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浅落繁华

之后的一切就模糊不清了，李默苦笑，都说男人可以因性而爱，或许吧。
盯着手上的那张纸条，这就是经过那么缠绵悱恻到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夜之后，叶寒给自己的回报吗，能再见到囡囡？天知道自己在今天这个寥落的午后醒来，看的就是这张破纸条，竟是像个弃妇一样暗暗在心里破口大骂！~这家伙一定是给他下药了！至少是安眠药~不然怎么可能晕迷似的睡了十多个小时。出门前甚至看到阳台上晾好的那床被罩，还有昨天不知道在哪里扯掉的那身冷水湿透的衣服！
心底难免腾起一丝愤怒。叶寒把一切都安排就绪，但化学物品并不能精确的发挥作用，彻底沉睡前，李默迷糊的听见他说：李默，怎么样才能让你把信任交给我。。。李默，凭什么让你信任我。。。
再会？谁知道是再见，还是后会无期。

奈河---贰.
惊回首,暮已成昼。
直到车子停稳，李默的思绪还围绕着叶寒转，还在思量着那个再会，想知道，后会何期？
下了车，刚站稳脚跟，囡囡就从客厅一路飞奔到门前。"默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李默总感觉她这一声叫的很是哀切。然后囡囡直接往自己怀里扑，李默抬高了双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往哪落。好像这场劫难变故和这短短的几天，已经让囡囡把曾经的那件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回归到他们分开前的状态。
真心的讲，李默并不能。十七年的时间纵然是长，可是早已被二年给分裂开。感情这东西形同瓷器，碎了就只能是散落一地。一段纠结附在另一段纠结上，并不能将其掩盖负负得正。 犹豫了片刻才把手扶在她的肩膀上。
总是在下意识的想这些比较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些照片，拍的离囡囡如此的近，还有叶寒不多的只字片语，自己现在应该是全身心警戒防备的状态才对啊。可惜他一直是一个放任身随心动的人，因为对自己太过用心，所以才会有一个冷漠的表象。更或许，这一段段的感情纠葛本身即是性命攸关的要紧事。
"默默，你好像又瘦了。"囡囡抱着他一会儿才放开，抬头看了李默一眼就开始抱怨。
果真世间没有不老的红颜，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很轻易就看到她眼角淡淡的细碎纹路，还有浅浅的黑眼圈。庆幸的是她的目光依然像孩子一样，单纯的闪闪发亮。可是李默发觉，现在和囡囡正常的谈话都会让他有无力感，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抬眼看见随囡囡缓缓走过来的三个人，于是拍拍她肩膀，扬扬眉毛用眼神示意她转过身去。
"呀！~默默你看都怪你，让我太想你了，把他们都忘了。"囡囡边说着边扯了李默一只手迎着他们走过去。跟在她身后，李默想不明白为何一个近四十岁的女子可以撒娇到如此甜美却不让人感觉丝毫做作。看着她身后随意梳了盘起发，想起并不算久远的多年前，无数次的这样任她牵了手却只能在小院里晃悠，从未有囚禁和束缚感，心底是无限的自由。
时光不返，多少次的跟在她身后都是仰头看她，此刻，稍稍低着头的李默，视线在她后颈上那小片熟悉的淡粉色上仅停顿一下，眼睛就忽然发涩，转过头去。
立身此刻，回不到过去，看不见将来。
"默默，这是你舅舅。"囡囡的声音随着笑轻扬，李默看向她指着的人。总感觉长这么大才冒出来的陌生长辈，那怕是至亲还是依然怪到不行，只是微微点下头低低的叫了声舅舅。江北没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李默迟疑了一秒才恍然明白，伸出右手和他握手。
"李默，你好。"他的声音是那种成熟男子的醇厚质感，掌心有些粗糙，传递着温暖的力度。李默对这种成年男子的问候方式心生欢喜，仅仅用一两秒钟，这个陌生而又遥远的亲人就亲切起来。没再说什么，李默与他的对视着再点点头，认真而诚恳的，他亦是略带满意，莞尔一笑。
