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威听了心腾的跳到喉咙,忙偷眼看胡子卿,心想大哥知道小亮去了苏俄?慌忙应了说,"小弟不敢,没曾瞒过兄长。"
又听大哥说:"汉威,你敢对大哥保证,小亮你从没见到?",汉威更是犹豫,不知道大哥是不是抓了把柄才这么说,"没~~真没~~"
"没有就好,"大哥语气稍微缓和,说:"小亮曾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你给我记住,若见了他,就把他送来,如果你帮了他干出欺瞒我,欺瞒祖宗的事,你自己知道下场。"大哥的话刚硬威猛,汉威听得汗毛都要立起来,忙支吾应付说知道了。
大哥又喝道:"你把我说的重复一遍。"
汉威真觉得心虚得乱跳,他紧张的重复说:"大哥,汉威保证,汉威真不知道小亮的下落;他日若是见了他,就送回龙城大哥身边,如果知情不报,伙同小亮做出违背家门的事,任凭大哥处罚。"
汉威边说边偷眼看卢定宇和胡子卿的表情,卢定宇若无其事的翻着文案,胡子卿却是一脸难言的笑打量着他。那副神态俨然是说:"你小子可真有种,这谎言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杨汉威不该被打?那怕天下谁挨打都是冤屈的了。"
节外生枝
胡子卿悠然的晃荡着来到汉威身边,对他说,"等下我跟你哥有话讲,对他说先别挂电话。"
汉威惊惧惶然的目光的望着胡子卿那副抿了嘴慧黠的诡笑,生怕他会节外生枝捅破自己的谎言。
汉威一手紧捂住话筒,两手直作打揖的动作,一脸的愁苦,央求胡子卿手下留情。
胡子卿更显得意,仿佛捉弄一个被他牵住了尾巴的小老鼠,对了话筒喊说:"伙计,你跟汉威说完话,我有个关于汉威的秘密必须要告诉你。"
汉威吓得腿直发软,摇晃着胡子卿的手,跺着脚暗示告求他饶命。
"汉威,你怎么了?这么紧张我和你哥说话,怕我向你大哥告状?他那么老远,就是想打你屁股也不能从电话里钻出来。",胡子卿边说边笑,那副捉弄人的开心,就连埋头在仔细翻看那些查抄来的密件的卢定宇都不由抬头观望,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闹些什么。
汉威终于在电话里听到大哥说:"把电话交給胡司令。"
汉威无奈的顺从了把电话怯怯的递給胡子卿,又怕说话大声被电话里的大哥听到,低声的央告声:"子卿哥,"
胡子卿拉紧汉威的手腕,象是擒住个随时会逃跑的孩子,另手接过电话说:"伙计,你今天打电话尽管放心,现在绝对没黑衣社的人去听你我电话。黑衣社那些孙子的老巢被我端了,现在监管电话的都是我的人。"
电话那边一阵沉寂,胡子卿一纵身坐到书案上,"没诳你,我又不是汉威,我平白的诳你做什么?"汉威急得恨不得按断电话,真不知道胡子卿要说出些什么。
又听胡子卿自鸣得意的说:"老头子当然知道了,我不等他兴师问罪就自个儿上表请罪了。他说下不为例。我这儿连夜提审那些混蛋呢。"
对面的大哥肯定是吃惊不小,可也不见他劝什么,胡子卿就又说:"我跟你说关于汉威的事呀,"胡子卿再看汉威,已经脸色发白,冷汗淋漓。就直入正题说:"你可真冤枉汉威了,黑衣社的人都供认不讳了,那个娈童死在船里的,是黑衣社杀人弃尸的。是那些王八干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嫁祸,他们自己都承认了,卷宗全在我手里,你不信可以自己来看。想想你把汉威打成那个样子,你这个当哥哥的不觉得愧心吗?伙计你真该申请去黑衣社替云老西,你的手辣可比得上他了。"
不知道大哥在电话那边说些什么,汉威只能听到电流的嗡嗡声音,但他总算长舒口气,也对胡子卿的促狭无可奈何。想想两个多月前那场劫难,汉威心里还是后怕。
胡子卿说:"你不給汉威赔不是,那我可要借报纸新闻去为汉威昭雪了。"
