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人家那眼睛,那叫一个黑亮,那叫一个水灵,那叫一个妩媚,没哪个人有它的睫毛那么长的,看得赵希微馋得直流口水,于是打定主意,带着这匹马一起去欣赏南国水乡的美景。
"小美人,"赵希微上前梳着马的鬃毛,温声说,"以前我之所以不能顺利离开就是因为没有一匹好马陪伴。幸亏老天爷还记得我,一次又一次地把你送到我身边,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啊~~来吧,小美人,跟我一起走吧~~"
马儿低下头嚼草。
"你既然没有拒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赵希微自顾自说着,伸手去接拴马的绳子。
正解着,篝火那边突然传来了不寻常的声音,说热闹也是在是太热闹了,一阵喧哗之后,只见海宏带着一队人马骑着马挥着刀冲了过来。
海宏一脸杀气地用刀指着赵希微的方向大吼:"仔细搜查,绝不能放走一个,若有逃走、反抗者,格杀勿论!"
"啥!"赵希微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不会吧,这次动真格的了,要杀人了!
"海将军,海将军,我在这里!"为今之计,还是保住小命要紧!赵希微冲海宏跑了过去,"我下次再也不逃了还不成吗?放我一马......"
海宏看着他,粗粗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赵希微见他的脸色把后面一大堆废话全咽了回去。
"我的祖宗,你也不看看现在有多乱,谁有空和你玩逃跑游戏!"
呃?趁乱逃跑不是一般的可行性规律吗?怎么,改了?
海宏一把揪赵希微上马:"快点去看看,王子中箭了。"
听了这句,赵希微的脑子"嗡"的一下,霎那间一片空白,甚至遗忘了自己急于逃跑的事情,表情第一次变得凝重,如同海宏一般的凝重。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王子从我这里拿了梅子刚出帐篷就中了一箭,大家顿时乱作一团,巫隼兄弟和他们部下却突然杀了过来......"
"谋反?"赵希微的眼前突然掠过一道血光,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谋反,而且是早有预谋。不过,你放心,事态已经被我们控制下来了,逃走了一些人,现在我们正在追捕。"
说着,已经到了主帐的外面,营地中间已经是一片狼藉,篝火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踢得只剩下几点火光,酒食被马蹄踏成了一滩泥。几十个灰头土脸、两眼无神的士兵被捆成一堆,跪在不远的地方,有些还在不服气的挣扎着,陆陆续续还有人被俘加入其中。
主帐的帘子被撩了起来,几个随军郎中一脸凝重地从里面钻了出来,一个端着一盆红色的血水,另一个捧着一支双尖的箭,似乎是从巫朔漠的肉里取出来的,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赵希微不敢细想。
"你不要管那些了,我现在忙得很,你去陪陪王子吧。"海宏把他扔下马,又转背去寻找四散的逃兵去了。
赵希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起帘子冲进帐篷里。
帐篷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外面火光冲天的情景有天壤之别,赵希微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而巫朔漠静静地躺在床上,紧合着双目,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染着血的右手上还捏着一包东西,赵希微凑近看了看竟然是一包梅子。
赵希微抖着的手伸到他的鼻子上,居然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
"若不是我急着催你走,也许你根本不会被射中!"赵希微脚一软跪在床边,他本就与坚强无缘,此刻心痛得厉害,眼眶一热泪水"扑扑"地落了一地,"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说过喜欢我会等我的呢,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随随便便就被那种小角色夺了性命,没有你谁来照顾我,谁来抓我呢......"
赵希微突然静了下来,爬在床前呆滞地盯着巫朔漠抽泣着,不过他的思绪早已跳到了其它事情上面。他想:巫朔漠现在这样是不可能抓他的了,外面又这么乱,这真是天赐的良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帐篷外面是乱哄哄的厮杀声,赵希微的脑子里也静不到哪里去,"留下"和"离开"各组一对人马排兵布阵杀得正欢,从平地杀到山丘,从山谷杀到高峡,最终总算杀了个鲜血淋淋的结果出来。
"我......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杀鸡宰牛拜祭你的......"赵希微很认真地合十拜了拜,说完爬到旁边的箱子里去翻找钱物去了。
一阵翻箱倒柜,赵希微从不挑剔,凡值钱的或者和钱沾边的东西,他都收进了怀里,很快就成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就在他看巫朔漠苍白的脸最后一眼,扭头打算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仿佛勾魂锁命一般的声音:"水......水......"
他,还活着?