眼前的江北的确有些意外的，与囡囡没有丝毫相像，身材高大挺拔，眉目俊朗神色深邃，不像是囡囡那样子显年轻，是中年人特有的风度翩翩。不过，穿着很是休闲居家的他，身上隐约散出的那丝凛凛气势，让李默有点莫明的熟悉。
"哥~你们干嘛相互看得这么诡异~~"虽然他们长的不像，但是当李默见囡囡纤细的手指瞬间就伸长了捏上那么沉稳的侧脸时，马上对他们是兄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李默有点不好意思，微低了头调整了视线，江北反到无所谓，直接把脸上的手抓下来困在手心里。
"默默，这个是你淮叔叔，秦淮。"囡囡伸着自由着的那只手给他介绍。方才半个身子一直被江北挡住的人挤到前面来也伸出右手，李默这次反应极快的和他握了下手，点头致意同时说："淮叔叔好。"发现心里对这种特别寻常的成年人礼节越来越有爱。
"很高兴能见到你，默默。"李默又对他微微笑一下。看来这就是当年那个轰动事件的另一男主角了，秦淮有张眉目清秀线条干净的脸，眼睛黑白分明神色温和，没说话时也仍然带着些许微笑的表情。而且比舅舅显得年轻，身形偏瘦修长，刚才握手时亦是那种骨感消瘦的触感。
一看便知是个很适合站在别人身后的人，不知道要他们若知道自己那些事儿会做何感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囡囡及别的人都不在场，然后自己扑过去抱住秦淮哭诉，这0号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哇！！~~李默很容易在一些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很诡异的游神。
"默默。。这是你澜姨。。。"囡囡方才轻快的语气变得犹豫起来，打断李默一个人的神游太空。那女子躲在囡囡后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探视过来，这种眼神李默再熟悉不过了。从七岁起至少是到十三岁，自己隔不了多久就会被学校要求去精神科检查，然后被问一些诸如："平时用的东西是不是一定要按照固定的颜色和顺序摆放啊？"之类的蠢问题。
每次囡囡一听到这样的问题就呈崩溃状，出了医院门就会说，‘李小默小朋友，你要是真像医生说的那样多好哇。。。'而眼前这人的眼神，和自己去医院时见到的那些孩子特别像，但又说不上来那点不同。
"澜姨好。"然后她果然和猜想中的一样没有什么回应，两只手还是紧紧的抓着囡囡左侧的手臂。
"默默，你澜姨身体不太好。"囡囡面露一丝为难，边说着一边把刚从江北那解放出来的右手往后伸过去抚摸她的脸。
"大家都进去吧，外面太热了点。"秦淮走过来把她从囡囡背上扯开，然后捉着她最先往客厅走去。江北紧跟其后，囡囡对小声的说："你秦澜姨只和很少的人接触。"李默点头表示明白，心里想这看也看得出来啊。囡囡又接着说："不过，这里面包括我和她哥哥。"说完还一副很幸福得意的样子。李默感觉自己头又开始晕了，这莫非是什么享受的事嘛？！不过他还是对着囡囡狠狠点头，尽量装出很羡慕的样子。
进了客厅刚把挎包摘掉，囡囡就催他去洗洗脸。李默对着陌生浴室的镜子发呆，想起某天清晨的莫然，还有叶寒。
"默默~你就带了一个箱子吗。"正发呆的李默突然打了个激灵，什么箱子？飞奔出去的同时连炸药尸体什么的都想出来了。
沙发边上放的那个的确是自己的箱子，但上次用是什么时候都记不想来了，李默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行理多，特别是夏天出门总是一个包就解决问题。眼前的这行理箱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这是谁拿进来的。。。"李默想了一下，尽可能让自己问得别太奇怪。
正坐在沙发上和那个怪阿姨分葡萄吃的囡囡飞给他一个大白眼，"谁？麻烦人家去接你就算了，行理自己都能忘的啊！"说完又笑了，"你还真是我儿子。"
李默更晕了。坐在那沙发上，死盯着那个箱子，一时也不敢打开看看，只有努力的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带这个箱子。想到脑袋都快破掉了。
"~~我回来了。"听到这个声音，李默顿时全身冰凉。抬眼只见门口站着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不是叶寒又是谁...

