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夕风神

郑则越闷在他的怀里完全说不出话来。齐暄亲亲他的发顶心，很白痴地嘿嘿笑，郑则越在心里想，那以後就这样吧。
他发现齐暄会让他想要依靠。
会让他，不想和那个人分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齐暄忽然说，"关於这个礼拜六的郊游。"
"什麽？"
"暘暘爸爸说，暘暘的班主任也会跟著去。那时暘暘亲自邀请的。"
"哎？"郑则越眨眨眼，"班主任......"
齐暄摸摸鼻子。"就是那个Sarah。"

20

有人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动力就是不断探索。郑则越并不讨厌对这个世界的探索，问题是探索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事件。当他站在郊外的伶里山脚，面对着那个不停对着他微笑的女老师，郑则越不由自主地就头痛起来了。
"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Sarah笑眯眯地拍一拍郑则越的肩膀。郑则越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比起郑则越，齐暄的面部表情显然更加显示出主人的不耐烦。三个人之间气氛尴尬，再加上旸旸身边站着的，俄，她的两位父亲大人。
这种同性夫妻为什么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出来啊啊！
"走吧。"领头的那一位腿脚似乎不大方便的先生没有听见郑则越心里无奈的呐喊，一鼓作气先向前面走过去。
话说，这一位先生名字叫做程简，就是那一天给郑则越打电话来的，似乎其实他并不是黑帮的人。至于那另外一位，明明很高大却一直黏在程简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才好像是真正的黑帮老大--只是当然没有人会承认这个身份。于是郑则越明明要小心翼翼一点，却还要装出来一副其实并不是小心翼翼的样子，累得要命。
齐暄轻声说，"没关系啦，他们很随和的。"
黑社会的人哪里会随和啦你这个混过黑社会的人！
可郑则越只好在心里面吐吐槽，脸上却还是要摆出来似乎放心了的微笑，跟上前面几个人的脚步。
这一次大概是旸旸的野外实践活动。她在学校里面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只能一个人出来玩。Sarah怎么说还是她的班主任，就一起来了，郑则越虽然想反对，可他却没有什么反对的资格，又不好说自己不去了，只能也跟着一起来郊游。
只是他怎样也没有想到，这个Sarah，除了有他老爸的疑似情人这个身份以外，还这么喜欢提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说，"你平常一般和齐暄一个礼拜做多少次？"
郑则越差点一口血喷出来。Sarah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满脸的欢颜，一边还用催促的语气说，"呐，到底有几次？"
郑则越脸几乎要羞愧而死了，连忙结结巴巴地否认说，"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我们是，不过不关你的事情。"齐暄突然冒出来，一把把郑则越拖开去。Sarah耸耸肩，嗤了一声，脸上微微笑，"小越看上去要羞涩很多哦。"齐暄横她一眼，拉着郑则越走开了。
"就说你干吗跟她否认我们的关系啊。"
一离Sarah远远的，站到一处隐僻的榕树底下，齐暄立刻缠住郑则越，一边扯他的脸一边怨声载道。郑则越被他扯得疼了，心里却不好意思，只能由着齐暄在那边胡乱地扯来扯去。齐暄见郑则越不反抗，也就不好意思再下手，摸摸郑则越的脸轻声问，"痛不痛？"
"俄......不痛。"郑则越摇摇头。
"那以后别人问起我们的关系，你要说我们是恋人哦。"齐暄眉开眼笑。
"什什么？"郑则越张口结舌，"这这这不行的！"
"哦，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算了。"齐暄脸冷下来，挪开抚摸着郑则越的脸的手，转过身向前面走过去。郑则越咽口唾沫，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伸手拉住齐暄的衣角。
