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晨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上楼。"
刚上了几层台阶喻永利就"咦"了一声:"晨晨,你腿有毛病了?"
"你才有毛病?" 穆晨停在一级台阶上,叉起腰。
"那怎么看着怪怪的。" 喻永利不知死活的又接了一句。
"怎么怪?明明就是速度慢一些而已。"穆晨气得直瞪眼。
喻永利摸着下巴说:"我怎么觉得你脚像歪着了?别逞强,要不我背你。"
"切!"穆晨撇嘴,手臂一挥,"嫌我慢,你自己先走先走。"
喻永利呵呵直笑:"那你蜗牛爬吧,我先上去。"
穆晨愤愤的瞅着喻永利的背影,你就偷笑吧,看以后什么人治你!
不紧不慢的上了十五楼,满面春风的跟所有碰面的人打招呼,潇洒自然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原型毕露了,穆晨很没形象的揉了揉膝盖,又揉了揉屁股。上个楼怎么这么累啊,好在是自己一个人办公。
喻永利风风火火的推门而进,穆晨的手还放在屁股上,要想抽回已经来不急了。
"你脚歪了,不会屁股也摔了吧。"喻永利很没良心的哈哈大笑。
穆晨倒是也不尴尬,非常惬意的做了一个张开双臂舒展身体的动作:"下次记得敲门啊。" 说着打了个呵欠,小心的窝进还算柔软的靠椅。
"难道你长痔疮了?" 喻永利看来是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去你的,你才长痔疮呢。"穆晨真是无语了,"我说,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我。"
"哦。"喻永利色色的瞟了穆晨一眼,"难道是春宵几度...... "
话未说完,穆晨扬起手就将桌上的一份报纸扔了过去:"你找死啊。"
恼羞成怒了,喻永利哈哈大笑,比较比较萧擎和眼前这位,怎么看也是......
穆晨眉头微微耸动:"喂,你找我就没别的事?"
喻永利肚子都快抽筋了,实在是忍不住一脸笑意:"正事正事,这有几份文件需要你亲自签一下,还有和远宜合作的资金已经到帐了,我写了计划书,你先看看。"
"这么快啊,"穆晨接过喻永利手中的资料夹,打算转移话题,"沈姐真是比我自己都热心,不过是给她推荐了几个学生过去。"
喻永利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取笑的好机会:"你还有脸说,我看咱公司里谁都比你尽心。"
"唉。"穆晨叹了口气,"谁让我天生不是个爱操心的人呢?"
"知道。"喻永利磨牙,"使婢差奴的命。"。
穆晨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那个不算,我从小可没有使婢差奴。" "自然,你是老小,惯的," 喻永利愤愤不平,"我猜你连你们家油盐酱醋放哪儿都不知道。"
"你猜对了。"穆晨笑嘻嘻的摆了摆手,"我先看着,一会儿叫你。"
这回轮到喻永利无语了,摇着头哀叹一声,真拿这个懒人没办法。推开房门,只见程小毛犹犹豫豫的站在门口。"怎么,找穆总有事?"
程小毛点了点头。
喻永利笑,这孩子总是这么腼腆:"快去吧,你穆总可是个大忙人,难得今天逮着他。"
穆晨在里面也冲着小毛招手:"小毛,快进来。"
程小毛微微低着头走进办公室,鞋尖碰到地上散乱扔着的报纸,轻轻蹲下身,将报纸捡了起来捏在手里。
穆晨看了看程小毛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憔悴,似乎精神很不济,于是关切的招呼:"小毛,过来坐。"
程小毛一步一步走近,似乎没有勇气看着穆晨,只是颤抖着手递出一封信封:"对不起,晨哥。"
洁白的信封上赫然印着"辞职信"三个乌黑的大字。
穆晨愕然抬头:"小毛,为什么辞职?"
程小毛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打算笑一下,可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我很快就要离开北京了。"
穆晨愣了一下,起身绕到办公桌前,拉着小毛的手一同坐到长沙发上:"小毛,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事。" 小毛低着头,躲避着穆晨关切的目光。
"小毛,看着晨哥。"穆晨放缓着语气,"看你的样子一定有事,为什么要瞒我?告诉晨哥,晨哥或许能帮得上忙。"
"其实不是我。"程小毛微微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里隐隐有一层水汽闪现。
"难道,是王涵?"穆晨眼皮跳了一下。
程小毛点了点头。
穆晨一瞬之间竟有一丝冷的感觉:"他,出了什么事?"
