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情愿----陶灼

米野进门前，看了眼苏慕秦，正老实的跟在苏爸身后呈检讨状，叹了口气，小秦，一切就拜托你了！
或许从一开始，最灿烂的就是苏慕秦的微笑。

第三十五章
没等苏爸掏钥匙开门，苏妈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楼下的事情，她看的清楚，责备的瞅了眼儿子，接过苏爸手里的东西，也是默默的不说话。肃慕秦站在苏爸身旁低着头，说的好听，可真做起来，怎么就他妈的这么难呢！寻思着找机会开口，但是瞧见苏爸黑黑的脸庞，就有种犯憷的感觉，这个，那个，娘的，怎么说啊！
对着桌上的菜，苏慕秦实在没有心情大吃一番，尽管都是些他爱吃的菜，苏爸的手边依然是一盅小酒，闷不吭声的一口接一口，苏妈给苏慕秦夹了一筷子菜，看着儿子皱着眉头的脸，心里有些不忍，转头冲着苏爸低低的唤了一声。
"他爸，你......"说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想打破这种寂静的状态，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丈夫的反应实在是超出她的预料，原本以为脾气暴躁的丈夫会二话不说的先把儿子揍一顿，估计苏慕秦也是这么想的，才好几天都不敢靠近苏爸。但是苏爸从知道的那天起就沉默的可以，让母子两人都猜不出，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苏爸放下酒杯，转过头看着苏慕秦，后者被看得紧张，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一副听训的表情，苏爸没抬头，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坐下说吧！"苏慕秦慢慢的坐下，苏爸又好一会儿没说话，静的人心里发惊！
"你反悔了？"没有前话的，苏爸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但是苏慕秦知道，苏爸问的是和米野拜拜的事情，不敢正视苏爸的眼神，点了点头。苏爸没说什么，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
"米野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我不允许，你是怪我也好，骂我也好，这件事情，没有余地！"苏爸先发制人的让苏慕秦无话可回，想起米野的话，控制着自己没反驳，但也没有点头，气氛陷入僵硬了，苏爸喝了杯底的最后一点酒，拽着苏慕秦的胳膊，眼睛有点发红，力道之大，让苏慕秦不禁"哼"了一声。
"儿子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啊？爸也没想你有多大的出息，平平安安的就好，平安，平安，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做啊？米野，那，那是个和你一样的男人啊，你知道么？知道么？"苏慕秦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疼痛，仍旧不说话，任凭苏爸拽着他低低的抱怨。苏妈瞧见儿子的手腕开始泛红，赶紧去拉苏爸。
"他爸，你喝多了，快眯会儿去吧！"连拖带拽的扯着苏爸，苏爸松开握着苏慕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是啊，醉了醉了，明天就能醒了，我眯着去了！"
苏妈看了看苏慕秦，开始收拾桌上的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苏慕秦也端了个盘子去厨房，苏妈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叹了口气，苏慕秦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乐天派的苏妈，这段日子几乎要叹尽了一生的愁气。
"小秦啊，妈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好好的吧，听你爸的话，你想要什么，妈都给你！"苏慕秦没说话，就那么看着苏妈。
"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想要的，你们都不肯给我，好好的吧！"
米野坐在沙发上，十多年的邻居生活，头一次让他觉得如此难熬，那天被苏爸撞见以后，就没再见到小秦，打电话也是处于关机状态，不知道小秦怎么了，但是该相信他的，不是么？既然彼此答应了不再松开，那么就只有等待了，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和倾洒，等待着可以手牵手走在阳光下的那天。
沉思被门外很大的响声给打断，连忙打开门去查看，果然是小秦，明显又消瘦了的脸颊让米野心里不好受的紧，想紧紧的抱住他安慰，但是接着走出来的苏爸，让他止住了脚步，轻轻的朝苏慕秦点了点头，收到一个白眼，又朝苏爸点了点头，问了声好。苏爸没吱声，拽着苏慕秦出了楼道口。看见苏爸衣兜里隐约露出的电话，米野微微的苦笑了下，原来手机是给没收了。
还有两个星期过年，街上又热闹了起来，连出租车也难打了些，等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一辆有些破烂的红车，苏慕秦跟着苏爸低头进车。这些天，被苏爸折磨的不行，苏爸正按照自己的步骤纠正着儿子的感情取向。从家里大量出现的女明星海报和杂志，每天晚上必然播放的爱情故事片，再到大量饭局上成批出现的同事家的女儿。苏慕秦被震的一个愣一个愣的，苏爸还真是费心了。说实话，家里的女明星海报，他欣赏的很，挨张的都贴上了墙，叔叔伯伯家的小姑娘一个个都长的挺水灵挺可爱的！现在松了口，估计怎么样玩耍花心，苏爸苏妈都没有什么怨言，可是，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就像苏爸昨天询问他的意见，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嘴巴，因为他真的不想。