第 5 章(3)
巫朔漠听见赵希微带着那些财物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帐篷,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悉心照顾了他那么多日,居然连杯水都不肯帮自己倒,在他的心中果然只有"逃跑"是最重要的事情。
心里隐隐地痛了起来,仿佛被箭射中了一般的痛。
巫朔漠刚刚站起身来,突然听见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赵希微大喊着:"水,水,水来了!"冲了进来。
"帐篷里的皮囊已经空了,我去外面找了水来,"赵希微坐在床边,迅速地从皮囊里倒出一杯凑到巫朔漠的嘴边,"你很渴吗?快点喝吧......"
迅速躺回被子里的巫朔漠吃惊地瞪着他,他的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恐怕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他在庆幸自己没有死?巫朔漠顿时觉得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当然更不能言表。
赵希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奇怪,怎么和我刚才出去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却说不上哪里不同。"
"咳咳......我......太虚弱了......你可不可以喂我......"
"好啊。"
"嘴对嘴......"
"嗯。"赵希微条件反射的将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巫朔漠看着他慢慢凑近的脸,差点撒出几滴激动的泪来,突然他觉得胸口被什么硬梆梆的金属物质硌得生疼,然后听到了"咕嘟"一声,赵希微喉头一动把水咽了下去。
"你觉得,一个伤得快要死的人还会动这种歪脑筋占人便宜吗?" 赵希微一点一点地直起身来,斜眼瞟着他。
巫朔漠露出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憨厚笑容,当然在这种时候就像狐狸穿着农夫的褂子一样的令人生疑。
"你自己可以起来的对不对,快点起来自己喝,要不然我把水倒掉了。"赵希微的语调平和,一边说一边拔掉皮囊的塞子,让它渐渐与地面平行。
"唉~~原来我真不信这世间还有那种人存在!"巫朔漠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坐起来,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那种人?"知道他又要说怪话,赵希微还是拉了他一下,把水杯送到他嘴边,看着他痛快地喝了好多。
"就是......"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滋润,不客气地话语也就顺其自然的流了出来,"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什么!"赵希微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硌人的镶宝石的金壶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忘恩负义的东西,为了你小子,我连逃跑那么要紧的事情都耽搁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感恩不尽,感恩不尽!"巫朔漠笑着抬手捂着头,"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好像是想让我伤上加伤才回来的哦!"
赵希微这才想起那支双尖的箭,他讨厌血的气味,害怕看见伤口,这时却麻着胆子探头看了看巫朔漠的伤口。
他的肩上缠着麻布条,上面渗出斑斑的血迹,让人的心口一阵隐隐的痛。
"你的伤......要不要紧?"赵希微伸了伸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淡淡的一句,虽然只有几个字,在巫朔漠听来却如沐春风,那风暖暖地灌入怀中,心里一阵甜蜜。
巫朔漠戳了一下赵希微的肩说:"如果这一箭射在这里,我一定心痛得要命。"
"你......"赵希微瞪了他一眼,想要不示弱地和他吵上几句,却穷了词,只觉得脸上热了,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
巫朔漠满意地看着他微红的面颊,笑着继续说:"不过射在我身上,只要没中心脏就不打紧。不过那家伙也真够狠毒的,居然用双尖的箭头,取出来的时候颇为费事。"
"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赵希微一边心疼地责备他,一边恋恋不舍地从怀里掏了那些刚从他这里"借"的东西。
"怎么,你不打算继续你‘最重要的事情'了?"巫朔漠的眼中跃起一丝欣喜来。
"想来要不是我急着逃走算计你,你也不会受伤。所以,我也要负点责任对不对?所以,我决定留下来照顾你一段时间,等你好了以后我再逃走好了!"赵希微为以后的日子做了计划,不过听起来却有点底气不足的感觉。
到那个时候,还走得了吗?
巫朔漠凝望着他的眼睛,赵希微不适应地开始眨着眼睛,然后干脆地扭开头,彻底地逃开,羞涩地垂着头。
巫朔漠突然很想感谢巫隼兄弟,要不是他们赐给他这"宝贵"的一箭,他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心思才能挽留住赵希微急于离开的脚步,现在他觉得好幸福。
"你能留下来,我真的很高兴......"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着,如一个没有见过生人的孩子,躲在父母身后般扭捏,他很吃惊,赵希微也吃惊地抬眼看着他。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也不便说清的情感,仿佛在这一刻发了酵,酿成醉人的酒水,一滴一滴慢慢地落下来,在心中润成一片。
"不过,你也不要这么内疚了,看着你总是欠了好多似的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心里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巫朔漠放下杯子缩进被子里,安慰他般,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背,说,"他们要除掉我也不是一时起兴,等待了很久才得到这么一个大好时机,所以这一箭我必定会挨,而且也必须要挨才行......"