程小毛看了一眼穆晨,又低下头,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报纸。"前些天,王哥的诊所里来了一对母子,那孩子才2岁左右,是先天性唇额裂,王哥给他动了手术。可是,可是没几天,那小孩就感染了,他妈妈到王哥的诊所大骂,王哥说要免费为他治疗,但他妈妈死活不同意,王哥答应赔偿并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钱花得像流水一样。" 程小毛抿了抿唇,"这几天各大报纸都在铺天盖地的报道这事,指名道姓的谩骂。而且,而且银行也雪上加霜,逼迫王哥还贷。王哥,王哥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还有诊所。"
穆晨觉得一阵一阵发冷:"报纸,我看下。"
程小毛打开手里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的报纸。这是今天的晨报,整整一个版面都在批判着黑心医生无良操守,尤其是两岁幼童的手术前后的对比照片,看了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人生起落,是非纷争,是否天堂与地狱之间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穆晨舌尖发苦:"王涵现在在哪?带我去看他。"
程小毛吓了一跳:"王哥不让我告诉你的。"
第十八章 探视
一层一层的下台阶,虽然墙壁上有白炽灯闪烁,但是地下阴暗潮湿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穆晨的心也随着这台阶向下而越来越凉。北京居然还有如此深的地下旅馆?记忆中那么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竟潦倒至此吗?
地面黑漆漆的,占粘着水渍,走在这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阳光,没有喧嚣,没有......人气。是的,没有人气,房门一个一个都紧紧闭着,听不到人声,只有自己和小毛的脚步声"咚咚"作响。
转过几道弯,隐隐传来"轰轰"的声音,直到走近水房门口,才意识到那是水开的声音,全自动的电开水器此时正呼呼冒着白烟。
又向前走了几步,程小毛停了下来:"最里面那间房就是。晨哥,我,我就不进去了。"
穆晨安抚的拍了拍小毛的肩膀:"不会有事的,放心。"
掉了漆的房门装着老式的门锁,穆晨伸手敲了敲,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请进"声,微拧把手,门一下就开了,原来并没有锁。
王涵正在整理行李箱,听到脚步声,抬头,时间仿佛就此静止,画面定格在了那双温润亲切的眼眸。
"好久不见。"静止的画面动了动,熟悉的带着磁性的嗓音通过纵波传入耳膜。
王涵一怔之下站起身:"是啊,好久不见,请坐。"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屋里没有椅子,不嫌弃的话坐床上吧。"
穆晨扫了一眼,这房间比普通的标准间小了点,只有两张很古老的铁架单人床,简单的一层薄褥上盖着蓝布方格床单。
穆晨随意在一张床上坐了下来。
王涵摇了摇一个暖水瓶,似乎还有些水,于是找了半天,翻出来几个一次性水杯,到了一杯热水。
穆晨接过水杯并未就饮,而是看着微微荡漾的水晕有些出神。
王涵挨着穆晨身边坐下,多长时间没有离得如此之近过了,近到能够数得清那根根修长低垂的眼睫。
低垂的睫毛微微上挑,不期然的,两双眸子对在了一起,穆晨眨了眨眼:"看你的样子倒不是很颓废。"
王涵不由失笑:"颓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酗烟酗酒啊什么的,幸好你没有看到。"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没想到在走之前还能再见你。"
穆晨的心也有些失落,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真的能停留在初次相逢时该有多好。"要离开北京吗?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CAT连这个也告诉你了。"王涵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打算先去上海看看。"
"你知道他是瞒不住什么心事的,不要怪他。"穆晨喝了一小口水,"王涵,你应该珍惜的,能有一个可以同甘共苦的人在身边,不离不弃,很难得。"
"嗯。"王涵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瞒不住,但没有想到是今天,呵,其实今天是最好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了。"
穆晨微微皱了皱眉,晶亮的眸子里透着疑惑。
王涵看着那双表情丰富的眸子,心情有些异样:"你真的不明白?到现在还不明白?"语声顿了顿,"其实,不明白最好,我原以为,看来......这是我的报应。"
穆晨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真是被,被陷害的?"
王涵奇怪的挑了挑眉:"你在怀疑谁?你到我这儿想确定什么?有什么话,你应该直接问他才对。"
"王涵,你说话不用绕弯。"穆晨微微欠了欠身,将手中的纸杯放到两张床之间唯一的桌子上。"我有我的判断,我来看你只是真的关心你。"
"关心我?"王涵凑近了些,几乎贴着穆晨的耳朵说:"你是来安慰我的吗?呵呵,我不需要。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安慰我,就用你的身体吧。嗯?"
"啪"的一声脆响,穆晨扬手狠狠甩了一耳光,"腾"的站了起来。
还挺重,王涵舔了舔角,破了。
穆晨手心隐隐作疼,但是更痛的却是心里,胸膛急剧起伏着:"王涵,逼我你很开心吗?"
