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城的心不由揪得有点疼痛了,他完全没了主意,根本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激动。
"看来......有人很不欢迎我啊......"男子突如其来的声音凭空出现,有城抬眸间便见一人一身紫衣抱臂闲闲而立,眼底是了然的笑意,可是只这样的闲适却会让人感觉到有某种神秘迫人的气势。
"阿言它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有城说话的时候抱起了还在不停挣扎的小狐狸,不让它再动弹,尤其是再伤到自己,小狐狸此时只剩下小小的脑袋可以转动,它回头狠狠地盯着那名男子,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敌意。
"阿言?你叫阿言是吧......"男子当作没看见,只笑着对它说。
"是我给它取的名字,你有没有办法帮助它?"有城一脸焦急问着那名男子。
"我既然出现了自是为了它而来,只是看它此时的样子恐怕--"男子莫名摇头,眉宇间似是有着一抹惋惜之色。
"恐怕什么?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有城的眉拧得死死的,就是松不开来。
男子摇摇头,"看它的样子并不希望我救它,这样的话岂不是很难办?"
有城低头看了一眼依旧盯着男子的小狐狸,他心里也是不解,于是问道,"你知道它为什么会不愿意?是不是因为它知道些什么?"
男子低低一笑,轻语道,"它只不过是一只小妖,本来还有着三百年的修行跟还愿石的灵力,所以在你的身边完全不需要吸取你的精气,只不过现在它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些灵力,再想在人身边生存就必定要吸取精气,偏偏......"
男子说到这里有城完全明了了,原来它竟是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那它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有城打断男子的话问。
男子淡淡一个字,"死。"
有城一惊,下意识抱它抱得更紧,"那么,该怎么样才能救回它?"
男子却随意说道,"它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旁人如何能勉强?"
"它不愿意,我愿意!"有城忽地说,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狐狸说,"它要怪就怪我,希望你能救它。"
男子闻言脸上浮现了一丝意料之中的淡笑,他微微抬了抬修长的眉低低说道,"你真的愿意?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是你的生命呢?"
有城怔了怔,然后回答,"我希望它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如果非要用我的生命换它的,那我也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男子问。
"如果真的这样,它应该把我忘记才行。"有城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消去它跟你在一起时的记忆?"男子低笑着。
有城点头。
如果是那样,阿言会伤心的,所以,应该全部忘记才行。
要让它忘记。
小狐狸却是听到了,它猛地转头注视有城,有城没有看它,可他却从它微微颤抖的身体感觉到了某种绝望,一种不愿意相信的绝望。
"看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优美唇瓣微扬,男子缓缓抬起了手。
有城一愣之下男子已经欺身上前,他的手遮在了他的眼前,有城只听见那人在耳边吩咐,"把眼睛闭上。"
有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一分钟不到,又听见男子低沉优雅的声音说道,"可以了。"
有城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
他低头望去,只看见怀中小狐狸十分黑亮的眼睛,对上了之后却是一阵的不舍,直到有城终于不忍,硬生生转开了视线。
然后似乎逐渐适应了黑暗,有城的眼里映入了一些十分古雅的摆设,却也是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晰的,只是那男子的身影却已经不在,独独留下他跟阿言在一个显得神秘而古老的空间里。
有城忽然想到了秦风,总觉得他会喜欢这里。
火光幽幽传来,有城似乎听到了一丝很细微的动静,而怀里的阿言好像觉得冷了起来,身体抖的有点厉害,就连有城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突如其来的幽冷之意。
"你把他们带来了。"
忽然地,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面响了起来,嗓音圆润,可那种硬冷又平板的语调是说不出的死气沉沉,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感觉尤其诡谲难测。
有城辨别声音的来处,却发现那竟是来自他的头顶。
"不带来难道让你出门?"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那人的便是刚才那名男子了。
这声音却一路寻下,有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从一道阶梯上走下来,只是那阶梯隐在了暗处,让他一时间没有看见罢了。
两人从楼梯步下,有城逐渐看清楚了走在前面那人的样子。
其实说看清也不完全,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暗,只是那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乍然而来的逼人气势跟伴随他出现的华丽神秘之感尤现,只让人觉得此时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相较之下之前那名男子便有一种温润清贵之感,可有城早已觉得其实也有某种很深的东西隐与这名男子身上,跟那人的虽然不同,但压迫感都是不言而喻。
两人霎时在这样的地方一齐出现,只觉风华逼人,不像是在人间。
而确实,这样的地方也完全不像人间。
那人在有城跟前的一张佛床上半倚着坐下,一手撑额,长长的黑发一落而下,蜿蜒不绝,他抬眸看着有城怀里的小狐狸,"你要救它?"他的声音平淡,好像是在问却像是一种结论。
有城点头,"你能帮我?"