杨汉辰在电话那边的笑声汉威都能听出些来,胡子卿把电话递给汉威说:"你来接,你哥答应给你赔不是。你好好诈他一笔,想想要些什么补偿你受的罪。"
汉威接了电话,但还是心中有鬼,听大哥只说了些在西安要好好做,明辨是非效忠党国之类的套话,就草草结束了。没有一句半句对当初误会他情杀香丫儿那件事的歉疚。汉威本也没指望大哥会对他说抱歉的话,倒是胡子卿有些为汉威不平。
汉威第二天就去医院看小不点儿,医生说小不点儿情绪不稳。
病床前,二月娇和一个学生在照顾小不点儿给他换药。汉威终于目睹了那令人发指的伤势,心痛得难以形容。汉威想起那日小不点儿英气勃勃的同婷婷在军营演出那感人肺腑的《白马篇》,那神采飞扬的可爱的样子,俨如同床上这个眉目深陷,脸色青绿的病人判若两人。
汉威心里很难受,一天的心情都阴沉沉的。
胡子卿下令枪毙了几个残害香丫儿和小不点儿的主犯,二月娇也觉得对死去的哥哥有个交代了,拉了汉威同他去香丫儿的坟头去拜祭一番。
胡子卿是晚上才在中央的再三追问下,把军队撤出了黑衣社。
二月娇在香丫儿的事情沉冤得血后,决定把当晚的戏目改成《窦娥冤》,请胡子卿和卢主任、汉威、Nancy一起来听戏。胡子卿也痛快的答应,他晚上请大家吃夜宵,去吃菊花锅。
戏还没唱到"有日月朝暮悬"那精彩的片断,胡子卿就接了一份急电急匆匆的回军部大楼了。临走只匆忙的跟卢主任耳语几句,汉威也不便多问。散戏的时候,卢主任也推托有事,先走了,汉威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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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苍茫的夜色中起飞,同开飞机去别处不同的是,胡子卿不知道面临的命运是什么。他能想象到何先生铁青着脸的样子,或许他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但胡子卿一定要说服何先生收回这条军令,挽回无辜的方之信一条命。
经过几遍同地上的信号联络,飞机在规定的跑道降落了。
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没多久,今天的重返是那么戏剧性。
"呦,胡司令,果然是您呀。可着这天下敢开飞机独来独往的长官,也就您独一份。"老机修师‘老东北'提着电筒同几个兵过来。
胡子卿下了飞机就将装备扔给"老东北"说:"帮我找辆车。"
"不忙,车在外面等您呢。我起初还不信您趁这黑灯瞎或的过来呢。"
"你知道我要来?"子卿惊异的问。
"是总座的人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老机械师道。
厅里的两个候着的人见他远远的就立正敬礼,胡子卿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是左副官,左副官跟了何文厚四、五年了,同子卿熟识得很,见面亲热得拥抱一下互相拍拍肩膀。
东方的拂晓的晨曦中,子卿略显清癯的面颊还脱不掉一丝纯稚气,明眸带了丝月色的苍茫,一身飞行服,,护领内掖着条白色绸巾在领窝里,掩饰不住的飒气。
"行呀!多日不见,还是这么精神。"子卿兴奋的捶了老左的胸一下,一副久违重逢的样子。
小左倒是略显老成了,笑望着他说:"子卿兄,近来可真是瘦了不少,腮都陷进去了。"
子卿笑抚着脸颊笑道:"不会呀,秦川地大物博还产美女,我的日子不错呀。"
"又口无遮拦,不怕传了到老头子耳朵里去?"
"不就跟你说说吗。"
在车上,胡子卿一如既往的胡扯着,天南地北的最后谈到米脂丽人,更是嘴无遮栏。换上往日,小左还能同他说闹。今天,小左心绪不宁。他知道胡子卿是为什么而来,也知道何先生对这个事上的态度之强硬。
小左终于撑不住劲叹道:"子卿,你可真不该回来。"
子卿转过头笑看着他:"为什么?"
