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仇----刹那天地

刀是好刀，而刀的主人的功夫，更是如同鬼神一般，刚才凶神恶煞的人们，现在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惹到了什么人物。
"你看，那把刀......不会是......凝血吧！"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声音，在斗志尽失的护卫中，掀起一轮全新的恐惧。
"凝血将军？那个不起眼的乡巴佬是凝血将军？"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流光与陈云落全都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在江湖上行走，尤其是在干这种事情的时候，谁会把自己的成名兵器拿出来献宝？这位大将军莫不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吧！这样平凡的相貌，配上这样的兵刃，简直碍眼之至。
眼看军心动摇，黑衣大汉暴喝："大家不要乱！凝血将军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你们看这小子，相貌猥琐，油嘴滑舌，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将军！只不过是打了把跟凝血很像的兵器罢了！大家圈住这三个家伙，我去把莫老板叫来！"
黑衣大汉离开了，其他人在离他们三个大约一丈远的地方严阵以待，何慕景将凝血回鞘，压低声音："如果，之后我们不小心露了行踪怎么办？"
"何大将军的招牌就全砸了，我们，只是凝血将军身边的无名小卒罢了。"流光终于开口说话，掩不住的嘲讽。
"不要光说我，你们怎么事先都没有提醒过我？"有些怨念的语气。
"这点小事还需要提醒吗？"自行忽略某人的求助，流光转了话题，"云落，说实话，你为什么要闹这里的场子？"
"天机不可泄露！"陈云落微笑，将话题转回来，"凝血将军的名声还真是响亮啊！到时候可要多多仰仗您的帮忙了。"狡黠一笑："话说回来，这是你第一次斗嘴输给小光啊！真是值得纪念。"
何慕景最聪明的一点就是不会在情势对他很不利的时候还一股劲地蛮干，所以他很技巧地转移话题："拼命地想要吐我的槽。你好像很兴奋啊！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赌场的主人来的吧！"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又转到自己身上，陈云落明显楞了一下，接触到某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大叹又输了一回。
三人谈兴正浓时，赌场一道暗门突然打开，出现的是先前离开的黑衣大汉，神色恭谨："莫言老板，就是他们。"
后面出现的人，身材高大，由于逆光的关系，看不清楚样貌，声音低沉雄浑："陈云落，为什么又来找我的麻烦？"
这个声音，熟悉地奇怪，当那个人的脸完全沐浴在光下时，流光与何慕景都暗暗吃了一惊，怎么，竟然会是他！
陈云落唇角掀起嘲讽的笑意："因为看你不顺眼啊，贪官的妻子的大哥。居然在这里开赌场，看来你跟孙德胜也没有多大区别。"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赌场主人，居然是当初在西湖时，找陈云落麻烦的男人。看来，一场好戏又要上演了。