"干什么？"齐暄冷言冷语。
"......我、我会努力。"郑则越有点脸红，声音低到不行，不过齐暄还是听见了，立刻心满意足，笑眯眯地重新握住郑则越的手。
"你们平常经常这样吵架吗？"
郑则越吓得心脏差点停顿，往旁边看才发现居然又是Sarah。齐暄非常之不耐，口气不善地说，"你这样我想构成了骚扰罪，Sarah小姐。"
"啊。那真是对不起了。"Sarah笑起来，"你还真是严肃啊。"
"请你注意言行。这里并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的。"齐暄的视线投向站在一边的那一家人。旸旸正好看到他们，立刻笑着向他们跑过来。Sarah脸上也摆出灿烂的笑脸，蹲下来拥住直奔而来的旸旸，"怎么啦？"
"我也要一起玩~"旸旸挂到Sarah的身上吊来吊去。
"我们可不是在玩哟。"Sarah摸摸旸旸的头。"我们在讨论大人的事情。"
"哎？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知道的吗？"
"如果是你的话，知道了也无所谓。"Sarah笑，"不过，问题是其他的人呢。对吧，小越？"
郑则越还没有回答，旸旸已经先行扑过去，一把抓住郑则越问，"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事？"
"没事。"齐暄伸手把旸旸提起来放到一边去。旸旸撇撇嘴，嘴里嚷道，"齐暄哥哥真狡猾！"
"再狡猾也狡猾不过你这个小鬼。"
"旸旸，中午了，我们去吃饭！"程简叔在那里喊。
"哦！"旸旸向他挥一挥手，拉起Sarah跑了过去。齐暄和郑则越也跟在她们身后走向饭店。
伶里山上只有一家小茶馆，卖的是苏帮菜和苏式小点心，味道倒也还不错。旸旸一勺一勺地挖响油鳝糊，吃得不亦乐乎，郑则越却没有什么胃口，他这两天一向少吃，胃里也不舒服，他是习惯了，齐暄却有点不放心，现下又逼着他吃虾仁豆腐煲，一整个男保姆的样子。
"你们感情真好呢。"Sarah在一边闲闲地开口。
"......不用你管吧。"齐暄哼了一声。
Sarah碰一个钉子，兼之又有别的人在场，也就闭上了嘴。
午饭后一行人继续登山。郑则越攀得累了，靠在一旁的树干休息，忽然听见不远处有打电话的声音传过来。他下意识地走过去看看，发现原来是程简，他拿着手机躲在一棵树后面，讲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郑则越只依稀听见几声"是""就在这里交货""不希望被别人看见"之类的话。他摸了摸头，等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大惊失色。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黑帮交易吧！
齐暄在另一边坐在树墩上陪旸旸玩PSP。郑则越心里慌乱，连忙跑过去拉住齐暄。齐暄诧异地望向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旸旸也在一旁拿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郑则越紧张地把齐暄拉起身，一边说，"去旁边说。"
"又有什么事啦，你们老是神神道道的，什么都不告诉我。"旸旸很生气。
"对不起旸旸。"郑则越安抚性地摸一摸旸旸，然后迅速地拉着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齐暄跑到远处站定，在那里神情紧张。齐暄愣了半天，忽然露出一副好象明白过来的表情，脸上顿时露出色迷迷的神色来，"小越......"
"我和你说......"
"你是不是想我啦？想和我亲热？"
郑则越呛了一口气，满脸通红地怒吼，"你胡说什么！"
"那你干吗一脸欲求不满地把我拉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齐暄微微笑，一边把郑则越压在树干上，"没关系，我们现在就来亲热~"
"喂喂喂不是啦！"郑则越气急败坏地挡住齐暄越来越迫近的脸，一边低声喊，"我听见不好的事情了！"
齐暄见郑则越严肃，只好先不做色狼。"什么事情那样大惊小怪？"
"嗯......"郑则越僵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出口，"黑帮交易啦。"

