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依想了想,贺青楠已经见过目前来的这些门派的人,八成心里已经有关答案,便是隐瞒只怕也隐瞒不住,因此笑道:“猜的不错,他是想得到各门派修炼内力的法门。不过这是公平交易,他也把他的武功分出一部分给对方,双方都得利。”
“目的是治病吧?”贺青楠又问,“不过我觉得萧亦山不像是内息有问题的人,难道是给别人治病?是不是为了那个后室里的人?”
“什么后室?什么人?”易依皱皱鼻子,“我哪里知道,我与他分开数年未见了呢。”语气夸张,一听就知道是在骗人。
“骗人。”贺青楠笑着戳破易依的谎话,不过知道易依是不想回答他,因此也便作罢。
于是又说说笑笑些其他的江湖异事,贺青楠知道的事情多,易依也好奇,一边聊着,眼见着天色便暗了下来。
天黑了,易依点上灯,贺青楠伸个懒腰,“我也该去睡了。”
易依不答,只是抬眼看了看贺青楠。
贺青楠也笑笑,起身,便向自己忘记走去,易依不拦他,想是在这里有些习惯了,所以不需要贺青楠陪自己了。
贺青楠放下心,只是可惜了准备好的几套说辞。
眼见着天色愈黑,贺青楠顺过窗缝看看外面,有两个小童守着。
贺青楠从怀里掏出一枚很小的弹丸,从指音弹出去。弹丸落在地上,惊动了两个小童,他们警惕的左右看时候,弹丸里散出来浅浅的烟,悄悄上升,弥散在小童四周。
“咕咚”“咕咚”两声,两个小童躺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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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楠已经易过容,趁夜色把两个小童拖进自己房间,扒下个子高一点的小童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虽然不合身,不过好在天也黑了,黑暗里倒也看不出来。
贺青楠回忆着白天小童带自己走过的路,大大方方,绕着溪水,转个圈,来到正面院前。
几个小童来来回回巡逻,贺青楠隐在暗处,换了夜行衣,趁小童们交叉错身的时间,跳上房顶。贺青楠武功并不见长,轻功却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这一跳悄无声息,小童们竟是一点未发觉,仍然在院中走动巡逻。
贺青楠伏在房顶,回忆白天所见萧亦山房的位置,沿着房檐,壁虎一样爬到正堂房后。
瓦片中隐隐透出些亮光,贺青楠前后左右的找,终于找到一片比较松动的瓦片。怕推动瓦片的声音惊动屋内的人,贺青楠伸手,用内力将瓦片微微吸起,悄无声息的将瓦片轻轻移动出几分的距离,露出屋内烛火。瓦片刚露出缝来,便有一股很浓的药味道从缝隙中涌出,贺青楠一边用鼻子分辨着都有哪此药,一边眯起一只眼看了下去。
只见屋内正中摆着一个大木桶,药味道便是从那桶里发出来的。木桶内泡着一个人,挽着头发,看来略显瘦弱,虽然在烛火下,但仍然能从露出来的皮肤看出他身体呈现出病态的白,看来正在用药做熏蒸。
萧亦山站在桶旁,正在服待那人,细心而且动作轻柔,仿佛对方是易坏的瓷器一般。
忽然,桶里那个说话了,“阿千,真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这药的味道,本来我可以自己来的。”因为离的远,贺青楠只能竖起耳朵努力听,觉得这人说话时候有气无力,似乎中气不继的样子。
萧亦山似乎有些生气的语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抱歉不抱歉,我早说过要与你同生共死,只是帮你熏个药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不,不是这个原因。”桶里那人摇摇头,“我只是听说他来了,所以想看一下他。那时候,我就欠了他一个谢字,现在又因为要一直做药蒸不能过久离开房。原想只在门口看他一眼,遥遥道声谢也算了了心愿,哪里知道竟然一刻也离不了这药了。”他说着,长叹一口气。
萧亦山忙安慰他道:“我已经将江湖各门派偏门的修气方法找了来,我想,修炼内力总不过是那些个方法。总有一种可以解开你体内郁滞之气了。”
那人轻轻摇摇头,却并未说话。
萧亦山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些,于是便扯开话题,给那人讲起些江湖趣事,那人边听,不时问一些七七八八的问题,倒也其乐融融。
约摸两柱香时间,桶里那人做在萧亦山搀扶下起身,从桶里迈了出来。萧亦山帮他揩干身体,披上件衣服,又用厚羊皮把他裹了起来。然后唤了小童进来,将大桶抬了出去。没一会儿,小童又抬了另一只更大的木桶进来,桶内蒸气嫋嫋,倒并没有药味再窜上来,应该只是洗澡用的热水。
小童又端上一个放着香胰、皂角、手巾之类物品的高几,然后退了出去。萧亦山帮那人解下羊皮、脱掉衣服,扶那人进了桶内。然后,萧亦山自己也解下衣服,迈入桶内。
