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又不是完全废了。"
"咳,都是男人,你害臊什么?"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哼,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会纠缠不清了。"
我,无言以对,余希则有些疑惑地望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最好少去志翔家,把嘴巴闭紧一点,各过各的日子,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敢说了。"柏说完就转身走向停在一边的车,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很快的,引擎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接着他熟练地倒车,驶出了居住区,没在了夜色中,留下沉默的我,还有余希。
四周沉闷的空气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方才的几句话若只是我一个人听便不会这般难堪了,可余希的在场令一切又都不同了。
但,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说:"赶快上去吧。"
七层楼的阶梯从未有过的漫长,身后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口上,满怀的惴惴不安......
浴室
"你到底要不要洗?"
我低着头没敢看余希的眼睛,自进屋以来,尴尬的感觉一直徘徊不去,于是低声说道:"我可以自己来的,你回去吧。"
"去,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跟我是朋友,再说我只喜欢女人,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余希边说,边伸手解我衬衫上的扣子,将吊着我右手的带子轻轻移开,再小心地让我受伤到几乎无法动弹的手慢慢脱离衣服的袖管。
"刚刚医生交待你要好好休息。"
"嗯。"
"你好像不经常晒太阳?"
"嗯。"
"下次一起和我的哥们一起去海边晒晒。"
"好。"
余希一直都以一种很轻松的语调说着,我的衣物就在这简单的对话中一一离开我的身体,脸上渐渐腾起了一股热气,第一次这样赤裸裸地站在别人面前,我感到了万分的羞赧,但温热的水,细腻的泡沫,还有余希有些粗糙的手,在我的皮肤上交替滑过,很舒服。
水汽氤氲,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你介意你的朋友是同性恋么?"
"妈的,介意还会帮你洗澡?!"
之后在浴室里,我和他就没再对话,我默默地想着我的心事,他则默默地帮我洗澡,擦干,穿上衣服,末了,离开时才说:"好好休息,我明天带吃的来。"
我躺在床上,许久后听到楼下隐隐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脑中一片空白,像进入了冥想,也不知何时才睡了......
5
我闭着眼平躺着,右手靠在胸前,听风缓缓流淌的声音,懒懒地不想动,算算自早上醒来到现在已经四个多小时了,除了上厕所,艰难地刷牙,洗脸,喝了牛奶,打了电话,剩下的时间都耗在床上了。
方才打电话到咖啡屋请假时,王老板坚决不信我的话,更霸道地要求我最迟下午必须出现,想到此处,我心中就不由得憎恶商人的刻薄,再想余希,他今天还未来访,或许不会来了么?昨夜里,没有鄙弃我而是包容我一切的他,今天不会来了么。
斯时,我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内心开始对余希有了希冀,不想再失去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或许因为我孤单,无所依,正像个溺水的人,只要有漂浮的木块出现,便死死抓住,牢牢抱住,对逍毅是这样么?对余希也是这样么?对奶奶、对老师傅也是这样么?甚至对柏也是这样么?只要有人对自己稍稍一点好,只要没有阻挡,便紧紧地依附,索求,而不管他人的感受?我是这样的人么?如此脆弱,如此彷徨,如此寂寞?思维的漩涡将我拉入了混乱,感情杂乱不清,分不出所以然......
风携着不知名的花香潜入了,淡淡的,无声地安抚着我烦乱的心绪,饥饿的感觉慢慢占据了神经,我则放弃了等待,下了楼,在饭馆里吃了午饭,搭上去咖啡屋的公车。
我坐在别人让出的位子上,呆呆地看着受伤的手,回想起小时候自己装病而成功阻止父母争吵的事,那是一种还被人在乎的感觉,而今只有寂寞的感觉在这人群里显得越发沉重。
进了咖啡屋,我便直接去了王老板的休息室,她正在电脑前忙碌着,一看到我就惊呼:"啊,你怎么搞成这样?来,赶快先坐下吧"其眼中盛满的心疼令我不解。
最终,我被批准了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时间真是长得让人觉得这个老板是不是有毛病?在这样的小咖啡屋里,一个打工的人如何能得到看似很商业化老板如此的优待?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续5
如此,我突然闲下来了,却没有轻闲的快乐,反倒像个被遗弃的人,自个儿用着不太灵活的左手应付生活的琐事,余希没有来,我也懒得打电话问,而他终于在两天后的早晨才又敲响了我家的门,简单的问候,短暂的停留之后便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理由去解释两天的失踪。
之后的日子里,余希倒是天天都到我这露了个脸,每次时间也都不长,帮我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有意无意地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洗澡的时候也还是一样的沉默,充斥在浴室里的只有水纷纷落地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我笑问他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寡言,余希语出惊人:"我一直在想是不是GAY都像你这样长着一副迷惑人的模样?"言语间,他望着我的眼神流露出迷茫,不解。
我没有回答,只是苦笑地看着他,于是,他便皱了皱眉头接着说:"很早就知道你们之类人的存在,但真正碰到了,我还真有些懵了。可以吗?男人和男人?"
他作出一个耸肩的动作,满脸的不可置信。
"哦,这么说那天你知道后的平静都是假的?"
余希抓了抓他的络腮胡,不好意思地说:"嗯,但落荒而逃不是我的作风,所以试着和你相处,揣摩研究了好几天......"
我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那你现在觉得我怎样?"
