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了得,所以怎么可能会忘了你。"那人笑得好不嚣张。寿喜神色一僵,那把剑就已经横在了他的喉间。
带着沉鱼落雁之姿的笑脸靠近他,依旧是那样的放纵:"好久不见,伤好了么?"
明明已经消失了的伤口竟然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寿喜挺直了腰,直视他:"好得很,好得都忘了你是谁。"他也笑,笑得凶狠。
现在这种局面,就算神仙来了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寿喜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正面迎击这个与他的实力有天壤之别的少年。
那人不怒反笑:"既然你在,那家伙也该在吧?"
提到苏映梓,刚才的怒火瞬间消失,寿喜想也不想,就嘲笑道:"我跟他又不是双胞同体,做什么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少年哼了一声:"不是双胞同体,却是狼狈为奸。他是狼,你是狈,没了狼,你这只只能趴在狼背上的狈能成什么事?"
这个混蛋居然敢小看自己!寿喜瞪圆了双眼,完全忘了喉间的利剑,手指着自己,提高了音调:"我是狈,可没有狈,有勇无谋的狼能成多少大事?!"
苏映梓,你听听,都是你这个混蛋,才害得我落得个这样难听的称号!狈?那种难看的,可笑的动物怎么可能是他可爱的,聪明的吕寿喜?!
(友情提示: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曾把"狼狈为奸"中的"狼狈"解释为两种野兽,而且说"狈"前腿短后腿长,只能扒在狼的身上才能行走,所以"狼狈为奸"有"坏人相互勾结干坏事"的意思。今天的科学事实证明,自然界有狼,而不存在"狈"这种动物。从语言学角度来看"狼狈"是一个"联绵词"。==这样看来,狈真的很丑......ORZ)
"虚张声势,"少年冷笑,冰冷的剑身再次紧逼着寿喜的脖子,"既然他不在,要你也没有用。四年前杀不了你,现在可不一定。"
他才不要死!"慢着!"寿喜用尽全身里的力气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冷静,"你杀我有什么用?"
"为什么不杀你?杀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少年居然很好心情的跟他辩论。
"既然没有意义,杀我做什么?杀了我,一来你会惹来苏家和吕家的联手追杀,二来你会让世上少了一个狈,三来你会浪费力气。这么没意义又麻烦多多的事情,你做来干嘛?"关乎生死的事非比寻常,寿喜的脑袋比平日清醒了百倍。
少年大笑:"好,你既然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一,我是魔教的人,我会怕被追杀么?二,狈没有了,还有狼,我只要狼,三,杀你可以当作发泄的好工具。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
居然是魔教的!!!寿喜在心里无尽的哀号着,替自己,替苏映梓大喊糟糕。
"当然还有!狼现在不见踪影,如果你想要狼,没有狈的话他才没那么容易现身!不是活着的狈,对你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你还是把我活捉回去吧!"寿喜大吼着,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了性命!后面的事,就等活下来的时候再想!
过于强烈的求生意志感染了少年,对方竟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最后点头。寿喜差点没欢呼流泪。
"好,我带你走。"少年笑得很开心。像是找到了不错的玩具。
"去哪里?"寿喜仍不忘挣扎一下。
"回魔教。带你见识见识。"少年收回剑,一掌就击晕了差点再次哭出来的寿喜。
命途多舛。正适合用在他身上。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魔教有很多,可最让人闻之色变的却是南部的天禄城。天禄城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期间经历过无数次江湖的绞杀,依旧强健的发展到了现在,并且俨然有比肩南部最大正道教派的趋势。
据传现任城主不过四十多岁,子女众多,而各个都心狠手辣,一旦独立成派,恐怕都会成为将来江湖巨大的隐患。
当寿喜知道自己被带到天禄城后,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可眼下人已在臭名昭著的天禄城的地牢里,就算想逃跑,似乎已是不可能。此时寿喜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对方是天禄城的少主,他死也不会说出什么让他绑架自己过来的话。
就算别的方法也许不怎么凑效,也总比落到这种极其危险的地方来得好!
把自己绑来的家伙早已不见人影,阴湿幽暗的地牢里隐隐约约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号声,寿喜打了个抖,挑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闭目思考。
眼下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便是苏映梓并不在京城。可这也可能会造成两人在陵州不期而遇。唉唉唉,这可怎么办好?天禄城不像知府衙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苏映梓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将自己从这里救出去!
"天啊!"寿喜抬头,朝上空长叹一口气。
难道他只能寄望于中原大军攻破此处?不,与其寄望那群早已狗咬狗的伪君子,还不如寄望于老天爷能劈一道雷下来,把这地牢打穿,自己趁机溜出去......
