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闻言就是一阵哄笑
“恭喜景妹妹”高柔淡淡的说道,“西域那边新传来一道菜,唤作天花毕罗,今日也做了”
她话音才落,就有侍女用镶金的莲花玉碗给众人呈上这道菜,这天花毕罗是各色果脯就着糯米炒制而成,我尝了一小口,咸香适宜,还隐有酸甜的味道,着实新鲜好吃
因着高柔适时的打断,众人搁置了我的家事,转而去聊其他,见气氛愈来愈好,有的人嘴上便没了拘束起来
“近日来闹的满成风雨的延兴门一案,你们听说了吗?”
“有人呐,在延兴门上悬了三具无头的男尸,到第二天清早才被打更的发现”
“哎呦,延兴门靠近东市,每日都有大量的人马巡逻值守,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块地界上行这等事别说了,别说了,怪慎得慌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成昭仪居然阴阳怪气的接着这话题插了句,“前段时间街头巷尾还都谈着击鞠场的事,这么快就成了明日黄花了”
击鞠场一事不久前已经尘埃落定,盖因建造时滥引地下水致土层空洞,又兼所用砖石为残次品,才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地陷为着这事工部从九品以上官员罚俸半年,工部尚书谪迁江州,水部郎中革去官职当然这其中判罚最重的还要属司采办的莫郎中,刑部的人在莫府搜到一本账簿,账簿上详细记载了他历年来在各项公事上贪污受贿的记录据说莫郎中的女儿莫婕妤带着她的儿子七皇子在大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圣上才从轻判了个刺配充军
莫婕妤今日就在场,听到击鞠场三个字已经面色不善
我给自己斟了杯马乳葡萄酒,抿了一口就望见高柔正低头对夏灵兮轻声说着些什么,并没有理会成昭仪的话
“工部这帮人,真真儿个朝廷的蛀虫”
“可不是嘛,这北击鞠场才修了几年就不成了”
“呵,要我说,这场子是小,人命是大”
高柔闻言咳了一记,那几位立时收了声
沈美人似乎不愿意就此翻过,连忙道,“咦,莫姐姐脸色好差啊,这是怎么了?”
“莫姐姐身子不适的话不妨去歇息会”高柔一边抚摸着夏灵兮的小脑瓜,一边对着莫婕妤道
莫婕妤感激的看了高柔一眼便匆匆起身告退
成昭仪和沈美人见高柔放走了莫婕妤,也就没了逞口舌的兴致,其余的人不愿见到场面难看,都很默契的不再提击鞠场的事
待到饭毕,几位着素服的女子端来茶坞、茶灶、茶焙、茶鼎、茶瓯等物件,在大殿之中表演起了煎茶道原来高柔将歌舞助兴和诸如投壶这类的游戏环节改成了品茗
品茗是雅事,既是雅事,就不适宜喧嚷,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所幸就没有人再随意言语
不得不说,宴席进行到这里,才真正让我觉得不愧是高柔主持的,跟她这人一样沉闷就对了快散场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强忍着哈欠,高柔向众人的家眷问了安好,留了我和夏灵兮,大家只当贤妃娘娘可怜这孩子要再叮嘱几句,便都忙不迭的起身告辞
高柔牵着夏灵兮走下主位,弯着腰对夏灵兮道,“你先出去玩一会”
夏灵兮笑着点了点头,又跑到我跟前卖了回乖,便被高柔的侍女带了下去,满屋子伺候的宫人也都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门,含象殿内一下子就只剩了我和高柔两个人
“账簿的事你可曾假手他人?”她就这样笔挺的站着对我说道,不话其他,直奔主题
“不曾”我回道,见她似是不满我答的如此简单,便补充道,“我亲自扔到了卫郎中的府上,卫郎中一向不入扈尚书的眼,他想讨好扈尚书,刑部又急着结案,自然会用到这账簿”
“嗯”她点点头,道,“崔将军要请温家兄弟来京中”
温家兄弟指的是温向风和温慕义二人,据说他们是退隐江湖多年的术数大师天枢的关门弟子,如今这二人也是四海之内最富盛名的此中高手我心下惊骇万分,甚至毫不怀疑高柔告诉我这些是因为她知道了白玄微的事那两株火灵芝……是我大意了,我向她求这等不寻常的东西,她自然会多加注意我,她能查到白玄微身上,击鞠场一事的前因后果恐怕也并不难联想
“你不必多想,这个消息于我无用,你我不存在利益冲突”她面沉如水,道“相反,我希望得到王家的支持”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懒得多兜圈子
她看了看我,就像看一个沉不住气的孩子般,道,“受王家荫庇的言官不在少数,我需要你说服王寅,请人上奏皇帝,就说莫婕妤言行有失,恐不能胜任教养七皇子一事,恳求皇后代为照养”
“成昭仪和沈美人都是皇后的人?皇后膝下无子,见莫家倒台,七皇子年幼,已然坐不住了?”