"暂时和普通人没两样吧,我都没见你和男人,嗯,混在一起。"说完,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不是男人吗?"我故意抓他话中的漏洞,果然,他露出一副很惊诧的表情,张着嘴说不出话。
"不说这些,很晚了,快点帮我洗澡吧,你也好回去休息。"
难得的,我看到了余希犹豫不已的表情,似乎是受方才对话的影响,平时都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在今天的他看来完全走了样。
"刚刚和你说着玩的,快点帮我把衣服脱了。"我用左手推推了他。
澡还是在余希帮忙下洗了,却隐隐感觉到他和往常不同,少了一分自在,多了一分局促。
他走后,我仍像平常一样躺在床上,听从底楼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发现余希在楼下停留的时间比昨天久了。难道我的玩笑话困扰了他吗?
引擎声远了,夜又回复了安宁,我渐渐入眠......
6
石膏庇护下,痒密密地咬在皮肤上,欲罢不能,令人浮躁不已,加之无所事事的日子乏味而空虚,我开始怀念在咖啡屋打工的时光,忙碌,则不因过于闲暇感到烦闷。
幸而,余希似乎已经不在意我一时无心的调侃了,常带些电影过来供我消磨时间,偶尔他也会坐下来和我一起看。
故事,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引人入胜,我却无法静静地欣赏完,注意力被难耐的痒分了大半去,总忍不住动着尚未痊愈的右手,以此舒解其苦。
"不要老动,伤口再裂开怎么好。"余希轻轻按住我的手。
"痒得不行了。"我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恨不得能掀开石膏,把那一层发痒的皮肤刮下来。
叩叩叩(敲门声)
门是余希开的,来者之一对于余希的存在显露了极大的厌恶,我也不指望这样的弟弟能对我的朋友有多友善,毕竟他连起码的尊重都吝啬于我。
可想而知,宋志翔,宋海今日之所以会来,全因奶奶的要求。
"少遗,你的手怎么了?打电话的时候都没听你说??"奶奶的关注点与前二者自然不同,"唉,你看你,怎么都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呢?我真该早点来看你的,都怪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话未说几句,泪就滴落。
看到老人家的泪,我依旧不知所措,笨拙地安慰着:"已经没事了,你看,已经可以动了,啊痛!"
动作幅度没有控制好,突来的刺痛让我来不及吞下惊呼,引得奶奶和余希忧心不已,因此虽痛但心中仍喜,因此无论有多少人厌恶我,鄙视我,唾弃我,我也愿为这些关心我的人好好地生活。
此后一段时间里,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伴着我,带给我平静而温馨的生活,让我忍不住想要永远躲在这段时光中,将纷纷扰扰都置之脑外......
受伤近一个月后,余希载我去医院拆了石膏,本该高兴的事,却让我莫名的有些不舍,失落。
与我而言,伤愈后的生活急需重心,为此,回家后,我马上打电话到咖啡屋,告知王老板准备恢复正常轮班的事,她却说:"你再在家里休息两天,等我给你电话。"
将电话轻轻放下后,我问我自己:你是不是被人耍了?你是不是已经被解雇了?
三天后,我得到了答案,绝对意外的答案。
当王老板出现在我家门口时,诧异。
当她驱车载我去机场时,疑惑。
当我看到她要我见的人时,我的感觉呢?不见了,脑中徒有一片空白,作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这个十几年未见的人泪流满面,控制不住将我紧紧拥在怀中的那刻,我狠狠地推开了她,转身就走,愈走愈急。
她匆忙奔到我前方,拦住我,哭着问我:"少遗!你不认妈妈了吗?"
7
我别过头 ,咬着牙不说话,怕一开口就压抑不住心中即将奔泻而出的情感。
"少遗?"她的声音颤抖,恳求的语气夹带着期盼得到肯定的心情。
我听不到机场的吵杂,脑中只剩下嗡嗡嗡的声响,那是愤怒极了的声音,一波又一波翻腾,震得我无法冷静思考。
"既然抛下,何必再捡起来?"
"不是这样的,当时......"
"不要提当时!你永远都只是个拜金的女人!不知廉耻!荡妇!"
骂声刚起,王老板就冲了过来,一甩手便是一巴掌。
"宋少遗!你这混帐东西!怎么能这样说你妈?"
"和你无关......"
"我是你姨!怎么没关?"
我禁不住笑了,也觉得累了。
怎么?怎么就逃不开别人给我摆下的圈套?傻傻地踏进去,还满心欢喜?这次我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不顾身后刺耳的喊叫,不顾四周诸多诧异的目光......
回到家,望着空荡荡的屋,愤怒消散了,心中的痛苦被一丝丝牵引而出,我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躺到床上,脑中满是爸爸的身影,爸爸的话语,令我胸口像要炸开似的闷。
挣扎着起身,我又习惯性躲进了衣橱,轻轻掩上柜门,隔开了外面的世界,也将回忆挡开了,狭小的空间让我感到安心,脑中空空。
不久,听到了开锁的声音,是奶奶来了,她遍寻不着我的踪影,便先在厨房忙开了,随后,余希也来了,我才想起邀了他来吃晚饭。
时间缓缓地爬过,汗点点沁出,空气来不及从窄缝间进行交换,呼吸渐渐困难了。
电话响了,奶奶接完后,对余希说:"阿希,你再等一等吧,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去了。"
"我送你下去。"
"不用不用,你看着锅里的汤,很快就好了。"
此时,空气愈发稀薄,我稍移动后,靠着柜内侧,费力地喘着,却仍不想推开柜门。
很快地,奶奶走了,屋里安静下来了,余希的脚步声异常的明显,他进了卧室,接着似乎进了浴室,又返回卧室,停住了。
蓦地,灯光照进了衣橱,我下意思地用手挡住。
"少遗?你怎么躲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小偷。"他将我从衣橱里扶了起来,半是责怪地说:"笨蛋!知不知道这样也是会憋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