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夜————舞眸

　　看他晃晃悠悠的，沙斯洛担心他掉下去，站了起来，想拉他一把。可能是站得太猛了，突然间自己的头却嗡地一下晕了起来，反而自己也有些站不稳。
　　一双手扶住了他。
　　不用回头，单是呼吸的声音、间隔、速度......就足以让沙斯洛从一亿人里毫不犹豫的认出何冰来。
　　"你怎么来了？"沙斯洛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过头来没好气地问。不过，头仍然晕晕的，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
　　何冰微笑着站在那里，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罗那有些摇晃的走了过来。


　　"你就是罗那了？"何冰礼貌地伸出了手。
　　罗那冷冷地站在他们两个面前，只是看着何冰，似乎完全没看到那只停留到半空中保养得体的手。什么话也不说。
　　何冰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谢谢你平时照顾Satan，以后也还要麻烦你。"


　　沙斯洛看罗那挑起了眉毛，撇撇嘴解释道："他知道我所有的事--你别多心，他说的不是反话。"
　　"你谢我什么？和他上床？"喝醉的罗那不再是平时的冷漠，反而带了一点敌意。
　　"Satan不是我的所有物，他有权利做任何事。只要他高兴，我就会支持他。"何冰笑得仍然温文。
　　罗那冷哼一声："你真的在乎他吗？这种态度就是你的证明？"
　　沙斯洛也在全神贯注的期待着何冰的回答。
　　

"我不在乎他的所有权问题，我只希望他可以很开心的做任何想做的事。而且，我从买没想过要证明我的感情--我也从不证明任何事情。"何冰回答着罗那的质问，眼睛却看向沙斯洛。


　　沙斯洛恨恨的抓起何冰的手，一口重重的咬了下去。没想到这么猛地一低头弄得头更晕了，一个趔趄，靠在了他的怀里。何冰立刻紧张的摸摸他的额头："Satan，你没事吧？你发低烧呢！吃药了没？"
　　沙斯洛赖在他怀里，有气无力的哼着："我死了！我开心去死，你支持我好了！哼！"
　　"我带你去看病。"何冰宠溺的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家伙，抬起头来，"罗那，再见。"
　　罗那一言不发，转头走向自己的床。
　　何冰不以为意，仍然保持着招牌微笑，只不过，眼睛一直没离开沙斯洛，眼神里全是太过明显的担心。
　　

第13章

　　宿醉吗？头，疼得要死；脑袋里面，似乎空了，只剩下个壳子，却沉得要命，动一下都难受。不如割下来扔了吧，如果这样头就不会疼的话......罗那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眉头拧在一起。


　　"你醒了吗？啊？"耳边这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好熟悉，是谁？可是头沉沉的，脑袋里却没有任何内容，思考不了。
　　"你还难受吗？头疼是不是？需不需要凉毛巾？你别皱眉头了好不好？"
　　一块潮冷的毛巾放在了额头上，最初的一下子刺激适应后，头轻松了许多。罗那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片模糊的色彩逐渐成形，是--林寞？


　　"你？"罗那才张开嘴，却撕裂了干燥的唇，疼得钻心。
　　"呀，别说话呢！你嘴巴都干得起白皮儿了，疼不疼？你喝不喝水？"
　　林寞小心翼翼地移了一杯水过来，怯怯地看了罗那一眼，倒了几滴在手指上："我先帮你把嘴唇弄湿好不好？要不你一张嘴就会很疼呢......"
　　罗那暗暗的想：对嘛，这么罗嗦，没完没了的疑问句式，小孩子似的声音，除了他还有谁？！早该想到才对。
　　林寞的手指又细又软，蘸着冰凉的水在罗那粗糙的唇上轻轻的抹了过去。林寞不敢看罗那，说实话，真的很怕他，只能咬着下唇，替罗那把杯子送到了嘴边。


　　罗那一口气喝干了水，看着林寞把杯子放回去，突然问："你没出去？"
　　林寞象只胆小的兔子，听见一个突然的声音都会被吓到，一脸害怕的转过身来，坐在罗那的床边，小声的回答："我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你......喝醉了是吗？"
　　"Satan说的？"
　　"Satan？他不在啊，我昨晚回来，宿舍里酒气熏天的，只有你苦着脸睡在这儿......看他和叶的床，大概都没回来睡吧。"
　　罗那皱了皱眉头："是吗？"
　　林寞似乎理解错了，给了罗那的自言自语一个回答："我想Satan应该在何老师那里吧。"
　　罗那辛苦地半坐了起来，靠在墙上，扬起眉毛看着林寞。
　　"我早就知道了，"林寞看向罗那，涩涩地笑着，完全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何老师的床头柜上有他们俩的合影......一看就明白了。我不怪谁，其实是我中间插进去的吧......"
　　罗那沉默着，想不到林寞竟然还有天真白痴之外的一面。

