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兰特的传说————九阙

斐加还真提起手嗅了嗅，脸色也是一变。
"臭死了。"他嫌恶地说。
本对斐加有了戒心，以为他被妖魔控制了的迪德翻了个白眼。神啊，迪德虔诚地向神诉说罪状，他错了，他不该认为像斐加这样邪恶的冒险者会有魔怪敢惹他。
"碧丽思公主在吗？"斐加直白地问。
迪德险些暴走。而森威的眼角抽了一抽。
"你在说什麽鬼话？"迪德骂了一句，然後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别的人注意到这儿。他拉著斐加往厅里走。
"你找死？这种话能正大光明地问出来？"
"我见过卡利欧了。"斐加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迹象。
迪德这次脸色大变。森威也蹙了蹙眉。
斐加想，原来十字军比骑士来得稳重的多。
"他......他......也成鬼了？"迪德第一次显得惶惶不安。要知道对於一个公会的会长来说，这种情绪是很幼稚的一个东西。
"他没死呢。"斐加轻巧地说。然後他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迪德与森威，径自走进公馆的白色大楼里。
迪德有些怔，呆在原地。森威追了过去，问："修罗兰呢？"
斐加脚步没停。他闯进大厅，见里面没人，又退了出来。斐加走过一个拐道，遇上守卫的骑士，他们见斐加面生，本要拦下来询问，但看到斐加身後赶上来的森威後，就知道斐加不是闯入者，也就由著他风风火火地走过去了。
"你究竟要找什麽？！"森威看到斐加将走道里的门一一打开来看，就这麽问道。
"我说了，我来找碧丽思公主。"
"的尸体？"森威自动自发地接口。笑话，现在碧丽思公主变成鬼的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这可是机密！如果被外人知道美丽的公主变成恐怖的鬼，他们会怎麽想？
"你想这麽认为那就当成这样吧。"斐加才不在乎这些。
"你们在找我？"细细嫩嫩的声音忽然飘著过来。
斐加与森威同时回头，就看到碧丽思飘在空中。
森威著急地将碧丽思抓下来，塞到最近的一扇门里，然後左看右探，见没人才拉著斐加进房间，然後合上门。
"公主殿下！您不该这样出现在走道里，会被别人看到的！"
碧丽思一点都不在乎。她手上不知哪儿采来了一朵白色小花。那本该是美丽的画面，可是现在小花只能将公主的手腕显得更青，更有鬼气。
"那就被别人看到吧......我都成这样了......也什麽都不怕了。反正他已经不在了。"碧丽思忽然发狠，将手里的小白花揉烂，然後扔到地上。
森威退後一步。他不曾想过善良清真的公主会有这麽阴狠的一面。
"森威先生，你可以出去了。"斐加忽然说。
森威起初不肯，但当他接收到公主的目光後，才不得已离开，并带上门。
"找我有事吗？"
公主死死盯著斐加。
斐加的手撑著头，歪歪斜斜地倚著雕花白椅背坐著。他想，这鬼气即使是再纯真的人沾了它，也会变得狠毒。眼前显然是个绝佳的例子。
"我看到你一直朝夕盼著的人了。"
公主的眼忽然发直。她的唇动了半天，吃力地说："卡利欧？"
"是的。"
公主忽然在房间里打转，速度极快。元素被她带动，起了阵阴冷，充满鬼气的风。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根本不知道卡利欧这个人，而父王母後也不可能告诉你！"
她的声音到了後半句变得很嘶哑，像是锦帛硬生生地被撕裂似的。
"我见到的那人说自己叫卡利欧。他拜托我去找碧丽思公主，他说只要见到碧丽思公主，只想见到她。"
碧丽思忽然停止转动，浮在半空。她两眼里带著泪水。
"可是......我不能见他。"
"为什麽？"
"我......我都成这样了......我不知自己怎麽了，可是我知道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变得很坏，很吓人，我会捏坏花草，会杀人......父王和母後都讨厌我了。"碧丽思落到地上，蜷著身体哭泣。
斐加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第一次感觉到麻烦。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即使再强大，也跨不过那界线。
复活术，是不存在的。
"那你想怎麽样？不去见他吗？"
"不是的，不是的。"碧丽思一迭声否决。"我想......见他的......"说这话时，有著浓郁的思念与悲切。
斐加撑著脑袋的手放下，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
"只要以人的姿态见过卡利欧一面，後果是什麽都没关系吗？"
反正两人见过後，卡利欧就得遵守承诺，将力量给修罗兰。
"是......是的......"虽然有些迟疑，但最终，碧丽思还是坚定地回答了。
"我明白了。"斐加站起来，他拍了拍衣服，问："为什麽起先想要时间之矢？"
"因为......大陆上相传时间之矢能让时间倒退......就是能复活。"
"错了。"斐加突然打断她，"世上没有东西能复活死物，即使是时间之矢也不行。"
碧丽思的脸上有了濒临崩溃的无望。她恍惚地摇头，"不会的......不可能的，怎麽会......"
