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君子藏锋完本[bg同人]—— by:墨殊

作者:墨殊  录入:12-24

天灾人祸面前,人性是最脆弱的东西。而叶且歌又怎么能够用心中的道义去要求这些饱受灾难折磨的人呢?
“且歌。”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叶且歌的身后响起,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在她满腔激愤之时,蓦然为她拉回了一丝理智。
叶英的脸色并没有比叶且歌好上多少。叶且歌什么都是跟他学,无论是剑法剑招,还是处世为人。面对这幅场景,叶且歌尚且如此,叶英只会比叶且歌痛心更甚。然而,叶英终归比叶且歌年长一些,也见过了更多的风浪。
他将咬牙握紧双剑的小姑娘唤回了身侧,转而拔出了腰间的焰归。
他出了两剑——一剑将围拢在妇人身边的灾民们荡开,一剑直击地面,让地上出现了一条足有两人高的宽沟。下一刻,叶英的长剑又一扫,那些被剑风扫开的神色癫狂的灾民就宛若下饺子一般被扫进了地上的沟壑之中。
得救了的妇人手臂上还有止不住的鲜血,她死死的盯着叶且歌怀里的孩子,却犹豫着没有上前。
叶且歌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抱着那婴儿刚上前一步,那妇人便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般,飞快的后退了三五步。
于是,叶且歌的动作便顿住了。她踌躇了一下,将金疮药放进婴儿的襁褓之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了地上。没有再做停留,叶英和叶且歌一道回到了客栈。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跟他们一道出去的宫九才走了进来。
看宫九进来了,客栈的老板连忙将客栈的门死死锁住,又用几张桌子将之抵住。
“如何了?”叶且歌的脸色还有一些青白,眼眸之中的寒冰让她看起来越发的淡漠高绝。这一刻,西子湖畔斩断秋水,悠闲观花的双剑叶且歌,才仿佛和白云城中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叶孤城重叠了起来。那眼角眉梢的泠然,让宫九觉得,曾经叶孤城对他说的那句话,其实没有说错。
叶孤城说,他是白云城毕露的寒芒,而他的幼妹,叶家且歌,是白云城的利刃藏锋。
而如今,在真正面对这个恶心的尘世之后,这一柄利刃也终于要出鞘了么?宫九的眼中划过了一抹兴味与些许期待,却终于还是按捺了下去。
他听他们家老头说过,娘亲虽然不会武功,可是却也曾以一人之力斥退32 水寨来犯白云城之兵。那日他娘亲白衣如雪,在白云城上抚琴端坐,一出空城计虽是效仿诸葛孔明,却也将那些没有脑子的莽夫玩弄于股掌。
——入则宜室宜家,出则定国安邦。
或许,这才是叶家女子的风骨,不逊于数百年以前藏剑男儿的君子如风,依不逊于如今白云城子弟的一剑之威。
飞快的收敛了片刻的晃神,宫九眨了眨眼睛,对叶且歌说道:“那女人抱着孩子走了。”稍微顿了顿,宫九继续道:“不过她还捡走了你方才削掉的那只胳膊。”
喉间泛起些微的痒意,叶且歌的面色愈发的难看,脸上也是几欲作呕的神态。宫九瞬间就有些慌了,后悔自己刺激阿叶刺激得太过。
他还没有动作,叶英却迅速的将叶且歌揽入怀中,微凉的手指由她的脖颈滑向脊侧,巧妙而准确的按压上几处穴位,安抚着小徒弟起伏太过的情绪。
一旁的客栈老板见自家小小姐状态不对,方想要做些什么——哪怕是帮小小姐打一盆热水也好啊。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巨大的撞门声。那声音越发的大,就连老板辛苦搬去堵着门口的桌椅都被撞得晃动了几分。
老板的脸色登时大变,慌忙对叶且歌说道:“小姐!小姐快去后厨避一避,这来者恐怕不善。”
也顾不得多做解释,他瞥向一旁的宫九,踌躇了一下,最终也出声道:“表少爷也去避一避吧,他们保不准……”
“避什么避?哪个都不用避!”
