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昏天黑地的写了两个月左右,我如期完成了书稿。捏着手里小小的U盘,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安泽看上去比我还要如释重负。这段时间他总在我耳边唠叨说你在这样整天对着电脑,眼睛就要瞎了。的确,在电脑的辐射下,我的眼睛刺痛的厉害,流泪也是经常的事。家里虽然备了眼药水,但我的近视度数还是有所增长。
在胡序的联系下,我把东西交给了出版商,商量了印刷事宜之后,就回家安心等着出版。近来日子过得太过顺利,风平浪静的连那只乌龟都懒得从沙子里爬出来走动走动。安泽的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说是要他录制新的单曲。我交完书稿回来,安泽已经留了纸条,拖着行李箱站在飞机场了。晚上他用酒店里的电脑上网和我聊天。
你在哪?
你猜猜看呢。
猜不到,又不是小孩子。快说吧,别吊我胃口。
"你真是......"把戏被戳穿一样叹着。"我在桂林。风景好美。"他咂着嘴,好像舔了一口棒棒糖之后的回味无穷。
在哪里取景呢?
不知道,明天跟着大家一起走就行了。我的任务就是把歌词背熟。
不用跳舞?
不用。这回是慢歌,主要是拍情节。不过还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
以前都是先去录歌再拍mv的。这次颠倒过来。
经纪人没说为什么。
没有。
别担心,拍戏不是也有先结束后面的再拍前面的吗。
到没有担心这个。不过明天4点就要起来去风景区了。
那你还不早点睡。我下了,你也睡觉吧。睡前记得刷牙阿,不要偷懒。
我上周已经拿过身份证了,拜托。
不跟你废话了。886
一个恶劣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88
一周之后,印刷厂的电话把我从周末的回笼觉中叫醒。我在意识朦胧中听到书稿停印的消息。一番解释才弄明白大致是出版社的资金问题。匆忙打电话给出版社,又说自己这里一切正常。于是就在出版社和印刷厂的互相推诿中迷糊起来。不知所措的呆坐在床上,去卫生间刷牙的时候才看见镜子里的人一脸狰狞。
苦思冥想的时候记起了胡序。赶忙打电话给他。但是胡序的手机怎么都没人接。公司的秘书倒是很和气地告诉我他家里的地址。我头脑一片空白的打的去了静阁花园高级住宅区。
胡序保持了他贯有的不紧不慢的作风,颇具绅士风度的开门请我进去。我坐在柔软的皮沙发上。胡序很客气地问:
要喝咖啡吗?
不用了。
不尝尝会后悔的。我泡咖啡的手艺可是一绝。
说毕便进了厨房。我坐在那里有点急躁,看着胡序家中的一套高级家具,心中意识到这些价格不菲的东西,恐怕是我几年的工资,突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沙发对着主卧室的门,门开了一条小缝,透过缝隙我可以清除的看见卧室的一角有些零乱。蓝条纹的袜子还扔在地上。我印象中的胡序一向整洁得体,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不收拾房间的时候。
目光稍稍游移了一会儿,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袜子已经不在地板上了。难道有人在吗?胡序没有妻子,金屋藏娇?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我的不请自来非常地不合时宜。幸亏是好脾气的胡序,换成别人,或许我早就被赶出门去了。
咖啡端来,胡序在看我认真地呷了一口之后,才询问具体的事情。我把出版的事详细的讲给他听。胡序皱了皱眉头,掏出手机去了阳台。
出版社那边的帐务出了问题。他说。我会尽快让他们解决。你放心吧,没事的。
这样啊。胡序的安慰下,我松了一口气。告辞之后,胡须还是客气地送我出门,还帮我叫了的士。
晚上收到印刷厂一切正常地通知,才真正放下心。安泽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鞋也没脱,就躺在了沙发上。
我因为书稿的事解决了,心情很好。坐在他身边看着电视问他:
"怎么累成这样。"
"飞机晚点,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又不敢睡觉。"说话也有气无力地。
"去洗个澡,解解乏。我去帮你拿衣服。"
"我连洗澡的劲都没有了。"眼睛几乎合上。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洗?"
"呵呵~。我真的累死了,你帮我打盆水来,我先洗洗脚吧。"
"你还挺会享福的。好,今天我就伺候你一回吧。"
待我把水端来,安泽已经昏昏欲睡了。我搬正他的身体,卷起裤脚,脱掉袜子,把两只脚放进温水里。
"舒服吧。"
"嗯。"安泽真的很累的样子,话也不愿意多说,但从他眯着的眼睛还是看的出他还是很享受的。我在他正陶醉的时候,捏着鼻子拎着他的臭烘烘的蓝条纹袜子和已经穿成灰色的白色运动鞋去了卫生间。像电击一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呆站在那里。手里的东西自由落体而下。
"安泽,上次不是说,要过几天才回来。怎么突然提前。"我的声音就像是机器里发出的,听不出任何情感的波澜
"工作。"安泽低声说。
" 什么工作?"我追问
"一个服装广告。"
"什么牌子?"
