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顺手脱下罩衫,不声不响的抱住她同榻而卧她好像比从前更瘦了,硌的我心中生疼
“你不打算理我了?”
一阵沉默后,她才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我只是心中难过”
她不愿回头看我,我便掰过她的身子,道,“才三年,你就看厌我了吗”
在我殷切的注视下,她才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会伤的这么重,我不该逼你”
“所以你那日脸上挂着伤来找我,也都是骗我的了你明知我不愿做那种事,可我……”她停住了,一阵咳嗽后,才道,“可我就是见不得你受委屈”
我将她搂地更紧了几分,道,“对不起,白玄微,对不起”
“你跟我说实话”
我忽然没了直视她的勇气,我从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半分羞愧,可她,她在我心中就是云上之人,我是那样的无地自容,羞于开口
她面沉如水
我抬手附上她的双眼,心中挣扎不已,良久,才道,“王寅有意尚主,才会不顾与我家的婚约,他本打算在那日击鞠赛后公开与南临公主的婚事,他家想要扶南临公主的哥哥四皇子上位我知道后,就将这个消息送给了崔家,击鞠场上伤亡都是常事,崔将军向来视王家为宿敌,所以一定会趁机下手我担心他们成不了事,为防万一便又求了你王寅的弟弟王宁明明正值年纪却从未提婚配之事,想必他那龙阳之好已经到了装都装不住的程度,王家是害怕辱了门楣,才不敢轻易让他娶妻,他家在京中根基不深,一旦失了长子,定会尽快为这个小儿子定下亲事而我,我大概是全天下最不介意他不喜欢女人的了白玄微,我不想进宫,就必须给我父亲一个更好的选择”
一口气说完这些仿佛已经掏空了我所有的精力,我不敢放下手,半点儿不想让她看见现在的我
“景泽啊,你怎么这么孩子气呢”
我做好她会恨我怨我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句话,我小心翼翼的挪开手,她脸上写满了无奈
“你以为闹的这么大,太史局的人真看不个蹊跷来吗?击鞠场那块地当初我说不好,最后还是选在那,不光是那几位风水先生的坚持,更重要的那是皇上的意思,郑太史不敢拂皇上的面子罢了这事就是明面上定了是天灾,别人私下也会去查,如果没有范国公帮忙,早就查到我头上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你想借崔家的手除掉王寅,就是一击不中,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况且这京中除了皇宫,难道就剩他一户显贵人家了不成?你不满王家背弃婚约,才会抓着他们不放你曾说要罚我,才会借机试我肯不肯为了你行那伤天害理之事”
她正言厉色,像个训诫学生的先生一样,没给我留半点驳嘴的余地,又因着体力尚未恢复,喘息了很久,才继续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既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又能成一番图谋的两全事啊”
我拽了拽她,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她忽然满脸悲切
“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被人欺负去了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打你还用挑日子?
