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重羽试了几次都没成,张东见他显然已有些恼火,又道:"你非在我身上弄个印子出来做什么?"
"礼尚往来。"邵重羽停了一会儿才道:"顺便提醒你少趁我不在的时候拈花惹草"张东只因救了一头母狼和一个女人,就令邵重羽认定是个桃花重的人,真够让张东喊冤的。
张东见他努力不会什么成果,就在自个儿肩头用力吮了个紫红印子,又让邵重羽在这个印子上多啃了几口,张东道:"这个够不够红,起码七天才褪得掉。"
邵重羽将头埋在张东颈项处呵呵轻笑,模糊不清得在他耳畔低语:"不错不错,本将很满意。"
很快邵重羽又开始专注正事,张东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有些明白了上回邵重羽怎会脸红成那样,双腿被分开时张东是真的有些胆颤,尽管邵重羽动作温柔,被进入时的不适让他想大喊出声,当然他还是很守偷情规矩,生怕被外边的人听见,把大半的声音都咽到肚里。
明知帐外有人却在帐内偷欢的奇异感觉让张东浑身燥热起来,能清见外边有人走动的声音、窃声说话的声音,这一切对正在行房事的人有着绝对的刺激。不怪乎邵重羽这般狡猾的有水平的男人,之前那夜却他身上彻底软了下来,修长的腿紧紧盘在他腰间,意乱情迷得轻轻摇动身体。此时张东的情绪也亢奋起来,混着情感的满足与内心的羞耻,在一阵阵热浪中摆动。
已是十一月初,说是清晨,天边也不过恹恹一点微红,一阵接一阵的寒风将残叶绕着圈得扫到帐篷内。前半夜的糜烂,让第二日早起的张东遭了报应,又冷又困,邵重羽带着他信步来到营口集合,张东提着包裹慢吞吞跟在后边。
张东也不知邵重羽悄声对洪校尉说了什么,洪庆顺未加责备张东倦散样,安排完他进陆队后,哱啰打响,大队人马起身北上。张东睡眼朦胧中也能察觉各队人马瞧他的眼神中不无含着些许妒忌,试问有哪个小卒临行前由本营副将相送,张东也觉邵重羽这次行事高调了些。最未让张东想到的是,此刻临行前他还有着令众卒们羡慕到掉眼珠的十八相送,回程后等待他的却是一场让人唯恐不及的鸿门大宴。
张东他们去的城,由丽江经鹤庆方到城关,越往北越是寒冷,北风咆哮刮得苍生悲凉灰黯,桥下河水清可见底,贴着山石的部分已结起一层薄冰。营里拨了一千步卒,五百骑兵负责运护运粮秣,都是些正规兵,步伐整齐行速快,经过之地的百姓见了,无不称赞擎武军练兵有方。行路途中也能陆续听说前线战况,同这边的称赞相反,十一月间,凉军在宜靖关口吃了不少败仗。
最近一次消息由兵来报,凉军大败于成国,差些就被破了宜靖关口,凉军精骑队死伤万余人,陷入苦战。张东每听一回战报,心头就凉个半截,这次更觉寒意彻骨,反反复复游说自己别乱想,可前方打仗谁又能说得准谁死谁伤,张东每晚在心中求菩萨拜神保佑邵重羽平安,这时干脆双手合十向着南海观音方向连磕三个响头。
前方哱啰响起打断了张东动作,所有将士们起身收拾了东西,护着粮秣继续赶路,看大家都赶得急,张东只好收起了心思快步跟了上去。
"张大哥可是担心邵副将军?"齐瑞安凑近身问。
"有些,"张东不自在的整了整衣衫,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几日都听报败战,我心头实在堵得慌。"
