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把剑再踢回去,可寿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捡了起来。
"少侠手下留情。"他沮丧着脸,很是笨拙的把剑拔出剑鞘。
就在下一刻,剑光一闪,对方的身形已经迅速逼近,寿喜想也不想,用力的一挥,硬生生的架下了对方的剑。"当"的一声,他咬着牙,强忍下虎口的酸麻,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挡这明显不怀好意的攻击。
混蛋......这哪是玩玩,这家伙明显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我真好奇,你是如何每次都能卸开别人的攻击的?"舒瑾轻笑。
"因为我不想死。"寿喜硬是让自己勾起一抹笑容。
他绝不会轻易的死在别人的手里。
舒瑾盯着他,玩味的笑道:"苏映梓还未知你就在我手上,你觉得我该如何告知他呢?"
"让我给他写封信不就好了?"这问题真愚蠢。
"写信?"
"写信告知他,我在此处安好,过些时日便可回去,无须担心。"寿喜趁他走神的时候,用力一甩,将他的剑甩开,自己往后跳开几步,拉开距离。
舒瑾笑得凶狠:"你当是来做客么?"
"有何不好?就当我来朋友家里,闲住几天。"寿喜得意的看着他错讹的神色,忍不住又说道:"你要是感兴趣,回京城后,也可造访我家。我家虽比不上此地,却比此处有趣得多。"
朋友?
"你拉拢人心的手段可真不凡。"舒瑾冷笑一声。
寿喜却正了神色。"我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虽说你伤了我,可之后你也没对我怎么样,更何况我身在天禄城却无人能伤我,这也是托你的福,你要看得起我,我们俩作朋友又有何妨?比起那些只能冷冰冰回应你的娈童来,岂不是更有意思?"
"你给我闭嘴!"只是眨眼的时间,寿喜手中的剑便飞到了远处的草丛中,整个手掌都发麻的寿喜怔怔地看着那个一脸煞气的少年,看着他靠近自己,身子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往后跳了一大步,微微扫了眼自己胸前,仿若凶器的手指离自己心脏仅有毫发之差。
额头沁出了大量的汗珠。
"这样,你也敢跟我做朋友?"少年笑得残忍。
寿喜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用还带着一丝丝颤抖的声音,慢慢的回道:"我惹你生气,你发火也是应该的,只要你还没杀了我,这希望还是有的,不是么?我的敌人不是你,你的敌人也不是我,是左护法才对吧?"
泛着杀气的眼眸终于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寿喜咧开笑容--虽然笑得有些难看:"我很顽固么?也许吧。"
"简直是无可救药!"扔下这句话,少年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花园。
寿喜看了眼旁边的小厮们,被他的视线扫到的人都立刻低下了头,连脸上的惊愕都来不及换下。
寿喜不发一言。
命是老天给的,运却是自己定的。若是连自己都不去争取,哪还指望谁能改变你的命运呢?
是娈童还是朋友,没试过,又怎么知道?
舒瑾少主子新养了个胆大包天的男宠,这消息很快就成了天禄城下人们最新的话题。
话说这男宠不但不怕舒瑾,还敢在他面前挑衅;不但不干下人该干的活,还一天到晚睡到日上三竿。听听,多不像话。
这事情也许很常见,可,这里是天禄城!江湖就耸人听闻的天禄城!更何况对方还是最冷血的舒瑾少主!
流言蜚语,传到舒瑾耳朵里时,就已经变了个味。当时正在舒瑾对面吃桂花糕的寿喜拍着桌子大笑。
"我居然要色诱少主,妄图夺取城主之位?哈哈哈......能做这样的谣言,这人能有多愚蠢啊!咳咳......"笑得太过分,竟被桂花糕噎着。
斜眼看着这个完全没有贴身小厮意识的家伙,舒瑾觉得,能让人传出这种谣言的自己,似乎太过放纵吕寿喜。于是,为了让这家伙产生危机感,当晚,他便闯进了寿喜的房间。
正在酣睡的寿喜在感觉到身上冰冷的触感后,整个人就蹦了起来。
月光透进屋里,单衣半褪的舒瑾竟然让寿喜涨红了脸。
"出,出去!"吼完这句话,发觉不对,处于下风的是自己,便像泥鳅一样滑出了他的怀抱,狼狈地一边披上衣服一边冲出房间,"你不出去我出去!"
等到舒瑾追上来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自己跳进了金鱼池里,全身挂满水草。"少侠,放过我吧!"他哭丧着脸哀求道。
都这副模样了,还怎么继续?舒瑾恼怒的挥袖离开。
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丝丝的失望。
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七天。
期间,寿喜果真给苏映梓写了封信,而那边仅仅回了一张薄薄的信纸,上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充分的表达了主人的愤怒。
吕寿喜,你是笨死的。
委屈得寿喜真想爬出天禄城跟他申冤。
可眼下,舒瑾却完全没有释放自己的意愿。
性命不再堪忧,可自由呢?他的吕家大业呢?
再这么呆下去,他也许真会成为男宠阿!
