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相信人的力量能够改变世界,但是我们却无法与命运相抗衡,那个采访是两条无关的生命交错的开始。若非要为我们的相识与相知找一个源头,那或许就是命运所赐予的机缘。
一个寻常不过的下午,主编递了一叠资料给我,他说要我做一个专访,对象是一个叫安泽的新人。我接过文案面无表情的点头,实际上心里十分不甘愿。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而主编却要我明天中午交稿,这意味着今天晚上我必须加班准备采访内容和文稿构思,明天早上进行采访。我无奈的打电话给一家熟悉的快餐公司叫外卖。隔壁办公桌的几个女同事已经收拾好包,说说笑笑只等下班。蔡蕴琪的眼睛偶然瞟到我桌上安泽的照片,发现宝藏一样的跑了过来。"好可爱的男孩子。她的眼睛几乎放光。"姐姐,我们可是专业娱记,不要看到个漂亮的就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听到这话殷蓉也走了过来。"他啊,安泽,是现在很红的一个新人。天生一张明星脸,又是学跳舞出生,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厉害啊,小殷,了解得这么详细。"女人们谈天般聊着这个面容俊秀的男孩子,我却没有这份心情。工作啊,我感叹着,对这键盘敲打起来。
大概是新人的关系,和安泽经济人的联系相当顺利。我们约定第二天早上9点为采访时间。安泽所住宾馆的走廊里铺了厚厚的红地毯,即使脚步重的人经过,也不会妨碍房间里的人休息。我暗暗佩服宾馆服务周到。305房间。我轻轻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男孩子过来开了门。
"你好,我叫肖竟,是来采访的。"我从口袋里掏出记者证给他。他粗略的看了一下,就客气的请我进去。我被安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你,要不要,喝杯咖啡。"他问道。我摇摇头,不用了。"哦。"他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果汁给我。"谢谢,那我们就开始吧。"他微笑着点头,但是精神仍然不好。我有了细细打量他的机会。怎么形容呢。他的确是一个让我这个男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漂亮的男孩子。还没有上任何妆的面孔已是非常白皙,漆黑的眼珠,眼神充满神韵。鼻子小巧而高挺,嘴唇丰润如玫瑰花瓣。我一下子领悟到芳泽二字的含义。他约莫是被我认真的神情吓到了,半天没有说话。为了舒缓气氛,我和他聊起天来。"昨天工作的很晚?"我边说边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掏出录音笔和夹了一支笔的记事本。"嗯?"他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下。"我3天就刚才睡了4个小时。""真是辛苦"。嘴里这么说,但事实上并不那么惊讶。因为做了几年娱乐记者,见过各种各样的艺人。缺少睡眠是这一行许多人的困扰。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去买些补品吃吧。我姑姑的孩子考试前复习也经常熬夜,看他吃的那些药,精神还好一点。"我又从包里取出一瓶药,递给他。"这是我加班时吃的,你要不要......"我发现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安泽有经济人,哪里用我操这个心,何况我这个口吻倒像是施舍似的。手里拿着那瓶药,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以吗,谢谢你"他把瓶子接过去打开,倒了一粒胶囊出来,就着咖啡吞进肚里。我安下心来。"那么,我们开始吧。"我打开了录音笔。
安泽入行很早。12岁时在学校的汇演上跳现代舞被企划公司发现,此后没有太大波折就和一家经济公司签约。公司规模大的惊人,在圈内众人皆知。与其说它是一所公司,倒不如将其比为一个庞大的帝国。与这个帝国向关联的有唱片公司,影象制作公司,影音出版公司,著作权管理公司,甚至于协调歌迷影迷与所爱艺人的fan club运营公司等等。可谓面面俱到。而且公司背后的支柱是国内闻名的集团。经济实力很强,涉足多个领域。娱乐业只是其资金走向的一个部分。事实上,这家经济公司曾经培养过许多知名艺人。然而关于公司训练艺人的严格,以及与旗下艺人之间的一些纠纷,我也有所耳闻。我不知道,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安泽进入公司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再后来的事就像许多媒体所报道的一样,艺人安泽以阳光健康的形象出道,他的笑容犹如晨光般明朗清澈,专辑主打歌以及舞蹈风格都很活泼,符合大众口味。看来公司是打算将安泽培养成大众情人型偶像。
问了一番fans可能有兴趣的问题,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打算离开。掉头才发现钟的时针指向9。莫非是,我来早了?我对了自己的表,果然快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明白他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和完全不见踪影的经济人是怎么回事了。我顿时像个孩子似的红了脸。"不好意思,那个,我好像弄错了时间。""那个啊,不要紧的,反正今天还有记者会,早点起来头脑会清醒一点。"他还是保持着微笑。我跌跌撞撞的出了宾馆。真是丢人啊,犯这种错误,要是碰上个大牌的话岂不是......
