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似初相识----控而已

现在的话，卢毅比起吴晨，绝对只有赢没有输。

 

三
四五岁的陆易初，四五岁的吴晨，以及四五岁的卢毅，再怎么阴险还是笨，同样只不过是陆易之和吴弘的走狗，在被指使偷妈妈的钱，偷小巷口店铺的贴贴纸，偷隔壁小媛的葡萄，偷对面阿姨的卷烟并且每样分了一羹粥之后的某一天，陆易之和吴弘接到了某初中的录取通知书。
我和吴晨六岁半，卢毅也是六岁半，可能还少了几个月时，凶恶的哥哥们离开家到远方求学（离家2公里处），一瞬间没有人欺压的小学生活来了。三个小孩庆祝了一会，吴晨率先放声大哭。如果说他个性阴险，从这里就可以一览无遗，他家那个天真的妈妈以为兄弟情深，从此对他加倍温柔。不会哭的小孩，在这种时候的确不讨巧。
譬如说我，以及卢毅。
人生的幸事常常接踵而来。小学能够摆脱吴晨不能不说是其中之一。我们终于不同班了。据我妈妈描述，在开学后的前几天，她看见了一向表情严肃深不可测的小儿子脸上总是带着做梦般的表情，长达七年的对我是医院出生时换错的小孩的怀疑终于打消。
但是，没有想到，同班与否并非有很大重要关系，吴晨和我家以及卢毅家呈等腰三角形状分布，即，位于两腰顶点的卢毅家以及位于底边上的我家和吴晨家。腰长200米，底边长100米。吴晨没有因为相隔两个班和100米的距离就从此消失，异想天开的我很快就遭到报应了。
小学一年级开学后5天，一个炎热的下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一天，天空中飘荡着几缕细云，知了在树梢叫唤，我和黄佳在学校教室边的土坑边玩弹珠。
我记得当时为了玩弹珠，一向懒于剪指甲的我剪了很短的指甲，头发也剃光了（这跟弹珠没有联系）。但是，我总是赢少输多，在这一天，我拿着仅剩的5个弹珠找黄佳决斗，这是事关将来能否继续玩弹珠的关键之役。
在我输了3个玻璃时，多日不见的吴晨出现了。眼下，生死存亡之际，根本没有谁理会什么吴晨。他也蹲下，说："我还有珠珠，给你怎样？"
阴谋又怎样？陷阱又怎样？吴晨又怎样？在此时，有什么比的上我的弹珠生涯继续的重要？
事实上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你见过哪个小学生这样馈赠自己最重要的财产吗？多年之后我才参悟的舍不来孩子套不来狼的真理，吴晨在6岁半就应用自如了。
我那时伸出的手的阴影罩在脸上，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吴晨给了我10个玻璃珠。因为这十个玻璃珠，我再次跌进了原本有可能爬出的陷阱。
我又输了5个之后，吴晨说："我也一起来，怎样？"
我可能说不吗？黄佳见到吴晨的那袋玻璃珠甚是眼红，误以为是头好宰的肥羊，遂爽快地答应了。
吴晨顺利地将我以及黄佳手中总共28个弹珠全数赢走，之后又顺利地和我及黄佳一起回家。再之后又顺利地进入我家，受到我妈妈以及爸爸的热烈欢迎。
"阿姨，我和小易去房间做作业好不好？我有不会做的要问小易。"吴晨极为乖巧的一句话把我妈哄得心花怒放，以为她的小儿子聪慧至已经可以为人师表的地步。
所以说，我妈自古早以前就是被这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顺利进入我和我哥的房间，吴晨极为关切地问："你妈不给你钱买珠珠了吧？"
明知不可以上当，明知这里会有陷阱，明知这小子不好对付，诸多的明知还是战胜不了他手中可爱弹珠的召唤，老老实实的说："是。"
吴晨作无谓的沉思状，一会之后说："这样吧，以后我们连手玩，怎么样？你用我的珠珠玩，赢的就归你，输了就算我的。"
哪有这等好事？我不敢做声。
"这样不用偷钱也可以有珠珠哦。"
"那我什么时候还你？"
"等你赢很多以后吧。到时候，你还我两倍就可以了。"
什么叫就可以了，还有，赢很多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我借一次要两个弹珠做租金？
尽管已经参透其中机关，我还是老实的上当了。我也盘算过，如果我能赢，那只要第一次向他借就是了，也就是，我只要还2个就够了。
但是，这根本就不是弹珠的问题。虽然当时看，对我来说，弹珠的问题比吴晨的问题重要的多，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选择，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放弃弹珠兼吴晨的利诱。
如同所有小说的男主角，由于天将降大任，必定会先身心受苦，肚子受饿，筋骨受劳，然后偶遇武林秘籍，出人头地。由于我从前处的是第一阶段，所以弹珠是一定会输的，吴晨的人情及玻璃珠也是一定会欠的。
卢毅的妈妈即我姑姑是有钱的主，她把儿子弄进实验小学后，我和他就从此两茫茫了。茫茫也不是首要问题，问题是吴晨那厮在原本的两个玩具变成一个后会怎么样？我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之后又惨遭暗算，脸皮单薄，不敢求救，只能任人摆布。
我哥的每周一次的回家于是就成了解放日，尽管当时吴晨也是在的，但在他哥哥的淫威之下，他是没有机会暗算我的。
和黄佳及吴晨厮混至小学三年级，一直由于我的隐忍没暴露出来的吴晨的阴险在某次事件中泄露了。

