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还没明白到底试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说了声"想"。
原先搭在身上的手突然收紧将张东拥住,令他心悸的唇压了上来,张东刚反应过来邵副将军在亲他,尚不及做回应,邵重羽已将舌头伸了进来,灵活的在张东口中翻卷着舔他的牙、逗他的舌。张东一阵天昏地暗,反手牢牢抱紧邵重羽,用力刚想转了身压在邵副将军身上,还没来得及表现,翻身踢到了一旁紧挨着床榻的几本书,一个连锁反应,书啪啪掉下,靠在书上的兵刃"哐堂"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邵副将军,发生什么事?"帐外守帐的几个士卒大声询问,一个心急的士兵都快不顾礼节要冲进帐子。
"没事,不小心弄倒了东西,你们继续值夜。"邵重羽命令到。
张东骑虎难下,他紧张得看着帐帘,生怕这些守夜的闯进来,见邵副将军发话后没再有动静,才安下心。他还支撑着身子,却被邵重羽一抬手摁在床榻上,邵副将军替两人整了整被子,淡淡道:"睡觉。"
张东如梦初醒似的点点头,大有不甘心的意思,却也再无办法,两人一天下来着实也累了,不多会儿,二人无话,倦意袭上心头,也就沉沉睡去,张东第一个做傔人的夜,算是没生太大事端,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第八章
清晨,外头营号响起,一声声士卒的说话吆喝声从帐子外传进来,张东坐在榻上,瞧邵重羽还睡得死沉。昨下半夜想是他身上的药力过了疼得厉害,躺在身边翻来覆去将张东也给翻弄醒了好几回,天蒙亮才算歇了下去,此时躺着安静得都没这个人似的,张东轻轻给他紧紧了被褥,瞧他好容易睡着的样子,心里凉一阵燥一阵的。听外边越来越响的闹腾声,张东担心吵醒他,偷偷下榻,把帐帘摞摞紧,正准备回身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几位兵爷,能不能小声些,里头邵副将军还病着呢。"张东新来这地方也不晓得这边的势利,但凡叫声兵爷准是错不了。
"哦,没注意,对不住了。"这些士卒倒也好说话,听张东一说便都散开了去。
张东打了水回到帐篷,却见邵重羽已经起了,两人照面颇有些尴尬,一对眼就移开目光去,邵重羽像是没瞧见他似的,专注做自己的事。张东将盆放在空出的案几上,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心里捉摸不出邵副将军的意思,明是他起的意,亲了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若真错了怪罪到自己身上,邵重羽泄完火气也能让张东好受些,偏要弄得不明不白的,让他心里头特不痛快。
刺耳的长笛声把张东惊起,是中军召唤将领,邵重羽今日起得晚,还未来得及用膳,张东取了昨晚省下的干点塞进他手里,道:"邵副将军,您都没吃东西,把这带去吃。"
邵重羽看了也没拒绝,还仔细的分了一半还他:"我吃这些便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吃了。"
张东抬头朝他偷偷瞥一眼,邵副将军一如往常的面露笑意,只是今日脸色白了些,唇色淡了些,但神情如月,目光犹如繁星般清亮闪耀,在这昏暗的帐子里,照得张东心旷神怡,方才心中的萧索一扫而尽。
张东开心得笑起来:"好。邵副将军您好走。"
邵重羽也笑,挑开帘子向外走:"你可别挑我不在的时候闯祸。"
"不会不会!"张东大笑回答,朝他挥挥手,待邵重羽走得看不见了,望着他走远的方向,张东叹气,"伤的那么重不好好歇着,还去大中军营里找对策伤脑筋,副将也真不是好当的。"
邵重羽走后,张东倒也无事起来,他晃出帐子打算四处看看,也不敢走远,就在近邵副将军的几个帐子间走动下。才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了邵奇正一本正经的训斥几个士卒,张东一直挺喜欢邵奇那张脸,看着挺逗趣的,不过邵奇似乎不太乐见他,每次见了都没给好脸色。