那人一双波澜不兴的眸盯着有城,却没有说话。
"我应该怎么做?"有城又问。
那人静了片刻,说道,"把它给我。"
有城愣了愣,有些迟疑,却并无意把怀里的阿言交给这个人。
"阿言。"见到这样的情形那人开口低唤。
小狐狸转动脑袋,对上了他的眸。
对视片刻,有城发现怀里的小狐狸挣扎起来,然后一味摇头。
"我说了它不愿意。"早先那名男子见状不由淡笑低语。
那人只轻瞥了男子一眼,却不说话。
"你也知道我关注这只小狐狸很久了,不是么?"男子嘴角噙笑,直瞅着那人看着。
那人还是没有回应,却忽地随意一拂袖。
发丝随动,有城只觉得眼前一晃,怀里的小狐狸不知怎么的竟然就落到了那人手中。
"吱、吱......"小狐狸在那人的手里挣扎,却完全挣脱不了。
"你快住手!"有城惊道。
便在有城惊呼之后,小狐狸没了声音,就这么闭上眼睛瘫软在了那人手里。
"阿言!"s
那人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小狐狸站了起来,身上厚重长衣在脚畔层迭连绵。
"你要救它就跟我来。"他开口,说话间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有城愣了愣,那人已转身上了楼,连眼角也不再瞥他一眼。
"还不跟上。"身边那名男子低语,有城这才移动脚步,紧跟那人上了楼。
七
一层一层,一圈一圈,毫无止尽的白色光芒将它笼罩包围了起来。
好温暖。
是谁?
这样的光芒之中,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可它始终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白色光芒越来越盛,让它逐渐有了力气。
不行的,不能再这样下去。
某个念头猛然闪现在了脑海。
再这样下去那个人会死!
会死!
那个人......
那么熟悉的感觉,是有城?!
"有城--"
青年惊起,一眼就看见了身边安静躺着的人。
"有城!"
男人一脸淡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要消失掉一样,不是有城又是谁?
"你醒了,可以带他走了。"一人寥寥出声,让青年回过头。
望着那人的眼睛,青年只觉一种无形的压力渗入了骨髓,它虽不识得这个人,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强的力,这种力恐怕连神佛都无法忽视,更何况它一只小小的狐妖。
这个人,有着人类的气息,却绝非寻常人类。
"有城怎么样了?"他问。
那人却淡淡言道,"他把精气都给了你,你说他怎么样了?"
青年闻言一惊,抬手探他鼻息。
"放心吧,他施的不是一般的度气之法,你的有城现在跟你体内的气相连,只不过他是人类之身,经过此法总是会有一些损伤的。" 开口的是另一个人,青年知道他就是一开始出现助它恢复了一天人形的紫袍男子。
"什么意思?"青年心里没由来一紧。
男子看了他一会儿,却没有回答,只道,"这里煞气很重,你若再不带他走也许他真的就没命留下了。"
青年经他这一提醒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里何止煞气重,阴气也重,有城是绝不能久留的。
"我带你们出去,把眼睛闭上罢。"男子这时对他微笑说道。
再睁开眼,身边已经没了那名男子,只剩下那条熟悉的小巷。
青年像做了一场梦,可看着怀里的男人,却发现是一场恶梦。
"有城?"他轻轻呼唤着,男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有城。"
"有城。"
"有城。"
不断的呼唤,却还是没能把人唤回来。
"......我们回家。"青年的声音轻轻的,却总有一种茫然。
有城一直没有醒,青年带着他回家,把有城放在了床上,然后就坐在了那里,凝视有城的脸,一坐就是一整晚。
天色渐亮的时候青年趴在床畔逐渐睡去,等他一觉睡醒有城却还是没有醒。
青年注视有城好久,忽地举起双手合并在一起,指尖逐渐散发出一缕白光,白光形成一条细长的线慢慢渗入有城的心脏部位,可转眼间又见从有城的身体里同样渗出一道白光重新回到青年的身上。
青年于是停下,怔怔望了一会儿,忽地便见一缕白烟,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只白白的小狐狸,它扑地一下跳上了床来到有城身边,趴在了有城的身上,然后它伸出舌头来轻轻舔着有城的脸。
有城,你快醒来。
他似乎睡了很久,记忆中只有那只白色茸毛安静的小狐狸。
然后他感觉到了茸毛碰触着自己的脸颊,很柔,很软,很舒服。
--阿言?