 

四
事情是这样的。
小学时代，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呢，一直是处于敌对关系，是两大阵营。女孩子玩皮筋，翻花绳，跳大钟，呼啦圈；男孩子玩玻璃珠，赢贴纸，游戏机，偷东西.....偶尔家里有兄弟的女生会玩男生的游戏，但是这是不能被学校里的人知道的，后果很严重，即被同类孤立。
小学三年级下学期，班上转来一个女生。非常可爱，叫饶小清。厉害的是，男生欺负她的时候她一不哭，二不告状，三不反抗，泰然自若。是大人没错。我的诊断如上。
饶小清的刚好坐在我的旁边也是事情的开端之一。一开始，当众人欺负她的时候，作为明哲保身的坚决信奉者，我是当作没有看见的，就连她这个人，也是被我假装没有看见的。
某天，这一天天气如何是记不得了。饶小清在放学之后从书包拿出一本封面对小孩子很有吸引力的书开始看起来。我虽然很想装做没有看见，但就如同苍蝇一定会被苍蝇纸的甜味诱惑，老鼠一定会想吃捕鼠夹上的肉一样，我一定会瞄那本书。
"想不想看？"饶小清开始和我的第一场对话。
"那是什么？"
"漫画。"
于是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另外一本漫画开始看。由这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我和饶小清迅速建立寄生虫和宿主的关系。之后饶的寄生虫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并且有雌有雄，欺负事件没有再次发生。
如果事情持续下去，倒也是一件美事---整个班级体被一个名为漫画的事物无比坚固的团结在一起等等。
吴晨在小学三年级时成绩优秀，相貌出众，为人圆滑，深得各界人士的赏识，其中包括我妈，他妈，他老师，他同学。
吴晨对于每天我打发他先回家的行为起了疑心，我也懒得理会他。反正横竖我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是死期早晚而已。
某天，这天是小学三年级下学期第十一周的星期五，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刚刚考完期中考，又是星期五，我可以借阅和宿主约定已久的龙珠的第二卷第三本和第四本。
可是，吴晨忽然间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于是我的事迹败露了。
为什么原本应该回家的吴晨会忽然出现呢？他笑眯眯地解释道："小易，我忘记书包了，所以回来拿，你不是要做值日吗？现在做什么呢？"
饶小清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登时头皮发麻。
"你好，我叫饶小清，是陆易初的同桌，你是谁？"
"我是吴晨。是小易的好朋友。你们在看什么呢？好像很好看啊。"
"是漫画，你要不要看？"
吴晨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想，饶小清好像要遭殃了。
"好啊。"
于是，吴晨也成为饶的众多寄生虫之一。
寄生虫养多了，对身体自然是有坏处的，遇上攻击性强的虫子的话，发作得便愈加厉害。吴晨的故意将饶的书带回家的行为，使饶小清损失了龙珠的第三卷和第四卷。心爱的书惨遭不测使小清不再镇定自若，于是她拜托我去向吴晨要回漫画。由于是我将吴晨引来，责任自然我要负。可是，面对吴晨我实在是没有胜算。
