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响起两声抽气声。显然修罗兰和艾贝在苦苦抑制自己的怒火不要窜得太高。可肇事者法斯显然浑然未觉。当然如果他有感觉也就不会说前面那些破坏气氛的话了。
顿时,零零散散的器具被扔向法斯。
"混蛋,你不要破坏气氛!"
修罗兰回到自己原来待过的房间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後的事了。先前艾贝的房被闹得一团乱,最後他回屋,艾贝补眠,把整理房间的大任交给了法斯。
修罗兰屁股一沾床就没有形象地躺下来,趴手又趴脚,有点像螃蟹。
斐加从修罗兰肩上下来,他爬到枕头边,然後嘿咻嘿咻地要拖枕头。修罗兰好笑地看著斐加脸上都出汗了,枕头都还没移动半分,就忍不住帮一把手,替他把枕头拉下来。
"你这形体也太辛苦了。平时生活怎麽办?"修罗兰向著枕头趴在床上,两只手垫在下巴下面。
斐加小小的爪子拍了拍枕头,把褶皱打平,然後才躺下。
"怎麽可能?如果是这形体,精灵们多半会用魔法。"可是他就是力量枯竭才变回原形的。
"而且精灵们用的器具都是小型的。"
听著斐加有点鄙夷的口气,修罗兰不是滋味地咂一咂嘴。
斐加如果连性格也变得像体形一样可爱就好了。
"你在想什麽?"斐加忽然坐起来,有点质问的意味。
修罗兰翻了翻白眼,转了个身,憋著笑回答:"没,没。"
"真的......没?"
"当然没......"修罗兰不耐烦地回答,然後转回身,本来是要拖长的尾音就卡住了。他"哇"的一声叫出来,枕头上哪还有什麽可爱的精灵?只有一个赤裸,精壮的男人!
男人一下扑到修罗兰身上。修罗兰笑得眼角有些抽搐。
"那个......你别......别这样嘛。我们有事好好说。"
"好吧,亲爱的,那你说,你对我的性格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
修罗兰瘪了瘪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满的地方太多了,一时间说不过来。
像知道修罗兰心思了一般,斐加额角青筋接连暴起。他堵住修罗兰的唇,上下其手。
天,这男人一醒来就发情!修罗兰悲哀地想著。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培养感情了。"斐加松开修罗兰後,阴笑著说。
修罗兰没由来地打了个激灵。
"啊......嗯......混蛋,你摸哪儿?!"
一回做下来後,修罗兰昏昏沈沈地就睡了。斐加坐在一边,拉过被褥替修罗兰盖上。然後下了床。他的手一甩,本来丢在穴里的一套衣服就回到了身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颗很小的水晶球,只有一片指甲的大小,是卡利欧死前给他的。斐加将水晶球放手心里掂了掂,然後往上一抛。当水晶球再落到他手里时,已经成了一颗表层滚动的水球,水球周围流窜著水流,球里映射著一个景象──一个极大的殿堂,两根撑天一样的白玉柱子中间,悬浮著一块细长的水晶石。水晶石里悬浮著一颗光球,光球散著耀眼,流转不息的白光。白光很纯粹,带著巨大的能量,球中心还劈里啪啦地冒著电流。
那麽快了。斐加默默地想。在那段悠长被禁锢的岁月里,他以为那个审判的日子会很早到来,至少那时他应该没醒。可是他却在那日之前遇到带著神器的修罗兰。
斐加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美丽男子。男子眼睫很细密,上面沾著一点泪珠。斐加的身体凑过去,揉了揉修罗兰的额头。修罗兰身体太弱了,那对於神器的器皿来说,是件十分危险的事。因为很容易被神器反噬。那些神器,就和制造它们的神一样霸道恶心,蛮横不讲理。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大地上闷响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斐加急忙将水晶球收起来。他冲到窗边。他看到了什麽?遥远的西方,白色光柱冲破云层,蓝天,直指向最高处。各类元素开始惶惶不安,无措地跳动著,空间有瞬间的扭曲。光柱没过多久後终於有消减的趋势,它的顶端开始扩张,像一朵花,自上而下地展现自己的饱满。光柱最後崩解,像一盆水洒出来一样跌回到大地。它那样的繁盛,浩荡。确实会让普通人震动。
"!!!",才过了一会儿,门外就响起雷鸣一样的敲门声。斐加担忧地看一眼门。他在想这门过多久之後会因经不起来访者的暴力而毁坏。但他始终是厚道的人,至少他不想因为这敲门声闹醒修罗兰。因此他拖著慢悠悠的步伐前去开门了。
门外拥了一堆人,国王,王後,迪德,森威,法斯还有艾贝。
他们看到斐加都一惊。
"我以为你死了。"迪德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惊讶。他们会一起拥到修罗兰的门前,因为他们都认为是修罗兰杀死了洞里的作怪者。所以他们现在对他很寄托厚望。
斐加不客气地白了迪德一眼,"你放心,我绝对会比你晚死。"
照平常,迪德肯定为对方的挑衅暴跳如雷,可现在完全不是时候,而身为一个工会的会长,他很懂得什麽时间该做什麽事。
"你看到了吗?刚才的光柱!那是神殿的方向!难道有人进神殿了?"
