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桃儿七

"恩。"丫头扶起刘小姐一颠一颠的上了轿子。衙役见自家小姐受了伤，知道怠慢不得，个个加快脚程，直望县衙跑去。
"刘小姐......"李季望着远去的轿子，不禁有些担心。
朱四搓着衣角，担忧的问着："师傅，那个刘小姐没事吧。刚刚摔倒的声音可大了。我在厨房都听到了。"
"......但愿没有什么事。朱四，明天和我一起去刘府探望下吧。"
这一夜，两人早早梳洗好就睡下了。
这晚画良一直待在前厅，没有像以前那样迈进李季的房间。白日里，刘小姐的步步紧逼，选青的闪烁其辞，这都让画良觉得痛苦。绝对不会让选青去你家当你的老师的。绝对不。抱着这样的想法，画良在刘小姐起身那一霎那狠狠把她的裙子踩住，绊倒了她。这让画良觉出一丝快意来。可是回头看到李季担心的样子，仅有的一点胜利感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看着被人搀扶走的刘小姐，画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把选青推向了她。或许这就是命运，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选青和别人相亲相爱。

李季端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等着主人的到来。陪同而来的朱四恭敬的站着一旁，一改往常的山野装扮，拾掇的很是体面。
不多时，刘县官带着一个仆人，大大方方来到了前厅。李季恭敬的站起作揖。刘县官细细打量了李季，半饷才笑着说："请坐，请坐。一直久闻李公子盛名，今日得见，果然一如小女所言。"
"承蒙刘大人夸奖，选青惭愧。"李季停了停，说起了此行的目的，"昨日里，小姐在我处不慎摔倒，事发突然也不知小姐伤的如何。选青此次特来探望。"
"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只是有点受惊。"刘县官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李公子此次能来，小女定是开心。老夫政务繁忙，便不陪同。有什么事尽管和王明说。王明可要好好招待李公子啊。"说完，欠了欠身子，便起身离去了。
"公子，适才小姐已经听闻公子前来，叫在下领公子前去花厅一会。公子请随我来。"
"请。"
李季和朱四随着王明穿过九曲长廊，正要进入县衙的后花园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唤声。
"朱四？李季师傅？天......"
"小环？你怎么在这里？"朱四惊喜的跑向小环。至从他被赶离朱府，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环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朱四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李公子，你们认识？"王明很是诧异。
"是的。可否让朱四留在这里和小环叙叙旧。我一个人过去看望小姐就可以了。"
"这......"王明想起老爷之前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朱四你不用陪我过去了。"李季朝小环颔了下首，随王明离开了。
朱四开心的拉着小环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坐了下来。
"跟我说说这几个月，你都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很久，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会在这里？奶娘呢？听说你们是一起离开的。"
"......小姐过世后，我和奶娘就没有任何理由留在朱府了。走之前，我确实想找去你的。可是，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奶娘要我和她一起去湖州投奔她的兄弟。可是，还没等到湖州，我们就被小偷偷去了钱财。奶娘受到惊吓，一病不起。好在路上我们遇到了随着大人上任的刘夫人，我们才又回到了这里。要不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小环抹着眼泪，诉说着发生的一切。
"那奶娘现在怎么样了？"
"你知道奶娘病好后，身体就变差了很多。我不放心让奶娘出来做事，就让她呆在屋子里了。"
"......"
"小环......小环带上奶娘和我们一起生活吧，李季师傅人很好的，他一定会答应的。"
"......"
"看我高兴的把什么事都忘记了。你在这家做事是签了几年？一年还是2年？我去求求师傅看，师傅和这家的小姐有交情，一定会让你们离开的......小环，你别不说话啊？阿，别哭啊。你不是画了卖身契了吧？那也别哭啊，我一定会尽快凑足钱，把你和奶娘赎出来的。别哭啊......"
"朱四......我......我不是家奴，奶娘也不是。"
"啊？真的！那不是很好，我现在就去求师傅。你先等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小环拉住朱四："朱四，你先听我说完。刘夫人菩萨心肠，当初知道前因后果后，就让我们留了下来，也没有要什么回报。我是高兴才哭的，因为你说要我们住在一起。"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小环哭得一塌糊涂，活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句话让自己感动。
"先别哭了啊。赶紧去收拾东西，叫上奶娘等下和我们一起走。我这就去和师傅说。到时候门口汇合。怎么样？小环？"
"......恩，好。我这就去。你可要等着我们啊。走之前，我必须要去和夫人道个别。"
"我一定等你。去吧。"
朱四看着小环离开，赶紧找了个路过的丫头，领他去找李季。这一路，朱四走得就差往背上插上翅膀了。到了目的地，已然昏头的朱四等不及通报，就直接迈进了刘小姐接待李季的花厅。
"师傅，我跟你讲个事情？"
"朱四！"李季忙喊住朱四，这里可不是自己家，由的你胡来。
"小姐请见晾，我的人不懂规矩。"
"没事。"刘小姐看了看焦急的朱四，又看了看李季，"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留下来吃顿便饭？"
"小姐美意，李季......"李季还要说下去，朱四慌的连连小声叫着："师傅，师傅......"