"老爷子在气头上。"
子卿拍拍他肩膀,挺身向上坐坐,脸上那顽劣的笑容敛了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他气头过去了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了?"
胡子卿的头斜依在车窗上,破晓的晨曦映着他那张清逸的面容格外优雅,长睫下的眸子泛着光。
求情
胡子卿来到何总理办公厅的时候,何文厚还没到。翁夫子已经是一如既往的提前来到岗位,将昨夜整理好的文件送到总理室,一眼见到候在一边的胡子卿。
"副座来了?"翁夫子圆圆的小眼镜里透出的随和的目光。尽管翁恪知道胡子卿为什么连夜赶来西京,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平和的样子。
"翁先生早。"子卿对翁先生这个老学究一直如父执般敬重,又迫不及待的问:"方主任的事,老先生倒底什么意思?",翁夫子推推镜片,有些迟疑。
"什么意思?不是在电文里给你交代得清清楚楚了,看不懂吗?"胡子卿只顾同翁先生说话,不想自己的义兄何文厚已经踱步进来。
"只是~~"胡子卿刚要解释,又被何先生强势的打断,"没收到吗?"。
"收到了。"子卿咽了话,规规矩矩立好,这话一开头,他就知道难免又是一顿训斥。
"有什么不明白吗?"
"看懂了,只是~~"
"没什么‘只是',军人,只有服从命令!"看了何总理不容抗拒的目光神色,子卿动容的说:"总座,这事情因孝彦而起,就是处置,孝彦作为主帅,理应一力承担。查抄情报社,方主任只不过是执行长官命令,如你所说,军人要服从,他又做错什么?"
"没错?长官有错,知而不谏,就是大错,罪无可恕!"何文厚声色俱厉。
"就是错,也罪不至死吧?"子卿据理力争。
"堂堂中央大员,兵权在握,居然荒唐到派兵查抄中央情报社,亘古奇闻!滑天下之大稽!若不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何以平天下民众之口。方之信若真对你忠心耿耿,就该深明大义去赴死,也是救你的唯一出路。"何先生一阵连珠炮般的排喧,子卿都无空插言。
"总座,若是治罪,就拿孝彦去治罪,放过方之信吧!",面对子卿的声声恳求,何先生抬眼看看他,兀自开始整理自己的文件,不理会胡子卿。
翁夫子在一旁也不便作声。何先生边翻阅文件边同翁夫子交待着,俨然对侍立一旁的胡子卿视若无物。
过了一阵,胡子卿才开口说,"总座,可不可以免方之信一死,撤了他的军职,或降职。"
何文厚拿起茶杯,品口茶,面色悠然,而语气斩钉截铁:军令如山,断无收回的道理!"
"大哥!"胡子卿近乎绝望的‘扑通'跪在地上,何文厚虽然略显惊异,但还是神色自若。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孝彦的错,孝彦跪在这里任凭大哥责罚,只求大哥饶方之信一条生路。真若处置了方之信,将来试问谁还敢为孝彦做事,"胡子卿情动之处已经声音哽咽,一旁的翁夫子看了也不忍的转身欲走。
翁夫子知道胡子卿生来的公子哥脾性,自恃颇高、心高气傲、又极好脸面。就是平日何文厚对这个义弟训斥起来也会留三分情面,绝对不会象训责其他下属那样脾气暴躁时非打即骂。今天还是头一次见胡子卿这个贵族般高高在上的公子爷給人下跪,居然还是为了帮一位属下求情,給何长官跪地请罪。
何文厚轻蔑的哼了一声训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屡屡行事乖张任性,何以白白葬送方之信一个忠厚之人的性命?你还是好好去安抚他的家眷吧,若再这般肆意胡来,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部属要被你害得人头落地!"
"大哥,孝彦回去定当改过,求大哥刀下留人。"胡子卿涕不成声。
何文厚走到胡子卿面前,低眼看着他,"你是不是还要等我多查出几个共谋来一起处置才甘心?别以为我人在西京,就不知道你身边都围了些什么人!那个杨汉威连夜飞去上海是做什么?用不用我把杨汉辰司令也叫来一起对置?"
