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蝴蝶款款飞----念寒雨

倾汐下了马，负手站在溪边，眼睛出神地望着溪水。言晚也跳下马，走到溪边。
"啊--"刚走过来的时候，溪水还是清澈透明的，没过多久溪水居然渐渐变红了......
待到溪水已经红得有些粘稠后，倾汐才缓缓开口，道："该我们等场了！"
"恩！"言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倾汐要让他把消息传给大家，原来这就是"鹬贝相争，鱼翁得利"啊！
倾汐早就料到那些人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当晚便会出发到六燕山，幻想捷足先登。所以，在六燕山上，绝对会有一场死斗。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所剩下的只有几个大派的人了。这样，他们就省去了与那些小人物耗费体力的环节。而且，剩下的那些人，经过与数千人的决斗后，体力已经大量被消耗掉了，根本无法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九人。"倾汐忽然开口道。
"啊？"言晚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华山派掌门罗森桂、娥眉派掌门黎敏、武当派掌门万狮桦、少林寺住持静忍、嵩山派掌门秦紫狱、武林盟主断无幻、蝙蝠门门主血灸、鬼窟山教主白珍翼，还有暗夜护使辰岱。"倾汐一口气道出了所有人。
"为什么每个教派都是最高领导者，而暗夜却只派了护使来？"言晚不解地问。
"因为前不久暗夜的宫主去世了，现在担任宫主一职的，是他年仅十八岁未经世事的女儿齐梳雨接任。"倾汐道。
因为新宫主太小，所以让护使来是吗？
"那邪零教为何不来？"不是说，它是仅次于蝴蝶谷的江湖邪派吗？
"因为他们太高傲了。"说这话时，倾汐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为什么他那么清楚这些事情？自己明明一直都在他身边啊。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却好象全天下的事情都知道一般。
言晚看着前面的倾汐，心里不知是敬佩还是恐惧，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很强，超乎他想象的强！

从那弯曲狭窄的青石路拾级而上，终于赶在了日落之前到达断心崖。
崖下的场地中间，有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正旁若无人地下着棋，而他们身边已经站着九个蠢蠢欲动的高手了。
倾汐和言晚藏在一棵大树上观看他们的动静，此时，场地内传来的杀气绝不可小觑。
忽然有一位长着黑色的奇怪翅膀的男人，奈不住性子，挥着手中的兵器想冲过去，却被迎面飞来的小东西打到在地。
"那是什么？"言晚好奇地问。看那人的样子也不弱，为何会被一招打中后倒地不起？
"棋子。倒下的是蝙蝠门主血灸。"倾汐眼里冒着冷光，一颗小小的棋子就能将魔教头目打伤，看来陆光贮的功力不减反增啊。
"太恐怖了！"言晚由衷地感叹。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剩下的八个人没一个敢轻举妄动。他们手握兵器，随时准备抢人。
而那两个老头完全不在意身边剑拔弩张的气势，依然专心地下着棋。
他们似乎已经对峙很久了。棋圣许芝甄不住地摸着胡子，眉头紧锁。陆光贮也一副苦恼的样子。看来是遇到死棋了。
"晚儿，时间到了。"倾汐轻轻牵起他的手，一个纵身，身体便飘了起来。
众人只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略过头顶，然后仙人下凡似的飘然而至，立于两位老翁面前。
那两位老翁依然无动于衷，但周围的人却轰动了，大家都在猜测这两个人是谁。
"啊！他是蝴蝶谷谷主言倾汐！"忽然有人惊叹道。言晚回过头，发声的是一位身穿道袍的三十岁左右的峻朗男人。看那装扮，应该是武当派掌门万狮桦。言晚对着他微微一笑，那人愣了许久。
"晚儿，不要对陌生人露出那样暧昧的微笑。"倾汐半开玩笑地道。
"是！"言晚笑着道。
身后传来了阵阵议论声......
"那男孩是谁？"
"没见过！不过长得还真诱人，跟他主子一样，让人垂涎三尺......"
"猥琐！我看应该是蝴蝶谷的得宠新人。"
"人间又多了个祸害......"
......
言晚也懒得听那些人的闲言闲语，专心看着那个棋局。
"哈哈......"倾汐忽然大笑起来，然后走到棋局前，道，"在下倒是有办法解开这局棋！"
"哦？"终于，两个老头的注意力被倾汐成功地打断了。
"可否让在下试试？"倾汐礼貌地问。
"请吧！不过......"许芝甄道貌岸然的脸上无半点感情，"要是你没解开这盘棋，你就要用你的命来祭奠我的棋。"
这是许芝甄的规矩。他下棋绝对不允许别人插手，除非那人能破解他的棋，否则，就要用那人的血来为这局棋祭奠，而他也将不再下同一盘棋了。
"没问题！"倾汐爽快地答应道。虽然倾汐看上去一脸自信，但是言晚还是止不住担心，相处那么久，还从不知道他会下棋呢。
倾汐两只手指夹了颗白子，轻轻放在两颗黑子之间。然后又将一颗白子放进黑子包围圈内......
"我输了。"许芝甄道，"丢掉一大块肥肉，然后再得到一头猪，真是绝！老头子，看来我们是当局者迷啊！"
"看透了吗？"倾汐唇角牵出一抹另人费解的笑，"舍弃该舍弃的，才能得到想得到的。"
"哈哈哈哈！！！"陆光贮忽然大笑起来，然后看向倾汐，"‘舍弃该舍弃的，才能得到该得到的'，说得好！实在说得好啊！"
"那......老头子......"许芝甄意味深长地看向陆光贮。
"是时候了......"陆光贮忽然停止大笑，一脸严肃地看向倾汐身后的言晚，"请那位红衣公子跟老夫来吧！"
忽然成为全场焦点的言晚，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指着鼻子问："我吗？"