"这次你们未能胜成军可知是为什么?"邵奇绷脸冷道。
"属下想过,还没想出其中原因。"
"你们持的兵器是什么?是戟。既能直刺,扎挑,又能勾、啄,是步兵、骑兵使用的利器,也是五种兵器中较长的一种,如果你们以为长一寸便强一寸,也对。但是,这长一寸也是险一寸,持戟作战也易露出破绽,给敌人可趁之机。"邵奇点了个士卒同他一起演示,他将他人的戟架住,转首道:"身前若是这样失了防守,你们看,敌军不费从吹灰之力,便能取了你们的性命。"张东将戟一钩,直取对方胸膛。
"但若是这般......"邵奇让那士卒架住自己的戟,同他拆了几招,很快就解了危境。那士卒也不甘心,又来回过了几招想要夺回优势,却不想自己的招式都已被邵奇看透,一个不经意邵奇举戟虚晃一招,白光乍起,直挑了他的兵器,那士卒呆呆看着空了的手,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冷汗涔涔。
张东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全神贯注,直到邵奇那一击出奇制胜,他竟不自觉地拍起掌来。邵奇听见响动,转首看是他,本不想理会,可瞧他眼神闪亮满脸崇拜,又不好意思作无视,念到两人也算相识,如今他也算是邵副将军面前的红人,不由问道:"张东可是觉得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张东诚心说道,"我从不知兵器还有那么多学问,今天听邵骑督一番话,真长了不少见识。"
"这学问可多,你可过来一同听听。"邵奇邀了张东,令他十分高兴。邵奇确实懂得不少,将枪、戟、矛、刀、弩的利弊说了个仔细。
"邵骑督好生厉害,什么都晓得。今日能得您的讲说,张东我受益匪浅,真是得了个宝啊!"张东笑说,对邵奇不再是嗤笑他那奇怪的模样,有的是真正敬佩的心。在邵奇的指导下,张东领会得快,不多时便使出令人满意的招式。
邵奇大笑,眼神中第一次现出对张东的敬重:"原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懒汉,现在看来是我错看你了。"
遣去了士卒,两人又一同谈聊了一阵, 邵奇有些担心邵重羽的伤,如今张东守在帐中做傔人,便询问起一些情况,张东对邵重羽怎会受伤也很是好奇,想问邵奇却令他皱起了眉。邵奇也有顾虑,有些军情不是张东这样的人物该知道的,便说:"张东,你若想知道,那我们对阵一场,胜了便将这事做彩头告诉你如何?"
张东心说这不就是不愿告诉他,自己那些蹩脚功夫怎么可能胜得了邵奇,他思索一下,故作为难道:"邵骑督功夫了得,同我这种小角色斗武,这里人多,怕传出去失了您身份啊!"
原以为他也就知难而退了,邵奇不想他居然接了这话,虽一听便知是故意拿话扣他,倒也没太在意,又说:"既然比武不成,那就文争,下盘棋,彩头照旧。"
张东若是会下棋就不是张东了。
不过这次他脑筋也转得快,居然笑着答应了下来:"好。能同邵骑督下棋,是小人的荣幸!以后回营说给兄弟们听,他们一定都羡慕。不过小人原来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太精深的棋艺小人不懂,邵骑督同我对棋一定觉得无趣,不如我们换个棋法?"
"你想下什么旗?"r
"小人知道一种棋,既容易又十分得趣,名为双陆。邵骑督我们打这个如何?"张东问。(双陆就和现代的飞行棋下法很像,掷六出棋,也可吃对方的棋,下法方便。)
"好,就依你打双陆。"邵奇回答,笑得古怪。这双陆,局如棋盘,左右各有六路,黑白各十五枚,两人博戏,色子掷采行棋,白马从左向右,黑马从右向左,先出的一方为胜利者,邵奇一介武夫,真下围棋象棋未必是好手,双陆平日玩得很是拿手,听张东提议打双陆,心下暗喜。
"三局两胜。"张东又道。
"就三局两胜,若你能赢三局,我可再教你骑术。"邵奇暗道自己定赢,讲话说得饱满。
双陆是种既都智慧又凭运气的棋法,邵奇智慧有余运气不足,捻了几次骰子都未掷出六,而张东今日却福星高照,六六大顺,把邵奇急得干瞪眼。两局下来,邵奇均是大败。
"承让承让。"张东说得眉开眼笑。
"时运不济,真是时运不济!"邵奇大叹摇头。
张东可无心管他济不济的,问道:"邵副将军昨日怎么会受伤的?"