......寿喜的眼眶又黑了一圈。
已经是入夏时分,池里的莲花洁白如玉。
池边的听风亭里,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在看书,旁边站着两个容貌姣好的小厮,轻轻地给他摇扇祛暑。
这情形,如画一般美丽。
可惜,这里无人敢欣赏这幅好画。而唯一有这胆量的人,却始终坐在池边,闲极无聊的掰着莲蓬,挑出莲子。
苏映梓这个混蛋,是真打算把自己留在此处么?寿喜咬着牙,把鲜嫩的莲子扔进嘴里,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莲心,苦得眼泪汪汪。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吐出嘴里的东西,抬起头,泛红的眼眶看向远处的莲叶,
"这东西都能让你吃得津津有味?"舒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寿喜没回头,屁股朝背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别过来,你这个淫乱的家伙。"寿喜哼了一声。
他很快便收到了这句话的回应,刚换上的新衣裳立刻又碰到了地上的尘土,寿喜被他猛地压到了地上,舒瑾冷笑着欺身而上,柔软的青丝贴着他的脸颊滑落到寿喜的喉间,情欲的气氛忽然萦绕而上。
"淫乱?我好男色,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么?"他笑着,近得连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得到。
寿喜涨红了脸,抬起手,要推开他,却被轻易的压在了两旁。舒瑾压着他,显然很是享受把他当作垫子的感觉。
昨晚的记忆又浮现出来,寿喜烫红了耳根子。"我管你正不正常!我又不是你的娈童!块放开我!"这家伙,竟然三更半夜跟那些少年们胡搅,偏偏那些家伙也都像忽视了隔壁房间的他,一浪接一浪的呻吟声搅得他一夜都无法安睡!
"你是我的贴身小厮,怎么不可以对你做这种事?"
"我是你朋友!说好了是朋友!"寿喜垂死挣扎。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舒瑾皱眉。
"你也没否认!"谁见过这么放肆的小厮?
"......哼!"舒瑾恶狠狠的把他的外衣扒开,决定就地解决,"现在就做了你,我看你还有那么多狡辩!"
"哇啊啊啊!你说话不算数!放开我!我昨晚没洗澡!我,我刚吃了大蒜!"寿喜拼了老命的扭开头,不让他亲上自己。
惨叫声与扭打声彻底打破了听风亭的雅静。
正路过此地的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这边。
视线与寿喜刚好相遇。r
寿喜呆了一下,脱口而出:"左,左护法......"
还在跟他扭打的人顿时停下动作,冷眼扫向那边。
高瘦阴暗的男子冷笑,嘴唇动了动,声音没传来这边,可寿喜很清楚,那分明是在嘲笑舒瑾。
这哪里像是一般部下的表现?寿喜脑袋飞速转动的时候,领子却被人提起,没等他回神,一双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把他的惨叫全部堵在了嘴里。
第一次被人,不,是与人亲吻。
偏偏对象,是他死也不会想到的,天禄城的,少主。
舒瑾意犹未尽的离开他,看向男子时,却是血腥味浓烈的挑衅表情。
显然是极度厌恶这种龙阳之好,男子铁青着脸,憎恶的瞪着他,立刻转身走开。听风亭再度回复原先的淡雅的宁静。
寿喜强忍着不适,盯着他,低声说了句:"你恨他吧?想杀了他么?"
脖子立刻就被人卡得死紧,寿喜干笑:"占了我的便宜就想杀了我?"
"你非要让自己早点死?"没有了笑容,冰冷的眼神更让人窒息。
"我死了,你不是更寂寞?"反问扔回给他,寿喜很是轻松。
寂寞?
这家伙真是会挑最可怕的字眼来刺激人!
先是朋友,再是寂寞,接下来,他还要说出什么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东西?舒瑾的眼底闪动着杀意。
如果杀了他,就不用听到那么多他的废话了。
更不会听到这些可笑而又可怕的字眼。
"抹杀掉自己的弱点有意义么?!"寿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全能的人不存在,有瑕疵的人才能活得好好的!我又怕死又不懂自保,不一样活得自在?!"
好一番头头是道的说教。
这家伙,有时聪明得叫人有些害怕。舒瑾松开了手,看着他,竟然笑开:"苏映梓该不会也看上你了吧?"
莫名其妙的转移话题,让寿喜一愣,下一刻又咬牙切齿:"那混蛋才不管我是死是活!"
可偏偏自己却选择了代替他来到这天禄城。
上辈子欠了他什么?竟然这么死心塌地的护着他。
那表情竟让舒瑾有些吃醋。
"你很想出去?"
终于听到他提起这件事,寿喜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两眼放光。你要放我走?......当然,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你要放我出去,我帮你解决了左护法。"他笑,笑得胸有成竹。
舒瑾看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玩笑之意,心中不由一动。
笨蛋吕寿喜,你就不该在他面前总笑得那么灿烂。
孤独的人,总会迷恋上分体温给自己的人,更何况,还是那么个温暖的家伙......