　　
　　林寞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讨厌我和你抢叶......你别瞪我......对不起，我只是习惯和别人在一起，我害怕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所以明明知道何老师和Satan的事，还是跟他交往......我只有叶一个人了，我怕连他都跟你在一起，只留我一个......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一直很在意你。我借口失恋拖他出去喝酒，他好象有心事，喝了好多......我想留住他，向他告白，结果是反作用，他......现在几乎是躲着我......"
　　"等等，你说叶浅......在意我？"罗那只抓住重点，其他的一概当作废话，听也没听。
　　"唔，以前你谁都不理的时候......又来了，你别瞪我......我和叶在一起，他的眼睛就从来不看我，在人堆里找来找去，可是只要你一出现，他就只看自己的手、自己的书、自己的碗......那次吃鱼，你走了以后很久，叶都在看门口，那一天他一点东西也没吃。他什么话都不说，平常都很少有表情的，可是他会因为你而生那么大的气呢！"
　　"你一直知道？"罗那有点迟疑，"那你......"
　　林寞强装着笑脸，眼眶却快盛不住泛滥的泪水了："本来就是我一直死皮赖脸的待在他身边......我很任性吗？明明什么都知道，还不放弃？"
　　"你一直很开心的......"罗那因为听到好消息，表情开朗起来，声音也轻快了不少，嘴上说的比平时客气了很多，脑子里却想着他，和关于他的事情。
　　"我开心吗？我没有不开心的资格......就算我天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笑，还是留不住任何人......"林寞一下子趴在罗那身上大哭起来。
　　"别哭了。"罗那宿醉的头又疼了。
　　林寞哭得更凶了，简直是没完没了......

　　
　　墙上的挂钟一步一步的走着时间，弯弯曲曲的时针已经移了一格。
　　林寞的声音慢慢小了，只剩下还有些不稳的呼吸声。
　　"喂，你没睡着吧？"罗那推了他一下，可是没什么反应，林寞真的哭累了，睡着了。
　　虽然还是不喜欢这个小子，不过不得不感谢他，不是因为他的照顾，而是他说出的那些话......天气真好，不再是污染后的压抑灰色，阳光也灿烂得透明。第一次觉得白昼也可以漂亮如此。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活在没有星星的白天。林寞虽然还是不顺眼，不过也算了吧。叶浅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那张表面冷漠的脸，那个消瘦的身体，修长有力的手，手背上清清楚楚的筋络以及明显却非粗大的关节......好想念，心在想念，眼在想念，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想念......罗那昏昏沉沉的想着，忘了把林寞叫醒，就渐渐地睡着了。

第14-15章

　　
　　"Hi，两位感情不错嘛。"沙斯洛阴阳怪气的声音把罗那吵醒了。
　　罗那费力地睁开眼--已经是黄昏，窗外一片暖色。
　　"唔，转移目标了？"沙斯洛指着趴在罗那身上昏睡的林寞取笑着，明摆着是在打趣。


　　罗那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楞了一下，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个多余的东西--怪不得，浑身又酸又重。"什么啊，既然你回来了，把他扔回自己床上去。"揉揉眼睛，罗那的语气倒是难得的轻松自在。
　　

沙斯洛处理掉林寞，坐在罗那床边，狠狠地揉乱他的头发，调笑着："嘿，心情变好啦？笑模笑样的，昨天还是生不如死呢！"
　　罗那不说话，却笑着锤了他一下。
　　"喂，你和这小东西，"沙斯洛怀疑的看着他，"不会做了什么吧？"
　　"去你妈的！"罗那嘴里不干不净的，可脸上还是阳光灿烂。
　　"In the flush of youth，偶尔做做也没什么不对，我不会多嘴的。"沙斯洛一脸的坏笑。
　　"让我心情变好，他没那个影响力。"罗那掀开被子，脱下身上揉得到处是死褶的衣服，顺手敲了一下故意做出垂涎状的沙斯洛的脑袋，拿出一件新的换上，再用五指简单划拉一下惨遭某人毒手的头发，"不过，还是得谢他。"
　　"他说叶浅的什么事了？好事？叶浅也喜欢你？"
　　"变聪明了啊。"罗那系着最后一粒扣子。
　　"他到底说什么了？"
　　"叶浅在意我。"
　　"啊？就这么一点？"沙斯洛作势就要晕倒。
　　"恩。"
　　"My God，拜托！这么一点事你也能高兴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他喜欢你呢！他在意你而已，你都能乐成这样，那万一他死了，你还不活了？"沙斯洛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摸出来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在沾着可疑污渍的裤子上蹭了几下就啃起来。
　　罗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浅浅的痛苦与难受，像陷于噩梦，喃喃着："他不可以再死去的......他如果不在了，这个世界对我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对，没有他的世界......那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沙斯洛随意的调侃，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简直是被吓到了，只好小心地碰碰罗那："喂，你没事吧？"
　　罗那语气沉重得令人压抑着不能呼吸："......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即使我还有呼吸，还有心跳，我......我也一样是死的......"
　　"......"
　　空气静寂着。


