘让他回去帮风畅,自己有和宁陪着,并不感到很清冷。
他不知道,和宁推着他的时候多少次都把手按在他的头顶了,但是每次和宁都用同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这个人犯了那么大的罪,就让他这样死了,太便宜他了。非叫他也受够了同样的罪。
晚上和宁又推着他来到后山,他遥看着冰湖,却眼角流下泪来,低声而又伤感的对和宁道:"如果我不是皇帝,他不是泽主,我们在一起,我一定会很珍惜他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想杀凤璧,不想杀他。我承认我这样折磨他,我是很没有心肝,但是我真的没有想杀他,我还想过下半辈子要把他留在身边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和宁的心底受到了巨大的震动,他抬手抚去了风净尘的眼泪。风净尘突然抓住和宁的手道:"这一切也许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应当骗他,可是这七多年来,我又何尝幸福,我时时刻刻在想着他们,我寝食难安啊。"
和宁没有把手挣出来,风净尘继续道:"我知道一个被砍成了八块,一个被锁在湖底,我什么时候能给他们收尸?听说风寒攻下了青山玉家已经把凤璧的尸体收走了,凤璧总算能入土为安了,可是他呢?什么时候我才能让他的灵魂得到安宁?我很没有用,常常帝皇连给个人收尸都不行,连大声说出心上人的名字都不行。"
和宁沉默了一会儿道:"您是皇帝,只要您一声令下就可以了。"
"你不长在帝皇家,你不知道帝皇的难处。帝皇不可以一意孤行,特别是我想当个万民称颂,一统天下的皇帝,我更不能随心所欲。你不知道龙泽和鸿雁的仇恨有多大,有多么不可解,我如果偏向龙泽,恐怕连这位置都坐不下去。"
和宁没有作声,他在心底狂呼"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为什么要向我忏悔,你的忏悔有用么?你已经改变不了一切已经造成的仇恨了。你早点醒悟,就不至于到今天。"
就在这时,后山的平地上传来几个侍卫的惨叫,风净尘猛地抬起头来,只见眼前已经多了一百多个黑衣人。风净尘大喝道:"来人,有刺客。"
那为首的道:"你不用叫了,整个天竺院已经被龙泽控制了,谁叫你把大队人马都派到京城去协助风畅的,死到临头了。"
如果在以前风净尘早就已经骂龙泽狗种妖物之类的话了,但是现在风净尘不会了,他冷静的看着那群人道:"你们是龙泽的人。"
"不错,我们奉少主风寒之命来取你的首级。"
风净尘冷笑道:"你们泽主还在么?"
"你这王八蛋,泽主早已经被你和风畅害死,沉骨于冰湖,我们此行不仅要杀你,还要将泽主的尸骨捞起来。"
风净尘微微一笑道:"知道你们泽主叫我什么么?"
"叫你什么,当然是大仇人。还用想么?"
风净尘啧啧了两声道:"连你们泽主叫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竟然还冒充是龙泽的人,这种把戏也演得不嫌腻。"他一边说,一边在和宁手中写字道:"你快走,记得一定要告诉畅儿和辰儿,不是龙泽,是北夏人杀我。"
和宁不假思索,转身便走。那杀手哈哈大笑道:"这个小东西还想去求援,让他去,看他能找到谁来救风净尘这个蠢货。"
那些杀手纷纷露出剑来,风净尘一看剑,脸色立时全变了,他寒声道:"北夏的屠龙剑手。"
在那些杀手的身后,有一个女子快乐的笑声:"你还不笨,竟然猜出来了,快二十年不见了,老情人,你还好么?"
杀手们露出一条路,一个女子缓缓地从身后走出来,她看着风净尘娇媚的直笑。风净尘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星空里都响着龙珠的那句话"然明姐姐没有死。"他的头痛得没有办法思考,只有几个字"我错了,我错了,大错特错。"
玉然明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咱们是老情人是不是?你为了替我报仇,无所不用其极,我怎么能不好好报答你?我会留着你,看你的两个儿子,风寒和风畅自相残杀。"
风净尘吐出鲜血,缓过一口气道:"你好狠,连你自己的儿子都要杀么?"
"我儿子,哦,你还不知道。我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跟你生的那个孽种,我早在十八年前就掐死了,活下来的那个风畅,他的本名应当叫风攸。"
风净尘哇得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他抬起头眦目尽裂:"你好狠毒,你,你......"
"尘哥哥,我等这出兄弟相残的好戏,等了十八年了,你放心,我会告诉冰湖里的弟弟,他的两个儿子,正杀得不亦乐乎呢?不知道弟弟会不会高兴?"