"GT--运--动......(系列)。"
"GT这种大品牌,公司怎么会这么好,让你来拍。"
我凑近他的耳朵:"有代价的吧。"
我看见安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眼睛还是闭着。
我冷冷的笑了,"胡序是不是很不错,身材好又有气质,最终要的是,他能让你红。"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他猛地坐了起来,凶狠望着我,眼神像只发怒的猫,眼睛里却闪动着光泽。
为什么?如果我误会了你为什么不解释,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要哭?红色就像病毒一样在他的脸上蔓延,一直延续到耳根部,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我真想抓住他的肩膀,逼着他解释给我听。
他的嘴唇不住的颤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我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讲的话。就在内疚的想法刚刚开始萌芽的时候,安泽冲出了门。砰的一声响,防盗门把我们分隔在两个空间,我坐在还残留着安泽体温的沙发上,感受到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第 6 章
后来,后来,后来这个词,本身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倘若一切都在那一刻停止,永远都没有后来的到来,记忆也许会像一扇窗,虽然因为沾了雾气看不清外面的风景,但它至少是完整的。因为朦胧而给我们留下了对美好未来的幻想。可惜时光的脚步不是由我们自己控制,命运的步伐也不因人的愿望而减缓。于是记忆的窗被利器脊髓,化为一片片尖锐的玻璃,刺痛了你的同时,也割伤了我自己。
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就不再转动,我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开失魂落魄。又或许,我们得感情本来就是这样淡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肖竟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娱乐记者,安泽只不过是接受过他采访的一个年轻艺人。他们相遇而未曾相知。生活的圈子再一次恢复成它原来的形状,偏离轨道的卫星还是要走定好的轨迹。整整半年,我以一个普通的单身娱记的身份在人群中行走,在杂志社上班,在家里休息。照旧写八卦的娱乐新闻,看明星报道,吃送来的盒饭。别人看来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只有我自己才能感觉到,我的失败的人生在这个城市的阳光下一览无余。
没有电话,短信,也断绝了网络的联系。电视上也很少见到他的身影。我无从想象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半年后我第一次见到他,是通过那种vcd。他的最新专辑。
我花了一整晚反复听他的歌。那是我们分开之后录制的歌。从词曲作者到音乐总监,皆是行业里的知名人物。唱片的效果自然堪称完美。主打歌是热情洋溢的rock曲风,高潮部分音调渐高,安泽用略带沙哑的假音唱出,那是宣泄感情的唱法,我听着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哀。像是乌云密布的天气,气压低的令人快要窒息。生离死别的恋人泣不成声,除了一只在南飞的途中落单的孤鸟凄切的鸣叫,没有别的人再来送行。
专辑封面上的人化了浓浓的眼线,两腮明显凹下去,这让五官更显得立体。棱角愈发分明。仅有的残存着孩子气的嘴唇,微微翘起,涂着暗色唇膏,冷艳而性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同时,又矛盾的诱惑着你,引你堕入迷幻无法自拔。
我打开电脑,登陆msn,想看看那个熟悉的名字是否在线。即使不能和他说话,只要看到他在哪里,心也会觉得安定。出人意料的,那个名字居然发了消息过来。
"你来啦。"
"安泽!"
"你的书这周上柜了,卖得不错。"
"你在公司?"
"我在家。"
"你是......"
"胡序。肖竟,明天出来好好谈谈吧,庆祝你的书大卖,或许还有再版的可能。"
"没有必要吧,我们还没熟到这个程度。"
"我家还有一个人在。你还是没兴趣出来?哈哈。你的书写的可是很大气,我也是真的欣赏你写的东西。本人不会这点勇气都没有吧。读者会很失望的。你真的对安泽彻底放弃了,还是预见到和我的竞争肯定会失败?"
