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我刚要咬紧下唇,他却停了下来,附在我耳边,道:"一会儿,这里要演场好戏,现在还不能马上就满足风儿,只好要你再等等。"他吃吃笑道,"风儿,你就坐在这里,好好听听,听听你心爱的小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身上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滞,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又绝望,"我在哪?谁。。。会来?"
"嘘--他们已经来了。至于你,"耳畔的声音变得暗哑,饱含情欲:"自然是在我怀里,风儿,这才是你最终的归宿,你怎么总是想不明白。"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远处隐约传来呼喝声,良久后一切又变得寂静。
令人疯狂的寂静。
听听你心爱的小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疯狂的爱恋,痴狂的人生,我为什么还没有癫狂!
"吱呀--"一扇门被推开,黑暗中,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的脚步声极其沉重,进来以后似是踉跄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在闷吼一声后,一切重又恢复平静。
原来他受了伤,正在运气自疗,想来这伤一定不轻。
只是运功后,他的呼吸忽然变得绵长,随后竟然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正自吃惊不已,却听向晟莲传密于耳:"他用的是密禅功,可将自身一切气息化于无形,此人内力极佳。"
门外忽然又有了动静,有两个人先后走了进来。
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只听嗤的一声,眼前顿时有了光亮。
原来是庙,一座久未打理的破庙。
光线从那人的手中洒泄出来,把神像巨大的暗影投射到斑驳的墙上,而我和向晟莲正坐在神像的背后,阴影的最深处。
"婆婆,这一回我们没能完成任务,那个姓云的会不会翻脸啊?"娇嫩的声音仿佛黄莺出谷。
"香妹别担心,咱们总是尽力了,谁知道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我想云大侠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吧。"粗沉的声调里含着股憨厚的劲。
我心中一惊,竟然是碧簪婆婆三人,我刚刚只听出两个人的脚步声,那无声的第三人定是碧簪婆婆了。
他们说的姓云的莫非是凤主么?!
只听香儿啐道:"哼,什么大侠!大侠会吩咐咱们去取人家的脑袋吗?何况那人还是燕鸿飞!"
阿汗道:"算啦,反正到最后不是也没办成吗,云。。。姓云的叫咱们在这儿等他,香妹,先坐下来歇歇。"
却听香儿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事情虽然没办成,却凭空看见了个绝世美人,也算不枉此行了,对不对?!哎!你发什么呆呢!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想他?!"
"我。。。我。。。"
"你混蛋!不准你想他!听到了没有!不准!"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酸涩。
脖子里忽然被吹了口热气,想要挣脱开,却偏偏知道此时不可以发出半点声音,心里无奈至极。
"好了,香儿,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碧簪婆婆冷斥道。
"婆婆,您明明知道香儿的,别人可以看他想他,为他发狂。只是,只是他不可以,不可以。。。"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无声的苦笑,这丫头竟是把我当作情敌了么!
碧簪婆婆喝道:"香儿!一个女孩子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话,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阿汗沉声道:"外人?!婆婆是说这殿里还有人?!"
碧簪婆婆淡淡的道:"密月禅功,足以匹敌龟息大法,老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角落某处有一人嘿嘿笑道:"不愧是碧簪护法,多年不见,老尊主竟然仍念故人呐。"
□□□自□由□自□在□□□
青阳帮主
"萧掌门,你深夜至此,莫非也在等人么?"
萧掌门?密月禅功?
难道此人竟是萧山派的掌门萧海峰?!
"听说萧掌门身体抱恙,连这次武林盛会都没有参加,怎么竟然在这荒山破庙里现身?"
萧海峰淡淡的道:"只是解决一些私事罢了。老尊主这几年已显少在中原走动,倒不知是什么样的事能劳动大驾?"
碧簪婆婆呵呵笑了起来。
萧海峰也突然哈哈大笑。
碧簪婆婆冷冷的道:"动气伤身,受了内伤的人还是不要太逞强了。"
萧海峰也冷笑道:"碧簪护法向与碧蛇形影不离,怎么今日倒不见你那碧簪宝贝呢?"
气氛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就算我没亲眼看见,也能感觉出这两人间的敌对情绪。
忽听门外有人咯咯笑道:"大家都为了自己的心愿才来到这儿,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有缘人,这样斗来斗去的不嫌小孩气么?!"
萧海峰笑道:"红姑娘说的极是,夜寒风大,姑娘还是快进来歇一歇。"
红如意幽幽的声音自殿里响起,"象萧掌门这样体贴又英俊的男人,实在是天底下所有女人的梦中情郎。"
却听香儿冷笑道:"你自家梦中发骚是你自己的事,你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像你一样不要脸。"
红如意媚笑道:"看着这样的男人都不动心,只能说明你已经有了发骚的对象,比如说。。。"
她活没说完,香儿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了起来:"不要脸的浪蹄子,我今天非破了你得相,看你还凭什么勾人!"