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门被人一掌劈开,一个身着西域服饰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虚胖的官员,再往后看去,是一群衣着捕快衣服的男人。如今这样的年景,这些人的脸色看起来居然还不错。最起码比起方才那些被叶英扫到地沟中的人,这些人要健康得许多。
“他们是谁?”
宫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穿着西域服饰的男人身上,和叶且歌相似的琥珀色眼眸眯了眯,折扇叩了叩掌心,似乎有了些兴味。他语气轻松的问着客栈的老板,恍惚之间还有些责怪老板少见多怪的意味。
见宫九气定神闲,这个时候,老板脸上的慌乱也褪去不少。
他是关心则乱。十六年前夫人生小姐早产的时候,他也恰巧正在白云城中。对于神医如何费劲了力气才和阎王抢回了自家小姐,他们整城人又是如何为小姐祈祷,祈求老城主和夫人的这一点血脉能够平安,他始终都还是记忆犹新。老板还始终记得,神医从产房里抱出小姐的时候,那只有两个拳头大的小小一团。
而后的几次回白云城述职,这家客栈老板也总是恰好赶上叶且歌生病,从神医那端出来的一碗一碗的苦药汁子,他一个男人看着都觉得可怕,小姐却总是不吵不闹的坐在城主膝上,苍白着一张小脸,乖巧又安静的将这些苦药喝进去。
于是这老板就总是忘了,十六年的时光,足矣让他家瘦弱苍白的小姐成长为和她兄长比肩的剑客,已然不是十六年前那从产房里抱出来的随时可能消失掉的小小一团。
毕竟是白云城中很是得力的管事,客栈老板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平静的对宫九答道:“这两位是龙溪的县令和师爷。”
“师爷?”宫九念叨了一句,直接用折扇指向那所谓师爷的鼻尖,挑眉问道:“哦,你们来干什么的?”
那师爷在看到的宫九和叶英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他本是从西域而来,路过陇西的时候发现这里饥荒,城中的灾民各个都是面黄肌瘦。他本就会些功夫,而西域的功夫素来有些邪气,仗着会的那点皮毛,他迅速勾搭上了龙溪的县令。
那县令本就心术不正,有了这个“师爷”,两人更是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三五个月之内,在龙溪竟也成了只手遮天的人物。
说来也并不奇怪,但凡有些本事的,在灾荒之初就已经离开龙溪,另谋出路去了。如今在龙溪之中的,都只是些走也走不远的寻常百姓。这样的百姓欺压起来,自然没有什么难度。
最初的几个月,这县令和师爷只是命令手底下的捕快抢夺百姓财务,等到了如今,他们就开始搜刮各家的婴孩——并不是这两个人不想走,而是朝廷为了防止灾民涌入京城,早就在陇西周边的城镇设下了高墙,有官兵日夜把守。那高墙就连功夫不精的武林人——譬如那位师爷都越不过去,更勿论城中饿了许久的百姓了。
对于这两人,客栈的老板作为一个很有血性的男人,自然是恨极,然而他有任务在身,寻常是不能招惹这些闲事的。不过他们表少爷既然问了,他自然就是没有丝毫隐瞒的将这两人的恶行叙述了一边。
“姓宋的,你他|妈的是活腻歪了吧?”听见别人这么说自己,哪怕并无半点污蔑,那师爷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缕凶光,抬手就要向宋掌柜攻来。
长得有些痴肥的县令却是揽住了他,他紧紧的盯住叶且歌,舔了舔唇瓣,对师爷道:“师爷先不着急料理那老货,你看看这小子,咱们在龙溪这么久,哪里还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子?吃起来味道肯定比那些奶孩子还要好!”
“嘿,你别说,那小寡妇的情报还挺值的,咱们那一条人大腿,花得可真是不冤!”
收回了想要攻向宋掌柜的手,师爷也望向了叶且歌。片刻,似乎有了一些明悟,他忽然邪恶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还有下一章嗷。今天叔两米八,有木有!
第85章 两山排闼送青来。
第八十五章。两山排闼送青来。
看着叶且歌,那个师爷狠狠的拍了县令一巴掌,邪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再仔细看看,那哪是什么小子,分明就是个嫩得掐的出水来的小姑娘!”