　　
　　罗那恢复了常态，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
　　"啊？没什么。"凭直觉，沙斯洛不敢再多问什么。
　　"你好了？"罗那很明显的是在试图转变话题。
　　沙斯洛暗暗叹口气，配合地回答："恩，只是低烧嘛，没什么不得了的，随便吃点药就OK了。"
　　搞笑的多拉A梦主题歌响了起来，大概只有沙斯洛这样的人才会选这样的手机铃声吧。他拿起手机，应了几声，然后合上手机，疑惑的看着："咦？会是什么大了不起的事嘛，这么急！"他看向罗那，笑了笑："Sorry了，一个以前的朋友有急事找我，我先走了。你......可以吧？"
　　"没关系。"罗那点点头。
　　沙斯洛离开了。






罗那爬到上铺，推开了上面的窗户。一阵干爽的空气立即迎面扑过来，夹杂着一点树叶的青涩味道。他摘下沙斯洛的宝贝吉他，试了试弦，看着窗外渐渐深下去的夜色，对着那一颗最早出现的星星笑了一下，浓浓的悲伤却还是从他低沉的声音中流了出来。轻轻的哼唱，加上简单的弦声，如此适合夜的一切：
　　"......是谁让我将眼泪流在雨中/是谁让我将希望变成落空/你就这样的来/却这样的走/你从不回头/一点希望也不留给我/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你该明了/你一定都明了......"
　　夜风吹了进来，凉意如水。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你该明了/或许你没想到/我仍然留你在心上/就算是离开你/留恋失去的回忆/我现在好想你......"
　　"......我依然默默爱着你/就算是离开你/期待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


　　林寞动了动，醒了。坐起来揉揉眼睛："......罗那？"他很小声的叫了一声，看罗那没反映，只好又大点声，"罗那？"
　　"干嘛？"罗那不再唱，但继续看着稀疏的星星弹着吉他。
　　"他们......叶和Satan都还没回来啊？"林寞站起来，一米六几的身高辛苦地踮着脚，扒住上铺的边沿，仰头看着罗那。


　　宿舍的门，被推开了。叶浅走了进来，脸色冷冰冰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声音也冷冷的："醒了啊？"
　　罗那一下停了手，旋律戛然而止，有些突兀得让人难受。他回过头，看着叶浅站在门口，冷冷的往这边看，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Diesel深蓝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裤，很合身，更显得他的消瘦......没有穿外套？
　　"对啊，我刚醒。"林寞发现叶浅似乎在盯着自己，马上明白了，讪笑的缩回扒在床边的手："Hi......你回来了？呃，我去吃晚饭了......"
　　林寞几乎是踮着脚尖走了出去，还好心地顺手带上了门。
　　宿舍里，小小的空间又成为孤立的世界，只有两个人在对视着，气氛太过于静谧了，连秒针的声音都变得宝贵。

　　
　　"你回来过？"
　　"下午。怕打扰两位，就又出去了。"叶浅坐在自己床上，低头找着东西，闷声回答。
　　罗那从上铺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他和我没有关系。"
　　叶浅翻出一串钥匙，抓起床角的外套，站了起来，面对着罗那站着。过道不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声都听得清楚。叶浅微微仰起头，看着罗那，表情说不出的冰冷："不用解释......你和我......也没有关系。"
　　"你这么想？"
　　叶浅转身就想走，却被罗那一把抓住胳膊。
　　

"放开我。"叶浅用力挣扎。
　　"你去哪儿？"
　　"和你无关。"
　　"你吃晚饭了吗？"罗那忽然换了个话题。
　　叶浅怔了一下，闷闷地扭过头："没胃口。"
　　"一起去吧。"
　　"干什么？"
　　"吃饭--我请客，OK？"
　　叶浅猛地转过身，瞪着罗那，口气很冲："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去我就要去？"
　　"我喜欢你。"罗那挑起眉毛，平静的回答。
　　"......什么？！"叶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可以走了吗？"罗那拿了外衣，微微低下头看着他。
　　"走？"叶浅的头脑一片混乱。
　　罗那站得离他更近，叶浅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随呼吸而轻轻颤抖；他的一根头发垂在眼前，发稍是一点浅棕；他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有没有呼吸混乱？有没有心跳过速？脸有没有红？......要怎么样才可以不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叶浅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心脏完全脱离了关系，心，在狂乱的跳；血，几乎沸腾的动脉里鲜红的液体迅速的撤离四肢涌上头部；手脚冰冷而潮湿，象融化了一点点的坚冰；脸却烧得发烫，如同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里流上来的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