总算盼来了周末。一下班我就直奔家里。好久没有回家吃饭了。和女朋友分手后家里的冰箱一直处于闲置状态,不要紧,反正叫外卖吗,我已经习惯了。我坐在电脑前面看一部刚上档的电影。周末的任务是完成影评。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大制作的影片。完全是靠钱堆积出阵势,依靠明星抢票房。这种电影根本就是纯商业产物,毫无艺术感可言。就像一篇完全凭借华丽的词藻堆砌出来的烂文章一样。可惜现代人在高节奏的生活脚步中日趋麻木,他们所需要的电影仅仅是刺激的视觉效果和离奇的故事情节。我满腹牢骚无处发,狠狠的敲了一下电脑桌的桌面。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李仙姬凄美的嗓音吟唱着姻缘。
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声音。
"我是安泽,有时间吗?我在waiting bar。他的话断断续续,显然喝了不少酒。
"恩,好,马上来。"
我没有犹豫,立刻就奔着那个似乎连电话中都能闻到酒精气味的声音而去。坐在出租车上,我开始思考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此前我采访过很多人,手机里也存有多个艺人的号码,但若非工作,我们很少联系。而我和安泽只见过一面,他的突然来电着实让我惊讶。反正和女朋友分手的我,目前处于空闲状态,无聊但是很自由。至少照顾一个醉酒的人没有什么问题。
酒吧的灯光很强烈,我刚从暗巷中进来,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艰难的四下寻找安泽的身影。终于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上半身软软的趴在桌上,两颊红如蔷薇,鼻子旁还冒了一颗青涩的痘痘。
"安泽。"我拍着他的头企图将他唤醒。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我,咧了咧嘴角。那么年轻纯真的笑容,纯真的让我嫉妒。
"你家在哪?"我扶起他的肩。"快说话,小鬼,怎么喝这么多,我送你回家。"
"肖竟,--你--来啦。"他迷迷糊糊的说,手指还在我脸上轻轻刮了一下。
看着他烂醉如泥的样子,我只好把他背起来。好在这家伙不重,也没有挣扎,只是小猫般乖巧的伏在我的背上。
"我不要出去。"他在我耳边嘟囔。嘴唇擦到我的耳垂,我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里面太闷了,外面有风,比较凉快。"我抚慰孩子似的哄着他。
"我不要吹风。"
"至少,让风把你的眼泪吹干。"我瞟了一眼他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
这句话反而成了催化剂,它的眼圈忽然红了,更多晶莹的液体在里面打转。
我把他放在摩托车后座上,载着他在公路上兜风。他的手无力的抱住我的腰,一声不吭。转了几圈,我把车停在他公司楼下。
"酒有没有醒一点?"
"嗯。"他应了一声,继续保持着搂着我腰的姿势。"我不要回公司。"
"你想去哪?"
"除了这里,哪都行。"
我再次发动了车子,向家的方向驶去。
一进门,安泽就倒在了地板上。我正要拉他起来,他眯着眼睛说:"就让我睡在这里吧。"我没有再阻拦。从衣柜里取了席子和毯子,抱起他,尽量温柔的把他的身体放在席子上。我们的距离靠的很近,他呼出的温热气体夹带着浓烈酒味,侵袭了我的脸。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身体,好烫,我真怕他奶油一样的皮肤会融化掉。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10点,拉起百叶窗,阳光照在干净的被褥上散发出令人愉悦的气味,细小的尘埃在光雾中飘荡。这么繁忙的时候向老编请了假,他必定在办公室里气的直跺脚。算了,跺脚就跺脚吧,天大事明天再说,今天他是奈何不了我的。
我跪在地上拍打着吸满了空气而膨胀松软的枕头,也该让快要发霉的枕头床单见见光了。
身边的人在睡梦中呢喃着翻了个身,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眼。
要起来吗?
嗯。
他迅速坐了起来,双手扶着墙站起来。我卷好他身下的凉席,把它和枕头一起放在阳台上。拖鞋和实木地板碰撞咔咔直响。声音朝我靠近。转身之际,看见安泽正倚着门框望着我。
圆盘状红色塑料上垂下5只夹子,枕头和靠垫被我依次夹了上去。
"你的手机在茶几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蓝条纹被单最大幅度展开,搭在可收缩的不锈钢晾衣架上。
"冰箱里有刚买的酸奶,厨房微波炉里热着粥。"
我的手和嘴一样忙碌着,偶然间瞥到他乱的像稻草一样的头发,脸上还有枕印。这一夜,想必睡得很香吧。
"那个,要我帮忙吗?
他有点羞赧的问。眼神却是全然的无辜。
"不用了,马上就收拾好了。"
他哦了一声,趿拉着拖鞋离开。
"等一下,嗯--你先去洗个脸,卫生间在房间左边。"
"好。"他顺从的答应。
那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是狗仔队,一定要把他刚刚起床的样子拍下来,真是可爱极了。
我回到餐厅,和他一起坐下来吃早饭。我们两个都闷头不说话,好像生怕打破沉默一样。我对他明明有一肚子问题,却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要不要先回个电话,公司找你应该找的很急。"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谢谢你照顾我一晚上。"他说。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有点紧张,窘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正当我揣摩语气的时候,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得救了。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安泽只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就很挂了电话。
他的眉头因为刚才的电话微微皱着"我经济人打来的。"他解释道。
"他让你回公司?"