21
"啥？"齐暄掏掏耳朵。
"我说黑帮交易，你没听见啊！"郑则越喊了一声，然後迅速又压低声线，"我不是开玩笑，刚才确实听见程叔有说什麽交货之类的话......"他顿了一顿，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等等，也许还有那种‘不要让人看见'之类的......唔，总觉得好像有听到这些......"
齐暄微笑起来，"小越，你是太紧张了啦，他们不会随便杀了你的。"
"我和你说真的，你还不信我！"郑则越有点气。齐暄见状说，"那好吧，我去问问他。"
"喂！"郑则越连忙拉住齐暄，"你发神经啊。"
"我要保证你不受伤害麽。"齐暄笑著摸摸郑则越的脸。郑则越简直被他打败了，只好说，"算我犯病，好不好？"
齐暄亲亲他，"程叔他们是好人。"
"你就喜欢随便相信别人。"郑则越移开眼睛，脸色不豫，"我说的话，你却不信。"
"有时候，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这一点，你也不明白吗？"
郑则越抬眼看看齐暄，齐暄抿著嘴唇，伸出手指点点郑则越的眉心，"又皱眉毛了。"
其实黑帮交易不交易并不是一个问题。郑则越好不容易有了那种一听到什麽消息就想要告诉齐暄的觉悟，却又发现不被眼前的这个人信任，心里不免有一点灰心，齐暄的神色却很明朗，仿佛他什麽事情也没有做错。郑则越觉得这样揪心来揪心去的自己未免也太过白痴了，停顿半晌终於还是转过身子，"走吧。"
"去哪里？"
"爬山啊。"
郑则越还是很累，走路就显得慢了，齐暄就也放慢脚步来陪他，一手伸过去握住郑则越的手掌。Sarah和暘暘走在前面，也没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郑则越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像以前那样从容地把这只手甩开，他感受著从那里传来的高热，忽然开口问，"为什麽会喜欢上我？"
"哎？"齐暄一愣，然後笑著回答说，"不知道呢。就是喜欢上了啊。不知不觉地，就想要得到你的重视。"
"那麽为什麽不相信我？"
"什麽嘛，还是在想刚才的事情？"齐暄叹口气，"并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我也相信程叔他们。你从前不是这麽疑神疑鬼的哟。"
"从前我是什麽都不关心吧。"
"嗯？"
郑则越甩开齐暄的手，脚下的步子加紧，超过了齐暄。齐暄有点搞不清楚郑则越的思路，虽然一直都知道他的小越别扭到了一种境界，但是人的大脑回路果然是没有办法摸清的。他很惆怅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山顶的风光很漂亮。正中一个大的平台，一座六角的亭子座落在上面，一行人就到那里去休息。暘暘不停地说著"哇，看到护城河了~""地下的房子都好小"之类的话，郑则越陪在她身边，忽然看见程简走出去。他呆了一呆，原本被齐暄弄得没了什麽动力，可想了想还是跟上了。
他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卷入什麽黑帮的，他并不在乎。他只是不想要被齐暄看低。
某些固执，也是只有针对某些人而已。
郑则越远远地看著程简走到树林里面，想也不想就也要一头冲过去，手却忽然被人拉住了。他吓了一跳，往旁边看，才发现是齐暄。"放开我。"郑则越低声说。
"你跟著程叔要干吗？"齐暄的脸色冷下来。郑则越很明显地体会到他在生气，却不知道这个人干吗要生气，心里的灰心越积越多，只想要甩掉齐暄的手。齐暄无奈地抓紧他，嘴里说，"你说我不相信你，你不也是不相信我？我和你说程叔他不会害我们的，为什麽你就是不信呢？为什麽你就是不肯相信别人，只愿意相信你自己？"
"最起码我自己不会骗我！不会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拿冷脸看我！"
齐暄愣一愣，忽然发觉这大概是郑则越变相的撒娇，脸上就笑开了。郑则越没好气地说，"你笑什麽！"齐暄摇摇头，只又突如其来的亲一亲他的嘴唇，一边在他的耳边低语，"我真是喜欢你。小越。"
郑则越莫名其妙又面红耳赤，连忙把齐暄推开了。
"你相信程叔，随便你好了，反正我就是要去看看。"郑则越抛下这句话就转过身，齐暄忙也粘到他身边去，一边说，"我和你一起去。"郑则越瞥他一眼，"你不是觉得我是在胡思乱想吗？"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我是一刻都不停要跟在你身边的哟。"
齐暄亲昵地刮一刮郑则越的鼻子，也不去管郑则越羞愧交加的眼神，自顾自地低下头送给郑则越一个甜蜜的长吻，然後才说，"走吧。"
郑则越被亲得气喘吁吁，脑子里倒也一时一片空白，除了羞愤也就只剩下羞愤了。
两个人纠缠来去地向树林里走，刚走过第一棵小树，就见程简抱著一箱东西走回来。程简见到他们显然是有点吃惊，对著齐暄说，"你们怎麽在这里？"
"小越说看见有不好的事情，一定要我过来看一看。"
......没有叫你过来看好不好......
"是吗。"程简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果然小越你还是担心了？"不知道为什麽，这边一圈人都跟著齐暄叫郑则越"小越"，听著越来越别扭，好像他变作一个小孩子似的。
郑则越只好回答说，"没有，没有担心。"
"没关系，担心是肯定的。"程简耸耸肩，"我们怎麽看都是黑帮的对不对？其实他有努力在漂白哦，而且我们也没有打算把你这位公子要怎麽样了......"
程简走到郑则越身边，把箱子放在地上，直起身，伸手戏谑地刮一刮郑则越的耳後。郑则越吃痒，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正好落入齐暄的怀抱。
"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程简脸上的笑看上去无比的狡黠。"你唯一要当心的，是这个人哦。"他指了指顺手抱住郑则越的齐暄。齐暄"哎"了一声，嘴里抱怨说，"程叔！"
程简哈哈笑出声，一边把地上的箱子打开。
"喏，你要看的不好的东西。"
从里面陡然跳出来一只洁白的猫咪。一派慵懒的样子，幽蓝的眼睛闪著光，慢慢地踱著步子。郑则越轻轻叫了一声。"小猫？"
"送给你的。"程简把猫抱起来。
"啊啊？为什麽？"
"为什麽吗，这个就应该要问齐暄了。"
郑则越立刻又诧异地望向齐暄。齐暄笑著摇摇头，捏住郑则越的脸。"小越，你啊，平时就是太忙。恐怕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今天呐，其实是你的生日哟。你一直都想养宠物，我就买了只猫送给你。所以我才说不要怀疑程叔的嘛，因为我跟他就是一夥的。怎样，这个礼物喜欢不喜欢？"
於是郑则越就僵掉了。

22
"啊，小猫小猫~！"暘暘从亭子里跑出来，从程简手里接过猫咪，兴奋地不住地用脸去磨蹭猫咪柔软又洁白的毛。齐暄趁机又在郑则越脸上连捏几把，郑则越瞪他两眼，齐暄才讪讪地把手拿开。
"也不谢谢我的礼物......"齐暄在一边低声嘟囔。
"就算是送我礼物，也不必弄这些有的没的来吓我吧！"郑则越还是生气了。好吧。虽然齐暄居然记得他的生日并且居然送了他礼物来是让他很开心啦......可是一件事归一件事，他还是不知道，齐暄玩这种把戏，究竟是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