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的死亡————星染

作者:星染  录入:12-26

"同学聚会都是些混得不错的人参加的,像混成我这样没必要去。"

"会吗?"

"人都有好奇心,我不想成为实验品,不出现才不会惹的大家都难堪。"

"不想见老同学,那你干吗要认出我?"

"你不一样,你不是那种人。从开始你就什麽都没有问我。"

"我也很好奇,我在等你告诉我。"

"也许有一天我会吧。"

"......,我给你削个苹果。"

 

2

听护士说有个形迹可疑的人在陆鸣晨的病房门前徘徊。
蒋靖看见一个小眼扁鼻,身材瘦小的男人。他应该是第二个来探望陆的人,却不知为何不进病房。在蒋的记忆里并不记得有这麽一个人。

"先生,有什麽事吗?"

男人被身後的声音猛的一惊,转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来好笑,这样一副表情,在这貌不惊人的男人的脸上,显得毫无震慑力。

"你来看陆鸣晨的?"

男人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像在思索什麽。
蒋靖不懂,自己这个问题很奇怪吗?

"你是不是我们班的那个学习委员?"男人试探的问。

蒋靖点头,听男子说来,他应该是高中同学,可模样蒋靖的确是没见过。

"我是渣肥。"

虽然刚才也想到过,可听男人这麽一说,还是有些吃惊。从近三百斤的胖子,变成现在这样怎麽看都觉得不足一百五,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减肥如此有成效,想来需要非凡的毅力。

对著蒋靖赞叹的眼神,男人苦笑自嘲:"我毕业那年为追个女仔,减肥把自己减得得了厌食症,差点把自己弄死。不过丑男就是丑男,变瘦了还是没女人跟。"说著耸耸肩。"现在大家都叫我渣猴。"

"哦......你干吗不进去?"

渣猴的神情灰败黯然。
"陆哥,肯定不想见我。"

"怎麽会,陆鸣晨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我做了件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没脸。"

"什麽事情?"

渣猴闭上嘴,把眼神撇向蒋靖的脚尖。

蒋靖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乘渣猴不备,推开房门,捋过渣猴的胳膊,把他扯进病房。
"陆鸣晨,有人来看你。"
蒋靖把渣猴推到陆鸣晨的病床前。

陆鸣晨沈著脸,瞪著渣猴。

看来也不是无可挽回,以陆鸣晨的性格,若是要斩断这份情谊只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我先出去。"

"出去干吗,留下。听听这人都做了什麽不要脸的破事。"

蒋靖觉得陆鸣晨和渣猴之间的事情自己不便听,可被陆鸣晨喝住,进退不是。

"说啊,你做什麽了。"

......

"怎麽不说了,哑巴了。"陆鸣晨声色俱厉。

......

"陆鸣晨,你别这样。"

扑通一声,渣猴跪在地上。
"我不好,我色欲熏心。"说完,渣猴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响亮,这一下把陆鸣晨和蒋靖吓了一跳。
"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料,黑道大佬的女人哪是谁都能碰的。事情没成,却先败露了。被黑道大佬抓住,一下就把你供出来了。你受伤都是我的错,我也不顾及这麽多年你的照顾,我没骨气,我没用,我不是人。"说著,左右开弓,又是两下,重重的甩在脸上。

这巴掌虽是打在渣猴的脸上,却把陆鸣晨和蒋靖都打懵了。

陆鸣晨看是叹了口气。"酒吧生意怎麽样?"

"呃?"渣猴跪地上一脸诧异。

"我问你我住院这段时间里,酒吧生意怎麽样?"

"好好,就等陆哥你回去。"渣猴晃悠著战起来。"陆哥,你原谅我了?"渣猴小心翼翼的加上一句。

"你说你,除了我还有谁还会真把你当朋友?"

陆鸣晨这话说的难听,渣猴的脸上却不见难堪,反一脸欣喜了表於色。

×××

"陆鸣晨,你一直这麽对渣猴说这种话?"