邵奇捏着一枚棋子端详许久,方道:"昨日战场敌军汹涌如潮,个个高声呐喊,凶猛的如同匹匹野狼,还专挑我们软肋上。在我军控制住局势后,却遇到敌方将领挑将之事。"战场上将军对挑情况十分少见,也正是这样,作为偏将的邵重羽只得上前应战,"本这事也没什么,少爷功夫绝佳,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池。不想他们那方居然放冷箭,群起而攻,最后两方成了一场混战,他们那边的将帅自然也没得什么好处。"
"如此不按理出章很是奇怪啊!"张东惊道。
邵奇悄声道:"不好说,怕是有更深的缘故。"
张东点头,也不太懂其中道理,含糊着过去了。
再战一局,邵奇也不想再败,起手抓了骰子,笑道:"先下手为强。"向下一甩,居然是个二点,一脸颓色。
"后下手更棒!"张东捞起一掷,又是一个六,不由哈哈大笑:"运气运气!"气得邵奇嘴角抽了又抽。
半个时辰后,邵奇望着整个棋盘沉默不语,虽对这场棋局很不服气,却也想不出退却的理儿,只得道:"张东,你上马厮牵匹马来,我教你骑术。"
张东乐得嘴都合不拢,乐颠颠得跑去马厮那儿,照看马厮的正是早上那几个小兵,知道张东是从副将军帐里出来的,猜想定是个人物,听张东要马,特别热情地给他牵出一匹好马来。此褐色战马耳如撇竹,眼如鸟目,毛色清润,体态匀称结识,一瞧就是匹好马,看得张东很是满意。
邵奇对张东牵来的马看了良久,才道:"你确定要用这匹马?"
"是啊,多好的马,不用可惜。"张东一愣,道。
"马是很好,怕你骑不上。"
"慢慢来,今天骑不上明天骑。"张东坚定的点头,又道,"我的身体能顶住。"
那战马很是倔强又很灵性,感到张东动作生疏不会骑马,变着法子的折腾他,要它下它偏上,要它左它非右,张东怎么也上不去。好容易在邵奇帮助下,张东狼狈的爬上去,这马怎么都不肯动了。邵奇熟这马性,本以为它定会把张东甩下来,不料今日它心情好,居然让这不会骑马的张东坐了上去。
"它怎都不动呢?"张东坐在上边勒起缰绳,想将低垂打瞌睡的马头拎高却遭它拒缰。
"要先送跨,双腿夹马,腿蹭马肚,向一侧拉马缰绳。"邵奇一旁指挥。
张东照样做,那马毫无动静,他急道:"还是不动,怎么办?"
"那就抽它一鞭子!"
举手挥鞭,啪的一声打在马臀上,褐色战马猛然长啸一声,大步越向前方,张东一个不留神差被甩出马背。战马经这一鞭情绪沸腾到顶点,四处乱窜,撞倒东西无数,张东怕的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向邵奇大叫:"它怎么要么不跑,要么不停?咋办?咋办?"
此时战马又突然急转,张东险险挂在马背上没有掉下,正庆幸着前方又冒出一个士兵,那马儿急速闪过去,张东又掉下一截,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被甩下成为马蹄下亡魂之事,马儿忽然温顺得停住了。
张东胆战心惊地爬了下来,双脚刚着地气,就闻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张东,我的战马你骑得可开心。"
"邵副将军,这是您的马啊!"张东暗道今个儿算是好运都用完了,被抓个正着,可不是个惨字了得。骑马乱闯军营,这不知是个什么罪啊!