已经是别人的私人情趣,贺青楠虽然有所有“包打听”都具有的八卦天性,不过也不好八卦到人家私人床弟之间的事情,于是便准备离开。再瞟一眼,见萧亦山转身去身后的几上拿香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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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几比浴桶略高些,又在身后,萧亦山去拿香胰时候站起来,转了个身,便见一只褐色的蝴蝶贴在萧亦山腰上自水雾中冉冉而升。
贺青楠愣一下想看的真切些,忙又趴下去凝神细看,萧亦山却已经拿了香胰子坐回水中,褐色蝴蝶也随即没入浴桶中。贺青楠趴在房顶,思量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离开。
回到房内,两个小童还躺在地上昏睡。中间圆桌旁,却坐着正在看书的易依。
听到贺青楠回来,易依抬眼看了一下,放下书,“你倒是跑的快,我只好在这里替你看着。──不然,若是你还没回来,这两人就醒了,又或者是有人发现了这两人不在自己位置上而是躺在你屋里,我倒要看你怎么办。”
贺青楠笑笑,搔搔后脑勺,不知该说些什么。
易依眨眨眼,笑道:“我就知道你说回自己房间早休息什么的是借口,结果你果然把这两人药倒了。──我原本想偷看你到底去做什么,又怕这里被人发现,只好留下来,你该谢我才是。”
“这样说来,倒确实要谢你呢。”贺青楠大笑,向易依作个揖,心里默默感激易依的不多问,易依不客气的接受。
贺青楠脱下身上衣服,俯身给小童穿好,一边对易依道:“我虽然迷倒他们,不过倒不担心他们醒来,我想你也应该检查过了,这迷药里有忘忧草,解药里也有。一会他们醒过来会有一小段糊涂时间,只不过即使是清醒了也不过以为自己只是有了点困意而已。”
易依点头,“我知道,但若是有其他人来接班,看见了岂不是不妙。”他说着,抬起另一个小童,“不然我就去看你到底又去偷窥别人什么了。”一边说着与贺青楠一起将两个小童抬到屋外,又分别给两个小童喂下解药,然后再回到房内。
贺青楠拿了块沾了药水的手巾,并不躲避,当着易依的面,大大方方将自己刚刚易容成小童的脸上的药剂擦拭干净。
易依有些镇惊,一时间愣住不知说什么。虽然已经相处数日,但易依与贺青楠两人却都未见过对方真正相貌,没想到贺青楠今天竟然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预兆而且心无芥蒂的露出了本来面目。
擦掉易容药剂的贺青楠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嘴唇削薄,只是一双眼却是眼带桃花、梢角微挑,给本来英挺的相貌凭添了几份邪魅之气。
贺青楠却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擦掉脸上的药剂,又拿出个小瓶,掏出些药剂抹在脸上。易依闻到淡淡的清香,知道那是为了减轻长期易容而产生的刺痛感觉的药剂。
贺青楠转身,看见易依坐在桌旁呆呆的看着自己,笑问道:“你在看什么?”
贺青楠大方展示自己面目,易依觉得自己表现出这样的吃惊样子实在不合适,于是笑道:“怨不得那些大门派的姑娘太太、青楼花魁见到你就什么都说了,若我是女人,见到贺公子这般相貌的只怕也是要动心的。”
贺青楠不在意道:“一副臭皮囊罢了。你也精于易容,该知道人的长相是最不可靠的,貌比潘安又如何,貌如夜叉又怎样,将来还不都是一抔黄土。──所以我平日里都不以真相貌示人,我实在不相信那些凭别人相貌就粘过来的人。”
易依不说话,偏着头,视线落在某个虚无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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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屋内无声。易依沉默半晌,抬了头,看看窗外,“天色很晚了,我也要睡了。”他停下来,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大概觉得不妥,自顾自摇摇头,离开了贺青楠的房间。
贺青楠不动声色看着易依离开,心里却没来由涌出些失落感觉,但猛然意识到,虽然易依并不在,却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于是也起身准备睡觉,转身,眼角余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很长时间以来都是用各色人的脸,已经很久没看见自己脸长什么样了,忽然见到,不由愣了一下。易依若没有易容过的话,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呢?