双手摩挲了一下,那师爷上前一步,还不忘对县令说道:“你那几房姨太太更这小娘子比起来,简直都应该去做下酒菜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在床上也不知是何种滋味。”
宫九并不关心这两个人是如何欺压百姓,如何在龙溪作威作福,可是他们欺负到自家“娘亲”身上,宫九便已然出离愤怒了。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宫九手腕一翻,拿起了竹筒之中的两根筷子。他刚想要出手,有人却比他的动作更快。
焰归斩过无数贼子宵小,来到安庆之后,叶英便以纯银为剑鞘,借以镇压焰归周身的煞气。纵然如此,寻常时候,叶英的焰归也是不轻易出鞘的。因为比之西门吹雪的乌鞘长剑,焰归才是真正见血方还的大凶之器。
可是这一次,焰归出鞘!
冰冷的剑锋摄人,甚至就连宫九与叶且歌都还没有看清叶英是如何动作,那师爷便已经身首异处。
剑身擦过剑鞘,发出一声脆响,叶英的一向宽和平静的眉目上浮现出一层霜雪。他的剑上没有沾上丝毫的血迹,那具本该飙出鲜血的尸体的断口处也平滑得吓人。人头落地,失去了头的身子也萎靡在地上,只是地上却没有丝毫的鲜血。
宋掌柜愣了半晌,瞟了一眼那师爷的尸体,登时骇然的望向了叶英。只见那尸首的断口处覆上了一层薄冰,将肮脏的血液都封在了里面。
场面登时就极静,就连叶且歌都有些吃惊于自家师父出手的狠绝。这并不是叶且歌第一次见叶英杀人,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家师父在动怒。
叶英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拍了拍叶且歌的头,自然而然的将人拢入怀中。男子宽大的广袖垂下,掩去了怀里的小小少女娇小的身形,隔绝了那些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
“四季剑法?”
在一片静默之中,宫九缓缓走到了那尸体的旁边,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观察了断口许久。他这样问着叶英,目光却落在那个师爷衣服上的一处绣纹之上——那绣纹专属于西方魔教,他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点感悟而已,说是四季剑法,倒也不算错。”叶英对着宫九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涉及了本门武学的谨慎,就宛若在教导后辈一般。
宫九望向了叶英,不由敬佩道:“果然大庄主武学已入臻境,这种藏剑山庄弟子入门的剑法,大庄主使来也是威力不俗。”
他神色自然,一点没有觉得在县令面前提起藏剑山庄有什么不妥,毕竟,对于一个死人,宫九也是不怕泄露什么秘密的。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宫九起身用一方素帕细细的擦过了手指,转而对宋掌柜说道:“难为大庄主一片苦心,你让你手底下的伙计麻利一点,省得一会儿那冰化了脏了你这儿的地方。”
一言惊醒神志还有些游离的宋掌柜,他连忙应了一声,招呼出三两个健壮的小伙子,一人提着头,一人拖着身子,便将这个师爷的尸首扔了出去。最后的那人还端出了一盆清水,细细的打扫干净了地面。
这县令在城中如此作乱,仰仗着便是师爷“高超”的武力,如今师爷被叶英一剑斩杀,他再也不敢嚣张,哆哆嗦嗦的就要往带来的捕快身后躲。可是那些捕快哪里肯再保护他,当即就夺门而出,跑得比谁都快。
叶英等人也并没有追,只是宋掌柜出手扣住了也要趁乱跑出去的县令。
宫九坐在座位上,冲着那县令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说说,谁让你来这里的?”
方才这个长得斯斯文文的公子哥,面无表情的检查那具可怕的尸首的模样还犹然在眼,县令吃过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是在面对尸首的时候,也还是做不到宫九那样的从容。如今在县令的眼里,这几位漂亮到不像凡人的公子小姐,俨然就已经变成了杀神一般的存在。
听见宫九问话,他早就已经被骇破了胆子,哆嗦了半晌才道:“是……是我们这的一个小寡妇,她说客栈里来了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比那些瘦得不行的孩子还要好吃。”
原来便是叶且歌方才救过的那个妇人了。
看见自家阿叶脸上满脸的不可置信,宫九嗤笑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县令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终归抵不过宫九眼神的威逼,只得小声说道:“我给了她一条人腿。”
“还有呢?”