越想越不搭边。
几近自暴自弃的吕少爷的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后,立刻睁大了眼睛。
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拖着一个垂死的男子经过牢门,凡是经过的地方,地上就留下一滩滩血迹。寿喜脑袋一片空白,在这里第一次感觉到了邻近生死的恐惧。
打手后面紧跟着一个高瘦的男子,看那服饰,显然是较有权势的人,只是那人锐利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杀气,在看到牢里的寿喜时,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让他差点蹦起来。
心脏剧烈的鼓动着。寿喜忽然觉得,在这个地方,呆在地牢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会遇上这个人。
"左护法......求你......饶了我......"垂死的人嘶哑的求饶着,那高瘦的男子只是瞄了他一眼,两个打手迅速的后退一步,没等寿喜看清,那家伙的人头便像一颗球,咕噜噜的滚到了自己的牢门前。
"我最讨厌别人求饶。"左护法冷笑。
寿喜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盯着他。
其实早吓软了腿,只是自尊让他死撑着腰板,怎么也不肯软下去。心里同时在怒骂:不让人求饶,又不放人,分明除了杀,就是杀!
解决掉囚犯,左护法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双鹰眼直勾勾的落到寿喜身上,阴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什么人?"
一身上等的衣衫除了沾了点尘,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那单薄的骨架怎么看也不像连过武,更不用说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污尘的眼睛。这家伙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也发现这一点的寿喜一惊,飞快地考虑了一下,才答道:"你们少主请我来的。"不是抓,是请,虽然方式恶劣了点。
左护法果然冷笑,只是那冷笑的对象似乎有点不对:"是舒瑾那小子?"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舒瑾,寿喜还是点了点头。总比显露出自己是弱势的那方好。
左护法冷哼一声,便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寿喜盯着他高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少年再度出现的时候,寿喜已睡了一觉。正确的说,是少年将他踢醒的。
睁开眼就看到那家伙嘲讽的笑容,寿喜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你居然还睡得着?"少年俯视着他。
"怎么睡不着,既然你不会杀我,此地又凉快安静,不正好拿来睡觉?你可是三更半夜把我抓来的,要不好好睡一觉,哪里有精力跟你说话?"寿喜伸了个懒腰,可咯咯作响的骨头让他眉头打了个结。果然睡不惯地板。
"你有什么自信我不会杀了你?"z
"既然大费周章的把我抓来,又怎么会轻易要了我的命?"寿喜笑嘻嘻的看着他,全然没有了昨晚的惊惧。
少年打量着他,冷笑:"你的胆量的确不小。"
"马马虎虎,至少知道舒瑾少爷您是天禄城的少主子后,还是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这话自然是奉承。
少年眉头一挑。"你从哪打听来我的名字?"
猜中了。寿喜难言得意笑容。"来了个左护法,看到我衣冠整齐的坐在这里,便好心的告知我您的名号,让我也好在此处住得安心。"
听到左护法的名字,舒瑾眼神一凛:"他来找你麻烦?"
这家伙居然偏袒自己?心底暗喜,他继续添油加醋:"没有麻烦,只是看我一个人在此处寂寞得很,扔了个人头过来,说是给少主子您的礼物。"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恶心的,依旧靠着牢门的东西。
舒瑾的神色更是难看,几乎是用牙缝里挤出声音:"这种低贱的礼物他也敢送?怎么不送上他自己的?"
寿喜眼神流转。
"自己的是要让别人亲自送上来才显得更加珍贵。"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却让舒瑾猛然低头看他。那艳丽的脸上勾起一抹洞察的冷笑:"你究竟是什么人?"
把我抓来还不清楚我是什么人,该说他鲁莽呢,还是胆大呢?寿喜很坦然地答道:"普通百姓。不过,你看上的却是京城苏家的三少爷,那个可比我难伺候多了,你真要用如此善良温柔的我去换那个恶劣狂妄的家伙?"
舒瑾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牢里的灯火昏暗,两人距离之近,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寿喜面无惧色,尽管心脏狂跳不已。
"如果能不用换,我就两个都要了。"他笑开,如一朵绝色的牡丹。
"贪心不足蛇吞象。"寿喜叹气,再抬起眸子时,里面已带上了嘲讽:"等他也进来了,是不是要让左护法再送一个人头作为见面礼?"
喉咙立刻被人紧紧的掐住,寿喜被狠狠地压到了墙壁上,几近喘不过气来。
"你不要得寸进尺。"少年冷下脸,如同黑面罗煞。
寿喜咬着牙,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他做得如此明显,我再愚钝,也能知道,可你呢?就这么甘心的被他羞辱么?"
喉间的手指更加收紧。"我迟早会解决那个混蛋!"舒瑾眼神冷冽。
"既然如此有信心,为何又要迁怒于我?"寿喜开始脸色发黑。
那人盯着他,直勾勾的望进那双倔强又清亮的眸子,半天,才松开手。
寿喜只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用力的喘气。
拿性命做赌博的事,真是要少做为好。
舒瑾站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离开了牢房。
第二日,寿喜便被人带出了地牢,住进了一件简陋的小屋里。
之后,他多了个用途。舒瑾少主子的贴身小厮。
什么?又是小厮?几近跳起来的寿喜瞪圆了眼。
只是负责传令的下人们不作声。
寿喜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舒瑾,苏映梓,你们都是好样的,各个持着我不会功夫,净把我欺负!哼!你们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慢慢的报复回来!