"在哪里见面。"
"风雅岛。明天下午1点半。"
很不幸,我居然提前到了那里。以前我去café都会选择靠窗的位置以便观赏繁华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但今天的心情让我恨不得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进行。我挑了一个角落,等待胡序的到来。
"你很心急阿。"胡序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微笑着走过来。"比我到的还早。"
"有什么话快说吧。"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成拳以平静自己的情绪。
"肖竟,不要过河拆桥阿。"充满磁性的男低音说。
"你的书卖得这么好,我也有功劳的。今天我请你喝最正宗的蓝山,上次在我家你可没有好好品尝。"
"你以为如果不是因为书,我会冷静的让你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冷静。你干吗对我充满敌意,我重来没有强迫过安泽。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你还真是道貌岸然。"
"你先是故意弄出出版社的问题,让印刷厂打电话找我。你知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求你帮忙。你不接我的电话,让我从你的秘书那里得到你家地址。然后迫使我在你家目睹一场金屋藏娇的戏。你甚至打通安泽的公司,让他们一班人去云南。然后以拍广告为由让安泽提前回来,来造成安泽是和你约会而非被你逼迫的假象给我看。你真是煞费苦心。应该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了吧。但是你一个商人,手机怎么可能没有人接,即便这是巧合,像你这样的重要人物,你的秘书又怎么会轻易的把你家地址给我。这么明显的破绽,你以为我看不出。"
他沉默了一会儿。
掏出一张他和安泽合拍的照片。胡序指着上面的人:"你看,他嘴唇的形状多漂亮,多么适合接吻。但是他的吻却很生涩。你们一起这么久,却很少吻他吧。他似乎很寂寞呢。每次都是那么渴求我的样子。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一次是我使得诡计,为什么到现在安泽还是没有来找你呢?"
混蛋!我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朝面前这个人挥拳头。
冷静,我对自己说。
"胡先生,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吧。"我从手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
"没错,我没有你财大气粗,可以买通经纪公司,,可以强迫安泽听你的话。但是,我会写。你的公司同仁们会很愿意听胡经理的八卦新闻吧。"
"呵呵,肖竟阿肖竟。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没想到你连这么狠的招都想到了。不过你还真是狠毒。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生意人,安泽呢,他是偶像明星。你就真忍心报出新闻来毁了他的前途。除非,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不过是想利用他写你的新闻。"
"你说自己真心爱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喝醉了酒被你背回家?不知道对吧。你只不过当他是个孩子,以为哄一哄就够了。你压根就没有关心过他内心的感觉。我来告诉你,那天他喝的酩酊大醉是因为被安排去给杂志拍裸照,安泽不同意,被公司的高层关在宿舍里。他的宿舍在二楼,所以安泽就从窗口逃了出来。最后你还是把他送回公司了对吧。你知道他的经济人会怎么对他吗。"说到这里胡序闭上了眼睛,倒抽了一口气。
被触到痛处,刚刚还炮语连珠的我,一时如鲠在喉。
"他被锁在工作室里,也没有吃的东西。Remain的作风你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根本不会有员工去报案。如果不是我把他接出来,也许他会在里面饿昏过去。他很感激我,也对我很信任。"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认识了。我暗想。但是整个人却已经有虚脱的感觉。
"就是这样,然后你就让他报答你?好了,你讲完了你们的爱情史,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下午还要上班。先走一步了。"
"好吧。我不绕弯子了。其实今天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我打算让安泽出一本自传,这对提升他的人气有好处,不过他现在很忙,所以我打算请你帮忙。"
"让我当枪手?对不起,我不会做的。文笔好的人多的是,你另请高明。"
"这么做对我没有意义,你是在帮安泽。"
"胡序,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可以看透别人的心,也不要总用安泽威胁我。如果他选择了和你在一起,那我不会再干涉,这个人也就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还有,你也可以让安泽口述,其他人整理。"
他吸了一口烟"我不希望安泽和别人近距离接触。"
"呵呵。"我笑道:"安泽是大众偶像,每天都会被无数fans关注。如果你占有欲这么强,干脆把他囚禁起来。"
"做艺人是他的愿望,只要他想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他。我会用我的一切力量让他站在舞台上。"
"随便你做什么,总之与我无关。"这一句,我的语气很坚定。
我抬手看了一下表,头也不回的走出风雅岛。
"肖竟。"胡序对着我的后背说,"你很聪明,不过真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 7 章
"肖竟,"杂志社门口传达室的警卫说,"还不快点进去,你迟到了吧。""倒霉。"我暗自感叹,今天的我已经受了不小的打击,连上班迟到这种事也碰到了。可见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的。在警卫的提醒下,我加快了步伐。
杂志社里忙成一团,又到月底,杂志蓝本交付印刷前要做最后的校对。各栏目的负责人都埋头紧张的进行着核对审查工作,没有人在意到气喘吁吁的我。敞开式只由塑料板隔开每张办公桌的职员室里,细小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但是大家都很守规则的细语交谈,以防妨碍到他人的工作,这就是在职场的潜移默化中获得的经验阿。
"这个稿子不太好登吧。"不知道是哪个组的争论声。语气不算强烈,音调却高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寻声望去,连低头拖地的阿姨都是。
周围突然沉默下来,制造出一个极好的聆听别人说话的氛围。
"怎么了?"有人问。
"没什么,只是这个稿子......"话没说完已经有几个人围上去看。
"这个是谁写的?"
"我。"白啸语说。我没有心思再去管别人的事,闷着头干自己手上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