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捕风————喜媚鱼

很少有人知道别墅的主人叫做林展，这个年轻人却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
心里警觉起来，眼神也骤然锐利，却还是看不出眼前的人有什么可疑，可越是如此，越显得可疑。
年轻人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再度开口，我没有恶意，只是一不小心爱上一个人。
简单一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落在别人耳朵里，却如平地惊雷。
两边僵持着，年轻人终于无奈耸肩，挥挥手走开了，转身前说，你们帮我把话带到，我明天还会来。

林展在笑，他是很少笑的，可是他现在却在笑。
传话的手下摸不透主人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笑，只得战战兢兢地等着他开口。
林展笑够了，说，明天带他来见我。
既然有人爱上了自己，那他当然要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么？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如果这个男人无法让他喜欢这个游戏，那么，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游戏和杀戮，是林展最喜欢的消遣。

第八天，他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还是那样笑着，望进林展幽蓝色的眼里，好像撒了张网，意料之中地捕捉了这个男人的注意力。
林展懒散地笑了，似乎是无聊地摇晃杯子里的液体，眼睛却注视着眼前笑得无所谓的人，问，"就是你想见我？"
年轻男人点点头，笑容里突然揉进一丝淡淡的甜蜜，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的说法一个证据。
林展对眼前的人有好奇，于是，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残暴而傲慢的帝王，他决定让这个人多活一晚。
"我叫卫小天。"年轻男人自我介绍，从容地说，"为什么不请我喝一杯。"
林展倒了酒给他，起身走到他身边。他这才想起面前的男人是他半个月前在一个无聊的酒会上见过的。
身体贴的很近，小天没有退缩，还是一样笑着。优雅地接过酒杯，放在唇边，喝了一点。
只是很简单的动作，并没有勾引的意思。
林展玩味地看这个人，等他开口。小天身体的味道很舒服，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喜欢与不喜欢都在一念之间，生与死也是一样。
小天不开口，眼神落在林展的身上。
一瞬间，他觉得卫小天的眼神像是一种独特的爱抚，羽毛一样落在身上，柔软，却又轻微地撩拨着什么。
好久没有人这样看着自己了，或者说，从来也没有人这样看过自己。
林展觉得自己没必要等待下去，既然眼前这个人是来找自己的，那么他就得付出代价。
放下酒杯，伸手将年轻干净的身体带到怀里。
没有抗拒，这个拥抱显得自然顺畅。
吻，主动地送上来，唇齿间还带着美酒的滋味。
林展没有回应，等着看这个人要如何撩拨自己的情绪。
他是可以随时放手的，只要少了一点趣味，游戏就会变成另一种形式。
残暴的君王，从来没有同情心。
小天的吻是温柔的，带着隐约的怜惜，一点点进攻很有耐心。林展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和自己接吻的人的表情，就像最苛刻的考官，只要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会毫不留情。
伸出的手，轻轻覆盖了海水一样幽深的蓝色眼睛。叹息一般说，认真一点。
于是，林展就真的认真地与他接吻--纠缠着索取，热烈的配合，一切天衣无缝。分开的瞬间他听到了轻轻的笑声，林展有些懊丧，拨开小天的手，却毫无防备地碰上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微微弯着，带了笑意，很温柔。
小天开口了，说，"我喜欢你。"
林展怔了怔，倒不是因为这句话。这句话他听的多了，甚至更热烈的话他也早就听腻了。可是，这个人说出来却是有点特别的。小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些敷衍的，看不出真心，甚至看不出太用力的掩饰。就好像在背固定的台词，时候到了就顺口说，我喜欢你。让人明显感到，同样的戏码他一定演了很多次，甚至已经开始厌倦。
林展的心底浮起不满，他将小天压在墙上，掐着他的脖子冷冷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小天还是笑着，林展怀疑即使自己就这样用力将他掐死了，他还是会带着笑闭上眼睛。
他的笑，好像是厚厚的围墙，包裹着什么，固若金汤。
林展是个征服者，想看到背后的东西。所以他松了手，声音柔和了一点，又问，你想要什么？
小天似乎对他的语气感到满意，凑上来吻了吻他的脸，声音落在他的耳边，说，你呢？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林展怔了怔，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想要什么。
旁人眼里，他什么都有了，天生就只扮演高傲的施与者。
想要什么？
也许只是一个完美的游戏，可以刺激他无聊的神经。
眼前的人凝视着自己，似乎在扮演阿拉丁的神灯，只要他一开口，就会满足愿望。
林展勾起唇角，简单说，你。
说着，便将小天压倒在床上。
这一次，是真的放任自己的欲望了，连一刻也不愿意等。扯掉了衣服，吻落在身体上，有淡淡的汗水的味道，也不觉得讨厌。牙齿咬过皮肤，小天轻轻呻吟，声音低哑地说，轻一点......
于是，轻了一点，不再用牙齿，而改用舌尖轻轻挑逗着，十分有耐心。
体温慢慢变得滚烫，林展抬头去看小天，微微发怔。
小天的眼睛湿润，染着情欲。眼里还是带着笑，那笑却是淡淡的冷。
他的笑里似乎携着灵魂，浮动在欲望之外，不受干扰。
林展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并不打算为此控制自己的欲望。他对小天的身体是满意的，并且，他从来不在乎灵魂这种东西。
眯着眼睛，蓝色变得更加深邃，隐约有威胁。
这个瞬间，被压在身下的身体突然缠了上来，伸出的手将自己拉近，呼吸到的，是他灼热的气息，刚刚湿润的眼睛突然烧起了火，灼灼地盯着自己，不满地说，认真一点。
林展笑了，懒得在这个时候多动脑子。
受着本能的驱使，放任自己对眼前这个身体恣意妄为。
以为是寻常的一场性爱，却因为如此突然幻化出别样的热烈。林展没有在意自己的略微失常，只觉得小天是个完美的做爱对象。