碧簪婆婆斥道:"香儿!不准胡闹,给我一边呆着去!红娘子,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红如意叹了口气,道:"小妹妹说的不错,我还凭什么勾人。唉--原先还自以为有些姿色,那天在大悲寺见到了他,才知道什么才叫做倾城绝色。怕连人家一根头发都比不了呢。"
殿里安静了下来,仿佛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红如意又道:"古时候有人一笑倾城,我总是不信。。。那日在院中他虚弱不堪,柔柔一笑,把一院子英雄豪杰的魂儿吸了个干干净净。什么为了盟主报仇,为了江湖和平统统抛在了脑后。。。"她说着说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妒嫉,又似带着无限神往。
依靠的胸膛里似有低笑在忍耐徘徊。
脸上火辣辣的,这样的夸赞只觉更似羞辱。
忽然,谧静的深夜里远远的响起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数至少在十个以上。
"既然来了,还磨磨蹭蹭的不进来,又不是大姑娘上轿。"红如意嘻笑道:"难道还怕这里面有老虎吃了你们不成?!"
"哼!"一个粗犷的声音骂道:"怕你个鸟!你还有心思调笑,咱们这一大帮子人,连他娘的燕鸿飞的头发毛都没摸到,一会儿怎么向他交待!"
这十几人陆续走了进来,破旧的墙上立时倒射出形象各异的众多暗影。
心底不禁翻起惊涛骇浪--当日在大悲寺时,他们围寺逼困,拔刀相向,我还道定是为了虚云师兄头上的武功秘籍,原来这背后竟是有人指使!而这指使的人如果真的是凤主,那么他的目的何在?!难道一切都仅仅是为了引我入彀?为了嫁祸灵圣宫?
那么自我一进入大悲寺,这场阴谋即已启动了吧。
我因小夜而对结缘产生信任,被他安排在燕鸿飞身边,才得以在关键时背负受重伤的虚云师兄寻他疗伤,却到得前院却被这些人围困,不得已施展了灵圣宫的武功。恰恰在此时苦悔大师等人赶到,而燕鸿飞却已不知何时赴了黄泉,满院中只剩下一个百口莫辩的我!
这陷阱环环入扣,分明就是为我而设!
小夜啊小夜,在来大悲寺路上时,我也曾犹豫,自己是被武林追捕之人,如此去躲祸,毕竟是要打扰了那一方宁静。没想到半路上传来俞风已经伏法的消息,当时我心里是如何的温暖,以为你是要让我安心,以为即使不在我身边,你也会时时刻刻挂念着我的安危。
可笑,如今想起真是愚蠢的可笑,你自然是要我安心,但最终的目的是要令我乖乖去大悲寺,我若怕牵累了人家而改道他行,这些苦心设下的陷阱不就白白浪费了么!
小夜!你是用如何的心境,看着我走向圈套。
你,不爱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却用温柔的眼神,暧昧的语气一点点把我引入事先挖好的深坑!
可是。。。可是我直至落入陷阱,直至此时此刻,心底深处竟还留有一丝幻想--你是被迫的吧,小夜,也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只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只要你有痛苦的悔恨,我愿意。。。原谅你!
"这可不能全怪咱们,少林的苦悔和尚,丐帮的副帮主,哪个能惹得起,况且周围还有那么多高手。"红如意不服气的道。
香儿抢着道:"你这话也就在这儿说说,一会儿人家来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本事跟他辩理。"
红如意笑道:"你这算是激将法么?小妹妹,这招还是用在你那情郎身上更有效些。"
香儿怒骂道:"你这个。。。"
萧海峰的声音忽然响起,"云大侠是来看热闹的么,大家可都在等着呢。"
一人哈哈大笑着从门外进来,道:"烦劳列位久等实在是云某的罪过,不过今夜有我青阳帮主亲自驾临,与各位把酒言欢,诸位定会不虚此行!"
凤主!果然是你!
青阳帮主?!到底是谁?!我的心怦怦乱跳,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衫。
萧海峰吃惊道:"你说什么?!"
凤主笑道:"你们各个不都想见他么?怎么现下倒不愿意了吗?"
碧簪婆婆叹道:"谁说不想见,只是这次实在是不好意思,只盼帮主不要怪罪咱们才好。"
忽听殿外有人朗声笑道:"我若见怪就不会来了。" 衣决破空之声过后,落地全无声息。
好似惊雷在头顶炸开,只骇得我魂飞魄散--小夜!
青阳帮主
夜,仿佛更黑了。
眼前微弱的火光似乎即将要被这墨一样的黑夜吞噬。
然后,将不再有光明。
死死的盯着墙上那道修长的身影,我睁大了双目,眼前却似蒙了纱般,越发的不清晰。
那是我的救命稻草呢。。。呵呵。。。原来真的不过是一根稻草!
我用它来做什么呢?是想挡风还是用来遮雨?!呵呵呵。。。
小夜。。。夜帮主!
俞风孤陋,竟把飞鹰当作雀鸟!
武林大会上,为了怕暴露你曾吃解药一节,俞风始终不敢解开衣襟,证明自己的无辜,即使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使为此吃尽苦头,却绝不曾后悔!