第十二章
陆光贮站起身，拍拍身上尘灰，灰白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身，尖锐的目光对上了言晚："没错！就是你--"
看见陆光贮的食指不偏不倚地指向自己，在场的除了倾汐和许芝甄外，无不面露惊诧。谁也没想到，陆光贮选择的人居然不是言倾汐，那个刚刚出尽风头的男人，而是......他身后少言寡语的少年！
"去吧！"倾汐冲他浅笑道。他知道，那个老家伙一定发现了言晚的身份。不过，这并不是见坏事，所以也就放心让言晚跟他去。
"恩！"言晚看见倾汐放心的微笑，知道此事并无大碍。于是，他跟着陆光贮进了崖后的石洞内。

来到石洞深处的一个地下池边，陆光贮停下了脚步。言晚刚踏近水池，一股刺骨的寒气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体里面游走。幸好他从小身体就不怕寒冷，这常人难以承受的寒冷，在他眼中自然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
"下去！"陆光贮威声道。
言晚看着他，他的眼里并无杀意，只好纵身跳下水中......
好冷！怎么会有如此寒冷的水！就连倾汐体内的寒毒可能也没这么冷。
言晚全身毛孔都收缩起来了，好象每个细胞都快进入休眠状态了......言晚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渐渐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言晚好想就这样闭上眼，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似乎连撑起眼皮的力量都没了......那些冰水，像磁石一般紧紧吸附在他的皮肤表面，然后慢慢渗透进血液中、骨头里......
原来被寒冷缠身的滋味是如此难受！
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难道，他不是？"陆光贮看见几乎奄奄一息的言晚，有些失望地道，"可是，他身上明明有着和凤凰石相同的味道啊！
正当言晚想放弃挣扎的时候，他的脑海却浮现出倾汐冷酷的面容......
他的汐，一直以来，每时每刻，都在受着这中炼狱般的痛苦......如果拿不到凤凰石，他将会被这种痛苦折磨致死......所以，他不能死！他还没找到凤凰石呢！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在这里死去的话，他怎么对得起他的汐......
"看来，他果真不是！"陆光贮见言晚那么久都没反应，失望地叹口气，然后想要伸手将言晚拉上来。可是，他的动作却在半空陡然停住了......
那地狱之水，由极冰融化而成的，天下最寒冷的水，居然......沸腾起来了！！！言晚的身体变成了个火红色的火焰球，整个身体完全被火焰吞没，整个洞穴被照得亮如白昼。
"啊！果然是他！！！"陆光贮兴奋地收回动作，那长长的胡须由于过于兴奋而颤抖不止。
言晚的意识终于回来了。他收回那耀眼的烈火，一步步朝岸上走去......
"快上来！"陆光贮伸手拉了言晚一把，刚刚激动忘形的样子也已经收敛起来，脸上依旧严肃。
"你为什么想要得到凤凰石？"陆光贮问道。即使他是凤凰石的守护者，但是如果目的不纯，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他凤凰石的下落的。
"为了一个我最重要的人。"言晚的脸上浮现一丝幸福的微笑，"只有凤凰石才能救他的命，所以，我要不惜一切得到凤凰石，即使赔上我的命......我也无怨无悔......"
"那人是你的爱人吗？"陆光贮问。
"不！虽然我希望是，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言晚说着，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为什么？"虽然探究别人的私事不好，但这关系到凤凰石，不，是关系天下苍生，他不得不问。
"因为他跟我一样......是男子......"言晚痛苦地蹲下了身子，他是多么恨这个身为男子的自己啊！
"只要喜欢，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感情的阻碍物，谁规定男子不能相爱？许多王孙贵族不是还养着男宠吗？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要考虑太多。至少，你应该让他知道你的心意。"陆光贮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关心凤凰石，他已经真正对这个男孩的事感兴趣了。
"不行！"言晚拼命摇头，眼泪都摇下来了，"说出来他就不会再理我了！不在他身边，我会死掉！"
陆光贮彻底被他震撼住了，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居然有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他摸摸言晚的头道："孩子，你希望一辈子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结婚生子吗？如果他也喜欢你，一定很期待你的表白。但如果他心中没你，即使你将自己的心意深深隐藏，总有一天他会感觉到你的多余。要知道，要容忍一个自己毫不在乎的人整天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那可是很难的。
"孩子！我很喜欢你！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所以，勇敢试一试，即使结果不如你愿，你还有很漫长的时间来疗伤。但是，如果是在你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候，你爱的人将你舍弃，你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了。又或许，快到生命终结的时候，你才发现那个人其也是爱你的，可到那时，你们又还剩下多少时间来相爱？有多少幸福时光被你们浪费掉了啊！"
陆光贮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浑浊的老泪，言晚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他现在正在追悔什么。
他的话像一个春雷，将沉睡中的他震醒。
言晚起身，感激得道："谢谢你！"
"不用！我只是不想看见人世间又多了一对有情人不清不楚地错过了彼此，人间再添一份遗憾。"陆光贮沉声道。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言晚说着，对着陆光贮深深鞠了个躬。
"快别这样！"陆光贮连忙扶起他，道，"老夫受不起！"然后他从衣袖里拿出半条金色丝帛慎重地交到言晚手中。
"这是......"言晚不解地看着那丝帛。
"这是凤凰石的线索，你好好收着。还有半条在独孤易身上，你们去找他吧。"陆光贮道。不知是不是言晚的错觉，当陆光贮提到"独孤易"这三个字时，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别样的感情。
"谢谢！"言晚将丝帛收进衣袖内，道。
"不用！凤凰石原本就是你的东西，这只能算是物归原主而已。"陆光贮道。
"什么意思？"言晚完全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
"因为，你是凤凰石的唯一守护者，你身上流着的是高贵是凤凰之血。也只有你才有能力成功驾御凤凰石！想必那块顽固的石头，一定很期待早点见到你！"陆光贮笑着道。
"凤凰石的守护者？"言晚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一时还很难消化掉那些话。
"慢慢你就会明白。现在赶紧出去吧，言倾汐一定等急了。要是他一时生气，打了进来，我这老头可招架不住。"陆光贮半开玩笑地道。
"恩，那我走了。"言晚回头看了一眼陆光贮，他现在有很重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有缘再聚......