Chapter 16 豪赌·一吻定情（上）

在场的黑衣大汉忽然就像是有了某种依凭，眼睛中的惊慌害怕一扫而空："老板......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砸了我们的场子，伤了我们的人......"
"可是我没让你们在赌场里做手脚吧！"老板的语气依然沉静，却透出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仪，"而且，这三个人，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老板的朋友，真是失敬......"别人圆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云落当场打断："谁跟你是朋友！小爷到这里就是为了来砸场的，怎么样？"一时间，气氛又变得十分僵硬，被打断的大汉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进退两难的表情，甚至有点滑稽可笑。
何慕景望着一言不发的流光，小心翼翼地问："我说......你们江湖人的行事方式，还真是奇怪啊！一般不是应该在这种时候找台阶下的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在场的四个主要人物听到，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老板不动声色："你们下去吧！我要和他们三个解释清楚一些误会。"大手一挥，所有的黑衣大汉全都退下了，一时间，偌大的赌场，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还有被陈云落定住无法动弹的摇宝师傅。
老板伸手，点开了那人被制的穴道，在他身上各处略拍了一下，顺畅了他不通的血脉："你也下去吧！记住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这次只是制穴，下次连命一起丢了也说不定。"那人感激地望了老板一眼，又狠狠瞪了陈云落一眼，才悻悻离开。
"还挺会装腔作势的嘛！"陈云落高调嘲讽的声音响起，"和在西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你果然有阳奉阴违的天赋。"
完全忽略了陈云落的刻意挑衅，老板将目光转向何慕景与流光二人："在下莫言，是这家赌场的主人，不知两位兄台高姓大名？"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流光摆明了不想与莫言扯上关系，陈云落悄悄地向他打了一个手势，笑容狡黠。
莫老板也不恼："那这位兄台呢？从阁下手持的兵刃来看，莫非真的是传说中的‘凝血将军'？"
"不敢，在下只是何慕景，陪朋友出来游山玩水的一个闲人。"笑容不变，天下间知道"凝血将军"的人很多，知道"何慕景"的人却很少，"莫老板有何指教？"两人从一开始就表明了站在陈云落这一边。
"在下只有一事不明。"明明是应该在对何慕景说话，莫言的目光却集中在陈云落身上，"如果是因为西湖上的过节，那么在下道歉，在下没有彻底了解张德胜的人品就贸然打扰了陈兄弟。但是陈兄弟也犯不着来这里绝在下生路吧！"进退得宜的一番话，端的是礼貌之至。
"那是因为......兄台无意之间，让云落在钱塘呆不下去，断了他的生路的关系啊！"何慕景说着似真似假的话，目光触及莫言视线所在，笑眯了一双桃花眼，他的目光，简直像是要把陈云落的身体烧出一个洞一样。
过了好久，莫言都没有出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王"，他的易容术一点都不高明，脸上那张人皮面具的肤色跟他白皙的颈项根本不和，真想看看，被平凡的面具覆盖住的，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直到察觉到何慕景戏谑的目光，莫言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原来如此，那么在下再致歉，为陈兄弟造成了什么损失，在下照单全赔就是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句话，陈云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的养济院其实也不是很贵，但是毕竟是开在钱塘，粗粗一算，就与阁下的赌场差不多吧！"居然被面前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逼出了钱塘，实在是伤了"毒王"的自尊，拼着一口气，怎么也要讨回这笔账。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真要说起来，绝对是十个养济院都抵不上半个墨迟，陈云落这么说，根本是在逼他翻脸！
何慕景与流光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莫言却依然是一张温雅的笑颜："如果这只是在下开的一家小赌场，陈兄弟想要就要去好了，但是，这里是墨迟。要做墨迟的老板，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以赌技定输赢？"陈云落淡淡一笑，"如果大爷我赢了，你会乖乖将墨迟交出来？别笑死人了。"
"在这里的两位兄弟，应该不会容许在下抵赖。"莫言的笑容依然温文，话里却带了刺，"莫非兄台只是说说而已？"
"很好，既然如此，我奉陪便是！"陈云落豪爽地一甩头，"条件呢？"
"很简单，首先，关于赌注。"莫言顿了一下，"作为墨迟的主人，我以它为注，那么，你的赌注是什么？"
"原来，这个所谓的挑战是会让人赔本的吗？"陈云落冷笑，"可惜，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你要我拿什么来赌？"
"我可以给你一个参考。"莫言微笑，"当时，第一局，我将我的山庄押上了赌桌，我输了。而第二局，我押上了自己的命。赌注并不仅限于有形之物，只要是赌场主人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就行。"
内容很惨烈，莫言的口气却很平淡，陈云落有些震撼，依然不肯服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的山庄，原来是叫‘莫家庄'。"莫言说到一半，流光面具下的脸色已然开始变得苍白，"但是，它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名号，叫做--瑕云山庄。"
流光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然握紧：瑕云山庄？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埋在心底一直努力想要忘掉的前尘旧事，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鲜活地跳了出来。
意识深处的残影在蠢蠢欲动："你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你心里从来没有释怀过，你想去瑕云山庄，想回天麟楼去查清楚一切的真相，想知道，周天暝究竟为什么......"
"住口！不准再说了！"流光紧紧握拳，想将不属于自己的思想赶下去，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如果不是面具的阻隔，人人都能轻易看出他的苍白脸色。
一只温暖的手，不着痕迹地撑住流光摇摇欲坠的身体，抬头，不经意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星辰般闪亮的眸子中，有着太多太多暧昧不明的情愫。
又来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何慕景就喜欢这样看着他，带着温柔和怜惜，带着他不明白的情感。每一次，总是适时地，为他注入不知名的力量。
残影不知怎么开始沉默了，流光用最短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两人身上。
撇了眼流光的脸色，陈云落有些歉疚，没想到自己的个人恩怨，居然扯到了流光的那件事情。况且，他望向眼前态度温雅的男人，不能排除他知道了流光的真实身份，故意挑衅的可能性。
陈云落开始想快点结束这个无聊的赌局了，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急流勇退，但是，就算对方不知道流光和慕景的身份，自己的底可是被这个家伙摸清了，要是现在打退堂鼓，将来江湖上还不知道会怎么传。
"既然如此，你认为我身上有什么足以抵得上这家赌场的东西，尽管拿去当赌注好了。"陈云落很清楚现在他身上，连块像样的玉佩都没有，他就等莫言说出"没有"二字，那么他就可以不失面子地离开。
"有，至少在我看来，有两样。"莫言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三位的真面目，第二，‘陈云落'这个人。"
三人同时怔了一下，何慕景开口："这似乎是你和云落之间的赌局，为什么要牵连不相干的人，这，似乎有些坏了江湖规矩。"
莫言笑容不变："两位不是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吗？既然一开始就向在下划下了楚河汉界，那么现在兄台的话，就是罔顾江湖道义了。"
真该死！被反将了一军！何慕景暗地咬牙，陈云落为难地看了流光一眼，后者却语出惊人："只是一场游戏罢了，有什么玩不起的，就以我们三人的真面目为注，与兄台小赌一局。"话是说的很客气，里面，却是带了刺的，聪明人不可能听不出来。
莫言不动如山："那么，我就来说说规则，陈兄弟最擅长什么赌具？"不卑不亢，恰到好处，然而，却也是表明他无所不能的一种骄傲。
"我们就来玩最简单的，押单双，怎么样？"陈云落也不谦让，这个赌局，尤其是这个男人，让他有了某些不详的预感。