奈河---叁.
有道是峰回路转，奈何非柳暗花明。
知道自己这样呆呆的盯着他会很怪异，但李默不能自控收目光，看着这个总是带着惊吓出现和消失的人，不是惊喜，不是愤怒，眼睛里只能是茫然一片。
‘或许还有更多你不想见的人'寒，这些人里面也包括你吗。
若不是囡囡，真不知道自己还要呆在那多久。江南起初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兴致冲冲的跑到门边。"哇~~！你就是江寒对不对？！~快叫我姑妈。"李默看着囡囡得意洋洋的仰着脑袋满心期待的样子，一时间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江寒？？满脑子的问号，却连颦眉的力气也提不起。
带着黑色宽边眼镜，穿着整齐衬衫西裤的寒，正在扯松领带，解着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面对这忽然跳出来的活泼‘姑妈'也难免意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为配合下她的活泼，用稍显调皮的语气，"囡囡姑妈好。"
"什么囡囡姑妈哇，你明明就只有我一个姑姑好不好~~"江南脸上不见满意，却还微微嘟起小嘴，伸出食指比划着1这个数字的右手，眼看就快要伸到寒侧脸上去了。
发现这一点，李默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纠结疑惑，差点出口就喊：囡囡，危险！~费好大力气才把这四个字生生吞下去，然后脸挂三根黑线继续目瞪口呆。
看着伸上来的那只小手，叶寒难逃再次意外一下，0.01秒的时间用余光瞄了瞄僵坐在沙发上的李默，真想和他一样目瞪口呆，这家伙也太木了吧，就算不跳出来给自己解围，也不能眼睁睁看娘亲大人调戏良家少男哇~~
"少爷，你的行理在这，李默少爷的刚才已经送来过了。"正在徘徊挣扎是不是要把方才下意识避开的脸，再送回去给她捏一下的叶寒，真想把这个来送行理箱的司机扑住狂亲，看来要发点奖金给他，嗯~~越看越可爱了。
侧侧身子让出空道放他进去送东西，叶寒赶紧补上一句，"姑妈好。" 呸~呸~~甜得自己都有点犯恶心。不过江南到是开心了，收回手高兴的点点头，又窝回沙发上和秦澜吃葡萄。看看李默，也是一副欲吐不吐的德行。狠狠瞪他一眼，Kao！这能怪我吗...也不看看你妈BT的。。
"东西放那儿就好了，一会我往楼上拿。"打发走了司机，寒只能再次捏着甜甜的腔调说，"姑妈，我上楼和他们打个招呼去。"又瞟了眼李默，很显然已经要吐了。
江南正满手的葡萄汁也没空多理他，就嗯着点点头，叶寒刚转身却又被她叫住。把刚剥好的葡萄填到嘴里，囡囡说"我上去叫他们下来吧，你过来陪你澜姨坐坐。"说完从桌上抽了张面巾纸，一路小跑上楼去了。叶寒那句没来及说的，好，字只有哽在喉咙上。
囡囡的身影在旋转楼梯的顶端一消失，客厅里的气氛转瞬间就古怪的沉闷下来。叶寒低声叫了句，"澜姨。"然后坐在沙发上，揽住她娇小的肩膀。秦澜把手上刚剥好的一颗葡萄喂给他吃。他看向李默，表情意味不明。
李默一直没说话，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时间安静滑过，他的感觉告诉他，秦澜绝不是什么自闭症患者。而且在自己面前她好似也不想掩饰什么，秦澜倚在江寒身上继续剥葡萄喂他吃，时不时的也毫无顾及的看向李默，方才她眉宇之间的惊恐呆滞消失，斜斜弯眉，媚眼如丝，风情流转。 这个女人不知有多精明。
看着秦澜李默心里暗忖，想来世人痴傻，苦求一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自己不管是懦弱也好冷漠也罢，不费心力亦然还是等到那些纠结自动抽丝拔茧，而眼前这女人，怕就是那千丝万缕的根源了。
靠在沙发上的寒没再看过来，半拥着秦澜，眼睛直视盯着茶几上那盘紫得发黑的葡萄，紧抿着的唇在她纤指凑近的时候，木然的配合张开来接东西吃。些许葡萄汁沾上他松开的洁白的领口，片刻氧化发黑。
不觉间想起儿时看过的那些童话，妖艳皇后，毒苹果之类的。李默只觉得那颜色刺得眼睛突突的跳着酸痛。

奈河---肆.
