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在原地,身体里完全混乱,外表却是一片木然。
罗那也站在原地,微微低下头,看着叶浅。这张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消瘦的脸,熟悉的清清楚楚的轮廓,曾经多少次这么近的看过......他。四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么高,这么瘦,这么长的头发,这么倔强的眼睛......四年了,他没有变,他还是那样,他还是他......
叶浅慌乱的回复了一点点神智,却又看见罗那狂热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一瞬间,便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里也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身边的空气彻底地失踪,身体里完全真空。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仅存的一点理智也因为不能呼吸而无力。理智还在垂死挣扎着,不肯放弃:不能让罗那知道,不能让他看出来,不能!不能......这是最后的一点自尊;不能失去,这是最后的一层保护......一旦失去,自己就彻底的完蛋了。没有了这层面具,以后要怎么再面对罗那?!......
"走吧。"罗那伸出了手。
看着这只宽大的手,应该很温暖......蓦然惊觉,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了上面。叶浅不得不承认,只要面对罗那,自己的脑袋就彻底失效,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毫无自尊地向这个男人投降了。
"走吧。"罗那又一次说,同时一个浅浅的微笑。
叶浅无言地被他拉了出去。
他认输了。
随便以后怎么后悔吧,现在,投降了。叶浅自嘲地想着。
夜,又是一个夜。
仍然满天的星星。
还在游荡的夜风。
也许,明天早上,草叶上不再有露珠了?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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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7章
看到叶浅和罗那之间的对视,林寞就完全知道了。还能怎么样呢?乖乖地退出来,至少以后还是普通朋友。但是,要去哪里呢?回去不行,有叶和罗那;何老师一定和Satan在一起,大家全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做着想做的事,说着想说的话,看着想看的人。而自己呢?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个地方,更没有一个去处。唯一的叔叔,也安安静静的在墓地里睡着......
林寞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偶尔几片干枯的叶子在脚下发出粉身碎骨的声音。没什么行人,偶尔有车飞驰而过,卷起的风让他更加的瑟缩。他想哭,他想叫,可是,谁会看呢?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手插进外衣口袋,左边右边都掏出来,除了一张饭卡外,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碎毛票,加起来大概连十块也没有,走出校门了就连顿饭也吃不起。他紧紧地攥着钱,仰起头拼命眨眼,努力地让开始泛滥的泪水停留在眼眶里。眼泪在风里很快就干了,林寞低下头,抬起袖子胡乱地揉揉眼睛,快步跑进路边的小卖铺里,数出三块钱,买了一根小梦龙。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巧克力脆皮裂得掉渣,浓郁的奶香与香醇的巧克力清苦在嘴里融合,在口腔里还是冰凉,还没等滑落到胃里就已经变得热乎乎的。大大的几口下去,很容易就吃光了,依依不舍地舔掉木棍上的残存冰淇淋,走出小店。
然后呢?还是无家可归......林寞用手背抹了下嘴角,茫然地看着前面。
小店前面就是车站。
去坐车吧,好久都没去看过叔叔了。至少,叔叔肯定在那里,不会离开,不会改变。上车,七转八转,倒车、倒车、倒车,最后一班的郊区车,还好赶上了。
那座公墓园不太远,幸好,只在市郊,还有一条线路的公车可以搭。TAXI?自行车?林寞承认自己真的没用,既没钱也没体力。好在坐上了这趟末班车。单节车厢,破旧得随着路上的颠簸发出吱吱嘎嘎的杂音,一看就是城里淘汰下来的老车。
车上只有一个看不到脸的司机和一个胖胖的售票员,中年妇女的打扮,高分贝地絮叨着柴米油盐的闲话。
林寞蜷缩在最后排的角落,把无法严丝合缝的车窗玻璃吃力地拉得尽量严实一点点。车磕磕绊绊地前行着,透过不太干净的玻璃,看着一棵又一棵树在倒退;窗外几颗星星,还有路旁农田尽头的几点灯光--那,是一个家吧?好温暖的橘色啊......
到站了,下车。
牌坊式的大门。给谁立的?贞洁?这个词放在现实里简直就是个讽刺。海枯石烂,至少也要几千几万年;所谓的天长地久,也许,转眼间就过了誓言的保质期限!