"嗯。"眼光落在地板上,若有所思的点头。
"要不要我送你?"
他没有说好或不好,但我看见他的嘴巴弯曲成好看的弧度。
第 2 章
我把安泽送到告别后,发动摩托车,预备回家。左肩上被人突如其来的拍了一下。我反射性的回头看。
"谢谢你把安泽送回来,我是安泽的经纪人,卢腾毅。"
"没什么,顺路而已。"对眼前的中年男子没有好感,他圆滑世故的表情加深了立即离开的想法。
"您是......"
"我姓肖。"
"肖先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到里面小坐片刻呢?"
"我还要赶回去上班,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呵呵,不知道肖先生平时看不看娱乐新闻阿。"
看不看?我就是干这行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但是对这个卢先生,我真的没有什么耐心解释给他听,只想赶快完事。
"看。"我点点头。
"那您喜不喜欢安泽呢?"
我又不是10多岁的高中生,哪里还会追星。我真的有点恼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吧,我时间很紧。"我抬起手腕看表。
"哦,这样的话......"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您打算怎么做呢?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什么怎么做。"
"肖先生直说好了,只要安泽的负面新闻不出现,公司会想办法处理你的要求。"
我彻底明白了,卢腾毅认为我会把安泽的事当成新闻卖出去。打算和我进行一笔交易,封我的口。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缺钱到去卖消息给狗仔队。"我骑上了摩托车,转动控制速度的手柄。
"肖先生慢走。"身后传来男子意味深长的笑声,我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的认错态度诚恳,又主动请缨在留在杂志社加班赶稿,主任终于原谅了我的意外请假。一周之后,我手里捏着从主任那里得到演唱会门票,站在体育馆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这块白天还很空旷的水泥地上,现在人满为患。为了防止错过进场时间而提前到来的歌迷,因为没有买到票而苦苦等待有人退票的fans,想趁演唱会小赚一笔倒票的黄牛。他们的声音使这块空间变得喧闹不已。好不容易体育馆的大门打开,工作人员和保安又得小心翼翼的维持观众的入场秩序。
这个体育馆由于面积大,地理位置也靠近市中心,交通便捷,成为了许多大型表演举行的地方。今天体育馆的主人是一个叫keny的组合,几天前就看见有车载着高级音响和灯光装备过来。作为偶像组合而言,唱功keny无论舞技、唱工、形象都堪称一流。还未等他们上台,2000元一张票的歌迷区就已喊声阵阵。硬件软件具备,这场演唱会想必会很精彩。
因为有记者证,我得到了一张比较靠前的座位。坐在后排的一群学生羡慕的看着前排的人。虽然对舞台上的一举一动不能看观察的那么分明,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空前高涨的热情。
相比之下,我既没有挥舞手里的荧光棒,也没有吼叫般呼唤偶像的名字,在这个环境中实在显得异类。我正在为怎样做到keny的专访而苦恼。刚刚也有记者试图对演出前的keny作采访,但均被经济人以"结束后有记者会"为由婉言拒绝。记者会这种东西,大家机会均等,素材也就相差无几,同一条新闻被几家媒体写,即使再有创意,写出的东西也是大同小异。如果想要拿出来作头条,就必须抓到独家新闻。当然,即便再没有东西可写,我也绝不会去挖掘明星的私生活来充数,这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不过现在的问题却不是这个。
激烈的音乐声和绚烂的舞台灯光中,keny的3个成员登场。华丽的有些累赘的演出服丝毫没有对他们漂亮的舞蹈产生阻碍作用,音响效果也很好,虽然现场非常嘈杂,我还是可以听清歌词中每一个字的发音。Keny的歌曲有舞曲类型的快歌,也有伤感悠缓的情歌。所以每当成员们在几首快歌的又唱又跳后累得满脸是汗,都可以通过慢歌调节一下,也算是恢复体力的方法。但是他们身后伴舞的舞者却很久才换一次。无论是什么歌曲,伴舞者都不能懈怠。各种声响充斥着耳膜,我有些头晕。弓着腰,尽量安静的穿过一排排座位,打算去厕所透透气。
"肖竟。"我闷着头抽烟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叫我。
"安泽?!"我有点惊讶的望着他,"今天这么闲,居然偷偷跑来看演唱会。"
他嘟着嘴巴,一副"你真是小看我"的表情。
"不是阿,我是来学习的。"
"阿?"
他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的流着。他洗干净了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表情,直到五官都摆出令他自己满意的造型才罢休。
"你真是个不称职的记者,这个都不知道。Keny和我是一个公司的,也就是我的前辈。我以前还给他们伴过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