是阿言吧......
它没有变回来么?
有城忽地睁开眼睛。
他蓦然对上了一双古水般宁静的双瞳。
青年坐在了床畔,静静凝视有城的脸。
"阿言......"有城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无力,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他试着坐起来,却在半途又跌了回去。
"你现在很累,不要起来。"青年轻语,替有城把身上的被子盖好。
有城闭了闭眼,"是你带我回来的?"
青年点头。
"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九。"
十九?
有城吃了一惊,他们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十五日的傍晚时分,他竟然睡了三天?
"你饿不饿?"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青年摇摇头,"饿的人应该是有城。"m
有城看着青年,忽地勉力伸出手轻轻去触摸他的脸,皮肤带着一丝温度,很光滑,也很真实。
"你回来,太好了......"他笑着低语。
青年注视有城的眼睛,过了好久,他垂下了眸。
"对不起,有城,对不起......"他轻轻的呢喃。
"傻瓜......你对不起我哪里?我不是还好好的么?"有城淡淡的笑,然后对着青年说道,"过来。"
青年抬眸,见到有城敞开的怀抱。
他怔了片刻,便飞扑上去,有城拥住他,他也把有城抱了个满怀。
这样的拥抱,是他在人间感受到的最温暖的事物,这样的温暖,是有城带给他的。
"有城病了,医生来做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久违了的青年的声音。
劭凯在电话那一头惊得连话筒也掉在了地上,好不容易从震惊里面苏醒过来,他才又拾起话筒。
"阿言?你回来了?"
"嗯。"青年在对面回答。
"有城、对了,有城怎么会生病?"劭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青年沉默下来,想起有城吩咐过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回来有城就病了。"
劭凯不由觉得有些疑惑,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清楚,于是便说,"好的,我马上过来。"
见到有城的时候劭凯真是吃了一惊,有城的样子很苍白,就连嘴唇也没了一点血色,他忍不住拧起眉问着,"你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
有城轻轻摇头,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先去劳动,我真是饿坏了,阿言肯定也饿了。"
劭凯听有城的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不由胡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脸认真守在有城身边的阿言,然后二话没说转身去到厨房。
简单做了一些料理,劭凯把阿言叫到客厅,"你在这里吃,这碗是有城的,我给他端进去。"
阿言点点头,乖乖去客厅吃饭,劭凯端了碗进去,扶着有城起来,却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为了阿言才会变成这样的?"
有城看了劭凯半响,点了点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劭凯把碗递给有城,可有城的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劭凯只好用勺子喂他吃。
有城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我不太说得清楚,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不想骗你,阿言他的来历比较特殊,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
劭凯也不是不了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言现在能回来不是很好,况且我也没少了什么,只是现在没什么力气,休息一段日子应该就会好了。"有城笑了笑说。
劭凯摇摇头,"我知道你在乎阿言,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经历了什么,可现在既然回来了说不说也无所谓,但是你要给我好好养病,有我能帮忙的事情一定要找我,好吗?"
有城点头笑了,"当然会找你。"
"那就好。"劭凯瞪他一眼,瞥见门外青年走了进来,他很自然就把碗递给青年说,"你去喂他,我收拾一下厨房。"
"好。"阿言点头,接下劭凯的工作。
八
几天过去了,有城的身体却不见好转,也许是天气凉了竟然无缘无故发起烧来,劭凯在半夜接到阿言的电话匆忙赶来,一看之下吓了一跳,这种温度早已超出了正常范围,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就把人送进了医院。
检查之后就跟劭凯预料的一样已经转成了急性肺炎,送到加护病房一个晚上之后总算有些好转,青年因为不能进去就在病房门口站了一夜,从劭凯离开到他白天出现就在同一个位置似乎动也没动过,看着有城又送回普通病房青年跟着又守在床前,劭凯也知道劝不了他,所以只好任由他看着有城。
好不容易有城醒了过来,劭凯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你终于醒了,阿言守了你快一天一夜了,都没合眼过。"劭凯看着有城说。
有城的视线从劭凯转到青年身上,又转向劭凯,低低说了一句,"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就好,我先去忙了,叫阿言早点回去休息。"劭凯说。
有城点头,目送劭凯离开。
"都是因为我。"劭凯走后青年忽然开了口。
有城看着他,打着吊针的手伸了过去握住青年置于膝盖上的手,"我没事,是人总会生病的,不要想太多了。"
青年摇头,一直摇头。
"我一直担心你,现在你回来我终于放下心来,一松懈了精神人也会生病,这个你应该知道的。"有城的声音还是很低,可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