出租车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这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店面，苏慕秦当然知道，苏爸不是带他来买东西的，没出声，也没问，只是跟在苏爸后面走，苏爸低着头，好像怕别人认出他似的，脚步停在最右边的一家店前，苏慕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招牌，"心理咨询所"没想到他们这屁大点儿的地方还有这么高级的地方呢！也随即知道了苏爸为什么低着头，在苏爸那一类人的心里，来这个地方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自己心理有病，心理有病，自然就与心理变态联系上了，这当然是不对的，不过现在可不是纠正苏爸错误观念的时间，门开的无声无息，苏慕秦跟着苏爸迈进了右脚。
所谓的咨询大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刺鼻的香水味儿，让苏慕秦不客气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顺从的坐在椅子上。
咨询师先是问了苏爸和苏慕秦的名字，友好的聊了些家常，才慢慢的进入了正题。
"苏先生今天来，是为了咨询些什么问题呢？"
苏爸的嘴唇抖了下，像是下定决心了般，刚要说出几个字，就被苏慕秦抢了先。"我喜欢男人！"五个字说的中气十足，咨询师的眼睛瞪了下，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哦，你是性取向不同？那么，想让我帮你什么？"眼睛来回在苏爸和苏慕秦的身上打量着，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慕秦耸耸肩，"我没想你帮什么，我爸，大概不想我这样！"苏爸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大概，是根本！再把眼睛转回咨询师身上，"我想让他变回来！"
咨询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看回苏慕秦，"你不想变回来？"
苏慕秦摇摇头，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面对吧，"我为什么要变回去？"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是不正常的么？"语气里带着些疑惑。
"哪里不正常？"苏慕秦反问。
"自古以来，都是男女相依而存，但是现在，你却希望自己的伴侣是个同性，虽然说，这种情况不鲜，可也不是大家承认的，你不觉得不应该？"
"谁也没规定非得男的和女的吧， 其他人承不承认，关我什么事？我和男人过，还是他们和男人过？"一句话，把咨询师顶的说不出什么，却也让苏爸的脸更黑了，苏慕秦心里堵的慌，但是，妥协不就白坚持了？
"话虽是这样，但是人要生活，就要在与社会接触，你觉得，社会能接受你的这种行为？"
"我喜欢男人，关社会什么事儿？"
"你不应该这么想的，大家都这么想，社会要怎么发展？"咨询师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我的力量可真大，喜欢男人，又不是不吃饭，不工作了，还是喜欢女人能增加国民产值？老子也没让所有男人都喜欢男人去！"苏慕秦拍着桌子站起来，听她这么说，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都能影响社会发展了，娘的！
"你，难道，你就没为你的父母想过么？"
苏慕秦不说话了，从开始到现在，或许左右他的除了米野，就是爸妈了，不能放弃爱情，更不想丢弃亲情，如果，如果，他们能接受就好了......
咨询师见苏慕秦不再咄咄逼人，知道自己说到了正处，便更加一步的开导苏慕秦。"你父母把你养到这么大，是很不容易的，难道你连看你成家立业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么？你还年轻，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自己走的道路是错误的......"
后来的话，苏慕秦都没听得进去，只是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拜托，别说了，要不是为了爸妈，他怎么可能来这个地方听这些教诲。
"你得为你的父母想想，如果同事朋友知道了你的事情，会怎么看他们？还有你其他的亲人......"指甲几乎要陷入了手心里，苏慕秦的脸色铁青的，望向苏爸的眼睛里不知道闪着一种叫做什么的光芒，却刺的苏爸心里一阵疼痛，或许逼迫的太厉害了......
"谢谢您，我们先回去了！"苏爸突然的打断，让咨询师愣在了那儿，接过咨询费便也没再说什么，苏慕秦定定的看着老爹，老爹深陷眼眶里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外面一样是吵闹的厉害，又是一前一后的进了出租车，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方法，但是苏慕秦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苏爸对他的心疼，远远超过了他所知道的。

第三十六章
苏爸坐在司机的旁边，看着镜子中的苏慕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儿子已经可以和自己平视了，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不再像孩子那样天真的和他说着学校里的事情，不再拿着鲜红的一百分，蹦高的跟他要奖励，越来越多的沉默，渐渐的融入了他和儿子的生活，看着自己手上的老茧，想起昨天狠狠扇了苏慕秦的那一巴掌，儿子倔强的眼神到现在还记得清楚，自己真的老了吧......
