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JUSES

浩说不在意是假的。纵使他很想承认他不在意。可就在望见王知麟眼底下的伤心後，浩渐渐觉得，他们都不应该在欺骗对方，亦或是欺骗自己。
「怎麽这样问？」绽开一抹清新的笑，王知麟回过头，看著逐渐走近的浩。
「...麟，不要在勉强自己了。」老实说，那样的笑容让自己看了很不忍心。他不开心，不是真的开心。能让王知麟真正快乐的人，也许只有那个人了吧。
虽然这样的事实让自己很想哭。
「...浩，你在说什麽啊？」扯出笑，王知麟回道，「我才没有...在勉强自己呢。」这是谎话，很容易看穿的谎话。
王知麟慌了。
浩这样子对自己说，是不是想抛下他？
不...自己已经再也承受不了，被谁丢弃的痛苦。
「麟，要学会真实面对自己的感情，才会快乐...」浩的语气苦涩，「...你其实，没有真的爱过我对吧。」知道要讲出这种话，得在心底设多久，才没有崩溃的抓住王知麟大吼。
「...浩......」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了。王知麟感觉得到，浩很难过。
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这个世界上在没有人需要自己。
当初学坏，是因为不想被朋友捱挤在外，然後却莫名奇妙的当上头子，也许是他爱上那种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感觉。
但渐渐的，他觉得疲惫，於是他离开了。
却又在某处，认识了陈绍钧。他第一次感到快乐。怎麽能有人这麽懂自己？不只一次这麽想过。
他们连呼吸都契合。不论是兴趣，喜欢的东西，看不顺眼的人，甚至是喜欢的女孩...都是同一个类型，或是同一个。
他们曾经因为这样大打出手。可是最後又在大笑之後化解，然後并肩走向保健室处理那刚刚笑太大声而扩大的伤口。
有个学长说过，『你们根本就是双胞胎，要是哪天你们两个结婚我都不觉得意外。』他和陈绍钧听到之後都心照不宣的笑了。当时的自己不认为会有什麽结不结婚的事，他们都是男的，怎麽可能会在一起？
当然，陈绍钧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随著年龄增长，见识加深，身旁也多了不少男生情侣。
他只到自己的心态已经悄悄的变化了。像是埋在土里的绿豆终於发了芽。
逐渐喜欢上陈绍钧大笑的开朗神情，喜欢上他不拘小节的个性，也逐渐讨厌起那些老爱缠著他的三八女生，讨厌他说『我们是好兄弟』这句话。
知道我不想再跟你当好兄弟了吗？
自己不知道何时有了这个想法。
他一天一天觉得危险，一天一天觉得难过。当你喜欢的人在你身边，却什麽都不能做，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
而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浩。