齐瑞安对张东与邵重羽的事在这几日中已有些察觉,这也是张东自己露的馅儿,说来真不体面,张东从邵重羽帐中回队后,睡觉就多了抱人的习惯,正巧队里同他一起睡的便是齐瑞安,张东醒着的时候是不会凑上去,睡着了也就情不自禁。一开始,齐瑞安不解张东的意思,以为他对自己多了什么想法,头几天都避着他,直到避的连张东看出了问题,齐瑞安才支支吾吾吐了顾虑,张东当时那脸涨得一个难堪劲儿,后来张东有了担忧的心思,睡时连邵副将的名字都给报了出来,这下齐瑞安哪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张大哥你放宽心,邵副将军是怎生的一个人,哪会轻易受伤,上回吃了亏,这次还不更小心,"齐瑞安宽慰道,"再过几个山头就能到宜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近腊月的天,北风甚剧,说话间竟飘起雪,几片晶亮的雪片随着寒风狂卷,打旋着落在张东肩上,雪片落着的地方曾有两人印上的紫红印子,现下已褪得不留一丝痕迹,张东轻轻拍去袄上雪屑, 怔怔望着前方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残叶不由长叹一气,心中暗念:"离开宜靖不知道不觉已有二十多日,不知前方人可安好。"
三日后,张东随队护着粮秣沿五尺道下,拐过几道弯,眼前便是张东熟悉的宜靖关口,比他离开时更显破败,军营外木桩护栏正在被小兵们修护着,张东临走时它们都竖得精神,如今不少已断裂横横竖竖倒了一地,上边是兵刃劈砍的痕迹,恹恹不济的样子一同这日渐失去士气的营地,不复曾经的勇猛无畏气势。
粮秣安全送到对整个营地而言,是一道惊雷般的喜讯,大营整个又沸腾起来,大将军顾震旦亲身出营迎接,张东环视了半晌也未在人群中找到邵副将军,心中不免留着一个咯噔。
洪校尉向顾大将军汇报完这二十多日的情况后,将士们正要散去,张东也缩头缩脑准备溜号,此时顾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亲兵却神秘兮兮得靠近张东道:"你是叫张东?"见张东忙然点头,这人又道,"顾大将军有请,跟我走吧。"
张东一心只想先去北营探下情况,眼下这状况令张东受宠若惊的同时又陡升疑窦,自己是什么角色张东再清楚不过,大将军暗中相邀定是有大问题。张东心中想法虽有,却也不得违令,随着亲兵暗暗退出人群。
立在大将军帐中,亲兵将张东带入帐子后便退了出去,此时帐中无人,张东大着胆子打量摆设,俯身仔细摸起地上质感极佳的花纹麻毯、帐中雕花的实木案几,搁在上边毛身挺拔的狼毫张东未敢动,只在心底里暗摸了一把。
不多时,账外有了动静,张东料想是顾大将军回帐,连忙躬身跪下,帘被撩起,几声靴音落地,张东眼前出现了一双黑底金纹的军靴。
"小人张东参见顾大将军。"
"起身。"
顾震旦说话浑厚有力,张东不敢迟疑,立即哈腰站立。
"张东,如今本将有一重任要委身于你,你敢不敢接?"顾震旦开门见山表出意图。
张东听罢就是一惊,急忙又矮身跪下:"大将军委小人任务,是小人的荣幸,请大将军尽管吩咐。"
顾震旦对张东点头,方道:"张东可知近日凉军在宜靖连败是何缘故?"
"小人驽钝,请大将军明示。"
"你可还记得林中秘函之事?"见张东点头,顾震旦轻捋胡须又道,"此人甚是狡猾,几次泄露我军军情,却都未能将其抓获,本将需你来助一臂之力。"
听完顾大将军"一臂之力"计谋后,张东面入惊惧,这同催他送命也无太大区别,张东含糊道:"大将军此计极好,可小人自小不会骗人,若是小人露了马脚叫那奸人看出,怕是会坏大将军的事。"
顾震旦听他这话,知道他要推托,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方要开口的话犹豫许久才缓缓吐出:"张东可知近日邵副将的事?"