那时,你在一旁是否笑弯了腰?!
为了给你讨得解药,事后更是受了加倍的羞辱。
你若知道了,是否更加愉悦?!
我将一捧真心送你,却被践踏于脚下毫无怜惜。
你于俞风好比三月春光,而俞风于你不过蝼蚁草芥!
我好后悔!
当日为何没能在密牢中死去!为何要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夜寒!你竟是。。。"箫海峰惊骇道。
"是我青阳帮帮主!"凤主答道。
"好一个俊美无双的夜帮主,咯咯咯。。。"娇滴滴的笑声柔媚入骨,"这一下帮主不知要惊迷了多少女儿家的心呢。"
"也包括红姑娘吗?"那个曾将令我依恋不已,低沉动听的声音含笑道。
红如意娇笑道:"妾身这蒲柳之资哪里入得了您的贵目。"声音愈加甜腻。
夜寒轻笑道:"十年前红姑娘可是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又何必自谦。"
红如意叹道:"夜帮主也说了,那只不过是十年前而已。十年的时间对一个女人来说何其残酷。"
"红姑娘宛若美酒佳酿,十载光阴却更添风韵。不过--"夜寒顿了顿,道:"若是练了密宗心经,便是再过上二十年,三十年,姑娘的风姿只会越来越美,岂不妙哉。"
"你,真的要给我?"红如意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想来此时她的眼睛一定发着光。
夜寒道:"既然已经带来了,不给姑娘又给谁呢?"
红如意道:"可,可是我并没有割下燕鸿飞。。。"
夜寒打断她道:"我知姑娘已经尽力,这就已足够了。青阳帮主既已承诺,又怎能轻易失信于人!"
红如意良久未出一言。
夜寒柔声道:"姑娘哭什么,这样梨花带雨的模样看了叫人心痛,还不快点拿去。"
你会心痛?!小夜,我的夜帮主!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究竟有多少颗心?!
"夜帮主宽厚大度,老身实在佩服。即是如此,帮主可否告知碧簪要找之人的下落?!"
墙壁上的暗影似乎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碧簪婆婆厉声道,"你不是说已经有了他的消息么?!我们娘几个去取燕鸿飞的脑袋,险险命丧当场,你居然是骗我么!"
夜寒笑道:"护法好个急性子,我摇头的意思只是说不能告诉你他的下落。。。"
香儿尖叫道:"为什么不能说!那个贱人不是也没拿来你要的首级吗?!"
夜寒哈哈一笑,道:"人已带来,又何必再多费口舌。"
碧簪婆婆竟也颤声道:"你说什么?你把他带来了?!是真的?少主他在哪?!"
夜寒击掌,高声道:"阿月!还不进来拜见你的奶娘!"
阿月?少主?碧月教的少主?!
夜寒,你真是好本事,任何人的心愿你都能达成吗?你自己呢?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你真心在乎的人又是谁?!
"夜大哥!"这声音?!
"阿月,这便是你碧月蛊教的护法,亦是你的奶娘。"
"奶娘?"这声音的主人听起来不过15、6岁,可我为什么总觉得有丝熟悉?"夜大哥,她头发都白了,做我奶奶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我奶娘?!"
碧簪婆婆叹息了一声,香儿忍不住道:"头发白了的人年岁就一定很大吗?你知道什么!婆婆的头发是一夜之间愁白的!"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忽然哽咽了起来:"还有他老人家的右臂,十几年前谁不知道玉颜双钩锁碧。。。"
"香儿!"碧簪婆婆怒喝道:"你话太多了!"
香儿嘶声道:"我偏要说与他听!不是说当年主母没有怪罪吗!香儿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断臂谢罪!"
"啪--"的一声,香儿的话嘎然而止,却又呜呜的不停啜泣。
碧簪婆婆喟然道:"我当年丢了少主,便是整个圣教的罪人,以死尚不能抵罪,一条胳膊算得了什么!"
那阿月忽然出声唤了一句:"奶娘!"
殿内的火光不知何时分外明亮起来,壁上的人影异常清晰,人群里一道纤细的身影倏然跪了下去。
碧簪婆婆颤声道:"你,有何凭据?!"
阿月道:"15年前,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被人偷走,当时他身上裹着的是我苗疆珍贵的天蚕丝被,丝被上绣着一条碧蛇。。。"
"那丝被在、在你手里么?!"碧簪婆婆的声音抖得似秋风落叶,再不见一丝镇定。
阿月也已经泣不成声,"奶娘,您请过目。"
墙上人影晃动,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明,这声音怎得越发熟悉!到底,在何时何地听过?!
不是,不应该是15、6岁的少年!
思绪如此混乱,胸口激荡,头痛欲裂!
怎的这般无用!
一股暖流自后背涌入,所到之处如海纳百川,混乱四散的气息逐渐归于平静。四肢百脉似被润雨滋养过的土壤说不出的舒适畅快。
哼!我扯了扯嘴角,别以为我会领情!
大殿里上演着亲人相认的戏码,少年正扑入奶娘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