成人寓言里没有经历千难万险的公主王子，
结局自然也不会是谁和谁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
囡囡下来时又嘟着嘴明显的不太开心。"怎么了？"李默还是没想好怎么叫她。江南低着头斜斜瞅他一眼，挤到他坐的那个单人沙发上。"讨厌，他们不让我陪澜澜一起回去。"十分哀怨的样子。
越听越糊涂，李默抬头看看侧面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姿态没换，只是秦澜又进入自闭症患状态，寒还是那样，好像那盘葡萄用看的就能吃下去一样。正想问囡囡清楚，江北他们两人就下楼了。
"爸~"寒叫江北一声，然后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李默还在琢磨他会怎么称呼秦淮，他就低低的叫了声淮叔，秦淮伸手拍拍他肩膀"去接默默辛苦你了，我去做点夜宵大家一起再吃点吧。"江寒眉目含笑，"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也是刚好去S城出差。"秦淮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李默仰脸看着，发现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笑容腼腆的人。表哥？早就纠结够了，也懒得管到底怎么回事。想想他有句话或许没说错，自己感情生活到真是挺丰富的，男男女女，恋母亲，师生及同性恋，这下好了，又冒出个表兄，还真是不枉此生了。思及此苦笑了一下。
刚巧江北转过脸瞧见他在那笑，自然不明了什么意思，便摆手招呼他过来。李默无奈只好过去，站起来前看了眼囡囡，还是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们也认识过了，我也不用再多介绍了，默默没来过K城，小寒你闲时可以带他出去转转。"江北伸长手臂一左一右搭在他们肩上，寒扬起嘴角笑，"没问题。"
并不愿意与寒对视，李默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他松开的领口，本也打算客套一句，但发不出任何声音，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浅麦色的皮肤依然是混杂着阳光的味道，但白的刺眼的衣领上染着的那几点黑，晃得人头晕。他就冲着江北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估计是听囡囡说过这孩子话少，江北也没多想，只当他是累了。"那你先送默默上楼把行李规置一下，就你隔壁那个房间，囡囡和你淮叔早几天都收拾好了。一会叫你们下来吃东西。"李默还是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再点点头，先一步走过去把拿起丢在沙发上的包挎在身上。
看看沙发边上的箱子，犹豫一下刚想伸手拿，旁边有谁伸长了手抢先他一步，李默撇撇嘴心想，没什么好客气的，反正又不是我要带的。上楼前轻声对囡囡说句，我先上去一下。囡囡低着脑袋，嗯了一声。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往下看了一眼，江北已经过去劝她。再看看秦澜，也正看向自己，细细的胳膊搂着抱枕，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神色犀利诡异。
走廊里的壁灯散播灰黄色的光线，李默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穿行于这昏暗的光影间，隐约间想起谁的背影，单薄的..苍白的..
抬眼却见前面落落而行的身影，修长挺拔，黑白衣衫，清爽干净，松开的袖口随意的卷到臂弯入，左右手上都掂着东西，脚步依然利索无声。
李默唇边扬起一抹笑，并非甜蜜亦然不是苦涩。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即使影像不能重叠，但错觉仍然可以。
寒在房门前停下脚步，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看了他一眼，便推门进去了。李默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室内灯光亮白刺目，微眯着眸子环视了这个房间，已是极致的简洁，宽大的床，壁柜，写字台上也是空无一物，心里到是挺有些喜欢。四处空落落的，只能随意往床上一坐，仰脸看看站的寒，他也正看着自己。李默笑笑，调开视线。
明白和这样的人比不说话只能是闷死自己。轻叹口气，叶寒说："你，没什么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