"怎麽了?我说的是事实。"

"就算不是事实,说多了也会以为是事实。"

"你什麽意思?"

"......"

除了我还有谁还会真把你当朋友?
这话在蒋靖看来,当一个人选择了另一个人做朋友,靠近一个别人不愿靠近的人,就是把别人推离自己的身边,那他是将自己置於了只有彼此的孤独境地,而他却还不自知。
陆鸣晨是否也是正处於这样一个境地?
而这条路陆鸣晨很早就选定了。

***

陆鸣晨的手背抚过蒋靖的脸颊和下巴,蒋靖为陆鸣晨唐突动作弄怔住。

高中生活最後一次集体活动,学校安排在高二上半学期组织秋游。包车是几辆老式的公共汽车,前後两截,中间有两排缓冲的弧形座位。蒋靖和陆鸣晨被安排在对座的位置。车开动起来颠得厉害,转弯的时候更是惯性大。蒋靖本想小憩,颠簸扰的蒋靖无法静心。只是两人面对面的干坐著,这漫长的车程让蒋靖都按捺不住,想找个人说说话。
蒋靖奇怪陆鸣晨今天怎这麽安静,却不想陆鸣晨突然伸出手来摸自己的脸。

"过去都没注意过,你的皮肤很细滑,又白,胡须也疏软。平时怎麽保养的?"

蒋靖一下子只觉得哭笑不得。陆鸣晨以为所有男人都和他一样臭美?

"我没别的意思。"陆鸣晨猛的缩回手,随後又补上一句,"你皮肤这麽好,看的我有些羡慕。"

也许是陆鸣晨的动作太过於温柔,接触短暂於讶异的恢复,脸上还残留著手的温度,蒋靖的心里竟未兴起反感。

随意哼哼,算是应付过去。

陆鸣晨把头靠在车窗上,斜眼看著陆鸣晨。
也许是刚刚的触动,那眼神让蒋靖有些不自在。转而又觉得不是因为陆鸣晨的眼神,只是这样的气氛不似平常。想来又觉得自己没有什麽不同,还是陆鸣晨有什麽欲说还休。

"蒋靖,你想过死吗?"

蒋靖不明白陆鸣晨为什麽会突然冒出这麽个问题?
"活得好好的干吗想死?"

"听说女人的青春只到28岁,男人的青春在35岁完结。我要是到35岁真变老了,我就去死。"

"你不至於吧,别胡说了。"

"真的。你看。"陆鸣晨把左手掌伸到蒋靖的面前。"我的生命线很短。"

陆鸣晨的手掌细纹交错繁杂。听老一辈的人说,手掌里细纹多的人,生命会经历得比别人更多。手掌的生命线堪堪越过了手掌的中线,即嘎然而止。

"我一想到自己会中年发福,然後老的满脸皱纹,就觉得恐怖。"

陆鸣晨,你真他妈的像个女人。
蒋靖心里的话是怎麽也不能说的。
"太夸张了,你自杀之前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劝你的。"

"你想怎麽劝说我?"

"路上美丽的花朵只因为开放的灿烂就被采花人提前剥夺了生命,你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能够继续灿烂,就应该好好的珍惜。"

"又酸又冷。你这麽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你真麻烦,就算你中年发福,满脸皱纹,别人也不会嫌弃你。"

"别人是谁?"

"亲人,朋友。"

"蒋靖,我问你,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我不和渣肥做朋友,班里是不是就没人肯理他了?"

"也许......是吧......"虽然这话是事实,可说出口,不知为何蒋靖的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

陆鸣晨牵起嘴角,似笑非笑。

蒋靖突然就没了和陆鸣晨说话的兴趣。

×××

"蒋靖,有人对你还说是唯一重要的吗?"

"嗯......没吧。我觉得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成为对方的唯一。"

"怎麽这麽多感慨?"

"突然想吃苹果。"

"我昨天削的呢?"

"苹果的表面都泛黄了怎麽吃?"