"做梦。"斐加决断地骂了一句。
迪德这次是吸了一口气才把怒气压下去的。他还想再说,森威就将他挡了开。
"修呢?"
斐加跨出房间,将门带上。
"他在睡觉。"
"睡觉?现在这时候?"迪德怪叫。
斐加理了理披散著的发,慵懒地问:"这时候不可以吗?"
众人目光忽然一致的在斐加身上晃。斐加像泼了夜色一样的长发服帖地散著,直到腰际。他领子大开,衣衫有些不整,姿态慵懒又优雅,还带著一点暧昧。
几人脸上都有些尴尬,除了森威。森威的神情里茫然多过其余感情。
法斯将手搭在斐加身上。
"你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却先跑到修罗兰房里偷香。
斐加咳了一声。他不想和法斯聊这件事。他不知道法斯神经一粗起来会问什麽奇怪问题。虽然他不在意别人知道什麽,但那不表示修罗兰也不在意。
"你们到底有什麽事?"
"神光,那一定是神光。"迪德激动起来,"遥远的圣地里,那被称为神海的森林中心,神殿射出神光,那代表什麽?"
"代表死亡。"斐加眼里没了温度。他扫了一瞬间也沈下脸的迪德一眼,说:"我听几人说,很久之前,神殿也发出过一次神光,然後怎麽了?这片大陆里有无数的冒险者蜂拥著赶到神海里,结果都死光了。"
迪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那是因为他们太弱了......"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但其实他知道斐加说的并没有错,那些头脑发热的冒险者们不顾一切地前去,最後只招致死亡。
"是吗?"斐加有些玩味地一挑眉,然後轻轻笑了。
"你的意思是,神只肯召见强大的人?对於弱小的蝼蚁,他能毫不在意地毁灭?这就是圣殿里牧师们日日颂歌的神?"斐加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神的鄙弃。
"可......可......神总有他的道理。"
"是的,杀人也能有道理,确实是独一无二的神。"斐加嘲讽地一撇嘴角。
迪德有些恼羞成怒了。他对神的膜拜是出自骑士对光明的向往与保护。这信念十分坚固,并且存在的时间很长。
"斐加,你不要以为帮助了碧丽思公主,我们就会容忍你对神不敬。"
"帮助碧丽思?"斐加怪有深意地重复一遍,然後说:"你们原来也会给碧丽思面子?可是当初害死她的不正是你们吗?如果你们没有杀了卡利欧的话。她也不会死。"
这下国王的脸绿了。r
迪德这个一直以最具有骑士精神的称号自居的倨傲男人也气得发抖。
"你......没有证据!"可他显然有些心虚。
法斯在一边听了张大嘴。他刚想问怎麽回事,就被艾贝急忙堵住嘴。艾贝叫了声:"斐加。"她不知道他们几人说的究竟是什麽事。因为她既没见过碧丽思也不知道卡利欧,但自几人的反应就知这可不是小事。
斐加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但真的没再说下去。
国王盯著斐加的目光有了些变化。斐加注意到了,很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国王立即就怔住了。然後说:"既然碧丽思已经葬好了,我们就回首都去吧。"他是国王,可是他发誓即使是他,也不拥有像眼前这似乎完全属於黑暗的男子那样看似平淡,但充满阴寒的目光。
国王一行人走後,斐加向艾贝与法斯述说在洞里的事。但他说得很模糊,许多细节都没让艾贝与法斯知道,包括时间之矢,还有他与瓦萨的关系。
法斯听了後很感慨。
"没想到木头卡利欧可以得到公主殿下如此深厚的青睐。"他开始做梦了,幻想著自己手拿长剑飒爽雄伟地在斩魔怪,而一个美丽娇弱的公主殿下眼里充满著倾慕,深
情地望著他。
"你又在做什麽春秋大梦?"艾贝看到法斯痴愣愣得快要流口水的样子,就恶狠狠地一拳抡向他的脑袋。法斯无辜地摸了摸在发昏的後脑,有些怨恨地想,为什麽他身边只有一个暴力的兽人女,而不是温柔的公主呢?