"但我能满足你的请求，让你以人的姿态去见卡利欧。"斐加轻声说，末尾，又加一句，"最後一面。"
斐加两只手举起来。过了一会儿，手间闪出一道光，光起初很稀薄，它像带著吸力，把房间里的一切元素搅得一团乱。风以它为中心，旋转著刮起来。家具上的摆设最後也被风卷了进去。光慢慢浓郁，繁盛，凝结成一支箭。箭通体泛著圣洁白光，斐加把弄它时，它尾处留下很长的一道残影。斐加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著箭的末端，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夹著箭的前段部分。他手里明明只有箭，没有弓，可当他两手的手指都松开後，箭就向著碧丽思射了过去。
当箭射中碧丽思的一瞬间，圣光冲顶，飞入云霄，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减。本来乘著风转动的物品也哗啦啦掉地上，碎的碎，坏的坏，一片狼藉。
房间外被这波动吓到的人冲进房间。正是森威与迪德。其余的骑士被他们命令留在房间外十步远处。他们怕骑士们看到碧丽思。
森威与迪德看到屋里的人後，都傻了眼。
一个少女，有著金色的波浪卷发的少女，正坐在地上。她带著银制的冠，肌肤像透明的一般，有著莹润的光泽。明亮的大眼正一刻不停地眨著。少女模样很震惊，充满了诧异地打量自己。她穿著一件金黄色的礼服，宽大的裙摆上缀满了洁净的小碎花。
"我......我真的......真的......"碧丽思激动得莫知所为，她没有心思问斐加那是不是神器时间之矢。她只是像小麻雀一样欢快地提著裙摆，在房里打著转。可见她对"生"有多麽渴慕向往。可是通常，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能明白"生"的可贵。可那时已经是悔之莫及。"生"正因为无法挽回，所以更显得美妙神秘。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要事了？碧丽思公主。"斐加忽然提醒。
本只顾著欢愉玩耍的碧丽思忽然回了魂。她立即停下，拉平裙摆，模样一下子从活泼俏皮变成端庄文雅。
"亲爱的，这是我在一百五十岁的生日宴上的穿著打扮，这太棒了。"
"是的，你也该让卡利欧看看。"斐加一提这名字，碧丽思秀白的脸颊飞上两朵红晕，迪德与森威惊得肉一跳，他们齐声说："不行！"
迪德率先站出来。他将碧丽思拉到身後，然後与斐加对峙。
"卡利欧一定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哦？你怎麽知道？"斐加问。
迪德一时间答不上来，脸涨得通红。他干脆吼著说："你根本对这件事丁点儿也不知道！"
"确实。但我起码知道公主与骑士相爱。"斐加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正向著雷打不动的趋势发展，这都得归功於让人连生气都提不起劲来的法斯先生。这让斐加现在面对迪德无礼的吼叫觉得不痛不痒。
迪德被斐加十分笃定的一句话给说蒙了。他松开了身後的公主，公主就宛如花蝴蝶一样，飞扑到斐加身边。她拉著斐加的手，说："带我去，去见卡利欧。"
"好。"斐加刚回答下，森威忽然冒了出来。他手里拿著巨型的金刚宝剑，指著斐加。他声色俱厉："卡利欧已经死了。你遇到的肯定是魔怪，你不能带公主去冒险。"
"可你忘了，公主已经死了。"斐加懒洋洋地提醒。
在场的另二人都一惊。是啊，公主明明成鬼了，怎麽又会变成活人的模样？
"你对她做了什麽？！"森威瞪向斐加。斐加耸了耸肩，然後挽住碧丽思的腰。接著，两人一下子都不见了。