"大哥!"胡子卿敛住悲声,惊愕的目光即悲凉又愤恨的望着高高在上的义兄何文厚。绝望吞噬了他的心,他知道何先生此话的用意,如果再拖下去,何先生定会痛下狠手,可能还有更多人遭难。他太了解何文厚这位义兄了,他刚愎自用的个性,会说到做到的。
"报告!"王副官送暖瓶进来,见胡子卿跪在地上也是吃惊的打愣。
"看什么呢!"何文厚大喝一声,王副官吓倒一哆嗦,暖瓶掉在地上,碎得水花碎片乱溅。
何文厚上前去挥手一记耳光掴下,王副官规矩的仰首抬头打了个立正;第二记耳光抽下来,王副官依然目视前方打着立正说"总座英明!",这是军校出来的陋习,胡子卿远来也见过何文厚打骂下属,但他相信,这位大哥今天绝对是打給他好看的。
王副官被何文厚一声:"滚出去!"骂得灰溜溜的溜了出去。何文厚才对地上端跪的胡子卿说:"你自己看了办。我只給你一天时间去处置他,若是不忍下手,后天交由黑衣社代为执行。"。说罢,撇开跪在地上的胡子卿扬长而去,临走还放了句话,"你回到西安,給我好好的闭门思过!"
见胡子卿依然跪在地上,过了一阵,翁夫子在一旁终于开口劝道:"子卿兄还是回去吧,你也知道,总理说出的话,是断无更改的余地。你若自己结果了方主任,干净了断,也算对得起他共事一场;若是到了黑衣社来处理,怕是连个死都要没了颜面了。"
胡子卿当然知道翁夫子和指的是什么,查抄了情报局,杀了黑衣社的两大金刚,黑衣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帮心黑手狠的家伙,能用那种灭绝人性的伎俩去对付学生,虐死小不点儿,也就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方之信,何况他们还有何先生这个后台撑腰。
冤死
胡子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飘忽的晃荡出门,正昏沉沉的向楼梯走去,眼前一个人拦住他。
"子卿,你什么时候来的?"太温暖熟悉的声音了,胡子卿抬头,红肿着眼睛委屈的望着何夫人,动动嘴唇,又说不出话。
"子卿你怎么了?这是~~从你大哥那里过来?"何夫人揣摩着。胡子卿咬着唇点点头,骨子里那股傲气让他强抬起头,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愤懑和委屈。
"他骂你了?"何夫人试探问,见子卿眼中蓄泪,象是有天大委屈。
何夫人拉他到一边,关切的如同哄个委屈的小孩子般。"你大哥他~~他对你动了手?",见子卿摇摇头,何夫人才长舒口气说:"还是为黑衣社那事吧?你也是,也太由着性子胡闹了。多少人抓了这话茬不依不饶要求办你呢。连你龚哥都说,你这个小家伙,如此的捣乱胡来,真该狠狠教训一顿了。"。
见子卿惨痛无奈的笑笑,何夫人安慰他,"如果是你们兄弟的私事,怎么处理都好商量,可这毕竟是涉了公事,多少人眼勾勾的盯着呢,就不是他一个人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了。就平日总有人抱怨他太骄纵袒护你。而且这常话说得好,‘走得近,打得狠',你是他兄弟,他总不能太交代不过去。子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夫人语重心长的劝慰,子卿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囫囵的敷衍几声走了。
汉威不知道胡子卿那晚匆忙的离开剧院是为什么急事,但第二天就收到卢定宇转給他的一份急电,命令他速去大河壶口段去视察防务,八月以来就雨水不断,快入秋了汛情不减。汉威在自从在龙城抗洪一举出名,好像一提到河汛防务胡子卿和卢定宇就自然想起他。汉威并未生疑,领命带上几个亲信就走了,军营集训的事情都交代給了朱芳信这个胡子卿原来的侍从室主任。老朱是新调动去集训营不久的給汉威做副手的,所以汉威视察完防务回到西安时,首先去军团集训营去找老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