高柔点了点头
“倒是不妨一试”我哂笑道,“不管你想放多长的线,没有子嗣你就没有与人争的资本,任何一个环节失败了你便是与他人做嫁衣赏”
“我知道”她忽然也笑了,好像是在笑我没有耐性
我定定的看着她,幽声道,“但我也要回报呢,柔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重写了
第30章 三观不兼容
白玄微不顾我父亲的百般挽留搬出了景府,眼下暂住在范国公闲置的别院中,巧在这别院跟清心庵离的近,我便常打着替母亲诵经的名号去她那儿从宫里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她,迫不及待到我都不想再去找什么理由于是所幸丢下夏灵兮,换了乘轿撵向范府别院赶去
别院的下人多是我派过去伺候她饮食起居的,司棋见到我从轿子中出来,诧异的走上前来搭过我的手
“不用通传了,你引我过去便是”
“呃……是”
司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身旁的小厮见状就要往里边走我看了司棋一眼,他识相的赶紧喝止了那人
“白玄微在做什么?”
“白先生在会客”
“会什么客?”
“我也不认得他们”
这话一出,我便知多半不是能让我开心的事,正当此时,一个身着蓝布长衫的虬髯大汉脚步匆匆的从别院中出来,和我打了个照面,我觉得这个人很是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大汉眉头紧锁,心中似乎有什么挂记的事,只漫不经心的朝我看了一眼,便迈开大步的向街口方向走去了
“这就是她的客人?”
司棋点点头,道,“来了大半日了,可能是白先生在江湖上的朋友吧”
“你刚才说的是,他们”我冷哼一声,“一会进去见不着其他客人,我拿你是问”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领着我向里间走去
范府别院的西南角有一处幽静的亭子,名唤忘机,化自“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范国公早年常邀文人雅士于此处饮酒赋诗,随着他自己的声名越发显赫,这处亭子也跟着闻名京都
绿树掩映,流水潺潺,形式朴质的忘机亭矗立其间,亭尖深沉的枣红,亭柱古老的墨绿,在那一水或绯红或雪白的山茶花的印衬下,美的有几分出尘比这景致更美的是,亭中那一个个或斜倚栏杆,或扶额懒坐,或起身嬉闹的佳人们白玄微一袭银丝线叶沙绿百花裙,正被她们围在中间,纤纤玉手,欲破新橙
光洁的刀具泛着淡淡的银白色,探手下去,汁水四溢
她抬起头,眉目如画,笑靥如花,直到看到我的那一瞬,所有的怡然自适荡然无存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轻提裙摆,不紧不慢的朝亭内走去其他人察觉到我,纷纷打量起来
白玄微局促不安的给我让了个位子,道,“你来了啊”
“小玄微,这位就是你成日里挂在嘴上的心尖儿吗?”她旁边那个着茜素红五彩通袖罗袍的吊梢眉佳人打趣道
白玄微羞红了脸,不敢看我,只轻轻的点点头
“这位姐姐真好看呢”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的也靠了过来,顺手捻了一瓣甜橙,声音娇俏极了
众人闻声就是一阵玩笑
我伸手掰过她的脸,笑道,“呐,小玄微,快来介绍下,你满世界给我找的姐姐妹妹”
她不接我的话,朝栏杆旁的一个美妇人递去求救的眼神
美妇人轻笑几声,站起身来,“今日乏了,改日细聊,这厢告退了”
“哎呀呀,小玄微这么,惧内啊”方才打趣的佳人似乎不愿放过这个有好戏可看的机会美妇人拽拽她的衣摆,便要带着她一道退下
旁的人见美妇人要走,也收了玩笑的心思,纷纷向我和白玄微道再见
待到人散尽了,白玄微才傻乎乎的坐下,思量了好一会,道,“厨下烹了江南凤团雀舌牙茶,要不我端一盏来?”
她见我不理,又小声解释道“我有阵子没去那边,她们挂心我身体,才一道来探我了”
“高柔今日喂夏灵兮吃了小天酥,这东西油性大,平日里我不准她沾,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多用了几块,原本想带她来见你,谁知半路上她直嚷嚷肚子不舒服,我便让寄灵带她回府了”我边说着边替她理了理衣襟,“小玄微,别紧张”
白玄微僵硬的点点头,道,“她还好吗?”
“那就不知道了,我瞧她又矮又小的样子,不像是身子骨好的”
“要不让老刀给她看看”白玄微对夏灵兮总是心有亏欠,每每提起都关切不已
“哦,老刀?我还奇怪方才在门口遇到个人那么眼熟,原来就是当年在晋阳帮助你的那个朋友他怎么来这儿了?怎么他是大夫吗?”
白玄微自觉失言,道,“他略通医术,刚巧来京中办事,顺道来看看我的”
“这么巧的”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今日这么多客人,都聊了些什么?”