"里面的芯没坏不就好了,真是挑剔。"

***

医院新招收一个医学院的毕业生。退休的医生,医院用专家的名义返聘了。骨伤科的人员压力缓解了些,蒋靖被调回了放射科。
陆鸣晨的腿恢复的差不多了。後来之前见过的那女人又来探望过陆鸣晨,听渣猴说最近道上再没什麽人来砸陆鸣晨酒吧的场子,蒋靖算算日子恰好是那女人来探望陆鸣晨之後。

蒋靖和陆鸣晨见面的日子不象之前这麽频繁,蒋靖只是在下班之後才会去看看他。
回到家,蒋靖的妈妈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蒋靖也想让母亲安心,只是蒋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从小蒋靖就很独立,不用父母操心。长大些,家里的事蒋靖接受打理的井井有条。蒋靖是家里的第三个大人,有什麽话蒋靖习惯藏著掖著,渐渐父母也搞不明白蒋靖是怎麽想的。蒋靖不排斥相亲,可蒋妈妈并不知道,也不敢安排。
事情就这麽半吊著。

蒋靖也谈过几次恋爱,最後都不了了之。蒋靖想不通女孩子口中所谓的浪漫是什麽,更是做不来。

关於到底这样才能讨好女生,蒋靖也问过陆鸣晨。

时时惊奇,言听计从,若即若离,无往不利。

陆鸣晨告诉蒋靖,这是他泡妞的十六字箴言。
用陆鸣晨的话解释。要在女孩子觉得想不到的情况下,让她开心;不论女生说什麽都不要争辩,特别在她生气的时候;每个一个重要的日子都要记清楚,但是约会却要偶尔迟到。让她又爱又恨,才能让她离不开你。

蒋靖听的头疼,陆鸣晨说来简单,实行起来却又万千的阻碍。
蒋靖直觉得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对她好些,她觉得你粘,彼此没有了私人空间。对她冷些,她嫌你不够体贴,不懂得关心她。

蒋靖说我干脆去相亲算了。陆鸣晨看蒋靖的眼神,好像在看外星生物。

陆鸣晨说,现在这年头谁还这麽老土的相亲,相亲的女人不是有外在缺陷,就是有内在缺陷,以蒋靖的条件女人还不是排著队给他挑。最後还不忘说上句,出院以後给蒋靖介绍女朋友。

蒋靖看陆鸣晨说的心不在焉,估计也没真放心上。再来,陆鸣晨介绍的女人,蒋靖还真不放心来路。

×××

"蒋靖,你喜欢什麽样的。"

"干脆,全力支持我的工作。"

"蒋靖,你要求真高。"

"啊?会吗?"

"一方如果要全力支持另一半的工作,势必自己要有所牺牲。一个女人是不是有这样的情操,不结婚之前是看不出的。你有没有什麽外在的要求?比如说长发短发?喜欢腰细点的,腿长点的,还是喜欢波霸?"

"随便。"

"蒋靖,你真没要求。是不是男人都成......"

"......我没想过。"蒋靖老老实实的回答。

一时沈默。

 

3

拆石膏,陆鸣晨硬是要蒋靖陪著。

蒋靖拎著电动的石膏拆除器,进到陆鸣晨的病房。

拆石膏的医生是蒋靖在骨伤科实习时候跟的师傅,又是在蒋靖借调时,与蒋靖值一个班。两人关系不错,听蒋靖要来陪陆鸣晨拆石膏,就干脆破例,把这事交给蒋靖来做。

陆鸣晨看来脸色有些发青。"蒋靖,这东西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很安全的,锯片外面镀了一层护肤防尘罩,一般不会伤到皮肤。我等下去找块硬的东西,垫你脚下面,不会有什麽感觉的。"

"一般不会伤到皮肤?"

"仪器万一有什麽故障,这就不是医院能保证的了。"

"蒋靖,你就不能给我个确切的答案,当作是让我安心也好。"

"不能保证的事,你让我怎麽说?"