此事一拖再拖，直到不能再拖。饶小清已经决定将吴晨和我踢出虫子名单。急于看短笛篇的我怎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现在回想，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挂念短笛，比起吴晨的阴谋，就算是布欧又怎样？
但是，9岁的陆易初依然还不了解吴晨的真正可怕之处。
"你把书还给小清吧。"我这样说，一瞬间我觉得吴晨瞳孔直径起了变化。
"啊，本来我还以为她会自己找我要的......我还非常期待。她讨厌我吗？"吴晨的表情很复杂。
于是聪明如我，"发现"了吴晨的心事："你`......对她？"
"你怎么知道？"吴晨脸红了。
吴晨的脸红是有史以来第一回，于是我轻易上当了。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依然不明白当时他是怎么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演技的。
"那你自己还她吧。"
所以我没有催回小清的书，所以我注定不能看到短笛篇。
饶小清显然不是真的大人，她以为我和吴晨是一丘之貉，于是和我绝交了。所谓绝交，就是指桌面上多了条流行的三八线。
我对吴晨动怒了，他明显就是要陷害我才布置下这些陷阱。看见我的不幸，就是他的快乐，黄佳的事情也是这样，这家伙以三人行的状态作掩护，悄悄地使黄佳和我疏远，以至于现在黄佳和他的关系远比和我的好。如果只是这种事情，我还可以忍耐，但是，他竟然使我没有办法看龙珠！
我对吴晨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即冷战。
吴晨于是暂时消失了。不久之后，传来饶小清暗恋吴晨的谣言，饶小清被欺负的生涯再次展开。这个谣言同时也中伤了吴晨的名誉，所以当时我不认为是他所为。据说是饶小清打电话到吴晨家，正好在吴晨家玩的黄佳接到电话，黄佳告诉了路人甲，于是谣言四起。
这下，黄佳的人格也被我怀疑了。
卢毅依旧保持周末来我家的惯例，对于这个吴晨没有出现的周末，他深感怀疑。
"吴晨呢？"
我哥和吴弘在玩超级玛利，我和卢毅在玩扑克，他忽然问。
"吴晨被女孩子追到家了，忙着呢。"吴弘回答。
"哇，谁啊谁啊？"卢毅八卦的个性想必当时已经存在。
我哼了一声，卢毅发现了。
"你干嘛？没人追你，你不爽是不是？"卢毅讨人厌的个性想必当时亦已成型。
"谁理那种事情。"
"你认识吧，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哪有女孩子？"
"有啊，很可爱哟。眼睛大大的，头发长长的。"吴弘咻咻地边发拟声词边描述。
"那是你妈。"
"挖靠，这么小就会说粗话，不愧是你哥的弟。"
我其实是说，他描述的特征是他妈妈，被误会了。
"吴晨也不错啊，那么小就会泡妞，不愧是我弟。"
我一点也不想理会吴晨的事情。但是吴弘的说法让我介意起来。
第二天，饶小清转学了。
我至今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坚信这是吴晨搞的鬼。
要和吴晨完全绝交，有和很多历史方面的条件限制。根据我家现有状况的家情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吴晨忽然得到至弗利萨篇的龙珠后，我和他和好了。