张东听他突然提及邵重羽拿捏不出他是何意,却总有不祥之预,只得答道:"小人不知,小人已多日未见邵副将军。"
"他在几日前大战中战亡。"
张东一时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茫然望着站立在眼前的顾震旦,帐外士兵们的吵闹仿是突然离得遥远,帐中一切都静得连呼气声都停了,偷泻进来的暮色在张东眼前织出一张曾经溢满幸福的绛红色的网,此时它却碎成片片溜进张东的眼眶。红着双眼的张东心中念叨着不可能,但人之生死岂是儿戏,顾震旦怎能拿来玩笑。
"此前邵副将遭奸人所害已几次受险,只是侥幸逃脱,这次......本将也觉得遗憾。"
"他为什么遭害?"张东忍泪问道。
"他三番五次袒护你,让奸人以为他已发现了自己的底细,杀他灭口也是正常。虽不知何因,那人似乎认定你已知他面目,几次欲除去你,却每每让邵副将阴差阳错护住了你。因此人的出卖,使得凉军死伤无数,怕是难保宜靖关口,"顾震旦语重心长道,"张东,今日你要助的不是本将,而是整个凉国百姓。"
张东没有对凉国百姓的宽大胸襟,只知失去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内心急剧震荡,从未得到也未曾觉得不舍,得了再失,那种失落也可令人痛不欲生。
"张东,你同邵副将的事,本将略知一二,本将不会追究你与他在营中作出的那些不齿之事,只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顾震旦此话说得微妙,一下令张东气血上冲昏了头脑,张东第一个反应便是,难道自己与邵重羽做事时大将军的耳目都在旁偷听的吗?
张东轻道了声:"小人遵大将军命。"
话音尚未落地,就听顾大将军大喝:"来人!抓了这个奸细!张东同人盗取凉军军情密谋叛国!给我扒下裤子狠狠地打,审出共犯!"
张东大呼冤枉,伸手扒着地十指扣在泥地中死命挣扎着不让冲进来的人拖走,"大将军......小人冤枉......冤枉......"
进来的士兵合力将他拖出营帐,脱下裤子就是一阵恶打,顾震旦大声道:"狠狠得打,定要叫他供出同犯!"
张东早是万念俱灰,屁股虽痛却还不及一半的心头痛,板子打在臀上噼啪作响,张东稀里哗啦的哭声更响,这般的样子更让人深信他有个卖主求荣相,杖刑的更加卖力,很快将张东打了个屁股开花。
第十四章
天边黑压一片,帐外守营的士兵耐着疲惫在哨岗上监视周遭动静,前几日大败的惨烈情景让这些低级士卒越发紧张,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得他们头皮发涨。白日里一场大雪,被众营卒踩得稀烂,到了夜里寒风刮过都积了冰冻,滑不留丢,不堪行走。一夜巡兵过监蓬处,不慎一个踉跄滑到在地,屁股落在隐于雪中的砾石上,顿时疼痛不已,喊出一声哀号。
痛呼之声惊醒正沉睡的监犯,悬在心中被拉得极细的丝线绷断了,平日压抑在内心的痛涩随着这喊声彻底迸发,一声长啸,如同从天而落的石块砸醒整个监舍,就像一场瘟病刹那间感染了所有监犯,还在睡梦中的人也都和了上去尖声厉叫,数百人的啸叫在死寂般的黑夜中急风骤雨似地狂乱而起。
"奶奶的,再叫就杀了你们。"守监的士兵大喝,比划着手中的利刃,威胁着朝发狂的监犯们刺去。
监犯们像中邪般相互撕咬,啸叫声越加疯狂,有声带破裂后的嘶哑,仿有从阴曹地府巨大的恐惧控制着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刻梦魇将他们完全吞噬。
年长的将士惊呼:"是监啸,是监啸,速速报告将军大人!"