"蒋靖,肯定没女人会喜欢了。"

"知道了,你说过了。"

蒋靖插上石膏拆除器的电源,打开开关。
电机发动,齿轮飞快的旋转起来。仔细看,能见到齿轮上的小锯片飞快旋转时在空中划出的白痕。石膏拆除器的体积不大,却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就好像电钻运行的声音,刺耳尖利,听得人毛骨悚然。

"把腿伸过来。"

陆鸣晨一脸菜色。微颤著把腿伸直。
蒋靖把巡房记录板垫在了陆鸣晨的石膏腿下,然後压了一下,确认板是否会随意滑动。蒋靖满意的点点头,然後提起看来是已经转到极速的石膏拆除器,渐渐接近陆鸣晨的石膏腿。就在机械要接触石膏的瞬间,陆鸣晨把腿急速的缩了回去。

蒋靖皱起眉头:"很危险的,陆鸣晨你知道不知道。"

"蒋靖,医院里有没有原始的方法,看著这东西转,我好不踏实。这次受伤,我算是尝到残废的滋味了,我不想後半身真的变残废。"陆鸣晨一脸无辜。

"就你事多。"蒋靖关闭石膏拆除器。"你等等,我去医疗器械科领个锤子回来。"

看蒋靖提来一把平锤头碗口粗的长柄铁槌和一把黝黑的细长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陆鸣晨悔得肠子都绿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电钻钻呢......

陆鸣晨认命的把腿送了出去。
只觉得腿部一阵受力,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睁开眼,看见蒋靖正拿著一个小锤子一点一点的把石膏沿著一条裂缝敲落下来。陆鸣晨的神情专注,锤头细致得向下微微的敲打,白色的粉末在小锤的敲击下,纷纷碎碎得散开来。

"蒋靖,这锤子哪来的?"

"我刚放口袋里的。"

蒋靖折腾了好一会,才把陆鸣晨脚上的石膏除弄干净。
"陆鸣晨,医生和你说过怎麽恢复了吗?"

"说过了,给你。"陆鸣晨把一块稍大的石膏碎片递给了蒋靖。

"?......做什麽?"

"写个"靖"字,就你名字里的那个靖。"

虽然不知陆鸣晨想做什麽,蒋靖还是用马克笔在石膏片的中央写上了一个黑色的"靖"字。
等蒋靖写完,陆鸣晨把石膏碎片还接回去。

"做什麽?"

"秘密,以後再告诉你。"

***

拆石膏的第二天,陆鸣晨出院。

早晨,蒋靖在电梯口遇到来接陆鸣晨出院的渣猴,於是就让渣猴转告陆鸣晨一声,自己当班,不能去送陆鸣晨了。

今天病人不多,蒋靖准时就午休,出光片室,蒋靖看到陆鸣晨在门口等他。陆鸣晨让渣猴把东西先送回他家去了,来请蒋靖吃饭。
蒋靖笑言,渣猴真像陆鸣晨的管家婆。
脱下白大褂,换下拖鞋,蒋靖就跟著陆鸣晨去吃饭了。

陆鸣晨带蒋靖去了一家西餐厅。
看著华丽的装潢,来去衣著光鲜的男女,蒋靖只觉自己不合时宜。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是去年买的,外套的袖口处有些磨损,露出衬衫袖口,掉了一颗扣子。皮鞋的鞋面布满了褶皱和划痕,踩在红色的毛绒地毯上,尤显得破落非常。

这顿饭蒋靖吃的不自在,总觉得有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偷偷张望又没见有人在打量他。幸好这顿是午餐,让蒋靖有理由匆匆的吃完,匆匆的离开。

准时下班。
蒋靖回家的路上有一家大型的综合购物广场,每天都能看到穿著职业装的白领们乘著在里面血拼。蒋靖从来没有兴起过念头想要进去看看,买些什麽东西,最後一次买新衣服也是为了今年年初时一场同学的婚礼。

推书 20234-12-26 :祝君好————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