李季知道朱四为人，见是这么急只怕有什么事，忙摆手示意朱四安静："......小姐美意，李季心领。今天事由不巧，恐不能留下来与小姐共进晚餐。不敬之处，李季改天再来拜访请罪。"
"可是，公子......"刘小姐可不想这样一个机会白白流失。
"小姐，李季就此告辞。"
"那好吧。公子可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啊。"
"李季会的。"
走出花厅，李季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了。如果朱四不出现，或许今天就要留在这里了。只是老是这样推诿，也不是个办法。李季苦恼极了。
"朱四，这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是和小环有关吗？"
"师傅，听我先讲完，你再生气好吗？我刚刚擅自做了一件事。"
"什么？我保证不生气，你说吧。"
"师傅，小环和奶娘一起在这里做事。我不希望小环她们当一辈子的丫头，所以我擅自......我擅自叫上了小环和奶娘和我们一起住。师傅，可以吗？让小环和奶娘和我们住一起？"
"......我们房间少，她们要是来了住哪里？还有吃穿用度怎么办？"李季一副苦恼的样子。
"师傅，我的屋子可以让出来让小环她们住，我在厅里打地铺就好了。我白天会把铺收起来的。以后我一定多做事，勤做事，多赚钱。师傅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可要记得你说的啊，到时候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可不客气啊。"
"啊--师傅，你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接她们吧，我和小环约好了在门口见面。师傅，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这个词听起来不错。朱四愉悦的心情也感染了李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第26章
最近，朱四像是上了发条般的勤快，一天下来都没见他停过手里的活计。李季甚至怀疑现在的这个人是不是如假包换的朱四。无疑小环和奶娘的到来，朱四是最开心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时刻涌上李季心头--特别是曾经只是陪同画良和自己练琴的丫头小环，现在却如家人般和自己生活在一起。透过小环，彷佛又能看到那个冬日下午笑语盈盈的良儿。可才刚开始回想起甜蜜，李季就强迫自己弹琴、看书，硬生生的把思绪扯离开去。一时间，李季的琴艺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自从小环和奶娘来了以后，这屋子变得比以前干净多了；男人们换下的衣服也会被利马洗干净，不再像以前那样在盆子里堆上个几天；最值得称赞的是饭菜花样繁多，口味也比以前可口多了。当然这个可以直接从朱四狼吞虎咽的吃像上看出来。
可奶娘和小环带来的好处还不只这些。自从她们进了家门，掉进那个陷阱的动物就多了一只。真是好事连年有，今年特别多！朱四见猎物吃不完，又有的多，便作主把多出来的给圈养了起来。打算养到一定数量，就拿去市场换些钱好备着家用。
小环玩着小兔子，好奇的问："朱四，为什么每天的数量都是两只·而不是一只或是三只？"
朱四得意极了："啊？我没跟你讲过吗？这些可是土地爷给我们的礼物。"
小环噗哧笑出声："礼物？土地爷的礼物？朱四，你在说笑？"
"真的。我可不骗你。你也看到了是每天两只也，如果不是土地爷送的，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啊。等日子久了，你就相信了--就像师傅一样。"朱四说的信誓旦旦。
"......"小环一脸的不信，这朱四就知道吹牛。
朱四看了看四周，一脸的神秘："知道吗。在土地爷还没有送这些兔子啊，山鸡的时候，他还给我和师傅送来了一包宝贝呢。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多的首饰，有金的银的还有玉的，每一件都值钱的很。整整一包。......可是，师傅居然不让用这些。"
"朱四，你能不能说详细点。我都听糊涂了。为什么说是土地爷送的？还有什么金银的？......"
"小环，听我慢慢跟你说，那天啊......"朱四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发生在那天夜里的事情。
末了，朱四问小环："现在相信了吧。算了，看你的样子还是不信。不过等你看到那些东西你就信了。那些东西可是真的。"
"你说我能看下那些首饰？"
"为什么不？不能用，看看还是可以的。等下问过师傅，我们一起看。"
"恩。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怎样的宝贝。等下，叫上奶娘一起看哦。"
朱四摸着头："当然，当然。"
这头传来奶娘的呼唤声："朱四，小环，吃饭了--"
"就来，奶娘。"朱四拍拍衣服就往屋里走。
"朱四，洗手--"
朱四弯着头看着小环，一副一定要这样吗？
"快来洗。"小环走到水井处汲水，"朱四......"