墓园已经关门了,高高的铁栅门,笨重的大黑铁锁。里面,是默默的一片世界,不是黑暗,只是没有一点光源。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包括所谓的黑色。
从来没在天黑以前来过,林寞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关门上锁这个规定。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目送末班的那辆车在土路上颠颠簸簸地走远了。四周是大块的菜田和玉米田,天上的星星都比远方的几粒灯光来得更大更亮。清冷的空气中浸透着浅浅的植物青涩味道和些微的土腥气,完全不同于城里挥之不去的汽车尾气还有混合过太多层的所谓香气。秋末的虫子和青蛙间或叫上几声,更映衬出夜的沉寥。
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幸好,大概没有人会防备这个墓园还会有入侵者,巍峨的大门两侧,铁制的卷花围栏相当低矮,装饰性远远大于安全性。深深吸一口气,呼出肺叶里积存的最后一点来自城中的二氧化碳,林寞手脚并用的从围栏上翻了进去。
还有什么值得怕的吗?这里,或许是最安全最宁静的一块地方了。只有无数苍白色的粉末状骨灰被密封在塑料的木头的石头的陶瓷的金属的大大小小的盒子里,没有人会骗你害你。也许,反而这里才是天堂吧!
眼睛渐渐适应了环境,借着天上微弱的光线,林寞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叔叔的墓碑前。
一米高的粗糙的灰白色石碑,呆板的黑色隶书,几个枯燥的数字日期,一个人就变成了这些!
唯一真正疼爱自己的人......在这里。
能清楚地感觉到冰凉的全身中,只有眼睛那里滚热。林寞抽抽鼻子,靠着墓碑坐下。拉紧了只有薄薄一层化学面料的外套,仰着头看着有光明的星空--虽然是如此无力的几点冷光。夜里竟然也有云!一朵云松松散散的慢慢吃掉了黯淡的月亮。而其他的星星仍然在园地闪着滢滢的银白色,一滴一滴的流泪。
睡吧,最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好冷......他又饿又累,意识渐渐的模糊了。
过了多久了?几点了?早上了吗?--林寞的意识开始渐渐复苏,眼睛却没有睁开。
隐隐地觉得比昨夜更冷,他便缩了缩,把手插进怀里,就是不肯醒。不想醒,不要醒,就这么一直下去该多好......
好象身上被盖上了一件衣服,暖和了一点儿。他低低咕哝了几声,算是该有的反应了。
等等!是谁?!
林寞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睁大了眼。唔......刺目的光线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半天,终于才看清眼前站着一个非常高非常高的男人。
"醒了?正好我也没有时间多等,走吧。"这个男人的语气强硬得不近人情。
"呃......?我......认识您吗?"林寞小心翼翼地措辞,同时试图站起来。不动还好,一夜的寒冷和僵硬让腿针刺一样的酸麻难耐,膝盖完全使不上力气,手上一松劲儿,几乎就要摔倒。
男人一把拉住他细细的胳膊,不但把他拉起来,甚至用力过大的还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林寞扶着男人的身体,弯腰捡起刚才掉到了地上的衣服。把衣服搭到臂弯里仔细地掸了掸,才递还给男人,顺便,还看了一眼衣领里的商标。Versace,刚才触摸到的做工精致,应该是正品吧,至少,也要五六千块的......
抬起头来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线条分明得有严厉的感觉;嘴唇比较薄,鼻子又高又直,钛金框的窄长眼镜;眉骨微有突出,眉毛不粗但是很浓,眉尾长过了眼角;中规中矩的短发。猜不出年龄,因为脸上一看就知道保养得很好,没有一般中年男人的粗糙和细纹;可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又绝非二十几岁的青涩小子所能拥有。做工精细非常合身的西服衬衫;领带是真丝的,很抽象的冷褐色图案;皮鞋应该也很贵,擦得很亮,完全没有浮土......--学服装专业专业,至少,这个时候用点用吧,林寞胡思乱想着,想笑,却笑不出来。
男人指指远处的大门:"到车上再说。先走吧。"
林寞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只不过,左右都是无处可去,还有什么区别吗?
跟着这个男人,坐上了他的黑色奔驰--快成古董的S系列,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了。
车里干干净净,没有玩具挂件之类的小东西,甚至连车用香水和纸巾盒都看不到。
"呃,您......"
"顾徴,双人旁的徴。"
"啊。不过,我好象不认识您......是吗?"林寞好奇地侧过头看着他,倒是完全没有害怕担心之类的意思。
"我看到你抱着那块墓碑在睡。你睡了一夜?"顾徴的声音和表情很平静,却不知从何处流露出一种主人的气势。
林寞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你没有地方住?"顾徴启动了车。
林寞被迫想起故意忽略的事情,情绪开始低落:"......差不多了。"
"可以住我家。"顾徴似乎完全没有继续盘问下去的意思。
"呃?......为什么?我......不认识您哪!"
"你会住得很舒服的。"
"呃?"