35
『嗯？什麽时候有这家店？』当时也是个很热很热的夏天。
『唔...前几天老板娘说有人在装潢，应该就是这家店吧。』陈绍钧和自己常常到这条小巷子里的一家小吃摊吃饭，久而久之，他们已经跟老板、老板娘混熟了。正好在前几天，听过老板娘略带不悦的跟他们说这里有人在装潢，成天敲敲打打的。
『是喔...等他开张我们在进去看看好了。』我笑笑，指著紧闭的铁门这样说。
『随便啊...不过要是刚好是什麽女装服饰，猜拳输的进去，要不要？』陈绍钧在懒懒的答应之後，突然眼带恶作剧光芒的提出这种幼稚的提议。
但这却让他们笑的很开心。
『好啊谁怕谁！去就去。』笑的开怀，身旁的陈绍钧也如同自己一样。
『呵呵呵......』克制不住的笑出声。他也许就是在这时发现，陈绍钧笑起来是多麽好看，多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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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没几天，店开了。
但却一点广告也没有，只是将铁门拉开，在那扇乾净的玻璃门上挂个″OPEN″的字样而已。也没说店里是在卖什麽的。
这让他们很好奇。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陈绍钧和自己再某天便大胆的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室温暖。
整间店的装潢都采用大地色系以及暖色系，光洁的米色地板闪闪发光的反应出淡咖啡色的墙壁、隔著晕黄灯罩的灯光著实令人感到暖意洋溢。
『嗯？国中生啊。』突然，陌生的成年男子声音从被白色屏风隔著的地方传来，两人浩气的走过遮蔽，看见的是更加宽敞的室内，还有...一台台电脑？！
『诶？等一下...这里是...』瞬间呆住，陈绍钧稍微发点力气挤出这句不怎麽完整的问话。
『是网咖。』男音回答著，语气里带点嘲讽。这促使他们转向发声处，看见的是个染著漂亮深棕色法的帅气男子，而且看起来很年轻。
『嗯...你是，这里的老板？』呆愣在陈绍钧旁的他开了口，稍微走上前几步。
『老板？...呵呵，可以这麽说吧。』听见这种称呼让男子扯开一抹挪觎的笑，随後这麽回答道，顺手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那时的自己有股冲动，想狠狠的揍上那个男人。
可奇怪的是，之後的自己对他是越渐熟悉，甚至还到了男人告诉自己名字，放心让自己帮他顾店...而且，还让自己爬上他的床。
王知麟说不上是爱他的。
也许有，可是成分不多...他一直觉得浩是朋友，可以依赖的朋友，可以深交的朋友。
其实王知麟一直都知道浩有意思追自己。
但他很残酷，不，应该说他的心很残酷。浩对自己很好，王知麟不是不知道。可心底总会有个声音阻扰他，叫嚣著......″你不爱浩，你爱的是陈绍钧，是阿钧，你最要好的兄弟───″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无法向前，有没有能退後。
正视自己的心里有多难？抛开过去的阴影有多难？接受事实有多难？
他一直懂的。一直。

36

该说与不说，承认与否...这个答案，或许自己早就了解了。
「说吧，麟。不要在这样下去了。」浩走上前一步，看著不知所措的王知麟，狠心的丢下逼问的话句。
但是对谁狠心？浩不敢承认。
「...我、我...」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要说，但嘴巴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对不起...浩，对不起！」王知麟慌了。心慌了，人也慌了。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狠狠的推开浩，向门口奔去，直到奔跑到夜晚的海岸线。
听著滚滚浪花，藉此喘息。
他想哭，却挤不出一点悲伤心情。
「够了...我受够了啊！！」终究还是崩溃了。他像发疯似的大吼大叫著，在沙滩上不停奔跑、奔跑...直到双腿无力，狼狈的跪在地上。
『这就是我要的结局？』王知麟自问，他已经很难再多作思考，冷静的思考。
「够了......」脑袋一片空白，思绪无法集中。
就和那天一样，妈妈丧礼的那天，自己也是这样，什麽都不想，放任思绪神游，直到──亲戚讨论著自己才拉回。
『谁也来...让我清醒吧...』王知麟缓慢的阖上眼。
夜晚的月光很亮，轻轻的照在身上，如同母亲的怀抱、耳朵里汹涌著奔腾的情绪，却又在潮汐浪花拍打下的柔细声响给抚平。
唏唏嗦嗦，摇摇晃晃。
彷佛又回到某天的午後，妈妈亲柔的再耳边唱著一首不完整的歌曲...也像回到最初的那滩羊水里，舒服的，柔软的。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她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啦啦啦...啦啦...啦啦......
嘴巴不说话
啦啦...啦啦啦... 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爸爸 也没有妈妈
泥娃娃 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我作她爸爸 我作她妈妈
永远...爱著她...爱著她...
从来没有忘记。
陈绍钧最後还是去了。
「这就是我要的...吧...」这次躺在顶楼上的，不在是陈绍钧或王知麟，而是一脸感慨的林雁修。
虽然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前去寻回王知麟。
可心底还是有那麽一点点、一点点的...几乎趋近於零的期望。期望陈绍钧不会去。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他们说完话的隔天。
『阿修，我要出发了。』昨天晚上，陈绍钧打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後一句。
林雁修听完之後什麽也没说，而陈绍钧也像是知晓一般，就这麽挂了电话。
其实我要的不是安慰。
林雁修这麽认为。真的，他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安静。找一个...没有人，没有声音的地方，让自己好好静一静。最後还是要回去现实的，所以人才会更坚强，努力的不让自己陷入在情绪的漩涡。
林雁修知道不会，他也不允许自己会。
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以前。回到不迷恋陈绍钧的以前。这样对自己最好。
「啊啊...这种感觉有够差的...」林雁修微笑的说。
他现在终於知道，为什麽有人会说失恋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了，因为他现在就是这样啊。