Chapter 17 豪赌·一吻定情（中）

"仅仅是押单双多无趣。"莫言轻笑，"我们就来玩特别一点的，猜点数，如何？"明明是温文尔雅的语气，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一局定输赢，陈兄弟是想摇，还是想猜？"
陈云落无言地伸手取过"宝盒"，代表回答。
莫言优雅地伸手："兄台请。"
陈云落的手法很快，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宝盒"在他的手中只能看出一个淡淡的影子。骰子在"宝盒"中哗哗作响，天摇地动一般。有那么好几次，都险些飞出了"宝盒"，又被陈云落以绝妙的手法收归盒中。
自从那个"请"字从他舌尖消失后，莫言整个人便如同一尊佛像般不言不动，一双眼睛透出亮的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将自己的一身修为，全都集中在了目力之上。
这场赌局，说是比赌技，实际上，是两人武艺的另一种较量方式。看，是云落的手快，还是莫言的眼利。
"碰"地一声，坚固的赌桌被敲出一个凹槽，陈云落轻轻地吁了口气，才缓缓抬头："请猜。"
莫言沉默了很久，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现在已经扣在桌上的"宝盒"，仿佛在回忆它之前的没一个翻滚，震动，双目奇芒暴射，吐气开声："四点！"
陈云落勃然变色，流光与何慕景不解地对望。就算他们都不懂，但是宝盒里面应该有三个骰子，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摇出"四点"这个数字。
"陈兄弟，请开盒吧！"莫言尔雅地抬头，已然胜券在握。
陈云落一声冷哼，抬手，开盒--
"宝盒"之中，安安稳稳地躺着一个骰子，"四点"的这一面大大咧咧地朝上。根本就看不见其他的骰子，或者应该说是其他"完整"的骰子，因为盒子里，均匀地分布着许多的粉末--被陈云落过强的内力碾成这样的骰子的粉末。
"兄台输了。"不温不火，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陈云落也爽快，一伸手，揭下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脸的面具。自从他为武林盟主调制了涂在流星弓的毒药后，就再也没有将它摘下来过。只有这样，才能躲过武林盟主天涯海角的搜寻，以"程落"的身份，安全过完下半辈子。
许久未接触空气的脸上难得的清凉，陈云落享受似的闭上眼，表情就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猪，说不出的可爱。微微撅起的粉嫩双唇，邀请似的微启，莫言的目光就集中在那唇瓣上，再也移不开了。
直到何慕景戏谑的声音传来："兄台再不回神，云落就要生气了哦！"有些茫然地将目光移向出声的人，却疑惑地蹙眉：这两个人，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的两个人呢？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提出的条件。
误会了他的眼光，陈云落哼笑："怎么了？莫老板知道招惹在下就不会在之前查查在下身边的朋友吗？"
原来是刚才就站在那里的两个人......莫言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强自镇定："陈兄弟还想来第二盘吗？"
"有何不敢？！"陈云落的目光锐利起来，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罢了，现在既然将自己的朋友都拖下了水，如果就这么灰溜溜逃走实在不符合他的作风。
"云落，别中计！"流光淡淡地提醒，莫言的话说的模糊不清，万一输了，后果不堪设想，所谓"要陈云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至少，他猜不透。不过......
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旁边人成竹在胸的样子，对于这个危险的条件，何慕景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没有危机意识？现在的情况又不容许他们交流，流光少见的有了些许的骄躁。
"流光，没关系，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耳边传来了云落几不可闻的声音。接触到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绝不可能退却，流光只有无声地叹息，不再干预。
陈云落的目光再度落到眼前的赌场主人身上，圆圆的大眼莹然发亮："开始吧！"
莫言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紊乱的心情，才伸手拿起"宝盒"，开始摇宝。他的手法，比陈云落更快，就算云落集中所有精力在双目上，仍是只能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他极力分辨着，随着里面骰子的每一次翻滚作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