"那我们以後怎麽办?"艾贝略掉队长法斯,问斐加。
这引起法斯很大的不满,他觉得他的队长地位是不容改变的。
斐加不像平时那样嬉笑,而有些冷淡地说:"如果你们聪明,就最好不要打神殿的念头。"不然他就离开。这样一想,斐加忽然恍惚地发觉,他与这一队有些诡异的小组竟待了那麽长的时间。虽然这时间在他悠久的年岁里并不算什麽。可是他很少能容忍自己和一堆人平起平坐。而且他意外地发现,他十分不讨厌这三个人。他们都拥有古怪但令人讨厌不起来的脾性。
法斯大叫:"我才不会打那鬼殿的主意哩。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他打了个哈欠,然後摆了摆手,"好累,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明天就起程。"法斯边说,边已经向自己房里走了。
艾贝这时拍了拍斐加的肩,说:"你放心好了,法斯打死也不会去神殿。倒是你,似乎很讨厌神,不会是斐西尔的仆人吧?"
斐加翻了个大白眼。
"一,拿掉你不敬的手,二,我讨厌做任何人的仆人。"
艾贝扭著腰,哼了一声,姿态是绝对的飒爽中带著妩媚。
"抱歉,我做人的一贯宗旨是,我是女人我怕谁。"
斐加险些岔了气。他双手举起来做出投降的动作。
"好吧好吧,我怕你,可以了吗?"他绝对不是因为艾贝是女人所以不伤她。他以前可亲手撕裂过许多女人。她们自称是神的侍奉者,有著雪白的长裙与同样雪白的皮肤。她们都很美丽,但让斐加无比厌恶。
"艾贝小姐,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快些回去休息。"
"知道啦知道啦。"艾贝甩甩手,然後晃回去了。
斐加进门,意外地看到修罗兰坐在床上。
"醒了?"
修罗兰没回答他。只是专注地看著西方。
斐加眼皮一跳。他其实一直很疑惑,修罗兰是怎麽得到神泪的。又怎麽会不知道体内有神器的存在?
修罗兰忽然回过头看向斐加,脸上木无神情。斐加心一咯!。他的心可从来没有过异常跳跃,这无疑是第一次,而且似乎不会是最後一次。
"怎麽了?"
修罗兰愣了一会儿,脸上忽然有了鲜明的表情,它令斐加无端松了口气,虽然那神情里愤怒居多。
"你这混蛋!色情狂!"修罗兰恨恨地丢了个枕头到斐加身上。
斐加稳稳接住。
"亲爱的,你怎麽了?"
修罗兰一边瞪斐加一边揉著自己的手臂。斐加还敢问怎麽了?这死男人先前强上他把他做到死,现在竟然一恢复人身就来这运动......