"......那好吧。"朱四只好妥协。
"我真奇怪李季师傅怎么忍受的了你饭前不洗手？"
朱四一脸紧张："......嘘--别和师傅讲。师傅一直以为我洗手了呢。要是被知道了，我就死惨了。"
"......以后我会陪着你洗手的。"
"小环，我不是小孩子了。"朱四甩着手，湿漉漉的直接擦在衣摆上了。
"......我没看出来......"
朱四拉过小环："好了，吃饭去。"
一顿饭吃得融洽而不失温馨。饭后闲聊间，小环向李季问起了朱四所说的礼物一事。
听得奶娘在一旁连呼："菩萨保佑。"
"李季师傅，我们能看看那包首饰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李季回答的很爽快："当然可以。"这没有什么不可以不是。
小环和奶娘兴致勃勃，竟然有这等奇事被她们碰上了。
这时，外头传来了叫门声："有人在家吗？"
朱四连忙应声："来了--"
不多时，朱四带了一个人进来："师傅，是刘大人府上的。"
"哦。不知小哥前来找李某有什么事？"李季满是疑惑，前两天不是刚去刘府拜访过。今天刘大人就差人前来，这到底是何原因。
"李师傅，您看了我家老爷的信就知道了。"
李季接过信，细细的看了起来。
须臾，看了个大概的李季对等着回话的仆役说："请小哥回你家老爷说，李季明日一定前往刘府拜访。"
"小的知道了。小的此次前来还带来我家夫人的话。夫人说能和奶娘、小环认识也是缘，平常要是有空，请多来走动走动。"
小环和奶娘感动不已："谢谢夫人记挂了。"
"那小的就去回我家大人的话，不打扰李师傅和众位了，告辞。"
朱四凑近脑袋想看清楚信上些了什么，可是看了半天也没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师傅，那信上说了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刘大人想请我去刘府吃顿便饭。明日你就和我一起过去吧。"
"哦，不就是请吃饭吗，简单的很啊，怎么那刘大人整整写了一张纸。真不知道你们读书人怎么能把话说的这么长。"朱四摸着脖子，一脸的想不通--不都是吃一样的米嘛，咋就区别这么大。
"朱四，你又说傻话了。李季师傅你可别听他瞎讲。"小环拧了下朱四的手，怎么会喜欢上这么嘴笨的人。
李季听着朱四的话，又看了看满纸的客套话，朱四说的不无道理啊。这一想，不禁失笑出声："恩，其实朱四说的挺对的，有道理啊。"
朱四傻笑着："小环，你看师傅都说我有道理了。"
"......"小环只想翻白眼。
结果，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笑出了声。
"那个，我们去看土地爷的礼物吧。小环等下你一定会大叫出声的，是那么多宝贝啊。"朱四比着手势，迫不及待要分享当初看到那些东西的心情。
"好，东西就放在我的屋子里。大家都进来看看。"李季带头进了屋子。
小环和奶娘一脸好奇的看着李季打开五斗柜拿出了包裹。不知道为什么，小环觉着包裹用的巾子眼熟的很。可是当里面的东西全部露了出来的时候，小环惊呆了，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能在这里看到这些个首饰。
"我说是吧，师傅你看小环都呆掉了。"朱四觉得好玩的很。
"奶娘......这些......"小环声音里抑止不住颤抖。
奶娘颤抖的拿过其中一件金器："......小环，你告诉我，我没看错吧。这不是真的......"
李季不解小环和奶娘的反映："你们怎么了？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朱四你说明白这些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小环红着眼睛看着朱四。
朱四觉得冤枉，怎么到头来每个人都要这么问自己，一定是前辈子忘记烧高香了："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吗？这些是它们自己跑到门口的，我只是捡起了它们。有什么问题吗？小环，不要这么看着我好吗？"
"......"小环抽泣起来，"真不敢相信。知道吗，这些都是小姐的。"
"等等，我没有听错？你说这些是良儿的。"小环的话震得李季一下呆在了原地。
"这些全是小姐的。这些东西平时都是我收拾的，没有比我更熟悉这些的了。我明明记得这些全部是锁在梳妆台前的匣子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连园子也被封起来了，这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良儿啊......我可怜的良儿啊......"奶娘哭嚎起来，小环也陪在一旁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