37

渐渐迷蒙的目光，王知麟倒在沙滩上，时间是晚上九点。
『好累啊......』双脚的疲惫，心灵上的无力感，都让他感到累。
想睡，很想睡，即使知道不能睡在这种地方。
「喂！别在这里睡著啊。」像是呼唤他的期望，有个男性的声音从自己右方而来。「...啊？」这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
「我说，别睡在这里，麟。」男子的脚上穿著一双花朵夹脚拖鞋，随著话语接近，王知麟在听在男子对自己说出的称呼时，也同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孔，闻到了刚消散不久的烟草味，是许良。
「许...许良？」涣散的精神似乎回来的那麽一点，王知麟的眼中出现了情绪，多了点生气。「你怎麽会在这里？」问著，依旧维持跪姿。
「当然是来找你和浩的啊。」不过，应该是来开导你的。许良在心里想著。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侄子，林雁修那家伙在前天打了通电话给他。
″良叔，你现在有空...啊不是，你之後有空吗？″还记得他打来的时候，声音很慌张，还说错了话。
『你是在紧张什麽？我现在到下个月月初都很有空。』笑笑的嘲讽他，许良没发现什麽不对。
″那就好...良叔，我想请你帮个忙。″林雁修的话里有著不容拒绝的请求。
『你说。』应了声，虽然自己不见得会答应，但听一听倒还无碍。
″那个，你可以...去找王知麟吗？″语气变得急切。
『找麟？为什麽，他不是和浩在一起吗？』基於林雁修全都知道的心理，也没有多加掩饰浩和王知麟出去的事实。
″就、就是因为这样才要你帮忙啊！″林雁修不顾礼貌的大喊，但此时也没有人会去介意这个了。
『什麽意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察觉不对劲，毕竟他这个侄子不会平时无缘无故找他麻烦，也不会这麽没礼貌的嘲自己大吼。
″这个...因为陈绍钧他......″开始娓娓道来这一连串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後，许良才发现大事不妙。
原来事情已经在自己的不知觉下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所以许良就毅然决然的，到了花莲。
到的时候已是傍晚八点多了，他一下火车，就立刻奔向浩的老家，不出所料，看见了在门口发呆的浩，便冲上前，问他发生了什麽事。
『什麽事？哼...还有什麽事会让我这样...』浩眼底的悲伤让人看的心疼。
『他在海滩上，去找他吧。』似乎找就知道许良要问的是什麽，指指海滩的方向，便略过许良，不知走去哪里散步兼散心了。
虽然很想安慰浩，但眼前还有一件要紧事要解决...毕竟他担心王知麟这家伙会不会一个想不开就跳...唉，希望不会。
思及此，许良便以最快的步伐朝海滩方向前进。之後看见的，就是这样失魂落魄的王知麟。
「找我？做什麽找我？」问著。
「...来开导你啊笨蛋！」看见他们两个都是这样，许良的火气就不停的上升。