睡觉前,贺青楠燃了一支信香。
最初的好奇消失以后,易依连在这山谷里转一转的兴趣都消失了,只是若现在就离开,实在是拂了萧亦山好意,因此无奈仍然留在这里。虽然无聊,但好在第二天,就有小童送来了最新鲜的海蟹,其中一半是已经请了附近最好的厨子煎炒烹炸各做一了份快马加鞭送来,其余的用冰窑存了起来,好让两人以后仍然可以吃。
蟹子正是新鲜最肥的时候,膏满肉嫩,又是最好的师傅做的。两人食指大动,配上陈年黄酒,果然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神仙也不过如此啊。”贺青楠有些醺醺然,伴着一室的蟹香,由衷的赞叹道。
易依笑意盈盈,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笑道:“我原来想过,若我有一天退出江湖,就选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自己盖几间草房,种点菜。春夏秋冬,自给自足。何况,跑江湖,总能赚下些钱吧。”
贺青楠大笑,“那好,我便在你隔壁也盖几间草房,到时候我们还想现在这样‘把酒话桑麻’。”顿了一下,他又打趣道,“不过那时候恐怕你我都已经有了妻小,看你这样瘦弱,只怕到时候会娶个悍妇,成天被关在家里。”
易依瞥了贺青楠一眼,笑道:“说的好听,倒是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哪天被朝廷重臣家的千金大小姐看上了,非要收你做驸马爷;又或者被江湖各门派联合追杀,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把酒话桑麻’。”易依的眼睛微微弯起来,他眼睛的瞳仁比一般人略大些,因此笑的时候,眼珠的颜色更比普通人暗了许多,显出一种孩童一般的神情。虽然脸是易容过很普通的相貌,但易依笑起来,表情却生动的让人移不开视线,让贺青楠不由好奇到底易依是什么样的相貌才能配得上这样生动的神情。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易依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只怕是易容时候出了什么差池。
“不,没有,没有。”贺青楠忙掉开视线,讪笑着,“我只是觉得,你身上那么多伤,以前一定经历过一些事情,但是你现在看起来能这么轻松,真的很好。”
易依愣一下,神色隐约黯了一下,却又重新微笑道:“是啊,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纠缠着也没意思。就是因为以前有些事情很不愉快,所以现在要高兴点,把那时候的份也补出来。”
贺青楠不说话,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不由自动的瞥向易依。这──好象违背了自己的职业操守,但心思都像风筝断了线,飞上了天就不知道怎么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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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日子过得恣意,聊天饮酒食蟹放歌做乐,偶尔萧亦山会到易依那里,关上门,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日子虽然逍遥自在,可是这种快乐毕竟只是一时的,不过能维持几天时间。
“我明天准备离开了。”易依对贺青楠道,在这里懒了几天,觉得骨头都酥了,“你要去哪里呢?”
贺青楠愣一下,“怎么,你还要跟着我吗?”
易依伸伸懒腰,点头道:“我是你的人质嘛。”
贺青楠噗一声笑出声,“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人质,倒好象我是你的人质一样。”
易依大笑,“跟着你比较不无聊,不然如果我回千叶堂,那里的人都闷死了。”
贺青楠好奇的看着易依,“如果你回去,岂不是没完成任务吗?不会受到惩罚吗?”
易依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些异动。两人互相看一眼,忙打开窗户,远远见似乎有些烟花还有呼喊声音夹在一起。难道是萧亦山他们练功发出来的声音?
贺青楠探头看着,只见几个小童行色匆匆向正屋跑去。贺青楠忙跑过去拉住一个小童问发生了什么,小童并不答,只是甩脱贺青楠的手跑掉了。
“好象有什么事情。”贺青楠搔搔头,好奇心又升了上来。
贺青楠还没说话,易依却笑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又想去看了,正好我也好奇,一起过去看看好了。”
两人正要挪动脚步,却见一个小童远远跑来,两人认得那是经常跟在萧亦山身边的一个。他一把拖住易依的手,“公子请跟我走。”说着,便拽着易依向反方向跑去。
没跑几步,易依就甩脱小童的手,小童愣一下,还没来得及问,易依却先道:“你必须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不然我不会走的。”
“不,不行!”小童惊慌的说,“主人让我带您马上走,请您不要为难我。”
易依皱起眉,“你若不说,我绝不会走,想把我打晕带走,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小童神情非常着急,踌躇半晌,才咬牙道:“主人不让我告诉您,但既然这样,我也只好告诉您了,──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易依挑起眉看着小童,满脸疑惑,没一会,忽然变了脸色,“……是他?”
小童忙点头,“所以,公子,您快跟我走吧。”
易依不说话,只是皱眉低头站在原地,不理会小童的催促。贺青楠也不说话,抱着双臂看着易依低头思量。
过了好一会儿,易依仿佛做好了打算一般,深吸一口气,抬了头。小童等着他走,他却把头转向贺青楠。
“姓贺的,我知道这事情肯定跟你有关系,我现在真后悔信任你了。”易依的声音恢复了初见贺青楠时的冷淡。
贺青楠心猛然跌下去,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意识一把抓住易依,“到底是……”
易依不说话,冷着脸一把推开贺青楠便用轻功向正房方向跑去。小童在后面大声叫着易依,贺青楠也忙施用轻功跟上。
“易依,我……”
易依别过脸去,加快速度,几下便跳到正房后院旁的一颗树上,刚站定,却鼻中闻到一股清甜香气,心道不好,便与贺青楠一起从树上掉了下来。
“又有两个。”有人迅速从暗处出来,扛起易依与贺青楠,飞奔向正房。
正房前一块空地上站了几个人,旁边则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群人,全是来这里与萧亦山交易的各门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