这之后,扈尚书又约见了我一次,连同那日坐得靠近夏咸淳的几位一道我们的证词最终让夏咸淳的死盖棺定论,还为他博了个“舍己芸人,义勇无双”的美名可惜名声再好,也没留住病弱的夏夫人,不出两个月佳人便香消玉殒了夏灵兮还是寄居在我家中,按说她父母双亡我难逃其咎,每日看着她孤苦伶仃的模样,我是该良心难安的可我就是这么想着也没能真的痛苦起来,所以说到底,痛苦只是当事人的,感同身受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情绪,伪善也毫无助益
我还是尽力寻机会去见白玄微她虽不至于昏迷不醒,但每回身子都不见好,人也愈发的寡言少语从前什么时候都是她来粘着我,如今换作我去求着她,她虽不像我,鲜少在言词间责难,可只要看到她那满目的怅惘,我心中的一团热火便会被淋个透彻,我知她凄入肝脾,故也不忍相逼
这种对她的不忍心渐渐变成了一股子无处发作的躁郁,每当到了这种时候,我就会迫切的希望能借题发挥或是趁机发作这事搁在扈姨娘身上,完全可以找个不顺眼的下人打骂一顿泻泻肝火,以此亦可见人若是对自己没有要求,能活的多么自在可惜我不是扈姨娘,我既不允许自己摆出像她一般无知者无畏的派头,也不见得能如此轻易的得到满足
不过这种机会嘛,总是会有的
三年丧期将尽,父亲公务之余为我请了一位教养嬷嬷嬷嬷姓桂,资历颇深,曾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高柔进宫前也是她负责教习的皇家礼仪当桂嬷嬷趾高气昂来到我跟前时,高柔在我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截
也亏她能忍
据说嬷嬷调、教过太多人,导致她既不拿自己当下人,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学生们一个不好,便会被她打骂
“我们从祭祀的礼仪开始说,景小姐,快起身吧”桂嬷嬷手中执着藤条,半点儿不跟我客气
我闻言歪了歪身子,才道,“不急,我想先请教嬷嬷,家父花了多少银两请您来此”
桂嬷嬷面有疑色,又带了分自喜的回道,“纹银三百两”
我点点头,道,“跟我们府上孙管家一年的俸银差不多,孙管家与您年岁相近,每回见我都是客客气气的您既然是来教习礼仪的,那我们不妨先论一论礼,所谓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嬷嬷见了我,连个礼都不行,可是乱了尊卑?”
“景小姐若是对老身不满,大可让您的父亲另请高明”
“食人俸禄,忠人之事这话嬷嬷听过吗?怎的我一句话说的不顺耳,您便要摆脸色给我瞧了,还是您以为我景家是个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界呢?”
桂嬷嬷一声冷哼,道,“景小姐还是别为难老身了,一切都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
“哪位夫人?我父亲又是何时续的弦?嬷嬷在宫中多年,居然讲出如此不知礼的话来”我话中的嘲讽让她这张老脸有些挂不住,没等她开口,我换了个恭敬的语气道,“是我不知轻重,嬷嬷受委屈了,快去夫人跟前求她主持公道吧”
她想是见过乖顺的,也见过悖逆的,就是没见过我这样不怕告状的,没等她回过神来,我便挥了挥手,让下人把她给架了出去
一旁的寄灵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三哥上回来,是送了我一条束带吧?你去帮我取来”我对她吩咐道
她很快就从柜橱中翻出来那条镶玉的皮束带,那束带产自西域,镶的玉虽算不上极品,可贵在样式独特,有几分男儿家的英气替我换上时,我又道,“一会儿你随我同去,把其余伺候的下人遣走,你若是想看热闹,可以留在门外”
“那先谢过小姐了”她嘴角还有笑意,如此回道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就被请到了父亲的书房,扈姨娘和曹姨娘都在,曹姨娘见我来了,小声的跟父亲说了几句,又略显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便退了下去自打扈姨娘来了,曹姨娘的日子越发难过,看到她现下的表现,真让人觉得,挫折使人成长
我给父亲行了个礼,就自己寻了个位置坐定
扈姨娘用一种“你怎么还有脸坐”的表情打量着我,父亲则沉着个脸缄默不语对绝大所数聪明人来说,他们会选择更轻巧的方式去达成目的,比如身边有扈姨娘这杆好使的枪,父亲便犯不着做恶人,所以他打算送我进宫的时候,戳破我和白玄微的事情的时候,包括今日这种时候,扈姨娘都会在
她一在就好像我会以为所有的主意都是她出的一样
正思虑间,只听扈姨娘一声斥道,“你竟敢如此失礼?”
“女儿愚钝,不知哪里做的不对,还请三娘指教”
“还敢嘴硬!桂嬷嬷是我和你父亲花重金请来的,你居然冲撞她……”
我笑盈盈得当即打断道,“这位嬷嬷出言无状,倨傲失礼,恐怕是不能胜任您和父亲交给她的重任啊”
“放肆!”扈姨娘怒拍桌案,指着我道,“你有错在先还毫无悔改之意,我们允许你坐下了吗?”