不知道做了几次，从地上到床上，从白天到黑夜，一直纠缠不休。
结束的时候，林展毫不犹豫地抽身，除了做爱，他实在不习惯与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凌乱的床单包裹着小天的身体，他轻轻喘息着，眼神有微微的迷蒙，情欲还未褪去，身体是钝钝的痛。
伸手，拉着要离开的林展。
林展冷冷地挣开了小天的手，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只要做过了就死缠烂打。
小天笑了开口，懒懒地说，给我一杯水。
林展给他一杯水，看他坐起来将水倒进嘴里，小天喝得急，有水顺着唇角流下来，一直流到胸口。
身体里又燃起火焰，可是林展不动声色。
小天喝够了水，躺下来，眼睛望着林展说，晚安。说完，他侧过身子，看起来是打算睡了。
周围还是做爱后的味道，林展皱了皱眉离开了。

小天起得很晚，懒洋洋地走下楼。身上穿着从房间里找来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有点大，松垮地架在身上，却不知为什么与他十分和衬。
林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看当日的报纸。听到了小天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正在犹豫该怎么处理这个让自己满意的床伴，小天却靠近了，趁他有些出神的时候凑上来吻了他的脸颊，说，早啊。
林展冷冷地扫了小天一眼，却又碰上了他微笑的墙。
小天自然地坐在他身边，身上有淡淡的浴液香味，说，饿了，有吃的么？
林展不理他，又翻了一页报纸。
小天对于他的冷淡似乎无可奈何，开口说，我需要钱。
昨晚没说的话，今天突然开门见山了。
林展抬起了头，冷淡不屑地看小天，笑了一声说，你在跟我谈交易？
言下之意是你凭什么。
小天点头，笑得不卑不亢，问，难道你愿意和我谈感情?
这个人说话总是出人意料的。林展觉得某根神经被挑动了起来，突然笑了，说，有何不可。
小天叹气，伸手环上林展，说，你似乎挑了最昂贵的商品......说着，吻轻轻落在林展的唇上。
近在咫尺地看这个人，林展决定继续这个游戏，于是开口说，你卖不卖？
小天似乎有些懊恼，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说，换别的不行么？
林展从不和人讨价还价。不过这一次，他却变得极有耐性，伸手揽上小天，说，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要。又或者，你愿意把你的命给我。
是明显的威胁，瞬间挑明了事实。
小天若有所思，终于轻轻笑了，抚摸林展的脸，说，没有了命，我要钱做什么。
林展也笑了，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挺有趣。
小天皱着眉，似乎是在犹豫，一副为难的样子。
林展很享受地看着他，任凭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终于，小天似乎下定了决心，眼角眉梢之间浮上淡淡笑意，说，林展，你会爱上我的。
林展也笑了。眼前的小天是自信的，那份自信不知从何而来，却很耀眼。
落在林展的眼里，好像是火焰，点燃了他的引线。
"好，那用你的命来赌。"纠缠的吻，空隙中，漏出林展的承诺。
欲望，似乎瞬间就爆炸了。

有点疯狂，似乎真的是恋人一样。做着十几岁少年才会做的傻事儿，要什么都会满足。甚至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累了就坐下来看夕阳。
晚上，不知疲倦地做爱。身体越来越熟悉，变得可以拥抱在一起睡觉。
林展第一次玩这个叫爱情的游戏，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鲜。