第五章
吕寿喜天生就是当奸商的料。一张人畜无害,俊俏白皙的脸,挂上灿烂的笑容,再启动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就是天上的神仙都能给他说到地面来。
老天还是很公平。给了他这个聪明的脑袋,灿花般的舌头,也给了他怎么也练不好功夫的身子,以及有些瘦小的身材。
这种人要十全十美了,天下还不被他都纳入囊中?
谁要天下,我只要财富。如果吕寿喜听到,会这么撇着嘴反驳。
所以没得到天下财富之前,他死不瞑目。
可眼下人在天禄城,他伟大的吕家大业不得不中止,你说他能不着急?
旁敲侧击,巧舌如簧,终于从舒瑾的口中探出了些许他跟左护法廖青染的过节,再加以推敲,得出了个八九不离十的完整内幕。
天禄城城主子女不少,然而各个都随了父亲的性子,冷漠而残忍。舒瑾原先只是个庶出的孩子,与争权夺位并无什么关系,因而跟着奶娘的儿子四处玩乐,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大他五岁的齐哥。
可毕竟这里是天禄城。
十一岁那年,廖青染硬是把能力出众的齐哥纳入了自己的旗下,无论舒瑾如何哀求,得到的都是廖青染的冷笑。
不过是个庶出,还想要些什么?
半年后,齐哥为了完成一次暗杀,死在了百里之外的陵州。
当舒瑾质问廖青染时,对方依旧冷笑:完不成任务就是死。
而他明明知道,那时候,以齐哥的能力根本躲不开这种追杀。
后来舒瑾才知道,那是廖青染为了孤立越来越受父亲重视的自己,才假公济私的让齐哥去送死。
廖青染不但杀了少年的初恋,更让原本单纯的他磨练成如今的利刃。
他自己种的果,就让他自己去尝!
寿喜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的说道。
舒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报仇?谈何容易?他苦练了五年,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更何况对手还是父亲倚重的大将。
寿喜恶狠狠地笑。
世上还有一种方法,那叫借刀杀人。
原本单纯的眼神里,染上了从不轻易让人看到的冷漠。
当即,寿喜就让舒瑾告知自己关于廖青染及其属下的所有信息,自己则坐到了书桌边,开始挥墨修书。
苏映梓,如果我是狈,你是狼,你该能读懂我的意思的,是不?虽然还是很恨你,可又莫名的想念你。要是我失败了,也许你再也没法看到我,这是你害的,我要你后悔一辈子。要是我成功了,你就要亲自来找我道歉,否则,哼,我还是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大笔一挥,少年开始谋划一件震动江湖的大事。
陵州,洪水已经退去的地方,人们都在忙碌的开始重建家园,而苏映梓所在的客栈,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多人。
他们的到来与洪水并无任何关系。
吕家唯一的少爷被天禄城的少主掠走,这个消息不到两天的时间,便震动了京城的苏家与吕家,还有陵州的苏映梓。
舒瑾派人送来的信件中,不但告知了这一消息,还让他们交出苏映梓,换来吕寿喜的安全。苏家便认为,吕寿喜的出事,都是苏家的责任。而早就晕过去的吕父连安慰都免了。
连续两天都找不到寿喜的苏映梓差点要把陵州翻个底朝天,第二天却收到京城来信,还附上了吕寿喜那愚蠢的亲笔信。
你说他的心情会怎么样?
要是寿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会狠狠地把他捆起来吊打一顿。
这个混蛋!性命都不保的时候,还敢给自己写一封这么不知死活的信!
什么朋友?!天禄城的名字说出来,都能让三岁小孩吓尿裤子,他居然还敢这么不怕死的说是到朋友家暂住?这个愚蠢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该死的!要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宁愿把他绑在身边,一直把绑到他愿意接受自己感情为止!
"三少爷,这是二少爷的来信。"特地从京城赶来的苏家总管把信交给他。
苏映梓烦躁的打开,扫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
他知道二哥肯借用黑狼堡的力量,可天禄城是什么地方,要是能轻易攻入,那它早就早江湖上消失了。而现在,就算有十个黑狼堡,也未必能安然救出寿喜。
"少爷,不可轻举妄动阿!要是听从了天禄城的话,不仅您有危险,吕少爷也未必......""我知道!"苏映梓打断他的话,站了起来,走向窗外。
看着我陷入险境,你居然还能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相助?!
这句话像个烙印,让他根本没法呆坐在这里。
吕寿喜,我要真用自己换回你,你会高兴么?如果我真的......
正想着,"啪哒啪哒......"一只肥大的白鸽飞入屋子,徘徊了一周,才在苏映梓的肩膀上落脚。
屋里的人都愣了。这么肥的信鸽,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那只信鸽,苏映梓忽然兴奋起来,抓过它一看,脚上果然绑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若要打架,我白虎决不输你。桃花树下待狼来访。"连名字都没署。
短短的两行字,看得旁人一头雾水。
可苏映梓却又气又好笑。
这样的白鸽除了吕寿喜那家伙,还有谁能想到?
"这屋外有没有桃树?"他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苏映梓走到树下,端详了好一会,终于从某个小小的树洞里掏出一块小纸条。
这上面倒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并很是挑衅的在末尾加上了一句:"都怪你。"
苏映梓靠着桃花树,全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