 

五
无聊，阴沉的小学时光转眼过去了。我的哥哥陆易之，那个别人说的小流氓，据说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哥哥竟然混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他的朋友吴弘，则实在是因为比我哥还要头脑简单，就被送进军队改造了。
哥哥们的可以说永久性消失并没有给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我和卢毅考上同一所学校，分在同一个班。吴晨竟然考上了省重点，要去中心城市上学。吴晨的永久性消失倒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度过了3岁以来最愉快的2年。吴晨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每次一天，并且只能偶尔出现在我家，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我被发现有认真的个性也是这个时候的事情，成绩和个头一起提高也是这个时候的事情，卢毅被发现天生不是念书的料，以及油嘴滑舌八卦无聊的烂个性也是这个时候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卢毅以及我迷上了樱木花道。之后顺理成章地迷上了篮球。妄想自己是天才的我们变成了热血男儿，卢毅还顺便妄想过自己是帅哥。
从小学6年级起，中国社会发生了很大变化。或者说，我那个时候才开始注意到，吴家和我及卢毅家不一样。吴弘和吴晨虽然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妈妈，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当了不小的官的爸爸。吴晨家的有钱以前还没有显露出来，在我们上了初中后就被发现了。他的衣服为什么那么贵，鞋子也是，长得又细皮嫩肉的，花钱不受限制，甚至有了一辆摩托车而且不用驾照一样开上街？结论是：他老爸果然是贪官。
卢毅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我那个道貌岸然且崇洋媚外的爸爸表现得极度痛恨这种事情，于是我也就傻傻的跟着痛恨这种事情。尽管后来才知道，嘴上说成那样是因为他没有那种可以呼风唤雨的东西于是嫉妒了。
所以，吴晨值得我痛恨的事迹又添了一样。
吴晨在省重点犯了什么事导致被退学我是不知道的。我妈妈对此幸灾乐祸，基本上，她对谁也可以幸灾乐祸，何况是一个家世比她儿子好、头脑比她儿子好、人缘比她儿子好的家伙。
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吴晨马上就通过关系转到我们学校。他的成绩如我妈所料果然烂得可以。
吴晨的行径被众人认为是流氓。大概染头发，打耳洞的家伙在当时就一定是流氓。不知道为什么在省重点会变成如上的样子，这一直是个难解的谜。
吴晨的身高在初三时长到175公分，我和卢毅在170上下苦苦挣扎。吴晨渐渐和我们两个疏远了。我所担心的他转学后会和我们泡一块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卢毅很是愤愤然："喂，那小子很拽耶，不把哥们放眼里哦。"
谁跟他是哥们？
"打篮球吧。"我提议。
这是初中三年级下学期温书迎考的假期，毕业考在一个星期以后，升学考在一个月以后，反正卢毅是没有希望了；我呢，则是复习得太苦闷，于是就去了篮球场。
卢毅的球技大有长进，单挑的时候我差点罩不住他。
可是呢，该来的还是会来，就如同所有小说的反派一样，吴晨终于找上门来了。
他适时出现在球场，并且适时展露高超的球技。
"大忙人，不错嘛。怎么有空找我们哥俩玩？"卢毅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我一直也很想找你们。"吴晨笑嘻嘻的，小白脸的嘴脸叫人见了便心生厌恶。
卢毅轻易相信了他的话。并且轻易地和他重新玩一块。吴晨问了我要考哪一所学校，我骗他要考我们学校的高中，事实上之后交出的志愿表我填的是省重点。
事情于是这样发生了。
毕业考的前两天晚上，吴晨约我去喝冰沙。去的是卢毅平常最中意的河边。
"我爸说我要是初中毕业证书没拿到，就赶我走。"吴晨很是痛苦的表情让人起疑。
"你考得过吗？"他爸爸的话我倒是很相信。
"过不了的。我一直没有在念书。"
"我也帮不上忙。"我也没有想过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