38
「开、开导我？」稍微忘了刚才的情绪，满脸不解的看像许良。
「对！开导你啊，笨蛋。」咋舌，大手搓上王知麟的褐发，「说吧，这麽晚怎麽一个人在这里？」其实知道为什麽，但许健良还是希望他自己说出来。
「我......」不知所措，面对许健良的触摸，他似乎稍稍安心点了。
但这可不是许健良来此的目的。
他是要来让王知麟彻底崩溃的......直到他认清事实。
「我不是来让你安心的喔，丑话说在前头。」站起，眼神冷漠。「我就直接说了。你要是对浩没有完全是真心，那就给我滚，不要在那里装可怜。」狠狠的提起王知麟的衣领，冷冷说道。
「什、什麽？」呆住，却又立刻心有不甘的回话，「...你凭什麽这样对我说！给我放、放开！！」脚步几乎悬空，个性还是倔强著。
然後，王知麟彷佛可以看见许健良的青筋浮起。
「什麽叫凭什麽？给我听清楚了！」将王知麟猛地放下，听见他吃痛的喊了声。「痛？这样就痛？太没用了吧，」鄙夷著，「知不知道因为你软弱的依赖，浩比你还痛苦？」冷声的骂道，「早点看清事实吧小鬼！你只不过是个没用又懦弱的废物，成天只想依靠人，但却从来没有了解那个被你依靠的人有多难受！醒醒吧，一事无成的小鬼！！」怒气已到最高点，许健良甚至踹了倒在地上的王知麟一脚，冷淡的一撇，就这麽离开了。
「...呜...真的...是这样...吗...」将身子卷缩成一团，王知麟放声大哭著。
『我错了吧，这样的依赖...是个错误。』早就知道的，现在又在度浮上。
『真的很没用...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面对...』由大哭转为啜泣，王知麟很难过，很难过。
但却也...很庆幸。
时间到了，还是到了。
『快点、快点...在快点！』陈绍钧抵达了花莲，在火车站里奔跑著，原因是...刚才所接到的电话。
″学长！快点，刚刚我健良叔跟我说，知麟学长已经到车站，准备回来了！″林雁修这些日子打来的第一通，就是这样紧急的消息。
『什麽？！』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现在的自己还在火车上，虽然已经进站了，但谁知道王知麟会不会更快。
″就是这样啦！不过，知麟学长还没买车票，应该还来...───″林雁修著急的话都还没说完，陈绍钧便急急的挂了电话。
『妈的不要给我这麽刚好...』他心想。
於是，就成了他现在这副德性，在大厅里奔跑著。
「他妈的...怎麽找不到！」气喘吁吁的略作停顿，望著半大不小的厅里来往往的人潮，就是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天知道自己连火车上的时候...有多紧张。
明明都确定想要的是什麽了，那个机会就这麽刚好的不见。
怎麽从以前都没有想过？
当初和王知麟认识，就觉得他怎麽会长的这麽好看，一点都不输自己。然後的...逐渐熟悉起来之後，开始不想让王知麟和谁有过深的接触，跟他好的，只有自己就够了。

39
之後随著时间过去，他们也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当然，其中不乏想和王知麟交往的人，但最後都无疾而终。
他一直没有告诉王知麟。
其实自己根本不是想和他争同一个女生...只不过是不想让王知麟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占据。
忍著没说，因为这种心态已经超越朋友该有的关心了。
但自己却也不承认他对王知麟有任何除了好朋友之外的感情。如果不是那天，自己也永远会选择维持现状吧。
当他的眼泪再面前落下的那一刻，自己有多麽难过。
这些，都没有让王知麟知道。
许健良说要和他们认识的时候，那胶著在王知麟身上的目光，让他看了就火大，只好以吃东西掩饰。
浩那次打电话来说叫自己别再打去，心里的警铃就响了。早知道，就不要放任王知麟和浩这麽熟。那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不停喘气著，陈绍钧突然想狠狠的大叫王知麟的名字，但这样...他应该会更不想看见自己吧？
他差点就跪到地上了。连续的奔跑已经消耗掉陈绍钧的体力，在这麽下去，他的脚会受不了的。这点，陈绍钧自己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