“看来三娘对自己的身份有一定的误解,我父亲也就罢了,什么时候一个侧室能来能管教我了?我坐在这处没见什么问题,倒是三娘,您现在坐得可是正妻的位置”
侧室二字大概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扈姨娘口不择言,道,“一个跟女人厮混的人还好意思谈什么礼!我看你就是不想进宫才会闹这出”
即便父亲对我有诸多不满,也听不下去如此腌臜的话,他面色愈加难看,喝道,“住嘴”
我直直的盯着的扈姨娘,道,“你再说一遍”
扈姨娘在娘家的时候就娇纵惯了,来我家后,因着父亲承了扈尚书的人情,众人对她也是一再退让,如今见我满脸的挑衅,她顿时怒不可遏,道,“我说你,恬不知耻,跟白玄微那个小贱人苟合”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挺身上前,趁她不及反应,对准她的膝盖就是一记猛踢,她顿时失了稳心,向前一栽,我反手点上她的膻中穴,又一把钳住她的脖颈,自丹田运上真气,狠狠将人摔将出去,她活生生飞了半丈多远
父亲目瞪口呆,他养育我十几年,从未见我做这种事,甚至忘记了喊人,只道“混账,混账!”
我一边不慌不忙的解下束带,一边安抚道,“父亲稍安勿躁,外面伺候的下人我都遣走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难得就我们仨人在,趁这个机会论论家丑吧”
扈姨娘趴倒在地动弹不得,口中不停咒骂着我这个小畜生
我抖了抖束带,簌簌作响,对着父亲正声道“女有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扈氏自嫁入我家,屡屡僭越,不知尊卑,未能正身立本,是谓失德”
我说完这句就是一个扬手,用上十成的力,“啪”的一记便落在她的背上,她立时疼的惨叫连连
“妇有长舌,唯厉之阶扈氏薄唇轻言,时常恶语伤人,好挑弄是非,是谓失言”
她吃了苦头,扭着身子欲躲,我缓步跟上,又给了她重重的一记
“不改霸道善妒本性,于上于下百般苛责,是谓失容”
许是方才用力过猛,那束带前段的玉珏当啷几声散落在地,我换了方向,手起带落,扈姨娘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嚎
“月给三百,实则每月花销近纹银一千二百两,如此靡衣玉食,持家无方,是谓失功”
最后一记挥下时,她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我扔掉束带,一把将她揪起,“父亲仁慈宽厚,不忍心责罚你,只好由我这个女儿代劳你知道错了吗?”
扈姨娘那个脾气哪里肯认错,她拼命挤出一句话来,“老爷您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孽障无法无天吗!”
父亲早就从方才惊愕不已的情绪中走出来,假如他能阻止我,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既来不及阻拦也不愿意让下人看到这一幕如今木已成舟,重要的就不是我做过什么,而是这件事要怎么收场,他冷冷地看着我,等我给他一个解答,对扈姨娘的痛苦他则视而不见
我拖着扈姨娘向父亲那边缓缓走去,口中幽幽道,“三娘要是不服,大可以离开,只是现下不管是府中还是外边,可都说您专横跋扈,暴戾恣睢,我这个丧母的嫡女则是处处忍让,备受欺辱恐怕连扈尚书都不信我能把你怎样吧?再者,您还有母家可以回吗?好不容易嫁过来,如今回去,岂不是连累你全家被天下人耻笑?”