她仰着脑袋,欲言又止
“原来你不好意思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谎啊”
“别说了”她神情苦楚的摇摇头
我扬起手,啪的一声落到她脸上,她一个不稳,就被打翻在地我紧跟上去一把拽起她被掸的干干净净的衣襟,反手又是一耳光不等她回过神来,我便将她死死的按在地上
“这几个月来,你的内力一点都没恢复,在我家的时候便连个锦盒都接不住眼下又是找大夫,又是见旧人,白玄微,你想瞒我到几时?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一动不动的伏在那,既不打算挣扎,也不打算说话
“今日得不到答案,我就打断你的腿,再给你栓条链子,你这辈子哪儿都别想去,你哪天活不成了我就陪你一起死,我说到做到”
“我数三声”
“一”
“二”
“三”
“我要离开长安”她终于吐出这几个字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我居然丝毫不感觉惊讶从我真正喜欢上她这个人开始,我好像就一直在等这句话,我也认定了我一定会有等到的那天她这么好,她这么无拘无束,怎么可能永远属于我一个人呢?
她缓缓直起身子,也不顾红肿的双颊和嘴角的血渍,道,“等你成为王夫人,等你真正走进权力斗争的中心,我只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怨我,怨我利用你,怨我嫁给王寅”
“人无完人,你都不怪我,我有什么资格怨你?我们之间不存在原谅与否的问题你扪心自问,即便我不走,你又能留我到几时景泽,这一次你勉强不来了从你说你不要步你母亲后尘的那一刻起,不,是我,是我决定帮你的那一刻起,你未来的人生就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你怕拖累我,这样好不好,我把你藏起来,我去找高柔帮忙你等我些时日,等我在王家稳住了脚跟,等谁也拿我无可奈何的时候,你就不用藏了”
“我不想困在方寸之间,我也不想活在没有尽头的等待中人如果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到另一个人身上,那就太悲哀了你要是打算给我系条锁链,不如现在就打死我”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互相约束的关系,那为什么不干脆一个人,好,你要自由是吗?那你带我走,你带上我一起走”
“可你不愿走啊,我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要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你口口声声喜欢我,为什么不争取我”
“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你是不肯逼我,还是怕负责任,怕我以后会恨你,白玄微,我是舍不得离开这,你用捆的也好用绑的也罢,你试试看啊,你替我做决定啊!”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我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任何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被强加?”
她整个人忽然就无力的向后靠去,沉默了半响,才道“可我只能以自己的认知去行事,人大概就是这样吧,强加与否都是狭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她说,“我会待到你成亲那日”
“我从来不相信距离这东西有什么用,你在我身边,我都整日惴惴难安,何况你走了我不要你开始什么新的生活,你分明知道这对我不公平,除你之外,这世上任何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探过身去,替她擦拭掉唇边的血迹,“你还欠我纹银二百六十九万七千七百两,我不会放手,我偏要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自己觉得好神经病惹Orz
第31章 大婚
婚期将近,各种杂事纷扰,我再也难脱开身当宝顺和的师傅第九次送来改过的嫁衣时,连寄灵都忍不住为我着急起来,她一边取下衣裳,一边对我道,“小姐,明个儿就是您的大喜之日了,您就是再不满意,也勉强将就一下吧”
“就这样吧,不用试了”
她立刻松了口气,将衣裳挂上,又去拨弄起熏炉中的熏香来屋子里弥散开来一股淡淡的果香,今日用的是鹅梨帐中香,我定了定神,问道,“对你来说,成亲意味着什么?我要听真话,你但说无妨”
她思忖片刻,才谨慎的答道,“就是把自己的一辈子交托出去了吧,不过我是个下人……”
“就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了?”
她点点头
“仪式重要吗?旁人怎么看重要吗?”没等她开口,我忽然心中一阵自嘲,“难道不重要吗?”
若是不重要,那日在范府,白玄微眼中的痛楚为何会那样深切,深切到我这样的性子,也终归不忍心当真将她锁起来
“你去对越楼帮我传句话给娉婷姑娘,就说是那个赌是我输了,她想要的东西我会给她我想一个人静静”
寄灵得了吩咐便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对着那红的像火一般的嫁衣发呆那股果香越发浓郁,带着化不开的甜腻,攫取我的每一次呼吸,钻入我的每一寸肌肤就在我难耐之际,一阵凉风吹过,吹走了满室的烦躁不安
白玄微推开了门,穿着我第一次见她时的灰蓝色长袍,还是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还是再无半样饰物,只除了她手上多的那道明黄的卷轴和面上带的三分薄怒
“生气了?”我指着床榻的另一边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吐出了一声清晰的,“嗯”
“才接到圣旨就跑来了?” 我伸出手将别扭的站着不动的她拉到身旁坐好
“你问高小姐求来的吗?”
我点了点她的挺翘的鼻尖,笑道“真聪明”
“那你许什么东西给她呢?”
从前,有很多事情我是不愿主动跟她说的,可此刻我突然发现,不跟她说,我又能跟谁说?现在不说,再说起的时候该是何年何月?
“高柔膝下无子,一众皇子中只有七皇子尚且年幼她借击鞠场一事除掉了七皇子的母家,七皇子的生母莫婕妤失了家族依傍,在后宫这种是非地举步维艰,她知道同样膝下无子的皇后不会按兵不动,于是所幸推了皇后一把,她要我替她找个身份清白的言官上奏皇帝,说莫婕妤品行有失,不能胜任教养七皇子一事,恳请皇后代为照养
《闺秀陈情书GL》完本[GL百合]—— by:孙茶宝
作者:孙茶宝 录入: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