两个男人的烛光晚餐。
小天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酒，眼神散落在外。
林展笑了问，在看什么？
面前的人，总是爱走神，甚至做爱的时候也是一样，突然之间，注意力就好像被某个黑洞吸走了似的。
小天怔了怔，转回头眼神专注在林展的脸上。
林展问，你在想什么？
小天笑着，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厌烦我。
林展在扮演温柔的情人，于是他纵容一笑，说，小天，你这是杞人忧天，我不会厌烦你的。
说着，他还煽情地伸手抚摸了一下情人的脸。
有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做一个如此完美的情人，宠爱一个人，纵容一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不错。
小天笑了笑，低头吃牛排。
蜡烛的光摇曳着，映在眼前人幽蓝的眼里，闪闪发光。
"林展，你小时候养过宠物么？"小天似乎是随口这样问。
林展摇头。
小时候？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太遥远了。他哪里有什么小时候。
突然想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养过一只狗，后来呢？那只狗去哪里了......
记忆里闪过一片血红，原来是死了，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用枪。
唇边挂上一丝嘲讽，想起，那个时候曾经有人对自己说，林展，你这辈子注定是没有感情的。
如今，那个人应该连骨头也腐烂了吧。
感情？他要感情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只有无情的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抬眼看问问题的人，又走神了。
心里不满，为什么自己这样认真努力地扮演着完美情人，他却总是心不在焉。
正想叫那个总是走神的人，那人却突然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睛微微眯着，带着一丝邪气，可是眼神很纯净。
这种笑，真的很难抗拒。连林展也不得不承认，即使看了这么多天，他还是喜欢这个笑容的。
"小的时候，我总觉得长大了就可以变成英俊的王子，可是，真的长大了才发现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小天说，似乎是在开玩笑的口吻。
不知为什么，林展觉得今天的小天是有点不同的，应该是多愁善感吧。
他轻轻一笑，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王子。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童话了，如今，只有吃人的和被吃的。
小天眼里闪过一道光，耀眼了一霎，轻轻反驳道，当然有王子......
后面的话凭空消失了，小天只是眨了眨眼睛，有点神秘地笑了。
林展皱了皱眉。总觉得小天没说的后半句话里似乎隐藏着会让他觉得不快的秘密。
为此，他突然有些焦躁。
丢开了吃的乏味的晚餐，他拉着小天上楼，很快就赤裸相见。
拥抱的时候，小天突然撑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的眼神闪着一点狡黠的光，昏暗的房间里，好像一柄锋利的剑，瞬间刺穿了林展眼里透出的一丝柔软。
"林展，你爱上我了。"坚决的语气，莫名的自信。
林展冷笑，寻到小天的唇，狠狠地吻下去，带着施虐的快感，直到感觉有滚烫粘稠的液体流出来才作罢。
幽蓝的眼，是冰冻了的冷酷。
"卫小天，不要太自以为是。"他冷冷地威胁。
面前的人却笑了，舌尖舔过流血的嘴唇，眼神突然充满诱惑，有火苗在跳动。
模糊的笑，发烫的视线，微微低哑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显示着对身体的需要。
林展却突然停了，他想要看眼前人忘情的样子。
小天怔了一瞬，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肆意地笑着，伸手去环抱面前突然冷静的人，手掌轻轻滑过皮肤，好像带着微小的钩，以欲望做饵，一点点钓起身体的渴求。
林展还是不动，他要小天先动，要他先求饶。
这个游戏，渐渐变得微妙。
小天没有显露心里的无奈，只是挑起了微微发红的眼睛，探身去吻林展。先是身体，嘴唇在皮肤上慢慢逡巡，压抑着焦躁，慢慢顺着肌肤的纹理细心挑逗。
终于，到了脖子，找准动脉，轻轻啃咬着。
身体对危险太敏感了，于是开始微微颤抖，欲望的防线慢慢放松。
吻，巡礼到嘴唇，轻轻吻下去，太温柔了，若有似无的让人欲求不满。
林展决定放弃这个游戏，狠狠吻下去。又听到小天的笑，那是嘲弄吧，在这个人面前，总是难以压制欲望的。
一个完美的床伴，究竟要不要把他毁灭？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人伸出的手，抓着了什么，轻易就击溃了最后一丝理智。
这个有趣的爱情游戏，还是再多玩一会儿吧。
林展的脑子里，最后闪过这个念头。

深夜，怀抱里的身体骤然离开。虽然是刻意放轻的动作，却还是被捕捉到了。
林展一向是浅眠的，虽然察觉，却没有睁开眼睛。
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去了，但是身体的气息还在附近。林展微微眯着眼睛，想要看看他在做什么。
赤裸着身体，没有羞耻感一样慢慢走到窗边。蜷缩着坐在地上，眼睛望着窗外。
房间里，月光洒落进来，照着赤裸的身体，有微微的光。
林展微微眯着眼睛，他想看看自己的床伴要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窗外，他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知道他究竟看着什么。
窗外只有大海和沙滩，这个时候应该是看不清的。
那他一定在想一些别的什么。
林展动了动身体，重新闭上了眼睛。打算放任自己的床伴就那样子坐在窗边。
意识模糊了一瞬间，又被身体的不安唤醒。总觉得缺了什么，空荡荡的手臂露在空气中，感觉微微的凉。
想要将那个逃走的抱枕唤回来，却因为自己竟然产生了和人拥抱的欲望而顿觉诧异。
身体有些僵硬，然而，深夜，意志是相对脆弱的。
那个身体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赤裸地蜷缩着。
起身，下床，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头还是偏向窗外，看来意识又被某个黑洞吸走了。
林展走到卫小天的身边，俯身看过去，他闭着眼睛。
睡着了？
觉得好气又好笑，伸手想要叫醒这个睡了的人，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静静地凝视着，月光下，闭着眼睛的人，已经卸下了所有防备。
年轻的脸，轮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苍白，唇角天生是微微上扬的弧度，原来如此，难怪觉得他总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