"先回家,我再介绍给你。"顾徴虽然语气和缓,但俨然就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
车进了市区,在清晨拥挤的车流穿行,驶向了林寞从未去过的方向。
第18章
是市区的所谓豪宅,车水马龙昼夜无休的二环路边连停车的位置都挤不出来,居然还有人可以这么奢侈的独自就霸占了几百平米的空间!相当宽敞,更贴切的说法也许是相当空旷--配合着极简主义的家俱,夸张点的说--几乎就是一个小型溜冰场,又空又冷。脂润光泽的黑檀实木地板;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正红色的沙发见棱见角,比一般的床更宽大,随意地搭着一块足足有整张牛皮一样大小的雪白毛皮......巨大的昂贵的鲜艳的简洁的,就这样天生般协调的组合在一起。
和主人的车一样,这个房间里也没有装饰品,简化到了极点。
林寞象只初生的小猫一样,站在玄关,趁顾徴换鞋的时候谨慎的却又好奇的偷偷打量这个客厅,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沾着土的鞋子正踩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和眼前的这一切相比,又脏又疲倦的自己简直狼狈不堪。不过,也没有办法,这里似乎从未也不会招待客人,除了顾徴自己正在换上的拖鞋之外,鞋柜里只有清一色各种打理得铮光发亮的黑色正装皮鞋。
顾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林寞,尴尬的站在门口。
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细碎声响。
林寞还在怔牛藦找丫吡顺隼矗驹谀抢锟醋潘?
"过来。"
林寞迟疑地看着自己的脚下,只是进门后的几步,玄关的地板上就已经印上了两三个浅浅的鞋印,一层薄薄的浮土在乌黑的地板上格外扎眼。
"没关系,过来。" 顾徴仿佛了然他的想法,淡淡的语气里却满满的全是不容置疑。
"我......还是脱了鞋吧?"
"地板凉,你已经冻一夜了。" 顾徴有点不耐烦。
林寞犹犹豫豫地站着,看着自己的鞋。
"你脱吧。" 顾徴点了点头。
林寞弯腰脱下鞋,小心地码好。一抬头,却吓了一跳--顾徴已经走到他面前。接着,他竟然抱起了林寞!
林寞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可惜,力量实在相差得只能用悬殊来形容,只好以语言来抗议,可惜软绵绵的声调一点气势都没有:"......你......干嘛?"
顾徴一脸平静,自顾自地抱着他走了进去,声音仍然自自然然地流露出强硬:"抱你进去。"
一个转弯,进了厨房......天!谁家会有将近四十平米的厨房?!林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壮观景象,已然忘记了还在顾徴的怀里。
里面虽也干净得纤尘不染、也整洁得有条不紊,但,真的会有人的私家厨房这么夸张吗?繁多的厨具炊具,各式各样的刀就架了满满的两排,还有铲子勺子还有各种各样只有电视里才见得到的家伙还有各式各样的电视里都没见过的家伙......大大小小的电器,分门别类规规矩矩地摆在一个超市货架式的金属柜上;还有前后好几排瓶瓶罐罐的,似乎是调味料......
如果觉得客厅是简洁的极端,那么,这里就是复杂的极端。专业的传统的高科技的不同型号尺寸的各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被用到的厨房用品应有尽有,就算去专柜也绝对不会比这里的一半多。
靠近门口的这一半却很空,只摆了一张小小的长方形木质餐桌,拙朴的样子,一条桌腿上还完整的保留了它还是一棵树时候的木瘤。桌子旁,只有一把同样样式的椅子。桌子很小,摆着一盘炒饭和一杯牛奶就差不多满了,和这么大而专业的厨房不太相称,更对不住那么多的夸张到离谱的设备。
顾徴把林寞放到椅子上,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林寞的脚悬空着,够不到地面。在大空间的对比下显得很小,坐上去才知道,这套桌椅的尺寸绝对是为顾徴订做出来的。虽然高大,虽然还清晰得看得到木纹的肌理,可是离近看才会发现,边棱打磨得直如一条线,而微不足道的小弧度则处理得干净利落,显然不是一般的廉价货。顾徴......他究竟是什么人?
"饭会冷的。"顾徴看着林寞发呆的表情,轻轻扣了扣桌面。
"啊?哦,哦,是的,抱歉......"林寞慌张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食物。眼前的炒饭确实很诱人,热气从上面丝丝蒸袅着消散在空气中,微黄的米饭粒粒分开,金黄或浅棕色的摊鸡蛋碎片和几粒方方正正的乳绿色的黄瓜丁均匀地混布其中,看上去应该很好吃的样子。只是--盛饭的盘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怎么看都应该是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用的那种,宽宽的白边上还有一只兴高采烈的SNOOPY--顾徴会有这种爱好?偷偷抬头瞄一眼顾徴,却发现他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林寞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应该不会吧,那么酷的一张脸......算了,凭什么干涉别人?吃饭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