监舍帐外脚步纷乱,激起监犯们又一轮殴斗,凸暴的双眼,勒断脖子的蛮力,掉落在外的舌头,被咬下的肉块,伤犯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在地上滚爬着,口中仍不不停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张东胆颤心惊缩在一角,他是此刻唯一没有尖叫的人,屁股上的疼痛令他没有睡意,在帐中监犯们开始发疯的当口,看着这些着魔的人扒断困锁住他们的牢笼后,他闪身躲入最安全的角落。
安全的地方最终也不再安全,张东感觉有什么攀到腿上,像旁望去一个监犯张开大口朝他扑来,张东吓得用力蹬去他,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监犯朝他挪来。再难避开这些疯子,哪怕再退可退不开拥来的人群,唯一能逃生的法子便是趁乱爬出帐子,张东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是滚到一处无人的低坑中,但也可能会被守在帐外的士兵砍杀。
外援的士兵们尚未赶到,守监的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残杀吓慌了神,几个年轻的守卫四处奔逃,张东从帐中滚出的时候好运的并未被发现。张东未穿囚衣,身上套得仍是凉军的兵服,出了帐子才发现,与其卧躺在地上引人疑窦,不如混在凉军士卒中逃出监营。他并不是真想逃营,依顾大将军的计划,今晚是引出奸细的关键一夜,但监啸的变故是谁也未料到的,此时张东还是将保命摆在了他人计谋之前。
不远处一条抖动的火龙急速赶来,是他营将士们的增援,监啸已持续了不少时间,囚禁在监舍的战犯已从帐内跑了出来,帐内是被咬破喉咙,撕裂头皮的尸体。张东见援兵已到,暂缓了逃营的心思,在众多赶来的士兵中,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医营大夫--何塞平。
幼时听老人们的说法这"监啸"便是阴间阎王来招人,谁也挡不得,何塞平望着仍在沸腾着野兽般尖叫的监舍,紧皱起眉,何塞平随军多年,也是第一次见着状况,他候在一旁等待这场浩劫快些过去。
张东瞧见熟人就如见了亲人,看他站的位置较偏,心中顿时起了凑近他的意思,方才挪出一步,却听一声惨叫。
"啊--"是逃出监犯的哀号,胸前已被一柄长剑刺穿,却不退反进毫无知觉顶着剑身上前,不想又被一双坚实的大手掐住了喉咙,监犯扭头挣扎着,腥血从胸口的洞不断涌出,扣在喉上的手指再度用力掐进青筋暴显的皮肉,只听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监犯舌头吐出老长不再动弹。
"斯。"张东看得一阵震骇,再瞧动手那人,目色泛红,也让人觉着有疯魔之态。此人手持一柄流光长剑,鲜血从剑身流下,在营火中映射下泛出的银光令人心颤,听见张东这方响动,转过脸来,一双带着寒光的狼目直射向张东。
温仲卿!
他怎么会在这?监营朝北,增援也应北营将军林靖鸿领兵镇营!再瞧他摄过来的目色,张东只觉恶寒,眼前火影憧憧,将温仲卿手中的剑映出噬人寒光,一股迫人的阴冷同潮涨般向张东周身漫来。
张东绷直身子举步后退,他已看到温仲卿朝他走来,张东忍下屁股疼痛转身隐入林间,夺步而逃。无视脚下灌木窄径,张东拼命向前跑,身后隐隐约约的悉嗦声如魅影般紧跟他,慌不择路间已跑出了营地,眼前是陡立的山石,以张东现下之力根本无法攀上,张东绝望得转过身。
暗夜下的林子,稀稀疏疏的叶上堆着白雪,被远处火光一点反射出莹然微光,倒也能勉强将周围看得清楚。随着前方丛林一动,两只鬼火般的幽绿眼珠子从暗处现出,形如鬼魅嘴筒细长,待走近了,张东方才看清竟是一只似狼非狼的野畜。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东捂住自己屁股,难道是这血腥引来眼前煞星?
张东打量四周,渐向左方移动,突然这野畜一跃而起,直扑张东,张东平日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虽有伤在身也不干被它占了上风,猛然折断身旁一干树枝,大力向野畜劈去。这畜牲体型虽大,动作却是灵活,几个腾跃间化尽张东攻击,何此矫捷灵敏,不竟令张东怀疑这是只经多年训练的战兽。
未砍到野兽,张东身上却反被它撕破了数处,再是一个挥打,那野兽跃起落在张东身前十步外,对视张东口中发出呼呼低嚎。
一人一兽间正要再战,右方丛林中又显出一对暗绿森冷的眸子,直瞧得张东后颈发寒,一只尚难对付竟还来一只!张东焦虑之际,右方野狼却呜呜后退,突然嚎叫一声,未袭张东反朝那只不狼不狗的东西扑过去!
夺食之战?
张东暗幸菩萨保佑,趁两只猛兽绞斗之际,反身再次夺路而逃,跑出一刻,却听身后再次响起方才那种诡异之声,竟是越来越近,张东停步回首,那匹后抢食的野狼跟在身后,头部处有明显伤痕,嘴筒外残留血迹。张东心道:这就是它胜了!要来取自己这块嘴边肉?
才要想法子对付这狼,不想它见张东一停,便兴奋得直接将他扑倒,对这张东狼嘴一张!张东正叹今夜要人落狼口,没料到却是被舔了一连口水,还未待他有所反应,那狼又从他身上跳下,讨好似的摆摆尾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