"哦！该死的瞬间转移！"迪德咬牙。
碧丽思觉得身体像浮在空中一样，没有任何知觉，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在一瞬间後，她已经站在一个深幽的洞里。洞里湿气很重，她小心地拉起裙摆。她得像以前一样漂亮，然後让卡利欧夸她。
"卡利欧与以前的模样有很大差别。你最好有心里准备。"斐加看著碧丽思那麽小心翼翼，心里既觉可笑又觉惋惜。
碧丽思没将斐加的话放在心上。她著急地向洞里走著，高跟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撞在她心口上一样让她一阵恍。她要见到卡利欧了！她最爱的男子！
洞的尽处，果然有人影。但是有二个。碧丽思快步走近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个比美人们更秀丽景致的男人。而坐著的......正是卡利欧！卡利欧和她记忆中一样英俊挺朗。没有任何改变。
碧丽思飞扑进卡利欧的怀里。嘤嘤哭著。
卡利欧捧著公主的脸庞，深情地亲吻。
斐加走近时看到这一幕，怔了怔。因为卡利欧和他刚才见著的模样不一样了，准确地来说是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卡利欧已经没有瓦萨的力量了。那瓦萨的力量已经......给了修罗兰了？
斐加才这麽想著，修罗兰就发出模糊的呓语，然後半撑起身体。他睁眼，第一个落入视线里的就是碧丽思。他吓得张嘴就要尖叫，却被一样东西堵上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声。那东西当然是斐加的唇。
修罗兰忽然记起前面斐加不顾他的拒绝，强上他，心里就一阵恼火，对斐加又打又踹。可是斐加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更让修罗兰的自尊受到极大的创伤。
缠绵的吻持续了好一会儿，斐加才松开修罗兰的嘴。修罗兰只能顾及喘气，没办法说话，就狠狠瞪一眼斐加。
"卡利欧，你不知道当迪德告诉我你死了时，我有多伤心。"
碧丽思带著哭腔说。
"亲爱的，对不起，当时我也很难过。我当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很怕。"卡利欧抚摩著爱人的细腻的脸颊，无比宠溺地说。
两人都没告诉对方自己活不长。他们沈浸在深楚的甜蜜中。
修罗兰有斐加在身边，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真的安心不少，所以也敢去打量碧丽思了。他发现碧丽思的不对劲，就拉拉斐加，问："你有没有发觉碧丽思似乎......变了？"
斐加在修罗兰脑袋上敲了一下。碧丽思暂时变活人了，怎麽会没有改变？
"亲爱的，你跟法斯混的日子太久了，你有些被他的粗神经传染到的危险。"
修罗兰气愤地抓著斐加在他手背上咬一口。斐加却小声笑著，然後竟舔吻起来修罗兰的耳壳。
修罗兰羞得脸涨红。他小心地向卡利欧与碧丽思他们偷瞄，发现他们深陷在自己的甜蜜里，没发觉这里的甜蜜时，才放心。反正就算他不放心要挣扎，也敌不过斐加。
"那男人是谁？"
"卡利欧。"斐加咬了下修罗兰的耳垂，修罗兰浑身一震，然後禁不住往一旁躲，却被斐加霸道地拉回怀里。斐加责怪地说："你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修罗兰气得挺起胸膛。
"我本来就是......"‘男人'二字还没出口，又被斐加吻住。