父亲听完,对我骂道,“不像话!你三娘就是有错,也不该受这么大的罪,你今晚去祠堂好好反省” 说罢起身扶住扈姨娘,“咱们是夫妻,没有过不去的坎,我这个做丈夫的,既该引导你,也该包容着你今日的事就莫要对旁人说了,下去好生歇着吧”
扈姨娘难以置信的盯着父亲,被我那般教训时不见她哭,此刻却一下就红了眼眶,她还没有傻到读不懂父亲话中的威胁,几乎要将下唇咬破,才挤出一个“好”字来
我见状传来寄灵,将她扶了出去
父亲被这一出戏搅地心烦意乱,不欲与我多言我却面无波澜的坐到了方才扈姨娘的位子上,徐徐道,“当初三哥出事,我就奇怪,明明那时崔家与我们已经没了冲突,他们犯不着非要设计构陷而那次之后,景家就一蹶不振,于是您想到要送我进宫,可您分明知道我跟白玄微的事,我也断无可能还是处子之身,又打算怎么隐瞒呢?直到高柔那边的人主动跟我示好,我才想明白了,原来当初是因为您要跟着高太师扶持三皇子,崔将军才会下这个狠手而高柔深居后宫,定能想出法子替我隐瞒“我凑上前去,握住了父亲的手,故作动情道,“父亲,我家还没有穷途末路到要把这种诛九族的把柄送给高家”
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
“眼下就有一个转机,王寅已是废人,放眼整个长安城,也不见得有几户人家肯把女儿许配给他可一来他家家业俱在,二来我们两家也从未在明面上解除过婚约您不妨去与他们接洽,您许他家以名,他们许我们以利,我与他的婚事想必十拿九稳比起进宫,这是更好的选择”
“这……”
“女儿不孝,自知做了不少荒唐事惹父亲生气,可我们是骨肉至亲,再多磕磕碰碰,往后都还得彼此照应,互相扶持”
我给出的选择显然诱惑力十足,父亲一把老泪自责了几句不忍让女儿嫁过去守活寡之后,还是应允了我的请求
从书房退下后,我通身一阵酣畅淋漓
忍让从来都是为了爆发,没有爆发的忍让不如改称软弱,无能或是愚蠢有趣的是,人性往往逃不开“贱”之一字,其具体表现可以有,死皮赖脸,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比如扈姨娘,忍她只会让她觉得你好欺,跟她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反而抽一顿就彻底乖了
我想,又比如,白玄微,我让着她这么多日子未见成效,不如好好收拾一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白老师命苦啊
第27章 和解
王夫人来我家那日,我颇有些百感交集,许久不见,她苍老了不少,还是一样的不让我喜欢,可她这次倒是既干脆又大方下了聘礼
三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这样的日子我就格外想见白玄微明知道眼下府中人多事杂,不宜外出,我还是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去了对越楼
白玄微不知是每日都睡不好,还是与我心意相通,当我推门而入时,她正端坐在床榻上,呆呆的像在想着心事
“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她愣了片刻才回道,“没什么”
“身子好点了吗?”我走上前去,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她不喜欢繁复的发髻,从前她自己打理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凌乱,如今她在伤病中,需要别人伺候,头发反而服帖了我不喜欢这种服帖,于是所幸将它揉的更乱
“嗯”她往后挪了挪
“不准敷衍我,我问你,身子好点了吗?”
“好了一点,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我闻言放下手中的锦盒,坐到她身旁,替她解起了衣裳,“晚点再睡,我想做一件事”
白玄微是个很敏锐的人,对我的情绪尤其敏锐,她既没有误会我意思,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握住我的手,道,“改日吧”
“这可由不得你”我拍开她的手,将她上身剥了个干净,她局促难安的看着我,我将她按到床上,安抚道,“乖一点,别乱动”
“你想做什么?”
我腾出一只手打开锦盒,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道,“给你刺青”
她转过身来,对我道,“夜里太暗了,会看不清的,下次再弄行吗?”
我笑着拈拈手指,轻轻一弹后,烛台上几支未燃的蜡烛瞬间点亮,“你看,现在刚刚好
《闺秀陈情书GL》完本[GL百合]—— by:孙茶宝
作者:孙茶宝 录入:04-02