因为睡眠不足,吕寿喜眼眶黑了一圈。
一大清早,抱着枕头怎么也不肯放开的他,硬是被人架着扔到了舒瑾的房间。
正在洗漱的舒瑾扬起眉角。
"还不愿醒来?"
把头埋在枕头里的人用还带着睡意的一声哼气作为回答。
一旁的小厮们窃笑。
舒瑾忽然拿过用来洗手的水盆,挥手一洒,大盆的水立刻就浇到了寿喜的身上,寿喜一个激灵,扔开枕头往后滚了一圈,水盆接着重重的砸到了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闪得倒挺快。"舒瑾冷笑。
有苏映梓的"教导",他能不躲得快么?寿喜抿抿嘴,没打算说出自己的血泪史。可这么一来,瞌睡虫还真被他全部赶跑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沾了尘的衣服,寿喜朝舒瑾笑得客套:"少主子大清早的叫我来,有何吩咐?"
"昨夜没睡好?"这句话是真的疑惑。根据下人们的回报,这家伙老早就上床了,睡得比谁都早,起得比谁都晚,居然还能困成这副模样?
一句话把寿喜的脸给问得黑了一半。
有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晚上。
"那个......我说......"他犹豫着,似乎想问什么。
舒瑾哼了一声:"都敢在地牢睡觉了,还有什么不敢问的?"
清秀少年似乎有些不愿面对现实的扫了眼四周的小厮们,又看看他,视线始终都落在众人的脸蛋上。"你的下人们似乎都长得不错......"他干笑。
其实何止不错。就连吕寿喜这样的俊俏少年站在他们中间,都略显平凡。
"是又如何?"似乎猜到他的忧虑,舒瑾勾起恶劣的笑容。那神态,竟有三四分像那狂妄的苏映梓。
寿喜呆了一会,眨眨眼,才又接着问道:"难道......"
这家伙似乎只有小厮,没有丫环,而且各个都是难得的美少年,再加上他非要苏映梓不可......
这么想着,脸部更是僵硬。
"我是好男色。"为了更用力的刺激他,舒瑾侧脸看向身旁一个小厮,对方自动的靠过来,环抱着他,并献上火辣的舌吻。
未经情事的少年立刻刷黑了脸。
"你你你......"就连面前有人被杀都没有如此惊惧的吕寿喜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舒瑾的笑容更加狂妄。
"你,你居然是要让苏映梓做这些事!"寿喜的脸色由黑转红。
"要不是做这种事,我要他做什么用?"他说得理所当然。
"我原以为......我原以为......"该死的,他怎么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龙阳之好,他原以为这家伙不过是想要掠走苏映梓作为发泄的(= =此发泄非彼发泄)对象,竟没想到......该死的啊啊啊!!
吕寿喜的脸又迅速的转黑,他突然想到了舒瑾的另一句话。
如果不能换,我就两个都要了。
他又忽然想起,自己总是宁愿让自己被掠走,也不愿让对方碰苏映梓一根毫毛。这样的行为,在对方看来,又是一种什么意味?
如果面前有一口井,他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入。
一直等着他说话的舒瑾颇为愉快地看着他脸色不停的变幻,心里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在他接近崩溃的时候,又添了句:
"我可是很想把你留下来哦。"
艳丽的笑容,依旧是放荡不羁的味道。
可寿喜这回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全身僵硬的盯着眼前这个家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心里面再次深恶痛绝的咒骂起随便让人家绑架走的自己。
你看,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让人痛心的了。
笨死了,吕寿喜。
即使洗漱完毕,用过早饭,被带到花园中,寿喜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已经开始练剑的舒瑾看他这副模样,便从下人手上拿过一把剑,扔到他的面前。"过来,吕寿喜。"
那名字,叫得真切。
寿喜可没错过关键的这句话,头猛地地抬起来,眼里尽是诧异:"你已经知道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家伙的手脚那么快。
"这等小事,值得你诧异?"舒瑾嘲讽地笑道。
寿喜眨眨眼,然后挫败的叹气。
既然有这种本事,苏映梓在陵州的事他恐怕也知道了吧?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撒谎,也不怕我揭穿后杀了你。"话虽这么说,那家伙仍是反手执剑,站在那里,没有杀意。
寿喜干笑。
要知道你的爱好,我是死也不会撒这个谎的。
把剑踢到他的脚下,舒瑾用眼神示意他捡起来。"不管如何,反正你都不怕死,不是么?"他笑着,甩了甩剑,"既然如此,来陪我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