县令眼中的游离并没有逃过宫九的眼睛,他拍了桌子一下,力道似乎并不大,声音也不响,只是他手掌拿开的时候,桌面上却有了一个清晰的掌纹。
县令骇然的睁大了眼睛,登时就被吓得尿了裤子。再不敢隐瞒,他如实道:“还有就是放过她和她孩子,今天本来是轮到她家出孩子的!”
“畜生!”
一直垂头沉默的叶且歌再也忍受不住,抬手射|出一根竹筷,那根竹筷直直没入了县令的眉心。
被自己救过的人出卖,叶且歌的心中并不好受。可是她是能够理解那个妇人的,叶且歌并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舍身饲鹰的圣人,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那个妇人的举动其实也没有什么错。
错的,是这惨无人道的狗官——要求一家轮流出一个孩子供他们食用,做出这样事的人,说是畜生都是抬举他了。
胸口是一阵绞痛,叶且歌忽觉眼前一黑,转而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耳畔是师父和阿九有些焦急的声音,叶且歌却觉得眉眼沉重,再也睁不开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边的霞光已经燃了起来。叶英坐在床头,让叶且歌的头枕着自己的腿,而他修长又带着一些微凉的手正力道柔和的按压着叶且歌头上的穴位。叶且歌的长发被解开,细软的发丝柔柔的蜿蜒在叶英的膝上,整张苍白的小脸更显得小了一圈。
宫九端着一碗温度正好的细粥走了进来,熬得软糯的米粥散发着一点温暖的水汽,混合着小菜酸甜的味道,让人觉得十分适宜。
叶且歌睁开眼睛,刚想要坐起来,却也被叶英轻柔的按住。他用一只手托住叶且歌的头,自己先是动作灵巧的下床,而后又在叶且歌身后垫了一个软垫,这才将人扶着坐起。
“阿叶你醒啦。”
宫九走到了叶且歌的窗前,先是喂给她一口切得极薄的酸萝卜,而后又舀起了一勺白粥,轻轻的抵在了叶且歌的唇边。
叶且歌吞下了这口粥,喉咙的干涩好了不少,这才问道:“我怎么了?”
叶英帮她拢了拢散乱的长发,轻声道:“急火攻心,方才且歌你晕过去了。”
宫九也皱了皱眉毛,伸手轻轻的敲了一下叶且歌的脑袋,半嗔半怨的说道:“阿叶也真是的,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还值当把自己急成这样?知道的是安庆在闹灾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白云城出事儿了呢。”
虽然没有明言,可是宫九的意思却也很明白。他在提醒叶且歌——安庆如何,其实是和他们白云城没有任何干系的。叶家早已不是六百年前的叶家,如今的中原百姓,到底是非我族类。
叶且歌张了张嘴,终归只能哑口无言。阿九说的没错,半点都没有。今时非他世,自己的前世和今生早就已经割裂开来。她是白云城的叶且歌,不是大唐的叶且歌。这一点,其实她早就应该明白。
可是,她自幼学的是君子之道,想的是匡扶百姓,为的是人间正义。她所执着的,她想要守护的,她一直在追寻的,岂能是一句“非我族类”就可以全然割舍的?
恍若没有察觉到叶且歌脸上的苦涩,宫九一勺一勺的喂她吃着碗里的薄粥,却似是有意,又恍若无意的对叶且歌道:“什么帮助灾民之类的,等这安庆翻了天地,成了你们白云城所属的时候,阿叶再去心急也不迟啊。”
将最后一口粥与小菜送到叶且歌嘴边,宫九放下了碗筷,揉了揉叶且歌的头发,轻声道:“现在阿叶要做的,就是要好好养养身体,没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瘦了么?阿叶再这么瘦下去,阿九会去藏剑山庄和大庄主抢人的~”
叶英因为宫九方才说的话,已然没有了和他玩笑的心思。几年前叶孤城说让他看看这个世道之时,便已经透露出了反意。而叶英也不得不承认,如今新皇根基不稳,朝中积弊难除,恰逢天灾人祸,的确是蛰伏多年的白云城一直在等待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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