苏慕秦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正看他看的入神，只是呆呆的把头转向车窗的位置，窗外路过的是火车站，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那个原来蹲在电话亭旁边的乞丐也换了地方，一抹阳光照在苏慕秦的头发上，泛着耀眼的光泽，苏爸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回家后要如何沟通，难道最后努力的结果就是要妥协么？苏爸握了握拳头，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苏慕秦！
站在窗户旁边，从苏家父子上车开始，米野就没再挪动过一步了，苏爸的做法实在说不上激烈，但也让米野的心紧的不敢放松，也许，换一种说法，苏爸很了解苏慕秦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太过激烈的阻挠手段，反而会让苏慕秦更加坚定反抗的决心。但是现在，米野可以肯定，苏慕秦的心里已经泛起了浓浓的愧疚，其实他算是个孝顺的孩子吧，只是被逼的渐渐走到角落，只能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用惹是生非来引起父母的注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慕秦从车里下来，再跟着苏爸上楼，慢慢的转过身，对着空洞洞的屋子，小秦，拜托你，一定不要用松手来惩罚我的错误！
看着苏爸没有表情的脸，苏妈就知道没有什么进展，真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但是这孩子就是不开窍，今天出门，碰见了米野那孩子，尴尬是少不了的，那孩子也瘦了，虽说不是亲生的，但看着他从小长大，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能怎么办呢？二话不说的成全？米家妈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是这放在她家，是不可能的，就算她肯，他爸也不会肯的，不是什么延续香火的概念，只是不想孩子们生活的太辛苦，看着一天天憔悴的孩子们，到头来，却是他们做父母的难为他们了？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疼痛，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看看爸妈都是一脸的无奈，苏慕秦也不知道说什么，脱了外套就想回房间，却被苏爸叫住了。
"你到老李家给我打点酒！"苏慕秦点了点头，穿上外衣，套上鞋，拎了酒壶就吊儿郎当的晃出去了，苏妈瞅了瞅苏爸，摇摇头，叹了口气，嘴上说的好听，还是硬不下那个心啊！
听见门的响声，米野就在门旁边，立马打开，看见苏慕秦的身影时，差点激动的冲过去，苏慕秦白了他一眼，示意一会儿跟上来，这两人就像对暗号一般在小区的大门口汇合了！一前一后的开始在附近转悠。
米野上前拖住他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攥的苏慕秦直叫唤。
"哎呦，娘的，松开，你以为捏猪蹄呢，疼，这人手！"握着好不容易抢救出来的手，死命的揉着，这功夫，就被米野连人带酒壶的拽进怀里，挣扎了一会儿，踢了两脚，就不再动了，身处的怀抱单薄了，米野瘦了，推开抱着他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
"靠，谁虐待你了，瘦的跟个猴子似的，咯死老子了！"
"小秦，你怎么样？"好多天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米野的嗓音有些沙哑。
苏慕秦没立即说话，开始朝酒店的方向走，顺便回着米野的问题。
"能怎么样啊？那样呗，刚从心理咨询所回来，我爸妈可真是费心了！你说下回，能不能给我弄到跳大神的那儿去啊？"甩哒来甩哒去的酒壶里溅出几滴酒。
米野笑了笑，也心疼的紧，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代替小秦来承受这些压力，伸手揉了揉那倔强着飞扬的发丝，苏慕秦任由头发被弄的乱乱的，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打酒的地方，弥漫的酒香让苏慕秦就想那么醉过去，醉过去，就可以不那么愧疚了。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道外边儿的米野，苏慕秦骂骂咧咧的问候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两人才恢复了交流。
"再坚持下吧，我知道你不好过，但是，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千万别松手！"米野的眼神里带着祈求，看得苏慕秦心中一惊，原来他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撇了撇嘴，"老子还没折磨你呢，怎么可能放弃，等老子祸害完你，再一脚踹开！"伸腿比了个狠踹的姿势。
"随你怎么处置都好，小秦，你瘦了，没有好好吃饭？"抚着苏慕秦的脸颊上的明显棱角，米野眼里泛着心疼。
"吃不下，当减肥了，你别瞎操心，到地方了，老子先回去，你等会儿再跟上，走了！"看着苏慕秦摇摇晃晃消失的身影，米野的心有种满足的感觉，尽管近在咫尺，却不能相守的难受心情也得到了一点点的缓和。
把酒递给苏爸，就进了屋，打开窗子，寒冷的气息就大量的冲了进来，冻的苏慕秦一激灵，把头探出去，就瞧见了米野家的窗子，兴奋的挥了下手，才想起来，没有几个人会大冬天的开窗子，悻悻的就要缩回脑袋，却被旁边窗子里那熟悉的笑容定在了那儿，笑屁笑啊！满足的瞪了米野一眼，关上窗户。
苏妈看着苏爸一口一口的压着酒，想了半天，还是张口了。
"怎么想的？"简单的一句话，问的苏爸愣了好半天，怎么想的......
"这段时间你我，孩子都累了，真是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了......想了那么多办法，可是，你看这孩子的死心眼儿，你说，我，呜......"苏妈开始哽咽的厉害，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真的累了，看着儿子憔悴的面颊和丈夫皱眉的叹息，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苏爸抚着苏妈的后背，"你想放弃了？"
苏妈点了点头，"孩子们太累了，我们也太累了......"
又压了一口酒，没再说话。
"到头来，我们也只是希望小秦能幸福，没指望别的，这路辛苦，所以我们竭尽所能的阻止了，可是......孩子不乐意啊，就这样吧，什么都让他自己去承担，我宁可被他以后怨恨......"苏妈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不负责，可是还有什么办法？
苏爸还是没说话，酒壶见底了，菜是一口没动，妥协还是坚持？米野是个好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承担起创造幸福的责任，放下手中的酒杯，再看看吧，是啊，大家都很累了，可是累这一时，却是为了他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