"啊！"一声犀利的惊叫，令修罗兰与斐加都停下亲密。他们一同望向声音来处，碧丽思公主。
碧丽思两只手小心地捧著卡利欧的脸，她惊恐地看著卡利欧的一根手指渐渐变成沙。然後风一吹，就消散了。
"怎......怎麽会......怎麽会这样？"碧丽思的声音在颤抖。
卡利欧的手贴住碧丽思捧著自己脸的手。笑著说："碧丽思，其实我真的快死过。"他陷入回忆里，"那天，国王告诉我，只要去吉罗法森林外圈的一个山洞洞穴，将里面的魔怪杀死，就能将像天使一样的你嫁给我。我就与迪德，森威一起去了。可是......我们到洞的深处时，我与迪德森威走散了。当时我受了重伤，就快要死的时候，我遇到一个魔怪，叫瓦萨。他说他在等待吉罗法森林里的一个王，可是他快要死了，所以他问我要不要他的躯体和力量。我当时只想著你，如果你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难过。而且我也想活，真的想活，所以答应他了。结果我得到力量与身体，并且与他约定，要效忠体内有时间之矢的男人。我一直在这里等，等了十几年，没想到一直在吉罗法森林里的山洞移到了费卡曼城外。我其实从来没走出过这里，但是我感觉到了空间的转移。就在今天，我遇到了拥有时间之矢的人。"
卡利欧越说越无力。他目光看向斐加。
修罗兰听到这儿，嘴巴都张得可以投个元素晶球了。
时间之矢......在......在斐加的......体内？
"我要死了，碧丽思。你记住，你是我永远最爱的人。"
卡利欧的沙化已经到了手臂这儿，他另只还完好的手吃力地从衣服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斐加。斐加接住，匆匆看一眼，就将它塞进口袋里。
"我已经完成与瓦萨的约定，也请您原谅瓦萨。"卡利欧哑著声音对斐加说。
斐加站著，很沈默。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想到卡利欧会真把力量给修罗兰。他是打算把碧丽思带到洞里来後，拿她威胁卡利欧。
卡利欧不再看斐加，而温情脉脉地看著碧丽思。
碧丽思双眼通红，泪珠不断滚落。
"其实......这样没不好。真的，卡利欧，因为我已经死了。我是真正的死了。当我知道你的死讯後，茶饭不思，晚上也睡不著，所以我病倒了，怎麽治也治不好。我临死前与父王约定，让他把我葬到你的故乡，费卡曼，这代表我已经嫁给你了。他也同意了，可是没有遵守约定。我好恨，我的恨全都涌出来了。我活著时我们那麽相爱，可是就因为父王觉得你配不上我，所以我们没能在一起。我不知道怎麽，就变成鬼了，我变得好丑，好坏，我杀死守著我灵房的仆人。父王和母後都好怕我，所以将我又送到费卡曼，但我不原谅他们，我一直跑出来吓他们，所以尸体一直耽搁著没有下葬。可是我真的早已经死了......"
碧丽思哭得像一个泪人。她抱紧卡利欧，亲密地吻著他。她说："亲爱的，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骑士。"
卡利欧握紧了碧丽思的手，不断回应著吻。他们就这样拥著，紧密相贴。
"请您夺去我那本就不该存在的时间吧。我想与他一起走。"
碧丽思对斐加说。
斐加叹了口气，这是一个有些荒谬并且俗气的爱情故事。高贵美丽的公主，守护他的骑士，两人相爱却因为地位悬殊而分开......他甚至怀疑卡利欧险些死的那一环是别人谋划的，是国王骗卡利欧去山洞，然後又唆使迪德与森威抛下卡利欧。因为迪德对卡利欧的死是这麽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