巫朔漠满意地笑了,这种笑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趁这个机会对你下手对不对?"
"是啊。他们两个人仗着自己是父王兄弟的儿子,不肯承认我这个养子的继承人身份,觉得只有自己才可以继承我父王的位置。"
"我也看的出来,那个巫隼对你的态度就很嚣张,不过他应该是个爆脾气,成不了大事,主谋应该是巫枭吧。"
"猜对了,亲一下当作奖励好不好?"巫朔漠笑嘻嘻地说。
"你在说什么呢!好不容易正经一次。"赵希微捏了捏他的脸,趁机欺负他。
"我不喜欢看你讨论这些事情时候的表情,你应该不喜欢想这些事情才对。你如果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那些阴谋沾染到你,让你一直快快乐乐地活着。"巫朔漠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吻着他的手心。
赵希微觉得心中一阵振颤,他不知道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明白自己的心事,包括内心残留的那点不现实的渴望也会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巫朔漠许诺的那种生活对赵希微永远是最有力的诱惑,那似乎是可以帮助他逃离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和所有的恐惧,但是他却被伤怕了,不敢再轻易地将这种渴望托付给任何人。
第 5 章(4)
"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吧......能做什么......"赵希微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收回来。
巫朔漠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眼里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能做到,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要做的只是放松下来,靠在我身上而已,有我支撑着你。"
"开......开什么玩笑......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说什么保护我......"赵希微犹豫着,脚步似乎被他诱惑着慢慢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想不透这一层?我要是不挨这一箭那就真叫不会保护我自己了!"
"难道是苦肉计?"
"巫枭那个家伙很精明,表明上装得无欲无求的样子和我称兄道弟的,背地里不知道搞了多少鬼。这一次他也是找准了机会,想趁父王尚未班师回朝,国中空虚的机会,假借迎接我为名,想在路上除掉我,然后取代父王的地位。"
巫朔漠冷笑:"不过,他绝想不到,我等他下狠手也等了好久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如果我不弄出个铁证来,怎么才能让朝廷里那些一向偏袒他们老头子信服?只有现在这样,把他们意图谋逆的罪证做实了,才能够彻底的铲除他们。"
"唉,你们也算是一家人,怎么非要杀个你死我活的......"赵希微轻轻地叹息。
"我本来不想的......"巫朔漠顿了一下,"其实,他们也不想,只不过太想控制权力,却最后被自己的这种欲望吞噬了......"
"你也是,站在距离权力那么近的地方,总是与死亡比肩站着。虽然你这次是赢了,但是赢的太辛苦了......"
"你的眼睛看起来好忧伤,是我让你想起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吗?"巫朔漠有些心疼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
"不是......我是在担心你......"不知怎么那句埋在心底的那句话就说了出来,赵希微愣愣地等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巫朔漠,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像我这样......宽厚慈爱的‘长辈'......偶尔......对你这样不知分寸的‘晚辈'......流露一下关心的意思,也......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对不对,哈哈哈......"
巫朔漠很不给面子的晃晃脑袋,不对。
赵希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刚才的那句话让我觉得好激动,仿佛过去从来没有期盼过回报的付出得到了最大回报一般,所以你就不要作过多的解释了,"抚在他脸上的手慢慢移上他的耳朵,绘着他的耳郭,捏捏他的耳垂,然后轻轻滑到颈上,"你害我今天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了!我是个受伤的人,不好好休息怎么能行?"
"你要怎么样嘛!"赵希微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他却扣着他的颈渐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亲一下。"巫朔漠嘟了嘟嘴。
"好!"赵希微一咬牙,俯下身子,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趁着他惊讶地空当逃出了他的控制,"现在你可以好好睡了吧!"
"不是亲这里!"巫朔漠不满意地抗议道。
"哼哼,我考虑到你的伤势,不想太刺激你了!"赵希微得意地俯视他失望到有些委屈的脸说。
"可是你这样,我心里留下了一个遗憾,也会睡不着啊~~"
人不"撒娇"枉少年,巫朔漠自然不会浪费如此大好时机,决心将缠人的功夫发挥到极致。
"下次......"赵希微敷衍他说,"你要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对不对?"
"我会等的......"
巫朔漠看着他,带着温柔的期待,让他觉得无法面对:"那......你先休息,我去外面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