"你给我滚出去!"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视线里白茫茫一片,似乎什麽都没有,又似乎是很纯净浓厚的光芒。
第二日,国王他们上了回首都麦加尔的路,而修罗兰他们继续他们的冒险。
"真的,那白光太圣洁了,然後像花一样自顶上扩散,再跌落到地上。"法斯憧憬地说。
修罗兰看了法斯一眼,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昨天他也听到关於神光的传闻了,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随意问了三人一句关於神光的事。这时法斯就冲到他跟前,叽里呱啦说个没完。事实上他没听完几句就厌了,可是看到法斯说得那麽起劲,又不好开口说"你可以停了"之类失礼的话。他可是有修养的法师。
骑在金牛兽上,把修罗兰抱在怀里的斐加很不给面子地掏了掏耳朵。他现在的理想很小,只要徒个清净就行了。可显然这渺小的理想离实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因为法斯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的样子并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这时天空传出来一阵尖利的叫声,四人都望过去一看。他们看到一只人面鸟扑腾著翅膀,转悠一圈後向他们飞来。
法斯立即按住剑柄,收起前面的花痴模样。
修罗兰模样倒是很自在。他这几日来不知道为什麽,对魔法元素的敏锐和操控能力上了一个大台阶,总之完全和以往不能比的。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被只人面鸟伤著。
"你们放心,它不会伤人的。"艾贝忽然说,"你们看它脚上,有一条链子。"
众人循著望过去,还真有条细链子环在鸟的脚上。
"那是兽人族仆人的标记。这只人面鸟是受兽人们奴役的。"艾贝说完,手抬起来。人面鸟飞了一圈後,停在艾贝手臂上。
近看的人面鸟有说不出的诡异,它有一张老婆婆的脸,看上去刁钻刻薄。鸟身很肥硕,翅膀宽大,羽毛很厚密,是灰白色的。那种颜色在大陆上最为尴尬,既不属於光明又不属於黑暗。
人面鸟嘴里叼著一颗红色的珠子。它将珠子给了艾贝後,就飞走了。
艾贝将珠子剥开,里面跳出魔法文字。那是兽人文。像画符一样扭曲难懂。艾贝匆匆瞥了一眼,然後向队友们说:"既然还没决定去向,就先回我老家一趟吧。"
斐加与修罗兰都没有异议,法斯却跳起来。
"不行!"他决断地说。他才不想看到一群绿色皮肤,异样壮实,但缺乏思考的兽人们挤在一块儿。
艾贝狠狠瞪一眼法斯。
"那你一个人去冒险,斐和修陪我去趟家乡。"
法斯苦著一张脸,幽怨地嘀咕:"我是队长,为什麽离开的是我啊?"
修罗兰舒服地靠著斐加的胸膛,扑哧笑出来。法斯与艾贝显然是绝配啊。
修罗兰四人就此迈上前往兽人之地的路上。
撒花~~ 上卷完~~~
^^ 下卷开始咯
第一章
日光繁盛,打照在身上,令生物们都有了分暖洋洋的闲适。
法斯热得有些受不了了。他拽下背上的骑士披风,然後将它甩到肩上。
艾贝瞥一眼法斯,"瞧瞧,这就是骑士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痞子。你可别吓坏了我的妹妹们。"
法斯极为夸张地大笑几声,脚步轻快。
"你的妹妹们?那些肢体粗壮,没有丝毫美感的女兽人?她们会被轻易吓到?"拥有强烈骑士精神的法斯素来认为女人就该像是公主一样高贵端庄,然後依偎在骑士身边寻求庇护。
艾贝很了解法斯,当然也知道他的骑士精神让这个粗神经的男人时常不可理喻,招人气恼。
"收起你讨厌的骑士精神,你这个以样貌看人的肤浅家夥。"
法斯一听,跳起来,正要驳回去时,斐加开口:"法斯,你能不能安静些?难道不知道对待女士得有起码的礼貌与温柔吗?亏你还是骑士。"斐加一直很懂操控别人的弱点。他这一句话就像针一样戳进法斯心坎里了。对他来说,有什麽事比不被别人承认是骑士更糟糕的呢?他立即住嘴,闷闷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