第十三章
言晚刚出洞口，便看见了倾汐那绝美的微笑，他正侧对着他，然后伸出了那双修长的手......
言晚看见他伸出的手，眼睛慢慢地湿润了。他做梦般地走过去，伸出手，放进了倾汐的手心。
"晚儿，走吧！"倾汐不问他进洞后的事情，也不问他凤凰石的线索，只是温柔地拉着他。
"汐，这个......"正当言晚想要拿出那丝帛时，倾汐轻轻阻止了。
"你保管就好！"倾汐道。
"恩！"言晚点点头，跟着他慢慢向路口走去。

"慢着--"一声近乎无赖的声音阻止了他们的前进。倾汐头也不回，冷酷地道："想阻止我们吗？"
"拿了东西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至少应该将秘密告诉大家吧？"一个稍微有点悦耳的声音道。言晚回头，正好对上一张不算好看，但很奈看的脸。那人四十岁左右，一张让人看不出情绪的脸，酒红色的头发高高地束着。不知怎的，言晚并不讨厌这个人。
"那是暗夜护使辰岱。"倾汐用真气将话传进他耳朵。
"哦！"言晚再看那人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只好将视线收回。
"秘密，是不可能告诉你们的。不过，打架的话，随时奉陪！虽然我很不想看到江湖大派皆群龙无首，但是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也不在乎。"倾汐一脸无谓地道。
"你--别太狂妄！"一个手拿流星锤的大胡子气得冲了出来，可还没靠近他们，就被倾汐的真气打飞了，然后重重地跌回地面，口吐鲜血，呻吟不止。
众人看着，脸都青了，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放他们走！"说话的是在旁专心钻研棋艺的许芝甄，"既然，他们是陆大哥选中的人，他们就必须安全地离开六燕山。否则，就是和老夫过不去！"
江湖中人谁人不知，棋圣许芝甄还有一个外号叫"一棋夺命"，虽然现已退隐江湖，但依旧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既然前辈都开口了，我们自然会听从。"说话的是武林盟主断无幻，看他一脸从容，风度翩翩，果然有统帅江湖的气魄。
"那我们走了。"倾汐看着大家似乎也不敢动手，于是拉着言晚，从容地走了。

"可恶！言倾汐！！！"在崖顶，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们紧握的手。看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所以才故意和言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那人咬咬牙，化为一道青光，从崖顶飞下......

夜色正浓，山风习习。一路上，除了六燕山的各种生物发出的各种声音外，就只剩下倾汐和言晚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