风净尘指着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玉然明冷笑道:"将他带走,好生招待,没有让他看好戏之前,怎么也不能让他死了。"
几个北夏剑手刚想上去将风净尘从轮椅上带走,风净尘的手中护身剑一抖,湛天剑法连刺,已经撩倒了这几个杀手。
玉然明叹气道:"原来以为你没有用了,想不到你还能动手,刺他的肩井,废了他。"
两个杀手高高飞起,两道寒光直奔向风净尘的肩井,风净尘将眼睛一闭,明白自己从此以后将是一个废物了,不觉心如死灰,此生只怕再也不能给珠儿收尸了。
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风净尘并没有感到肓头传来的巨痛,反倒那两个杀手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众人都看见半天里升起一道红光,红光消失后,那刚刚逃走的小侍从又回来了,他右手执剑,拦在风净尘前面,冷冷的眼光从那些杀手们身上掠过,那些杀手大冷天不觉得浑身冒汗。
玉然明感到了这少年扑天盖地的杀气,知道劲敌来了。娇笑道:"小兄弟,看不出你不但是位郎中,差点儿就治好了这个蠢蛋的病,坏了咱们的好事,你还是位武林高手。小兄弟咱们素未平生,你要是想从天竺院得点好处,等咱们走了,这天竺院就是你的,咱们天一教和小兄弟交个朋友,请小兄弟不要与咱们为难好么?"
这少年寒气凛凛的看了他们一眼道:"滚。"
"哟,小兄弟,说话客气些,你是什么来头,这么大的架势?"
那小郎中将脸上的面具缓缓的撕下来,露出了自己的绝代容颜,冷冷道:"龙泽风寒在此,屠龙剑手,纳命来吧!"

十七,暗消魂
"龙泽风寒在此",这一声声音不高,但是那山坡的雪都在抖动,周围的树上纷纷落下冰晶来。那些个杀手立时就退开去了,谁也不想先做这武林中新近两年崛起的冰麒杀星的剑下亡魂。
"龙泽风寒在此",就如一把利剑直刺入风净尘的心肝,又如一阵春风刮过他寒冷的肺腑。此时的风净尘是又惊又喜,又恨又悔,万千种情绪同时汇集上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自从听说龙泽重开以来,少主的名字叫风寒,他就非常想见见这位少主,究竟与珠儿有和璧儿有没有关系,也许他是璧儿的孩子,是他风净尘所不知道的。
刚才,听到玉然明说自己的两个孩子将要互相残杀,那么风寒应当是自己的孩子才对,难道是当年的两个在刑台生下的孩子么,自从把他们送进奴隶所之后,自己再也没有问过他们的消息,莫非这孩子就是其中之一么?没有比刚刚听见自己的两个孩子要自相为敌,却转眼就看见另一个,更让风净尘觉得老天开眼的。
他不错眼的盯着拦在轮椅前的绝美少年,是的,一定是他们的孩子,他的脸和璧珠有六七分的相似,余下的便全都是自己的痕迹了。想到二年来,原来自己最想见的人就在身边一直陪伴自己,风净尘觉得就算是死了,也总算有一点安慰。这孩子来自己身边做什么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留在自己身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为母报仇,他却没有杀自己,想到这一点,风净尘的泪水就直坠下来。
玉然明的眼睛狡黠的迷成了一条线道:"你是风寒,寒儿么。你可知道我是你亲姑姑啊!你怎么敌我不分呢?姑姑是在为弟弟,也就是你娘和你舅舅报仇,你可知道这可是杀你娘和你舅舅的大仇人?你怎么反而帮起仇人来了。"
风寒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面若桃李,心如蛇蝎,你一张嘴可真能翻云覆雨,既做人,又当鬼,既是豺狼,以想做善人。可真是会屎壳郎戴花,臭美。今晚小爷不想杀人,快滚。"
"哟,这么难听,看来姑要教训教训你了。"说完她将手一挥,那一百零六个杀手便向风寒包围上来。
风净尘急道:"孩子你快走,不要管我,留得青山在。你责任重大,不可如此轻率冒险。"
风寒没有理他,剑一扬,刷刷六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击杀了六个杀手。那些个杀手正在考虑是围成阵斗,还是车轮战。经验丰富的风寒那等他们想,用麒麟飞天的百变身法在那些杀手无法捉摸的角度出手,连杀了十八人。
杀手阵的阵脚大乱,他们原来以为风寒再厉害也比不过玉凤鸣吧,可能比玉龙吟差远了。这一见就知道自己料错了,风寒的功夫已经不在当年的玉龙吟之下,从速度和力量上来说,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风寒趁他们阵脚大乱之即,身形如狂风万变,在杀手阵中穿行,不到一刻钟,这一百多个杀手只剩下十来个,玉然明已经脸全变黑了,她低估了风寒,要付出代价了。
风寒把剑对准了她,剑闪着红色的光芒,玉然明摆开架势,刚想和风寒动手,只听见空里传来一个声音,道:"光儿,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
玉然明大喜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风净尘听了一愣,爷爷难道是蓝烟爷爷么?然明的爷爷当然是玉爷爷了。结果当一个看去三十许人,实际不知几岁的人出现时,风净尘吓了一跳,他见过,很早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孟师傅就给自己指引过,当今武林泰斗,击杀玉沧泪的正道大师孟长海。
风净尘吃惊道:"孟大师怎么会是你爷爷?"
玉然明娇笑道:"你们死前也叫你们清楚。我娘原来未嫁给玉泽川那个老昏蛋的时候,是北夏皇帝的妃子,我是皇帝的公主,孟大师是皇帝的爹,我当然叫爷爷了。"
天地间弥漫着孟长海带来的肃杀之气,与风寒刚才的杀气完全不同,风寒的杀气充满了昂扬斗志,而这杀气却全是死意。
风寒护着风净尘,眼光里全都是戒备。他的后背抽紧,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平生第一强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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