"张东,你违了营规,让本将怎惩罚你好呢?"邵重羽刚回营地就瞧见这乱七八糟的状况,怕是在晚些过来,这张东的小命也只有一半儿了。
邵副将军说的温柔,瞧着也不像要大发脾气的样子,可张东如今对他也熟了,知道那双皓雪孤星眼眸里射出的寒光已是发怒的征兆,张东只觉汗毛林立,下跪叩首道:"小人知错,任凭邵副将军处置。" 邵奇也不敢多话,同样乖乖得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邵奇,你同我一起回帐,将张东也带上。"说完,邵副将军转身回帐。
走进帐子,张东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直接跪在地上,就听邵副将军说:"张东,你精力有余,就罚你做伏地撑。"邵重羽比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笑,"就这个数。"
"一百?"张东小声问。
"壹千。"邵重羽纠正。
做到壹千岂不是手也要废掉,但张东不敢反驳,邵奇也不敢求情,邵重羽躺回榻上,闭上眼,道:"邵骑督计数。"
张东冒着汗一个个做,虽身子骨结识也受不了那么多下,邵奇一个个替他数,额头也渗出了汗。邵奇见邵副将军眼闭的紧,像是睡着,便数得快些,一个当作三个数,才数两下,邵重羽那双精明的细目又睁开了,冷冷瞧着邵奇,邵奇惊得直冒冷汗,不敢再作假。
许是过了快一个时辰,邵奇五十一数的将壹千个数完,张东累趴在地上都不会动了,邵奇偷偷摸摸走到他跟前道:"少爷真的睡着了,我先出去,你好好照看他。"
邵奇逃命似的出了帐子,张东才从地上爬起,悄悄踱到榻前,见邵重羽安稳得睡着正熟,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黑发,轻轻替他盖上被子后,便在榻上坐下,小心看他睡觉。邵重羽睡着睡着也渐渐没了重心,倒在张东身上,张东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邵重羽很轻的唔了几下,想是睡得舒服了,伸出手绕在张东身上。张东也将手搭在他身上隔着抚衣物摸了下,帐子里很静,慢慢张东也涌起了睡意,两人一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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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日下得早,申时刚过,营区里的灯火就星星点点的亮了起来,在晦暗的天色中点缀出几朵跃动的薄红。张东靠坐在帐角,瞧着账外景色,待邵重羽向他望时,张东已是大叹了五六声,无所事事久了也令人烦闷。
邵重羽下榻在箱内翻了翻,取出一卷书,扔给他。张东接下书,觉着挺沉甸,怕也有一寸厚,从未读过这么长篇的东西,张东心中一愣,忙问:"邵副将军,这是给小人看?"
"给你打法时间。"邵重羽说得轻巧。
"可小人有很多字不识,怕看不了那么厚的书。"
"这同书厚薄无关,只是闲文,有不识的过来问我便成。"
时辰过了没多久,张东手中的书也翻了不过三页,爬起询问的次数却不在少数,直至扰得邵重羽不耐烦了,冲他恼了句:"你就不能积着一同问,偏是不识一个问一个!怎都不动脑子!"张东不敢再问,默默端着那本书连猜带蒙得看着等天黑。
全营熄火前,张东替两人擦了身才睡下,今夜邵副将军没给上榻的赏赐,张东居然大着胆子爬了上去,偷瞥一眼没见他不悦,也就安心的躺下。
"现下也睡不着,我同你说说那书中的故事。"邵重羽侧身转向张东,想他也一定没看懂,加上今日白天两人睡了好一会儿,此时反而没了睡意,不如说个故事去去神。
"好。"张东乐得听故事。见邵重羽未整被褥,伸手替他盖好,身前一道审视的目光想也知道是邵重羽射来的,他未理会,仗着自己比邵重羽略高壮一些身板,反手将他身后的被子也一同盖了个严实。
邵重羽说得是三国的故事,张东听得仔细,待说道三英战吕布处,邵重羽似有些兴奋,挣脱了被褥向张东比划。营外火把烧得正烈,将邵重羽的影子在帐壁上拖得老长,邵副将军黑发上则泛着营火映出的浅浅金黄,很是夺目,张东也激动起来,却听他说:"欲知后事,待明日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