"气出了吗?"王涵将打偏的脑袋扶正,"没出够的话还可以再打,真的,其实我早想让你打我了。"
"我来得多余。" 穆晨转身就走。
王涵站了起来,飞快的伸臂挡在穆晨身前:"对不起,小穆,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出气。原谅我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知道无论什么原因就像我现在倾家荡产了,你也只是可怜我,并不会把我当成朋友。"
穆晨微微苦笑:"王涵啊王涵,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王涵又急又悔:"小穆,我知道你心善,你是真的关心我才来看我,相信我,我怎么跌倒的就能怎么爬起来,我只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们还是朋友。"
穆晨看着王涵,直到那双急切的眸子渐渐透出失望,才缓慢而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涵长出口气,欣慰的笑了:"小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其实,我很欣赏你的小奴。真的,一开始我真没预料到是陷阱,直到报纸大幅刊登,银行逼债上门,我才恍然,如果不是授意的,哪有那么快那么巧。区区几天,我就败得这么惨。"
穆晨扯了下嘴角:"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王涵苦笑了笑:"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心里话,我佩服他,甚至很欣赏他。他对你,也算是用尽了心思。但是不表示我不恨他,他手段够卑鄙,比我狠,我惹不起躲得起吧。"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穆晨脸上可是一点儿笑模样也没有。
"我希望你活得好。"王涵伸出右手。
穆晨看着王涵,也伸出右手:"我会的,你也一样。"两只手掌重重的握了一下。
小穆,你太纯了,如果没有萧擎那样的人守着你,你可怎么是好?缘分天定吧。王涵淡淡的笑着,目送着穆晨出门,直到走廊里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才扬声道:"CAT,你给我滚进来!"
第十九章 添霜
正午的骄阳好明媚,热烘烘的烤着地面,小区里几乎没有几个行人,连来的时候树荫下乘凉的几个老人大概也都回去吃午饭了。
穆晨此时就站在太阳地下,仅仅几步之遥的树荫似乎对他一点儿也没有吸引力。
手机一拨就通,只凭声音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愉悦:"主人,您吃饭了吗?"
"正要去吃。"穆晨淡淡的说。
"啊,已经12点了,吃点好哒。" 萧擎的声音依然愉悦。
"嗯。"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穆晨仍是点了点头,"对了,擎,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没啊,"萧擎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主人,您是指?"
"没事。"穆晨"啪"的挂断电话。
脚下的路面发烫,头上的骄阳似火,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带着灼热,可是心里却热不起来,千头万绪纠结在一起,头有些晕沉沉的。
街面上震天般的音响敲打着耳膜,服装店,发廊,饭馆......鳞次栉比。
穆晨在一家店面前的玻璃镜前停住身形。精子里一个憔悴的人影正瞅着自己。穆晨皱了皱眉,自己就这副德性?头发也太长了吧。
门口的小姐露出迷人的微笑:"先生请进。"
穆晨走进理发店,舒缓的音乐,与外面的噪音不可同日而语。
"理发,头部按摩。" 随着一个小学徒洗完头,坐在明亮的玻璃镜前。
年青的理发师是一个漂亮的小伙,染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边拿着梳子梳理着吹得半干的头发,一边询问:"先生,您喜欢什么发型?"
"剪短。"穆晨非常干脆的回答。
小伙子笑了笑 :"其实您的头发也不算长,稍微理个发型出来也很好看。嗯,再据一下营养油,显得又健康又漂亮。"
"我喜欢短发。" 穆晨也笑了笑,"长发的也就在古装电视上看看还行。"
小伙子笑得更加灿烂:"短发是更精神。"
出了理发店,进了隔壁的兰州拉面馆。穆晨瞟了一眼几个饭桌上的大海碗,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饭量,要了一小碗拉面和一碟拌三丝。
一会儿功夫就上来了,小碗也不少,满满的,汤几乎可着碗边,细白的面条上配着几片牛肉和嫩绿的香菜末。穆晨刚拿起筷子挑了几根,手机就响了起来。
聂远帆的电话,早就想给姐夫打电话了,唉,一直忘,起身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接听:"姐夫。"
"晨晨,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聂远帆的声音有些冲,穆晨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解释:"姐夫,我这几天有些事,确实没尽到地主之谊,你现在在哪?"
"我就在你家。"
"啊?那彦鹏。"
"他不在。我让他开的门,然后把他支走了。"聂远帆话语飞快,"我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现在1点整。我希望你能过来一趟,我在你家等你。"
"好的。"穆晨挂了电话,脑子里仍然回响着姐夫像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不知怎么就有一种"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感觉,微微苦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会来。看来今天是不用再回办公室了,随便吃了几口面条,匆匆离去。
聂远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穆晨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夫"。
聂远帆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面容冷得如同降了一层寒霜:"喜欢同性已经让人很难理解,何况是虐恋。"
穆晨心跳了一下,虽说已有预感,可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还真是不好解释:"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